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 卷八十二 ? 方術列傳第七十二方术列传第七十二任文公郭宪许杨高获王乔谢夷吾杨由李南李郃段翳廖扶折像樊英 仲尼称《易》有君子之道四焉,曰“卜筮者尚其占”。占也者,先王所以定祸福,决嫌疑,幽赞于神明,遂知来物者也。若夫阴阳推步之学,往往见于坟记矣。然神经怪牒、玉策金绳,关扃于明灵之府、封F639于瑶坛之上者,靡得而窥也。至乃《河》、《洛》之文,龟龙之图,箕子之术,师旷之书,纬候之部,钤决之符,皆所以探抽冥赜、参验人区,时有可闻者焉。其流又有风角、遁甲、七政、元气、六日七分、逢占、日者、挺专、须臾、孤虚之术,乃望云省气,推处祥妖,时亦有以效于事也。而斯道隐远,玄奥难原,故圣人不语怪神,罕言性命。或开末而抑其端,或曲辞以章其义,所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汉自武帝颇好方术,天下怀协道艺之士,莫不负策抵掌,顺风而届焉。后王莽矫用符命,及光武尤信谶言,士之赴趣时宜者,皆骋驰穿凿,争谈之也。故王梁、孙咸,名应图箓,越登槐鼎之任;郑兴、贾逵,以附同称显;恒谭、尹敏,以乖忤沦败。自是习为内学,尚奇文,贵异数,不乏于时矣。是以通儒硕生,忿其奸妄不经,奏议慷慨,以为宜见藏摈。子长亦云:“观阴阳之书,使人拘而多忌。”盖为此也。 夫物之所偏,未能无蔽。虽云大道,其硋或同。若乃《诗》之失愚,《书》之失诬。然则数术之失,至于诡俗乎?如令温柔敦厚而不愚,斯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斯深于《书》者也;极数知变而不诡俗,斯深于数术者也。故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意者多迷其统,取遣颇偏,甚有虽流宕过诞亦失也。 中世张衡为阴阳之宗,郎顗咎征最密,余亦班班名家焉。其徒亦有雅才伟德,未必体极艺能。今盖纠其推变尤长,可以弘补时事,因合表之云。 任文公,巴郡阆中人也。父文孙,明晓天官风角秘要。文公少修父术,州辟从事。哀帝时,有言越巂太守欲反,刺史大惧,遣文公等五从事检行郡界,潜伺虚实。共止传舍,时,暴风卒至,文公遽趣白诸从事促去,当有逆变来害人者,因起驾速驱。诸从事未能自发,郡果使兵杀之,文公独得免。 后为治中从事。时,天大旱,白刺史曰:“五月一日,当有大水。其变已至,不可防救,宜令吏人豫为其备。”刺史不听,文公独储大船。百姓或闻,颇有为防者。到其日旱烈,文公急命促载,使白刺史,刺史笑之。日将中,天北云起,须臾大雨,至晡时,湔水涌起十余丈,突坏庐舍,所害数千人。文公遂以占术驰名。辟司空掾。平帝即位,称疾归家。 王莽篡后,文公推数,知当大乱,乃课家人负物百斤,环舍趋走,日数十,时人莫知其故。后兵寇并起,其逃亡者少能自脱,惟文公大小负粮捷步,悉得完免。遂奔子公山,十余年不被兵革。 公孙述时,蜀武担石折。文公曰:“噫!西州智士死,我乃当之。”自是常会聚子孙,设酒食。后三月果卒。故益部为之语曰:“任文公,智无双。” 郭宪字子横,汝南宋人也。