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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書   卷三十一 ? 列傳第二十一

 荷香月暖 2014-01-26
後漢書   卷三十一 ? 列傳第二十一

郭杜孔张廉王苏羊贾陆列传第二十一

郭伋杜诗孔奋张堪廉范王堂苏章族孙不韦羊续贾琮陆康

  郭B025字细侯,扶风茂陵人也。高祖父解,武帝时以任侠闻。父梵,为蜀郡太守。B025少有志行,哀、平间辟大司空府,三迁为渔阳都尉。王莽时为上谷大尹,迁并州牧。

  更始新立,三辅连被兵寇,百姓震骇,强宗右姓各拥众保营,莫肯先附。更始素闻B025名,征拜左冯翊,使镇抚百姓。世祖即位,拜雍州牧,再转为尚书令,数纳忠谏争。

  建武四年,出为中山太守。明年,彭宠灭,转为渔阳太守。渔阳既离王莽之乱,重以彭宠之败,民多猾恶,寇贼充斥。B025到,示以信赏,纠戮渠帅,盗贼销散。时,匈奴数抄郡界,边境苦之。B025整勒士马,设攻守之略,匈奴畏惮远迹,不敢复入塞,民得安业。在职五岁,户口增倍。后颍川盗贼群起,九年,征拜颍川太守。召见辞谒,帝劳之曰:“贤能太守,去帝城不远,河润九里,冀京师并蒙福也。君虽精于追捕,而山道险厄,自斗当一士耳,深宜慎之。”B025到郡,招怀山贼阳夏赵宏、襄城召吴等数百人,皆束手诣B025降,悉遣归附农。因自劾专命,帝美其策,不以咎之。后宏、吴等党与闻B025威信,远自江南,或从幽、冀,不期俱降,骆驿不绝。

  十一年,省朔方刺史属并州。帝以卢芳据北土,乃调B025为并州牧。过京师谢恩,帝即引见,并召皇太子诸王宴语终日,赏赐车马衣服什物。B025因言选补众职,当简天下贤俊,不宜专用南阳人。帝纳之。B025前在并州,素结恩德,及后入界,所到县邑,老幼相携,逢迎道路。所过问民疾苦,聘求耆德雄俊,设几杖之礼,朝夕与参政事。

  始至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兒数百,各骑竹马,道次迎拜。B025问:“兒曹何自远来?”对曰:“闻使君到,喜,故来奉迎。”B025辞谢之。及事讫,诸兒复送至郭外,问:“使君何日当还?”B025谓别驾从事,计日告之。行部既还,先期一日,B025为违信于诸兒,遂止于野亭,须期乃入。

  是时,朝廷多举B025可为大司空,帝以并部尚有卢芳之儆,且匈奴未安,欲使久于其事,故不召。B025知卢芳夙贼,难卒以力制,常严烽候,明购赏,以结寇心。芳将隋昱遂谋胁芳降B025,芳及亡入匈奴。

  B025以老病上书乞骸骨。二十二年,征为太中大夫,赐宅一区,及帷帐钱谷,以充其家,B025辄散与宗亲九族,无所遗余。明年卒,时年八十六。帝亲临吊,赐冢茔地。

  杜诗字君公,河内汲人也。少有才能,仕郡功曹,有公平称。更始时,辟大司马府。建武元年,岁中三迁为侍御史,安集洛阳。时,将军萧广放纵兵士,暴横民间,百姓惶扰,诗敕晓不改,遂格杀广,还以状闻。世祖召见,赐以C97D戟,复使之河东,诛降逆贼杨异等。诗到大阳,闻贼规欲北度,乃与长史急焚其船,部勒郡兵,将突骑趁击,斩异等,贼遂剪灭。拜成皋令,视事三岁,举政尤异。再迁为沛郡都尉,转汝南都尉,所在称治。

  七年,迁南阳太守。性节俭而政治清平,以诛暴立威,善于计略,省爱民役。造作水排,铸为农器,用力少,见功多,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广拓土田,郡内比室殷足。时人方于召信臣,故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

  诗自以无劳,不安久居大郡,求欲降避功臣,乃上疏曰:

  陛下亮成天工,克济大业,偃兵修文,群帅反旅,海内合和,万世蒙福,天下幸甚。唯匈奴未譬圣德,威侮三垂,陵虐中国,边民虚耗,不能自守,臣恐武猛之将虽勤,亦未得解甲EA72弓也。夫勤而不息亦怨,劳而不休亦怨,怨恨之师,难复责功。臣伏睹将帅之情,功臣之望,冀一休足于内郡,然后即戎出命,不敢有恨。世愚以为“师克在和不在众”,陛下虽垂念北边,亦当颇泄用之。昔汤、武善御众,故无忿鸷之师。陛下起兵十有三年,将帅和睦,士卒凫B24B。今若使公卿郡守出于军垒,则将帅自厉;士卒之复,比于宿卫,则戎士自百。何者?天下已安,各重性命,大臣以下,咸怀乐土,不雠其功而厉其用,无以劝也。陛下诚宜虚缺数郡,以俊振旅之臣,重复厚赏,加于久役之士。如此,缘边屯戍之师,竞而忘死,乘城拒塞之吏,不辞其劳,则烽火精明,守战坚固。圣王之政,必因人心。今猥用愚薄,塞功臣之望,诚非其宜。

  臣诗伏自惟忖,本以史吏一介之才,遭陛下创制大业,贤俊在外,空乏之间,超受大恩,牧养不称,奉职无效,久窃禄位,令功臣怀愠,诚惶诚恐。八年,上书乞避功德,陛下殊恩,未许放退。臣诗蒙恩尤深,义不敢苟冒虚请,诚不胜至愿,愿退大郡,受小职。及臣齿壮,力能经营剧事,如使臣诗必有补益,复受大位,虽析珪授爵,所不辞也。惟陛下哀矜!

  帝惜其能,遂不许之。

  诗雅好推贤,数进知名士清河刘统及鲁阳长董崇等。  初,禁网尚简,但以玺书发兵,未有虎符之信,诗上疏曰:“臣闻兵者国之凶器,圣人所慎。旧制发兵,皆以虎符,其余征调,竹使而已。符第合会,取为大信,所以明著国命,敛持威重也。间者发兵,但用玺书,或以诏令,如有奸人诈伪,无由知觉。愚以为军旅尚兴,贼虏未殄,征兵郡国,宜有重慎,可立虎符,以绝奸端。昔魏之公子,威倾邻国,犹假兵符,以解赵围,若无如姬之仇,则其功不显。事有烦而不可省,费而不得已,盖谓此也。”书奏,从之。

  诗身虽在外,尽心朝廷,谠言善策,随事献纳。视事七年,政化大行。十四年,坐遣客为弟报仇,被征,会病卒。司隶校尉鲍永上书言诗贫困无田宅,丧无所归。诏使治丧郡邸,赙绢千匹。  孔奋字君鱼,扶风茂陵人也。曾祖霸,元帝时为侍中。奋少从刘歆受《春秋左氏传》,歆称之,谓门人曰:“吾已从君鱼受道矣。”

  遭王莽乱,奋与老母、幼弟避兵河西。建武五年,河西大将军窦融请奋署议曹掾,守姑臧长。八年,赐爵关内侯。时天下扰乱,惟河西独安,而姑臧称为富邑,通货羌胡,市日四合,每居县者,不盈数月辄致丰积。奋在职四年,财产无所增。事母孝谨,虽为俭约,奉养极求珍膳。躬率妻、子,同甘菜茹。时天下未定,士多不修节操,而奋力行清洁,为众人所笑,或以为身处脂膏,不能以自润,徒益苦辛耳。奋既立节,治贵仁平,太守梁统深相敬待,不以官属礼之,常迎于大门,引入见母。  陇蜀既平,河西守令咸被征召,财货连毂,弥竟川泽。惟奋无资,单车就路。姑臧吏民及羌胡更相谓曰:“孔君清廉仁贤,举县蒙恩,如何今去,不共报德!”遂相赋敛牛、马、器物千万以上,追送数百里。奋谢之而已,一无所受。既至京师,除武都郡丞。

