1971年。排练舞蹈《女民兵》。 这个舞蹈是我们自创节目,从音乐到动作,都是自己编的。但这个《女民兵》可不同一般,说起来很自豪。 那年在东单体育场举办了一次汇演,虽是露天的场地但是感觉很隆重,放眼望去,四周坐满了演员和观众。有人眼尖,认出了旁边看台的人,看,那是海政的“小奔儿头”! 当时,我们喜欢专业舞蹈演员如同追星,爱得不得了,只是当时还不是信息爆炸的年代,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暗暗给她们起个小名儿,“小奔儿头”就有好几个,海政、空政、铁道兵全有。 这次是汇演全是天安门广场国庆晚会的节目,所以很多专业团体都来了。我们兴奋地搜索着那些能记住面孔的专业演员。 演出开始了,节目一个接一个,也一个比一个好看。 我们有两个参演舞蹈《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和《女民兵》。 《女民兵》上场的时候就有掌声了,可能是因为那时二商局宣传队已经小有名气了吧 。 女民兵的装束很简单,就是演京剧《海港》时女装卸工的工装,普通的黑布鞋,蓝绿色疙瘩绸的背带裤,配上粉色小碎花的上衣,腰里扎着武装带,肩上扛的是上好刺刀的长枪,好不威风。 我们飒爽英姿,集结在舞台中央。随着律动的音乐,转身——,亮相。 我们的动作,刚毅整齐;我们的步伐,坚定有力; 我们的旋转,迅疾如风;我们的呐喊,惊天动地。或聚或散的队列阵容收放自如,或急或缓的刺杀动作更显得身手不凡。一个个少年巾帼,一朵朵铿锵玫瑰; 柔美的舞蹈中带着刚强,严肃的表情里充满自信。目光炯炯,杀声阵阵,“杀——, 杀—— ”。舞台就是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 舞蹈结束了,全场掌声雷动。 我们兴奋的心情难以表达,尽量平复着呼吸,排好下场的队列。 那时候舞蹈不兴谢幕,也从来没有想到会赢得这样热烈的掌声,我们只是怀着满心的骄傲,挺胸昂首,在观众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里,微笑着退场。 当我们正走到场地的边缘时,突然觉得有人抓了我一下,回头时, 颖儿正试图抓住我,见她腿一软,正往下出溜,我和后面的人赶紧伸手拉她,却已经晚了,还是瘫在地上。 怎么了? “晕倒了,快抱起来呀!” 有人大喊,但喊声旋即淹没在热烈的掌声里。 我们一群都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本来都慌了神,一听这话,七手八脚的算是把她扯到了看台边上。她瘫软着靠在别人怀里,本就不多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全都贴在头上脸上,她微闭双眼,牙关紧扣,若不是化了妆,我想,她的脸肯定是惨白的。 “怎么了?谁晕倒了?”霎时就有人跑来询问。 有经验的人已经掐住了颖儿的人中,我们也忙做一团,擦汗的、扇风的,递水的……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一个舞台监督模样的人催促中带着兴奋:“准备,准备,快准备返场啊。 ” 返场? 舞蹈返场?? 我们返场?! “不行呀,人都晕倒了,少一个人行吗?”有人依旧清醒。 就在这时,颖儿醒了,也不知是掐对了位置还是她听到了我们的喊声,“我怎么了?” “你晕了,刚才太卖劲儿了!”有人直说,也有人劝慰,“没事儿,太紧张了!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人就软了,没事儿。” “你们喊什么呢?”颖儿慢声慢语。 “让咱返场呢!”我们异口同声,声音里充满了得意和兴高采烈。 舞台监督又跑来了,“怎么样了?能上了吧?观众催得紧呢!” 可是,少一个人怎么办?跳过舞的人都知道,集体舞要是差一个人,队形很难保持。 只见颖儿推开人群站了起来,拿过一杆枪。 “你干嘛?” “我试试。”说着,还比划着做了几个刺杀动作。 看着角落里颖儿娇小虚弱的身影,我们心里真的很酸,却又不忍前去打断,耳畔传来的依旧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我还会呢,我没忘,我能跳。”她连说了好几遍,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但是,声音听起来还是有点儿虚弱。 我实在忍不住了,哽咽着,走过去替她掸掉裤子上的尘土。 “真没事儿,真的,动作没忘!”她停住动作,抬眼看了一下我们“呦,你们都哭了?别呀,妆都花了怎么返场啊?” 也不知是心疼,还是感动,亦或是掌声的催促,听她这么一说,没哭的也开始抹泪了。 “哗——哗——”催促返场的掌声已经整齐划一了。 “准备——上!”舞台监督的语气明显坚定起来。 我们互相擦擦抹花了的眼角,抖擞精神,重整戎装,合着观众的掌声,步履矫健,昂首挺胸,再一次走进灯光聚焦的舞台中央。 掌声渐弱, 音乐响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