少师事东海王仲子。时,王莽为大司马,召仲子。仲子欲往。宪谏曰:“礼有来学,无有往教之义。今君贱道畏贵,窃所不取。”仲子曰:“王公至重,不敢违之。”宪曰:“今正临讲业,且当讫事。”仲子从之,日晏乃往。莽问:“君来何迟?”仲子具以宪言对,莽阴奇之。及后篡位,拜宪郎中,赐以衣服。宪受衣焚之,逃于东海之滨。莽深忿恚,讨逐不知所在。 光武即位,求天下有道之人,乃征宪拜博士。再迁,建武七年,代张堪为光禄勋。从驾南郊。宪在位,忽回向东北,含酒三潠。执法奏为不敬。诏问其故。宪对曰:“齐国失火,故以此厌之。”后齐果上火灾,与郊同日。 八年,车驾西征隗嚣。宪谏曰:“天下初定,车驾未可以动。”宪乃当车拔佩刀以断车靷。帝不从,遂上陇。其后颍川兵起,乃回驾而还。帝叹曰:“恨不用子横之言。” 时,匈奴数犯塞,帝患之,乃召百僚廷议。宪以为天下疲敝,不宜动众。谏争不合,乃伏地称眩瞀,不复言。帝令两郎扶下殿,宪亦不拜。帝曰:“常闻'关东觥觥郭子横',竟不虚也。”宪遂以病辞退,卒于家。 许杨字伟君,汝南平舆人也。少好术数。王莽辅政,召为郎,稍迁酒泉都尉。及莽篡位,杨乃变姓名为巫医,逃匿它界。莽败,方还乡里。 汝南旧有鸿C23B陂,成帝时,丞相翟方进奏毁败之。建武中,太守邓晨欲修复其功。闻杨晓水脉,召与议之。杨曰:“昔成帝用方进之言,寻而自梦上天,天帝怒曰:'何故败我濯龙渊?'是后民失其利,多致饥困。时有谣歌曰:'败我陂者翟子威,饴我大豆,亨我芋魁。反乎覆,陂当复。'昔大禹决江疏河,以利天下。明府今兴立废业,富国安民,童谣之言,将有征于此。诚愿以死效力。”晨大悦,因署杨为都水掾,使典其事。杨因高下形势,起塘四百余里,数年乃立。百姓得其便,累岁大稔。 初,豪右大姓因缘陂役,竞欲辜较在所,杨一无听,遂共谮杨受取赇赂。晨遂收杨下狱,而械辄自解。狱吏恐,遽白晨。晨惊曰:“果滥矣。太守闻忠信可以感灵,今其效乎!”即夜出杨,遣归。时天大阴晦,道中若有火光照之,时人异焉。后以病卒。晨于都宫为杨起庙,图画形像,百姓思其功绩,皆祭祀之。 高获字敬公,汝南新息人也。为人尼首方面。少游学京师,与光武有旧。师事司徒欧阳歙。歙下狱当断,获冠铁冠,带鈇锧,诣阙请歙。帝虽不赦,而引见之。谓曰:“敬公,朕欲用子为吏,宜改常性。”获对曰:“臣受性于父母,不可改之于陛下。”出便辞去。 三公争辟,不应。后太守鲍昱请获,既至门,令主簿就迎,主簿但使骑吏迎之,获闻之,即去。昱遣追请获,获顾曰:“府君但为主簿所欺,不足与谈。”遂不留。时郡境大旱。获素善天文,晓遁甲,能役使鬼神。昱自往问何以致雨,获曰:“急罢三部督邮,明府当自北出,到三十里亭,雨可致也。”昱从之,果得大雨。每行县,辄轼其闾。获遂远遁江南,卒于石城。石城人思之,共为立祠。 王乔者,河东人也。显宗世,为叶令。乔有神术,每月朔望,常自县诣台朝。帝怪其来数,而不见车骑,密令太史伺望之。言其临至,辄有双凫从东南飞来。于是候凫至,举罗张之,但得一只舄焉。乃诏上方讠尔视,则四年中所赐尚书官属履也。每当朝时,叶门下鼓不击自鸣,闻于京师。后天下玉棺于堂前,吏人推排,终不摇动。乔曰:“天帝独召我邪?”乃沐浴服饰寝其中,盖便立覆。宿昔葬于城东,土自成坟。