  时,陇西余贼隗茂等夜攻府舍,残杀郡守,贼畏奋追急,乃执其妻子,欲以为质。奋年已五十,唯有一子,终不顾望,遂穷力讨之。吏民感义,莫不倍用命焉。郡多氐人,便习山谷,其大豪齐钟留者,为群氐所信向。奋乃率厉钟留等令要遮抄击,共为表里。贼窘惧逼急,乃推奋妻子以置军前,冀当退却,而击之愈厉,遂禽灭茂等,奋妻、子亦为所杀。世祖下诏褒美,拜为武都太守。

  奋自为府丞,已见敬重,及拜太守,举郡莫不改操。为政明断,甄善疾非,见有美德,爱之如亲,其无行者,忿之若仇,郡中称为清平。

  弟奇,游学洛阳。奋以奇经明当仕,上病去官,守约乡闾,卒于家。奇博通经典,作《春秋左氏删》。奋晚有子嘉,官至城门校尉,作《左氏说》云。

  张堪字君游,南阳宛人也,为郡族姓。堪早孤。让先父余财数百万与兄子。年十六,受业长安,志美行厉,诸儒号曰“圣童”。

  世祖微时,见堪志操,常嘉焉。及即位,中郎将来歙荐堪,召拜郎中,三迁为谒者。使送委输缣帛,并领骑七千匹,诣大司马吴汉伐公孙述,在道追拜蜀郡太守。时汉军余七日粮,阴具船欲遁去。堪闻之,驰往见汉,说述必败,不宜退师之策。汉从之,乃示弱挑敌,述果自出,战死城下。成都既拔,堪先入据其城,捡阅库藏,收其珍宝,悉条列上言,秋毫无私。慰抚吏民,蜀人大悦。

  在郡二年,征拜骑都尉,后领票骑将军杜茂营,击破匈奴于高柳,拜渔阳太守。捕击奸猾,赏罚必信,吏民皆乐为用。匈奴尝以万骑入渔阳,堪率数千骑奔击,大破之,郡界以静。乃于狐奴开稻田八千余顷,劝民耕种,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无附枝,麦穗两岐。张君为政,乐不可支。”视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

  帝尝召见诸郡计吏,问其风土及前后守令能否。蜀郡计掾樊显进曰:“渔洋太守张堪昔在蜀,其仁以惠下,威能讨奸。前公孙述破时,珍宝山积,F8C7握之物,足富十世,而堪去职之日,乘折辕车,布被囊而已。”帝闻,良久叹息,拜显为鱼复长。方征堪,会病卒,帝深悼惜之,下诏褒扬,赐帛百匹。  廉范字叔度,京兆杜陵人也,赵将廉颇之后也。汉兴,以廉氏豪宗,自苦陉徙焉。世为边郡守,或葬陇西襄武,故因仕焉。曾祖父褒,成、哀间为右将军,祖父丹,王莽时为大司马庸部牧,皆有名前世。范父遭丧乱,客死于蜀汉,范遂流寓西州。西州平,归乡里。年十五,辞母西迎父丧。蜀郡太守张穆,丹之故吏,乃重资送范,范无所受,与客步负丧归葭萌。载船触石破没,范抱持棺柩,遂俱沉溺,众伤其义,钩求得之,疗救仅免于死。穆闻,复驰遣使持前资物追范,范又固辞。归葬服竟,诣京师受业,事博士薛汉。京兆、陇西二郡更请召,皆不应,永平初,陇西太守邓融备礼谒范为功曹,会融为州所举案,范知事谴难解,欲以权相济,乃托病求去,融不达其意,大恨之。范于是东至洛阳,变名姓,求代廷尉狱卒。居无几,融果征下狱,范遂得卫侍左右,尽心勤劳。融怪其貌类范而殊不意,乃谓曰:“卿何似我故功曹邪?”范诃之曰:“君困厄瞀乱邪!”语遂绝。融系出因病,范随而养视,及死,竟不言,身自将车送丧致南阳,葬毕乃去。

  后辟公府,会薛汉坐楚王事诛,故人门生莫敢视,范独往收敛之。吏以闻,显宗大怒,召范入,诘责曰:“薛汉与楚王同谋,交乱天下,范公府掾,不与朝廷同心,而反收敛罪人,何也?”范叩头曰:“臣无状愚戆,以为汉等皆已伏诛,不胜师资之情,罪当万坐。”帝怒稍解,问范曰:“卿廉颇后邪?与右将军褒、大司马丹有亲属乎?”范对曰:“褒,臣之曾祖;丹,臣之祖也。帝曰:“怪卿志胆敢尔!”因贳之。由是显名。

  举茂才,数月,再迁为云中太守。会匈奴大入塞,烽火日通。故事,虏入过五千人,移书傍郡。吏欲传檄求救,范不听,自率士卒拒之。虏众盛而范兵不敌。会日暮,令军士各交缚两炬,三头EB26火,营中星列。虏遥望火多,谓汉兵救至,大惊。待旦将退,范乃令军中蓐食,晨往赴之,斩首数百级,虏自相辚藉,死者千余人,由此不敢复向云中。  后频历武威、武都二郡太守,随俗化导,各得治宜。建中初,迁蜀郡太守,其俗尚文辩,好相持短长,范每厉以淳厚,不受偷薄之说。成都民物丰盛,邑宇逼侧,旧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灾,而更相隐蔽,烧者日属。范乃毁削先令,但严使储水而已。百姓为便,乃歌之曰:“廉叔度,来何墓?不禁火,民安作。平生无襦今五绔。”在蜀数年,坐法免归乡里。范世在边,广田地,积财粟,悉以赈宗族朋友。

  肃宗崩,范奔赴敬陵。时庐江郡掾严麟奉章吊国,俱会于路。麟乘小车,涂深马死,不能自进,范见而愍然,命从骑下马与之。不告而去。麟事毕,不知马所归,乃缘踪访之。或谓麟曰:“故蜀郡太守廉叔度,好周人穷急,今奔国丧,独单是耳。”麟亦素闻范名,以为然,即牵马造门,谢而归之。世伏其好义,然依倚大将军窦宪,以此为讥。卒于家。

  初,范与洛阳庆鸿为刎颈交,时人称曰:“前有管、鲍,后有庆、廉。”鸿慷慨有义节,位至琅邪、会稽二郡太守,所在有异迹。

  论曰:“张堪、廉范皆以气侠立名,观其振危急,赴险厄,有足壮者。堪之临财,范之忘施,亦足以信意而感物矣。若夫高祖之召栾布,明帝之引廉范,加怒以发其志,就戮更延其宠,闻义能徙,诚君道所尚,然情理之枢,亦有开塞之感焉。

  王堂字敬伯,广汉C745人也。初举光禄茂才,迁穀城令,治有名迹。永初中,西羌寇巴郡,为民患,诏书遣中郎将尹就攻讨,连年不克。三府举堂治剧,拜巴郡太守。堂驰兵赴贼,斩虏千余级,巴、庸清静,吏民生为立祠。刺史张乔表其治能,迁右扶风。

  安帝西巡,阿母王圣、中常侍江京等并请属于堂,堂不为用。掾史固谏之,堂曰:“吾蒙国恩,岂可为权宠阿意,以死守之!”即日遣家属归,闭B441上病。果有诬奏堂者,会帝崩,京等悉诛,堂以守正见称。永建二年,征入为将作大臣。四年,坐公事左转议郎。复拜鲁相,政存简一,至数年无辞讼。迁汝南太守,搜才礼士,不苟自专,乃教掾史曰:“古人劳于求贤,逸于任使,故能化清于上,事缉于下。其宪章朝右,简核才职,委功曹陈蕃。匡政理务,拾遗补阙,任主簿应嗣。庶循名责实,察言观效焉。”自是委诚求当,不复妄有辞教,郡内称治。时大将军梁商及尚书令袁汤,以求属不行,并恨之。后庐江贼迸入弋阳界,堂勒兵追讨,即便奔散,而商、汤犹因此风州奏堂在任无警,免归家。

  年八十六卒。遗令薄敛,瓦棺以葬。子稚,清行不仕。曾孙商,益州牧刘焉以为蜀郡太守,有治声。  苏章字孺文,扶风平陵人也。八世祖建,武帝时为右将军。祖父纯,字桓公,有高名,性强切而持毁誉,士友咸惮之,至乃相谓曰:“见苏桓公,患其教责人,不见,又思之。”三辅号为“大人”。永平中,为奉车都尉窦固军,出击北匈奴、车师有功,封中陵乡侯,官至南阳太守。

  章少博学,能属文。安帝时,举贤良方正,对策高第,为议郎。数陈得失,其言甚直。出为武原令,时岁饥,辄开仓廪,活三千余户。顺帝时,迁冀州刺史。故人为清河太守,章行部案其奸臧。乃请太守,为设酒肴,陈平生之好甚次。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独有二天。”章曰:“今夕苏孺文与故人饮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遂举正其罪。州境知章无私,望风畏肃。换为并州刺史,以推折权豪,忤旨,坐免。隐身乡里,不交当世。后征为河南尹,不就。时天下日敝,民多悲苦,论者举章有干国才,朝廷不能复用,卒于家。兄曾孙不韦。

  不韦字公先。父谦,初为郡督邮。时魏郡李暠为美阳令,与中常侍具瑗交通,贪暴为民患,前后监司畏其势援,莫敢纠问。及谦至,部案得其臧,论输左校。谦累迁至金城太守,去郡归乡里。汉法,免罢守令,自非诏征,不得妄到京师。而谦后私至洛阳,时暠为司隶校尉,收谦诘掠,死狱中,暠又因刑其尸,以报昔怨。

  不韦时年十八,征诣公车,会谦见杀,不韦载丧归乡里,瘗而不葬,仰天叹曰:“伍子胥独何人也!”乃藏母于武都山中,遂变名姓,尽以家财募剑客,邀暠于诸陵间,不克。会暠迁大司农,时右校刍B068在寺北垣下,不韦与亲从兄弟潜入B068中,夜则凿地,昼则逃伏。如此经月,遂得傍达暠之寝室,出其床下。值暠在厕,因杀其妾并及小兒,留书而去。暠大惊惧,乃布棘于室,以板籍地,一夕九徙,虽家人莫知其处。每出,辄剑戟随身,壮士自卫,不韦知暠有备,乃日夜飞驰,径到魏郡,掘其父阜冢,断取阜头,以祭父坟,又标之于市曰“李君迁父头”。暠匿不敢言,而自上退位,归乡里,私掩塞冢椁。捕求不韦,历岁不能得,愤恚感伤,发病欧血死。  不韦后遇赦还家,乃始改葬,行丧。士大夫多讥其发掘冢墓,归罪枯骨,不合古义,惟任城何休方之伍员。太原郭林宗闻而论之曰:“子胥虽云逃命,而见用强吴,凭阖庐之威,因轻悍之众,雪怨旧郢,曾不终朝,而但鞭墓戮尸,以舒其愤,竟无手刃后主之报。岂如苏子单特孑立,靡因靡资,强仇豪援,据位九卿,城阙天阻,宫府幽绝,埃尘所不能过,雾露所不能沾。不韦毁身焦虑,出于百死,冒触严禁,陷族祸门,虽不获逞,为报已深。况复分骸断首,以毒生者,使暠怀忿结,不得其命,犹假手神灵以毙之也。力惟匹夫,功隆千乘,比之于员,不以优乎??议者于是贵之。

  后太傅陈蕃辟,不应,为郡五官掾。初,弘农张奂睦于苏氏,而武威段颎与暠素善,后奂、颎有隙。及颎为司隶,以礼辟不韦,不韦惧之,称病不诣。颎既积愤于奂,因发怒,乃追咎不韦前报暠事,以为暠表治谦事,被报见诛,君命天也,而不韦仇之。又令长安男子告不韦多将宾客夺舅财物,遂使从事张贤等就家杀之。乃先以鸩与贤父曰:“若贤不得不韦,便可饮此。”贤到扶风,郡守使不韦奉谒迎贤,即时收执,并其一门六十余人尽诛灭之,诸苏以是衰破。乃段颎为阳球所诛,天下以为苏氏之报焉。

  羊续字兴祖,太山平阳人也。其先七世二千石卿校,祖父侵,安帝时司隶校尉。父儒,桓帝时为太常。

  续以忠臣子孙拜郎中,去官后,辟大将军窦武府。及武败,坐党事,禁锢十余年,幽居守静。及党禁解,复辟太尉府,四迁为庐江太守。后扬州黄巾贼攻舒,焚烧城郭,续发县中男子二十以上,皆持兵勒陈,其小弱者,悉使负水灌火,会集数万人,并执力战,大破之,郡界平。后安风贼戴风等作乱,续复击破之,斩首三千余级,生获渠帅,其余党辈原为平民,赋与佃器,使就农业。  中平三年,江夏兵赵慈反叛,杀南阳太守秦颉,攻没六县,拜续为南阳太守。当入郡界,乃羸服间行,侍童子一人,观历县邑,采问风谣,然后乃进。其令长贪挈,吏民良猾,悉逆知其状,郡内惊竦,莫不震慑。乃发兵与荆州刺史王敏共击慈,斩之,获首五千余级,属县余贼并诣续降,续为上言,宥其枝附。贼既清平,乃班宣政令,候民病利,百姓欢服。

  时,权豪之家多尚奢丽,续深疾之,常敝衣薄食,车马羸败。府丞尝献其生鱼,续受而悬于庭;丞后又进之,续乃出前所悬者以杜其意。续妻后与子秘俱往郡舍,续闭门不内妻,自将秘行,其资藏惟有布衾、敝祗B23B,盐、麦数斛而已,顾敕秘曰:“吾自奉若此,何以资尔母乎?”使与母俱归。

  六年,灵帝欲以续为太尉。时拜三公者,皆输东园礼钱千万,令中使督之,名为“左驺”。其所之往,辄迎致礼敬,厚加赠赂。续乃坐使人于单席,举缊袍以示之,曰:“臣之所资,惟斯而已。”左驺白之,帝不悦,以此故不登公位。而征为太常,未及行,会病卒,时年四十八。遗言薄敛,不受赗遗。旧典,二千石卒官赙百万,府丞焦俭遵续先意,一无所受。诏书褒美,敕太山太守以府赙钱赐续家云。