其夕,县中牛皆流汗喘乏,而人无知者。百姓乃为立庙,号叶君祠。牧守每班录,皆先谒拜之。吏人祈祷,无不如应。若有违犯,亦立能为祟。帝乃迎取其鼓,置都亭下,略无复声焉。或云此即古仙人王子乔也。 谢夷吾字尧卿,会稽山阴人也。少为郡吏,学风角占候。太守第五伦擢为督邮。时,乌程长有臧衅,伦使收案其罪。夷吾到县,无所验,但望阁伏哭而还。一县惊怪,不知所为。及还,白伦曰:“窃以占候,知长当死。近三十日,远不过六十日,游魂假息,非刑所加,故不收之。”伦听其言,至月余,果有驿马赍长印绶,上言暴卒。伦以此益礼信之。 举孝廉,为寿张令,稍迁荆州刺史,迁钜鹿太守。所在爱育人物,有善绩。及伦作司徒,令班固为文荐夷吾曰: 臣闻尧登稷、契,政隆太平;舜用皋陶,政致雍熙、殷、周虽有高宗、昌、发之君,犹赖傅说、吕望之策,故能克崇其业,允协大中。窃见钜鹿太守会稽谢夷吾,出自东州,厥土涂泥,而英姿挺特,奇伟秀出。才兼四科,行包九德,仁足济时,知周万物。加以少膺儒雅,韬含六籍,推考星度,综校图录,探赜圣秘,观变历征,占天知地,与神合契,据其道德,以经王务。昔为陪隶,与臣从事,奋忠毅之操,躬史鱼之节,董臣严纲,勖臣懦弱,得以免戾,实赖厥勋。及其应选作宰,惠敷百里,降福弥异,流化若神,爰牧荆州,威行邦国。奉法作政,有周、召之风;居俭履约,绍公仪之操。寻功简能,为外台之表;听声察实,为九伯之冠。迁守钜鹿,政合时雍。德量绩谋,有伊、吕、管、晏之任;阐弘道奥,同史苏、京房之伦。虽密勿在公,而身出心隐,不殉名以求誉,不驰鹜以要宠,念存逊遁,演志箕山。方之古贤,实有伦序;采之于今,超焉绝俗。诚社稷之元龟,大汉之栋甍。宜当拔擢,使登鼎司。上令三辰顺轨于历象,下使五品咸训于嘉时,必致休征克昌之庆,非徒循法奉职而已。臣以顽驽,器非其畴,尸禄负乘,夕惕若厉。愿乞骸骨,更授夷吾,上以光七曜之明,下以厌率土之望,庶令微臣塞咎免悔。 后以行春乘柴车,从两史,冀州刺史上其仪序失中,有损国典,左转下邳令。豫克死日,如期果卒。敕其子曰:“汉末当乱,必有发掘露骸之祸。”使悬棺下葬,墓不起坟。 时,博士勃海郭凤亦好图谶,善说灾异,吉凶占应。先自知死期,豫令弟子市棺敛具,至其日而终。 杨由字哀侯,蜀郡成都人也,少习《易》,并七政、元气、风云占候。为郡文学掾。时,有大雀夜集于库楼上,太守廉范以问由。由对曰:“此占郡内当有小兵,然不为害。”后二十余日,广柔县蛮夷反,杀伤长吏,郡发库兵击之。又有风吹削哺,太守以问由。由对曰:“方当有荐木实者,其色黄赤。”顷之,五官掾献橘数包。 由尝从人饮,敕御者曰:“酒若三行,便宜严驾。”既而趣去。后主人舍有斗相杀者,人请问何以知之。由曰:“向社中木上有鸠斗,此兵贼之象也。”其言多验。著书十余篇,名曰《其平》。终于家。 李南字孝山,丹阳句容人也。少笃学,明于风角。和帝永元中,太守马棱坐盗贼事被征,当诣廷尉,吏民不宁,南特通谒贺。棱意有恨,谓曰:“太守不德,今当即罪,而君反相贺邪?”南曰:“旦有善风,明日中时,应有吉问,故来称庆。”旦日,棱延望景晏,以为无征;至晡,乃有驿使赍诏书原停棱事。南问其迟留之状。使者曰:“向度宛陵浦里《方亢》,马DC77足,是以不得速。”棱乃服焉。