  贾琮字孟坚,东郡聊城人也。举孝廉,再迁为京令,有政理迹。

  旧交阯土多珍产,明玑、翠羽、犀、象、玳瑁、异香、美木之属,莫不自出。前后刺史率多无情行,上承权贵,下积私赂,财计盈给,辄复求见迁代,故吏民怨叛。中平元年,交阯屯兵反,执刺史及合浦太守,自称“柱天将军”。灵帝特敕三府精选能吏,有司举琮为交阯刺史。琮到部,讯其反状,咸言赋敛过重,百姓莫不空单,京师遥远,告冤无所,民不聊生,故聚为盗贼。琮即移书告示,各使安其资业,招抚荒散,蠲复徭役,诛斩渠帅为大害者,简选良吏试守诸县,岁间荡定,百姓以安。巷路为之歌曰:“贾父来晚,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饭。”在事三年,为十三州最,征拜议郎。

  时,黄巾新破,兵凶之后,郡县重敛,因缘生奸。诏书沙汰刺史、二千石,更选清能吏,乃以琮为冀州刺史。旧典,传车骖驾,垂赤帷裳,迎于州界。及琮之部,升车言曰:“刺史当远视广听,纠察美恶,何有反垂帷裳以自掩塞乎?”乃命御者褰之。百城闻风,自然竦震。其诸臧过者,望风解印绶去,惟瘿陶长济阴董昭、观津长梁国黄就当官待琮,于是州界翕然。

  灵帝崩,大将军何进表琮为度辽将军,卒于官。

  陆康字季宁,吴郡吴人也。祖父续,在《独行传》。父褒,有志操,连征不至。康少仕郡,以义烈称,刺史臧旻举为茂才,除高成令。县在边垂,令户一人具弓弩以备不虞,不得行来。长吏新到,辄发民缮修城郭。康至,皆罢遣,百姓大悦。以恩信为治,寇盗亦息,州郡表上其状。光和元年,迁武陵太守,转守桂阳、乐安二郡,所在称之。

  时,灵帝欲铸铜人,而国用不足,乃诏调民田,亩敛十钱。而比水旱伤稼,百姓贫苦。康上疏谏曰:“臣闻先王治世,贵在爱民。省徭轻赋,以宁天下,除烦就约,以崇简易,故万姓从化,灵物应德。末世衰主,穷奢极侈,造作无端,兴制非一,劳割自下,以从苟欲,故黎民吁嗟,阴阳感动。陛下圣德承天,当隆盛化,而卒被诏书,亩敛田钱,铸作铜人,伏读惆怅,悼心失图。夫十一而税,周谓之彻。彻者通也,言其法度可通万世而行也。故鲁宣税亩,而DC41灾自生;哀公增赋,而孔子非之。岂有聚夺民物,以营无用之铜人;捐舍圣戒,自蹈亡王之法哉!传曰:'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世何述焉?'陛下宜留神省察,改敝从善,以塞兆民怨恨之望。”书奏,内幸因此谮康援引亡国,以譬圣明,大不敬,槛车征诣廷尉。待御史刘岱典考其事,岱为表陈解释,免归田里。复征拜议郎。

  会庐江贼黄穰等与江夏蛮连结十余万人,攻没四县,拜康庐江太守。康申明赏罚,击破穰等,余党悉降。帝嘉其功,拜康孙尚为郎中。献帝即位,天下大乱,康蒙险遣孝廉计吏奉贡朝廷,诏书策劳,加忠义将军,秩中二千石。时袁术屯兵寿春,部曲饥饿,遣使求委输兵甲。康以其叛逆,闭门不通,内修战备,将以御之。术大怒,遣其将孙策政康,围城数重。康固守,吏士有先受休假者,皆遁伏还赴,暮夜缘城而入。受敌二年,城陷。月余,发病卒,年七十。宗族百余人,遭离饥厄,死者将半。朝廷愍其守节,拜子俊为郎中。  少子绩,仕吴为郁林太守,博学善政,见称当时。幼年曾谒袁术,怀橘堕地者也,有名称。

  赞曰:牧朔籓,信立童昏。诗守南楚,民作谣言。奋驰单乘,堪驾毁辕。范得其朋,堂任良肱。二苏劲烈,羊、贾廉能。季宁拒策,城陨冲輣。

郭伋 杜詩 孔奮 張堪 廉范 王堂 蘇章族孫不韋 羊續 賈琮 陸康

郭伋字細侯,扶風茂陵人也。高祖父解,前書云,解字翁伯,河內軹人,徙茂陵也。武帝時以任俠聞。父梵,為蜀郡太守。伋少有志行,哀平閒辟大司空府,三遷為漁陽都尉。王莽時為上谷大尹,王莽改太守為大尹。遷并州牧。

更始新立,三輔連被兵寇,百姓震駭,強宗右姓右姓猶高姓也。各擁衆保營,莫肯先附。更始素聞伋名,徵拜左馮翊,使鎮撫百姓。世祖即位,拜雍州牧,再轉為尚書令,數納忠諫爭。

建武四年,出為中山太守。明年,彭寵滅,轉為漁陽太守。漁陽旣離王莽之亂,離猶遭也。重以彭寵之敗,民多猾惡,寇賊充斥。杜預注左傳曰:「充,滿;斥,見也。」伋到,示以信賞,糾戮渠帥,盜賊銷散。時匈奴數抄郡界,邊境苦之。伋整勒士馬,設攻守之略,匈奴畏憚遠迹,不敢復入塞,民得安業。在職五歲,戶口增倍。後潁川盜賊羣起,九年,徵拜潁川太守。召見辭謁,因辭而謁見也。帝勞之曰:「賢能太守,去帝城不遠,河潤九里,兾京師并蒙福也。莊子曰:「河潤九里,澤及三族。」君雖精於追捕,而山道險阸,自鬬當一士耳,深宜慎之。」伋到郡,招懷山賊陽夏趙宏、陽夏,縣名,屬陳國。夏,公雅反。襄城召吳等數百人,皆束手詣伋降,悉遣歸附農。因自劾專命,謂擅放降賊也。帝美其策,不以咎之。後宏、吳等黨與聞伋威信,遠自江南,或從幽、兾,不期俱降,駱驛不絕。駱驛,連續。

十一年,省朔方刺史屬并州。帝以盧芳據北土,乃調伋為并州牧。過京師謝恩,帝即引見,并召皇太子諸王宴語終日,賞賜車馬衣服什物。伋因言選補衆職,當簡天下賢俊,不宜專用南陽人。帝納之。伋前在并州,素結恩德,及後入界,所到縣邑,老幼相攜,逢迎道路。所過問民疾苦,聘求耆德雄俊,設几杖之禮,朝夕與參政事。禮記曰:「謀於長者,必操几杖以從之。」

始至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兒數百,各騎竹馬,道次迎拜。伋問「兒曹何自遠來」。曹,輩也。對曰:「聞使君到,喜,故來奉迎。」伋辭謝之。及事訖,諸兒復送至郭外,問「使君何日當還」。伋謂別駕從事,計日當告之。行部旣還,先期一日,伋為違信於諸兒,遂止于野亭,須期乃入。

是時朝廷多舉伋可為大司空,帝以并部尚有盧芳之儆,儆,急也。且匈奴未安,欲使乆於其事,故不召。伋知盧芳夙賊,夙,舊也。難卒以力制,常嚴烽候,明購賞,以結寇心。芳將隋昱遂謀脅芳降伋,芳乃亡入匈奴。

伋以老病上書乞骸骨。二十二年,徵為太中大夫,賜宅一區,及帷帳錢穀,以充其家,伋輒散與宗親九族,無所遺餘。明年卒,時年八十六。帝親臨弔,賜冢塋地。

杜詩字君公,河內汲人也。少有才能,仕郡功曹,有公平稱。更始時,辟大司馬府。建武元年,歲中三遷為侍御史,安集洛陽。時將軍蕭廣放縱兵士,暴橫民閒,百姓惶擾,詩勑曉不改,遂格殺廣,還以狀聞。世祖召見,賜以棨戟,漢雜事曰:「漢制假棨戟以代斧鉞。」崔豹古今注曰:「棨戟,前驅之器也,以木為之。後代刻偽,無復典刑,以赤油韜之,亦謂之油戟,亦曰棨戟,王公已下通用之以前驅也。」復使之河東,誅降逆賊楊異等。詩到大陽,大陽,縣名,屬河東郡。聞賊規欲北度,乃與長史急焚其船,部勒郡兵,將突騎趂擊,斬異等,賊遂翦滅。拜成皐令,成皐,縣,屬河南郡,今洛州汜水縣是。視事三歲,舉政尤異。再遷為沛郡都尉,轉汝南都尉,所在稱治。

七年,遷南陽太守。性節儉而政治清平,以誅暴立威,善於計略,省愛民役。造作水排,鑄為農器,排音蒲拜反。冶鑄者為排以吹炭,今激水以鼓之也。「排」當作「?」,古字通用也。用力少,見功多,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廣拓土田,郡內比室殷足。時人方於召信臣,比室猶比屋也。前書曰:「召信臣字翁卿,九江壽春人也。遷南陽太守,為人興利,務在富之,開通溝渠凡十數處。」故南陽為之語曰:「前有召父,後有杜母。」

詩自以無勞,不安乆居大郡,求欲降避功臣,乃上疏曰:

  陛下亮成天工,克濟大業,偃兵脩文,羣帥反旅,反旅謂班師也。海內合和,萬世蒙福,天下幸甚。唯匈奴未譬聖德,威侮二垂,譬猶曉也。威,虐也。侮,慢也。二垂謂西與北也。陵虐中國,邊民虛耗,不能自守,臣恐武猛之將雖勤,亦未得解甲櫜弓也。櫜,韜也。音高。詩曰「載櫜弓矢」也。夫勤而不息亦怨,勞而不休亦怨,怨恨之師,難復責功。臣伏覩將帥之情,功臣之望,兾一休足於內郡,休足,止行役也。然後即戎出命,不敢有恨。臣愚以為「師克在和不在衆」,春秋左氏傳文也。陛下雖垂念北邊,亦當頗泄用之。泄猶雜也。昔湯武善御衆,故無忿鷙之師。鷙,擊也。湯武順天應人,其所征討,皆弔伐而已,故無忿怒而擊也。陛下起兵十有三年,將帥和睦,士卒鳧薻。言其和睦歡恱,如鳧之戲於水薻也。今若使公卿郡守出於軍壘,則將帥自厲;壘,軍壁。厲,勉也。士卒之復,比於宿衞,則戎士自百。復謂優寬也,音福。續漢志曰:「羽林郎,秩比三百石,掌侍從宿衞。」言士卒得比於郎,則人百其勇。何者?天下已安,各重性命,大臣以下,咸懷樂土,不讎其功而厲其用,無以勸也。陛下誠宜虛??數郡,以俟振旅之臣,重復厚賞,加於乆役之士。如此,緣邊屯戍之師,競而忘死,乘城拒塞之吏,不辭其勞,則烽火精明,守戰堅固。聖王之政,必因人心。今猥用愚薄,塞功臣之望,誠非其宜。

  臣詩伏自惟忖,本以史吏一介之才,史吏謂初為郡功曹也。書曰「如有一介臣」也。遭陛下創制大業,賢俊在外,空乏之閒,超受大恩,牧養不稱,奉職無効,乆竊祿位,令功臣懷慍,誠惶誠恐。八年,上書乞避功德,陛下殊恩,未許放退。臣詩蒙恩尤深,義不敢苟冒虛請,誠不勝至願,願退大郡,受小職。及臣齒壯,力能經營劇事,如使臣詩必有補益,復受大位,雖析珪授爵,所不辭也。惟陛下哀矜!

帝惜其能,遂不許之。

詩雅好推賢,數進知名士清河劉統及魯陽長董崇等。

初,禁網尚簡,但以璽書發兵,未有虎符之信,詩上疏曰:「臣聞兵者國之凶器,聖人所慎。舊制發兵,皆以虎符,其餘徵調,竹使而已。符第合會,取為大信,所以明著國命,斂持威重也。說文曰:「符,信也。漢制以竹,長六寸,分而相合。」前書文帝二年,初與郡守為銅虎符、竹使符。音義曰:「銅虎第一至第五,發兵遣使,符合乃聽之。竹使符以竹五寸,鐫刻篆書,亦第一至第五也」。閒者發兵,但用璽書,或以詔令,如有姦人詐偽,無由知覺。愚以為軍旅尚興,賊虜未殄,徵兵郡國,宜有重慎,可立虎符,以絕姦端。昔魏之公子,威傾鄰國,猶假兵符,以解趙圍,若無如姬之仇,則其功不顯。秦昭王已破趙長平,又進圍邯鄲。魏昭王之子無忌號信陵君,其姊為趙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平原君數遺公子書,請救於魏,魏王使將軍晉鄙將十萬衆救趙,實持兩端以觀望。平原君使者相屬,謂公子曰:「今邯鄲旦暮降秦,魏救不至,獨不憐公子姊耶?」公子患之,過侯嬴問之。嬴屏人語曰:「嬴聞晉鄙兵符常在王卧內,而如姬最幸,力能竊之。嬴聞如姬父為人所殺,公子使客斬其仇頭敬進如姬,姬為公子死無所辭。公子誠一開口以請如姬,姬必諾。」公子從其計,如姬果盜晉鄙兵符與公子,於是遂矯魏王令奪晉鄙兵,進擊,秦軍解去。事見史記也。事有煩而不可省,費而不得已,蓋謂此也。」書奏,從之。

詩身雖在外,盡心朝廷,讜言善策,隨事獻納。視事七年,政化大行。十四年,坐遣客為弟報仇,被徵,會病卒。司隷校尉鮑永上書言詩貧困無田宅,喪無所歸。詔使治喪郡邸,賻絹千匹。

孔奮字君魚,扶風茂陵人也。曾祖霸,元帝時為侍中。奮少從劉歆受春秋左氏傳,歆稱之,謂門人曰:「吾已從君魚受道矣。」言君魚之道已過於己也。

遭王莽亂,奮與老母幼弟避兵河西。建武五年,河西大將軍竇融請奮署議曹掾,守姑臧長。八年,賜爵關內侯。時天下擾亂,唯河西獨安,而姑臧稱為富邑,通貨羌胡,市日四合,古者為市,一日三合。周禮曰:「大市日側而市,百族為主。朝時而市,商賈為主。夕時而市,販夫販婦為主。」今旣人貨殷繁,故一日四合也。每居縣者,不盈數月輒致豐積。奮在職四年,財產無所增。事母孝謹,雖為儉約,奉養極求珍膳。躬率妻子,同甘菜茹。廣雅曰:「茹,食也。」時天下未定,士多不修節操,而奮力行清絜,為衆人所笑,或以為身處脂膏,不能以自潤,徒益苦辛耳。奮旣立節,治貴仁平,太守梁統深相敬待,不以官屬禮之,常迎於大門,引入見母。

隴蜀旣平,河西守令咸被徵召,財貨連轂,弥竟川澤。唯奮無資,單車就路。姑臧吏民及羌胡更相謂曰:「孔君清廉仁賢,舉縣蒙恩,如何今去,不共報德!」遂相賦斂牛馬器物千萬以上,追送數百里。奮謝之而已,一無所受。旣至京師,除武都郡丞。