后举有道,辟公府,病不行,终于家。 南女亦晓家术,为由拳县人妻。晨诣爨室,卒有暴风,妇便上堂从姑求归,辞其二亲。姑不许,乃跪而泣曰:“家世传术,疾风卒起,先吹灶突及井,此祸为妇女主爨者,妾将亡之应。”因著其亡日。乃听还家,如期病卒。 李郃字孟节,汉中南郑人也。父颉,以儒学称,官至博士。郃袭父业,游太学,通《五经》。善《河》、《洛》风星,外质朴,人莫之识。县召署幕门候吏。 和帝即位,分遣使者,皆微服单行,各至州县,观采风谣。使者二人当到益部,投郃候舍。时,夏夕露坐,郃因仰观,问曰:“二君发京师时,宁知朝廷遣二使邪?”二人默然,惊相视曰:“不闻也。”问何以知之。郃指星示云:“有二使星向益州分野,故知之耳。” 后三年,其使者一人拜汉中太守,郃犹为吏。太守奇其隐德,召署户曹史。时,大将军窦宪纳妻,天下郡国皆有礼庆,郡亦遣使。郃进谏曰:“窦将军椒房之亲,不修礼德,而专权骄恣,危亡之祸可翘足而待。愿明府一心王室,勿与交通。”太守固遣之,郃不能止。请求自行,许之。郃遂所在留迟,以观其变。行至扶风,而宪就国自杀,支党悉伏其诛。凡交通宪者,皆为免官,唯汉中太守不豫焉。 郃岁中举孝廉,五迁尚书令,又拜太常。元初四年,代袁敞为司空,数陈得失,有忠臣节。在位四年,坐请托事免。 安帝崩,北乡侯立,复为司徒。及北乡侯病,郃阴与少府河南陶范、步兵校尉赵直谋立顺帝,会孙程等事先成,故郃功不显。明年,坐吏民疾病,仍有灾异,赐策免。将作大匠翟酺上郃“潜图大计,以安社稷”,于是录阴谋之功,封郃涉都侯,辞让不受。年八十余,卒于家。门人上党冯胄独制服,心丧三年,时人异之。 胄字世威,奉世之后也。常慕周伯况、闵仲叔之为人,隐处山泽,不应征辟。 郃子固,已见前传。弟子历,字季子。清白有节,博学善交,与郑玄、陈纪等相结。为新城长,政贵无为。亦好方术。时,天下旱,县界特雨。官至奉车都尉。 段翳字元章,广汉新都人也。习《易经》,明风角。时有就其学者,虽未至,必豫知其姓名。尝告守津吏曰:“某日当有诸生二人,荷担问翳舍处者,幸为告之。”后竟如其言。又有一生来学,积年,自谓略究要术,辞归乡里。翳为合膏药,并以简书封于筒中,告生曰:“有急发视之。”生到葭萌,与吏争度,津吏楇破从者头。生开筒得书,言到葭萌,与吏斗头破者,以此膏裹之。生用其言,创者即愈。生叹服,乃还卒业。翳遂隐居窜迹,终于家。 廖扶字文起,汝南平舆人也。习《韩诗》、《欧阳尚书》,教授常数百人。父为北地太守,永初中,坐羌没郡下狱死。扶感父以法丧身,惮为吏。及服终而叹曰:“老子有言:'名与身孰亲?'吾岂为名乎!”遂绝志世外。专精经典,尤明天文、谶纬,风角、推步之术。州郡公府辟召,皆不应。就问灾异,亦无所对。 扶逆知岁荒,乃聚谷数千斛,悉用给宗族姻亲,又敛葬遭疫死亡不能自收者。常居先人冢侧,未曾入城市。太守谒焕,先为诸生,从扶学。后临郡,未到,先遣吏修门人之礼,又欲擢扶子弟,固不肯,当时人因号为北郭先生。年八十,终于家。 二子,孟举、伟举,并知名。 折像字伯式,广汉雒人也。其先张江者,封折侯,曾孙国为郁林太守,徙广汉,因封氏焉。国生像。 国有资财二亿,家僮八百人。像幼有仁心,不杀昆虫,不折萌牙。能通《京氏易》,好黄、老言。