時隴西餘賊隗茂等夜攻府舍,殘殺郡守,賊畏奮追急,乃執其妻子,欲以為質。奮年已五十,唯有一子,終不顧望,遂窮力討之。吏民感義,莫不倍用命焉。郡多氐人,便習山谷,其大豪齊鍾留者,為羣氐所信向。奮乃率厲鍾留等令要遮鈔擊,共為表裏。賊窘懼逼急,乃推奮妻子以置軍前,兾當退却,而擊之愈厲,遂禽滅茂等,奮妻子亦為所殺。世祖下詔襃美,拜為武都太守。

奮自為府丞,已見敬重,及拜太守,舉郡莫不改操。為政明斷,甄善疾非,甄,明也。見有美德,愛之如親,其無行者,忿之若讎,郡中稱為清平。

弟竒,游學洛陽。奮以竒經明當仕,上病去官,守約鄉閭,卒于家。竒博通經典,作春秋左氏刪。刪定其義也。奮晚有子嘉,官至城門校尉,作左氏說云。說,猶今之疏也。

張堪字君游,南陽宛人也,為郡族姓。堪早孤,讓先父餘財數百萬與兄子。年十六,受業長安,志美行厲,諸儒號曰「聖童」。

世祖微時,見堪志操,常嘉焉。及即位,中郎將來歙薦堪,召拜郎中,三遷為謁者。使送委輸縑帛,并領騎七千匹,詣大司馬吳漢伐公孫述,在道追拜蜀郡太守。時漢軍餘七日糧,陰具船欲遁去。堪聞之,馳往見漢,說述必敗,不宜退師之策。漢從之,乃示弱挑敵,述果自出,戰死城下。成都旣拔,堪先入據其城,撿閱庫藏,收其珍寶,悉條列上言,秋毫無私。秋毫者,喻細也。慰撫吏民,蜀人大恱。

在郡二年,徵拜騎都尉,後領票騎將軍杜茂營,擊破匈奴於高柳,拜漁陽太守。捕擊姦猾,賞罰必信,吏民皆樂為用。匈奴甞以萬騎入漁陽,堪率數千騎奔擊,大破之,郡界以靜。乃於狐奴開稻田八千餘頃,勸民耕種,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無附枝,麥穗兩歧。張君為政,樂不可支。」視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

帝甞召見諸郡計吏,問其風土及前後守令能否。蜀郡計掾樊顯進曰:「漁陽太守張堪昔在蜀,其仁以惠下,威能討姦。前公孫述破時,珍寶山積,捲握之物,捲握猶掌握也,謂珠玉之類也。足富十世,而堪去職之日,乘折轅車,布被囊而已。」帝聞,良乆歎息,良猶甚也。拜顯為魚復長。魚復,縣,屬巴郡,故城在今夔州人復縣北赤甲城是。方徵堪,會病卒,帝深悼惜之,下詔襃揚,賜帛百匹。

廉范字叔度,京兆杜陵人,趙將廉頗之後也。漢興,以廉氏豪宗,自苦陘徙焉。苦陘,縣,屬中山國,章帝更名漢昌。世為邊郡守,或葬隴西襄武,故因仕焉。曾祖父襃,成哀閒為右將軍,祖父丹,王莽時為大司馬庸部牧,王莽改益州為庸部。皆有名前世。范父遭喪亂,客死於蜀漢,范遂流?西州。謂巴蜀也。西州平,歸鄉里。年十五,辭母西迎父喪。蜀郡太守張穆,丹之故吏,乃重資送范,范無所受,與客步負喪歸葭萌。葭萌,縣名,屬廣漢郡。今利州益昌縣,即漢葭萌地也。載船觸石破沒,范抱持棺柩,遂俱沈溺。衆傷其義,鉤求得之,療救僅免於死。穆聞,復馳遣使持前資物追范,范又固辭。歸葬服竟,詣京師受業,事博士薛漢。漢字公子,見儒林傳。京兆、隴西二郡更請召,皆不應。永平初,隴西太守鄧融備禮謁范為功曹,謁,請也。會融為州所舉案,舉其罪案驗之。范知事譴難解,欲以權相濟,乃託病求去,融不達其意,大恨之。范於是東至洛陽,變名姓,求代廷尉獄卒。居無幾,融果徵下獄,范遂得衞侍左右,盡心勸勞。融怪其貌類范而殊不意,乃謂曰:「卿何似我故功曹邪?」范訶之曰:「君困戹瞀亂邪!」鄭玄注禮記曰:「瞀,目不明之貌。」語遂絕。融繫出困病,范隨而養視,及死,竟不言,身自將車送喪致南陽,葬畢乃去。

後辟公府,會薛漢坐楚王事誅,楚王英謀反也。故人門生莫敢視,范獨往收斂之,吏以聞,顯宗大怒,召范入,詰責曰:「薛漢與楚王同謀,交亂天下,范公府掾,不與朝廷同心,而反收斂罪人,何也?」范叩頭曰:「臣無狀愚戇,以為漢等皆已伏誅,不勝師資之情,罪當萬坐。」老子曰「善人為不善人之師,不善人為善人之資」也。帝怒稍解,問范曰:「卿廉頗後邪?與右將軍襃、大司馬丹有親屬乎?」范對曰:「襃,臣之曾祖;丹,臣之祖也。」帝曰:「怪卿志膽敢爾!」因貰之。貰,赦也。由是顯名。

舉茂才,數月,再遷為雲中太守。會匈奴大入塞,烽火日通。故事,虜入過五千人,移書傍郡。吏欲傳檄求救,范不聽,自率士卒拒之。虜衆盛而范兵不敵。會日暮,令軍士各交縛兩炬,三頭??火,營中星列。用兩炬交縛如十字,??其三頭,手持一端,使敵人望之,疑兵士之多。虜遙望火多,謂漢兵救至,大驚。待旦將退,范乃令軍中蓐食,蓐食,早起食於寢蓐中也。晨往赴之,斬首數百級,虜自相轔藉,轔,轢也。藉,相蹈藉也。死者千餘人,由此不敢復向雲中。

後頻歷武威、武都二郡太守,隨俗化導,各得治宜。建初中,遷蜀郡太守,其俗尚文辯,好相持短長,范每厲以淳厚,不受偷薄之說。成都民物豐盛,邑宇逼側,舊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灾,而更相隱蔽,燒者日屬。范乃毀削先令,但嚴使儲水而已。百姓為便,乃歌之曰:「廉叔度,來何暮?不禁火,民安作。平生無襦今五絝。」作,協韻音則護反。在蜀數年,坐法免歸鄉里。范世在邊,廣田地,積財粟,悉以賑宗族朋友。

肅宗崩,范奔赴敬陵。時廬江郡掾嚴麟奉章弔國,俱會於路。麟乘小車,塗深馬死,不能自進,范見而愍然,命從騎下馬與之,不告而去。麟事畢,不知馬所歸,乃緣蹤訪之。或謂麟曰:「故蜀郡太守廉叔度,好周人窮急,今奔國喪,獨當是耳。」麟亦素聞范名,以為然,即牽馬造門,謝而歸之。世伏其好義,然依倚大將軍竇憲,以此為譏。卒於家。

初,范與洛陽慶鴻為刎頸交,時人稱曰:「前有管鮑,後有慶廉。」鴻慷慨有義節,位至琅邪、會稽二郡太守,所在有異迹。

論曰:張堪、廉范皆以氣俠立名,觀其振危急,赴險阸,有足壯者。堪之臨財,范之忘施,亦足以信意而感物矣。信音申。若夫高祖之召欒布,欒布,梁人,為人所略賣為奴,梁王彭越贖為梁大夫,使於齊。漢召彭越,以謀反夷三族,詔有收視者輒捕之。布還,秦事彭越頭下,祠而哭之。吏捕以聞,上召罵曰:「若與彭越反邪?」布曰:「今漢一徵兵於梁,彭王不行,而疑以為反,則人人自危也。」上乃釋布,拜為都尉也。明帝之引廉范,加怒以發其志,就戮更延其寵,聞義能徙,誠君道所尚,然情理之樞,亦有開塞之感焉。戶之開闔,必由於樞;情之通塞,必在於感。言高祖、明帝初怒欒布、廉范,後感其義而赦之。

王堂字敬伯,廣漢郪人也。初舉光祿茂才,光祿舉之為茂才也。遷穀城令,治有名迹。穀城,縣,屬東郡,故城在今濟州東阿縣東。永初中,西羌寇巴郡,為民患,詔書遣中郎將尹就攻討,連年不剋。三府舉堂治劇,拜巴郡太守。堂馳兵赴賊,斬虜千餘級,巴、庸清靜,庸即上庸縣也,故城在今房州清水縣西也。吏民生為立祠。刺史張喬表其治能,遷右扶風。

安帝西巡,阿母王聖、中常侍江京等並請屬於堂,堂不為用。掾吏固諫之,堂曰:「吾蒙國恩,豈可為權寵阿意,以死守之!」阿,曲也。即日遣家屬歸,閉閤上病。果有誣奏堂者,會帝崩,京等悉誅,堂以守正見稱。永建二年,徵入為將作大匠。四年,坐公事左轉議郎。續漢志曰:「議郎,秩六百石,無員。」復拜魯相,政存簡一,至數年無辭訟。遷汝南太守,搜才禮士,不苟自專,乃敎掾吏曰:「古人勞於求賢,逸於任使,故能化清於上,事緝於下。其憲章朝右,簡覈才職,委功曹陳蕃。匡政理務,拾遺補闕,任主簿應嗣。庶循名責實,察言觀效焉。」自是委誠求當,不復妄有辭敎,郡內稱治。時大將軍梁商及尚書令袁湯,以求屬不行,並恨之。後廬江賊迸入弋陽界,堂勒兵追討,即使奔散,而商、湯猶因此風州奏堂在任無警,免歸家。

年八十六卒。遺令薄斂,瓦棺以葬。子稺,清行不仕。曾孫商,益州牧劉焉以為蜀郡太守,有治聲。

蘇章字孺文,扶風平陵人也。八世祖建,武帝時為右將軍。前書曰,建以校尉從大將軍青擊匈奴,封平陵侯。中子武最知名也。祖父純,字桓公,有高名,性強切而持毀譽,持,執也。執毀譽之論,謂品藻其臧否。士友咸憚之,至乃相謂曰:「見蘇桓公,患其敎責人,不見,又思之。」三輔號為「大人」。大人,長老之稱,言尊事之也。永平中,為奉車都尉竇固軍,出擊北匈奴、車師有功,封中陵鄉侯,官至南陽太守。

章少博學,能屬文。安帝時,舉賢良方正,對策高第,為議郎。數陳得失,其言甚直。出為武原令,武原,縣,屬楚國,故城在今泗州下邳縣北。時歲飢,輒開倉廩,活三千餘戶。順帝時,遷兾州刺史。故人為清河太守,章行部案其姦臧。乃請太守,為設酒肴,陳平生之好甚歡。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獨有二天。」章曰:「今夕蘇孺文與故人飲者,私恩也;明日兾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遂舉正其罪。州境知章無私,望風畏肅。換為并州刺史,以摧折權豪,忤旨,坐免。隱身鄉里,不交當世。後徵為河南尹,不就。時天下日敝,民多悲苦,論者舉章有幹國才,朝廷不能復用,卒于家。兄曾孫不韋。

不韋字公先。父謙,初為郡督郵。時魏郡李暠為美陽令,與中常侍具瑗交通,貪暴為民患,前後監司畏其埶援,莫敢糺問。及謙至,部案得其臧,論輸左校。謙累遷至金城太守,去郡歸鄉里。漢法,免罷守令,自非詔徵,不得妄到京師。而謙後私至洛陽,時暠為司隷校尉,收謙詰掠,死獄中,暠又因刑其屍,以報昔怨。

不韋時年十八,徵詣公車,會謙見殺,不韋載喪歸鄉里,瘞而不葬,仰天嘆曰:「伍子胥獨何人也!」子胥父伍奢為楚王所殺,子胥復讎,鞭平王之尸。解具寇榮傳。乃藏母於武都山中,武都,郡名,其地在今成州上祿縣界。有仇池山,東西懸絕,壁立百仞,故藏於其中也。遂變名姓,盡以家財募劔客,邀暠於諸陵閒,不剋。會暠遷大司農,時右校芻廥在寺北垣下,說文云:「廥,芻藁藏。」音工外反。垣,牆也。不韋與親從兄弟潛入廥中,夜則鑿地,晝則逃伏。如此經月,遂得傍達暠之寢室,出其牀下。值暠在廁,因殺其妾并及小兒,留書而去。暠大驚懼,乃布棘於室,以板籍地,一夕九徙,雖家人莫知其處。每出,輒劔戟隨身,壯士自衞。不韋知暠有備,乃日夜飛馳,徑到魏郡,掘其父阜冢,斷取阜頭,以祭父墳,又標之於市曰「李君遷父頭」。暠匿不敢言,而自上退位,歸鄉里,私掩塞冢椁。捕求不韋,歷歲不能得,憤恚感傷,發病歐血死。

不韋後遇赦還家,乃始改葬,行喪。士大夫多譏其發掘冢墓,歸罪枯骨,不合古義,唯任城何休方之伍員。太原郭林宗聞而論之曰:「子胥雖云逃命,而見用強吳,憑闔廬之威,因輕悍之衆,雪怨舊郢,曾不終朝,而但鞭墓戮屍,以舒其憤,竟無手刃後主之報。豈如蘇子單特孑立,靡因靡資,強讎豪援,據位九卿,城闕天阻,宮府幽絕,埃塵所不能過,霧露所不能沾。不韋毀身燋慮,出於百死,冒觸嚴禁,陷族禍門,雖不獲逞,為報已深。況復分骸斷首,以毒生者,毒,苦也。使暠懷忿結,不得其命,猶假手神靈以斃之也。力唯匹夫,功隆千乘,比之於員,不以優乎?」議者於是貴之。

後太傅陳蕃辟,不應,為郡五官掾。初,弘農張奐睦於蘇氏,而武威段熲與暠素善,後奐熲有隙。及熲為司隷,以禮辟不韋,不韋懼之,稱病不詣。熲旣積憤於奐,因發怒,乃追咎不韋前報暠事,以為暠表治謙事,被報見誅,君命天也,而不韋仇之。又令長安男子告不韋多將賔客奪舅財物,遂使從事張賢等就家殺之。乃先以鴆與賢父曰:「若賢不得不韋,便可飲此。」賢到扶風,郡守使不韋奉謁迎賢,即時收執,并其一門六十餘人盡誅滅之,諸蘇以是衰破。及段熲為陽球所誅,天下以為蘇氏之報焉。

羊續字興祖,太山平陽人也。其先七世二千石卿校。祖父侵,安帝時司隷校尉。父儒,桓帝時為太常。

續以忠臣子孫拜郎中,去官後,辟大將軍竇武府。及武敗,坐黨事,禁錮十餘年,幽居守靜。及黨禁解,復辟太尉府,四遷為廬江太守。後揚州黃巾賊攻舒,焚燒城郭,續發縣中男子二十以上,皆持兵勒陳,其小弱者,悉使負水灌火,會集數萬人,并埶力戰,大破之,郡界平。後安風賊戴風等作亂,安風,縣,屬廬江郡。續復擊破之,斬首三千餘級,生獲渠帥,其餘黨輩原為平民,原,免也。賦與佃器,使就農業。