及国卒,感多藏厚亡之义,乃散金帛资产,周施亲疏。或谏像曰:“君三男两女,孙息盈前,当增益产业,何为坐自殚竭乎?”像曰:“昔斗子文有言:'我乃逃祸,非避富也。'吾门户殖财日久,盈满之咎,道家所忌。今世将衰,子又不才。不仁而富,谓之不幸。墙隙而高,其崩必疾也。”智者闻之,咸服焉。 自知亡日,召宾客九族饮食辞诀,忽然而终。时年八十四。家无余资,诸子衰劣如其言云。 樊英字季齐,南阳鲁阳人也。少受业三辅,习《京氏易》,兼明《五经》。又善风角、星算,《河》、《洛》七纬,推步灾异。隐于壶山之阳,受业者四方而至。州郡前后礼请,不应;公卿举贤良方正、有道,皆不行。 尝有暴风从西方起,英谓学者曰:“成都市火甚盛。”因含水西向漱之,乃令记其日时。客后有从蜀都来,云“是日大火,有黑云卒从东起,须臾大雨,火遂得灭”。于是天下称其术艺。 安帝初,征为博士。至建光元年,复诏公车赐策书,征英及同郡孔乔、李昺、北海郎宗、陈留杨伦、东平王辅六人,唯郎宗、杨伦到洛阳,英等四人并不至。 永建二年,顺帝策书备礼,玄纁征之,复固辞疾笃。乃诏切责郡县,驾载上道。英不得已,到京,称疾不肯起。乃强舆入殿,犹不以礼屈。帝怒,谓英曰:“朕能生君,能杀君;能贵君,能贱君;能富君,能贫君。君何以慢朕命?”英曰:“臣受命于天。生尽其命,天也;死不得其命,亦天也。陛下焉能生臣,焉能杀臣!臣见暴君如见仇雠,立其朝犹不肯,可得而贵乎?虽在布衣之列,环堵之中,晏然自得,不易万乘之尊,又可得而贱乎?陛下焉能贵臣,焉能贱臣!臣非礼之禄,虽万钟不受;若申其志,虽箪食不厌也。陛下焉能富臣,焉能贫臣!”帝不能屈,而敬其名,使出就太医养疾,月致羊、酒。 至四年三月,天子乃为英设坛席,令公车令导,尚书奉引,赐几杖,待以师傅之礼,延问得失。英不敢辞,拜五官中郎将。数月,英称疾笃,诏以为光禄大夫,赐告归。令在所送谷千斛,常以八月致牛一头,酒三斛;如有不幸,祠以中牢。英辞位不受,有诏譬旨,勿听。 英初被诏命,佥以为必不降志,及后应对,又无奇谟深策,谈者以为失望。初,河南张楷与英俱征,既而谓英曰:“天下有二道,出与处也。吾前以子之出,能辅是君也,济斯人也。而子始以不訾之身,怒万乘之主;及其享受爵禄,又不闻匡救之术,进退无所据矣。” 英既善术,朝廷每有灾异,诏辄下问变复之效,所言多验。 初,英著《易章句》,世名樊氏学,以图纬教授。颍川陈寔,少从英学。尝有疾,妻遣婢拜问,英下床答拜。寔怪而问之。英曰:“妻,齐也。共奉祭祀,礼无不答。”其恭谨若是。年七十余,卒于家。 孙陵,灵帝时以谄事宦人为司徒。 陈郡郤巡,学传英业,官至侍中。 论曰:汉世之所谓名士者,其风流可知矣。虽弛张趣舍,时有未纯,于刻情修容,依倚道艺,以就其声价,非所能通物方,弘时务也。及征樊英、杨厚,朝廷若待神明,至,竟无他异。英名最高,毁最甚。李固、朱穆等,以为处士纯盗虚名,无益于用,故其所以然也。然而后进希之以成名,世主礼之以得众,原其无用亦所以为用,则其有用或归于无用矣。何以言之?夫焕乎文章,时或乖用;本乎礼乐,适末或疏。及其陶搢绅,藻心性,使由之而不知者,岂非道邈用表,乖之数迹乎?而或者忽不践之地,赊无用之功,至乃诮噪远术,贱斥国华,以为力诈可以救沦敝,文律足以致宁平,智尽于猜察,道足于法令,虽济万世,其将与夷狄同也。