中平三年,江夏兵趙慈反叛,殺南陽太守秦頡,攻沒六縣,拜續為南陽太守。當入郡界,乃羸服閒行,侍童子一人,觀歷縣邑,採問風謠,然後乃進。其令長貪絜,吏民良猾,悉逆知其狀,郡內驚竦,莫不震懾。乃發兵與荊州刺史王敏共擊慈,斬之,獲首五千餘級。屬縣餘賊並詣續降,續為上言,宥其枝附。賊旣清平,乃班宣政令,候民病利,損於人曰病,益於人曰利。百姓歡服。時權豪之家多尚奢麗,續深疾之,常敝衣薄食,車馬羸敗。府丞甞獻其生魚,續受而懸於庭;丞後又進之,續乃出前所懸者以杜其意。續妻後與子祕俱往郡舍,續閉門不內,妻自將祕行,其資藏唯有布衾、敝袛裯,鹽、麥數斛而已,說文曰:「袛裯,短衣也。」廣雅云即襜褕也。袛音丁奚反,裯音丁勞反。顧勑祕曰:「吾自奉若此,何以資爾母乎?」使與母俱歸。

六年,靈帝欲以續為太尉。時拜三公者,皆輸東園禮錢千萬,令中使督之,名為「左騶」。騶,騎士也。其所之往,輒迎致禮敬,厚加贈賂。續乃坐使人於單席,舉縕袍以示之,縕,故絮也。曰:「臣之所資,唯斯而已。」左驂白之,帝不恱,以此故不登公位。而徵為太常,未及行,會病卒,時年四十八。遺言薄斂,不受賵遺。舊典,二千石卒官賻百萬,府丞焦儉遵續先意,一無所受。詔書襃美,勑太山太守以府賻錢賜續家云。

賈琮字孟堅,東郡聊城人也。聊城,今博州縣。舉孝廉,再遷為京兆令,有政理迹。

舊交阯土多珍產,明璣、翠羽、犀、象、瑇瑁、異香、美木之屬,莫不自出。說文曰:「璣,珠之不圓者。」異物志曰:「翠鳥形似鷰,翡赤而翠青,其羽可以為飾。」廣雅曰「瑇瑁形似龜,出南海巨延州」也。前後刺史率多無清行,上承權貴,下積私賂,財計盈給,輒復求見遷代,故吏民怨叛。中平元年,交阯屯兵反,執刺史及合浦太守,自稱「柱天將軍」。靈帝特勑三府精選能吏,有司舉琮為交阯刺史。琮到部,訊其反狀,咸言賦斂過重,百姓莫不空單,京師遙遠,告寃無所,民不聊生,故聚為盜賊。琮即移書告示,各使安其資業,招撫荒散,蠲復傜役,誅斬渠帥為大害者,簡選良吏試守諸縣,歲閒蕩定,百姓以安。巷路為之歌曰:「賈父來晚,使我先反;今見清平,吏不敢飯。」在事三年,為十三州最,徵拜議郎。

時黃巾新破,兵凶之後,郡縣重斂,因緣生姦。詔書沙汰刺史、二千石,更選清能吏,乃以琮為兾州刺史。舊典,傳車驂駕,垂赤帷裳,迎於州界。及琮之部,升車言曰:「刺史當遠視廣聽,糾察美惡,何有反垂帷裳以自掩塞乎?」乃命御者褰之。百城聞風,自然竦震。其諸臧過者,望風解印綬去,唯癭陶長濟陰董昭、觀津長梁國黃就當官待琮,於是州界翕然。

靈帝崩,大將軍何進表琮為度遼將軍,卒於官。

陸康字季寧,吳郡吳人也。祖父續,在獨行傳。父襃,有志操,連徵不至。

康少仕郡,以義烈稱,刺史臧旻舉為茂才,除高成令。高成,縣,屬渤海郡也。縣在邊垂,舊制,令戶一人具弓弩以備不虞,不得行來。行來猶往來也。長吏新到,輒發民繕修城郭。康至,皆罷遣,百姓大恱。以恩信為治,寇盜亦息,州郡表上其狀。光和元年,遷武陵太守,轉守桂陽、樂安二郡,所在稱之。

時靈帝欲鑄銅人,而國用不足,乃詔調民田,畝斂十錢。而比水旱傷稼,百姓貧苦。康上疏諫曰:「臣聞先王治世,貴在愛民。省傜輕賦,以寧天下,除煩就約,以崇簡易,易曰:「乾以易知,坤以簡能,而天下之理得矣。」故萬姓從化,靈物應德。末世衰主,窮奢極侈,造作無端,興制非一,勞割自下,勞苦割剝於下人也。以從苟欲,故黎民吁嗟,陰陽感動。陛下聖德承天,當隆盛化,而卒被詔書,畝斂田錢,鑄作銅人,伏讀惆悵,悼心失圖。夫十一而稅,周謂之徹。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十一也。」徹者通也,言其法度可通萬世而行也。故魯宣稅畝,而蝝灾自生;公羊傳曰:「初稅畝者何?履畝而稅也。」何休注云:「宣公無恩信於人,人不肯盡力於公田,起履踐案行,擇其畝穀好者稅取之。」蝝,螽子也。公羊傳:「冬蝝生。此言蝝生何?上變古易常也。」注云:「上謂宣公,變易公田舊制而稅畝。」哀公增賦,而孔子非之。左傳曰:「季孫欲以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仲尼私於冉有曰:『子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之,又何訪焉!』」豈有聚奪民物,以營無用之銅人;捐捨聖戒,自蹈亡王之法哉!謂秦始皇鑄銅人十二,卒致滅亡也。傳曰:『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世何述焉?』陛下宜留神省察,改敝從善,以塞兆民怨恨之望。」書奏,內倖因此譖康援引亡國,以譬聖明,大不敬,檻車徵詣廷尉。侍御史劉岱典考其事,岱為表陳解釋,免歸田里。復徵拜議郎。

會廬江賊黃穰等與江夏蠻連結十餘萬人,攻沒四縣,拜康廬江太守。康申明賞罰,擊破穰等,餘黨悉降。帝嘉其功,拜康孫尚為郎中。獻帝即位,天下大亂,康蒙險遣孝廉計吏奉貢朝廷,詔書策勞,加忠義將軍,秩中二千石。時袁術屯兵壽春,部曲飢餓,遣使求委輸兵甲。康以其叛逆,閉門不通,內修戰備,將以禦之。術大怒,遣其將孫策攻康,圍城數重。康固守,吏士有先受休假者,皆遁伏還赴,暮夜緣城而入。受敵二年,城陷。月餘,發病卒,年七十。宗族百餘人遭離飢戹,死者將半。朝廷愍其守節,拜子儁為郎中。

少子績,仕吳為鬱林太守,博學善政,見稱當時。幼年曾謁袁術,懷橘墯地者也,有名稱。績字公紀,吳志有傳。

贊曰:伋牧朔藩,信立童昏。詩守南楚,民作謠言。奮馳單乘,堪駕毀轅。范得其朋,易曰:「西南得朋。」廉范遷蜀郡太守,百姓便之,蜀在西南,故云得朋也。堂任良肱。謂委任功曹陳蕃、主簿應嗣,郡中大化也。二蘇勁烈,羊、賈廉能。季寧拒策,城隕衝輣。輣,兵車也,音彭,協韻音普滕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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