孟轲有言曰:“以夏变夷,不闻变夷于夏。”况有未济者乎! 唐檀公沙穆许曼赵彦樊志张单颺韩说董扶郭玉华陀徐登费长房蓟子训刘根左慈计子勋上成公解奴辜甘始王真王和平 唐檀字子产,豫章南昌人也。少游太学,习《京氏易》、《韩诗》、《颜氏春秋》,尤好灾异星占。后还乡里,教授常百余人。 元初七年,郡界有芝草生,太守刘祗欲上言之,以问檀。檀对曰:“方今外戚豪盛,阳道微弱,斯岂嘉瑞乎?”祗乃止。永宁元年,南昌有妇人生四子,祗复问檀变异之应。檀以为京师当有兵气,其祸发于萧墙。至延光四年,中黄门孙程扬兵殿省,诛皇后兄车骑将军阎显等,立济阴王为天子,果如所占。 永建五年,举孝廉,除郎中。是时白虹贯日,檀因上便宜三事,陈其咎征。书奏,弃官去。著书二十八篇,名为《唐子》。卒于家。 公沙穆字文B06C,北海胶东人也。家贫贱,自为兒童不好戏弄,长习《韩诗》、《公羊春秋》,尤锐思《河》、《洛》推步之术。居建成山中,依林阻为室,独宿无侣。时,暴风震雷,有声于外,呼穆者三,穆不与语。有顷,呼者自EBBB而入,音状甚怪,穆诵经自若,终亦无它妖异,时人奇之。后遂隐居东莱山,学者自远而至。 有富人王仲,致产千金。谓穆曰:“方今之世,以货自通,吾奉百万与子为资,何如?”对曰:“来意厚矣。夫富贵在天,得之有命。以货求位,吾不忍也。” 后举孝廉,以高第为主事,迁缯相。时缯侯刘敞,东海恭王之后也,所为多不法,废嫡立庶,傲很放恣。穆到官,谒曰:“臣始除之日,京师咸谓臣曰'缯有恶侯',以吊小相。明侯何因得此丑声之甚也?幸承先人之支体,传茅土之重,不战战兢兢,而违越法度,故朝廷使臣为辅。愿改往修来,自求多福。”乃上没敞所侵官民田地,废其庶子,还立嫡嗣。其苍头兒客犯法,皆收考之。因苦辞谏敞,敞涕泣为谢,多从其所规。 迁弘农令。县界有螟虫食稼,百姓惶惧。穆乃设坛谢曰:“百姓有过,罪穆之由,请以身祷。”于是暴雨,不终日,既霁而螟虫自销,百姓称曰神明,永寿元年,霖雨大水,三辅以东莫不湮没。穆明晓占候,乃豫告令百姓徙居高地,故弘农人独得免害。 迁辽东属国都尉,善得吏人欢心。年六十六,卒官。六子皆知名。 许曼者,汝南平舆人也。祖父峻,字季山,善卜占之术,多有显验,时人方之前世京房。自云少尝笃病,三年不愈,乃谒太山请命,行遇道士张巨君,授以方术。所著《易林》,至今行于世。 曼少传峻学。桓帝时,陇西太守冯绲始拜郡,开绶笥,有两赤蛇分南北走。绲令曼筮之,封成,曼曰:“三岁之后,君当为边将,官有东名,当东北行三千里。复五年,更为大将军,南征。”延熹元年,绲出为辽东太守,讨鲜卑,至五年,复拜车骑将军,击武陵蛮贼,皆如占。其余多此类云。 赵彦者,琅邪人也。少有术学。延熹三年,琅邪贼劳丙与太山贼叔孙无忌杀都尉。攻没琅邪属县,残害吏民。朝廷以南阳宗资为讨寇中郎将,杖钺将兵,督州郡合讨无忌。彦为陈“孤虚”之法,以贼屯在莒,莒有五阳之地,宜发五阳郡兵,从孤击虚以讨之。资具以状上,诏书遣五阳兵到。彦推遁甲,教以时进兵,一战破贼,燔烧屯坞,徐、兗二州,一时平夷。 樊志张者,汉中南郑人也。博学多通,隐身不仕。尝游陇西,时破羌将军段DA5E出征西羌,请见志张。其夕,DA5E军为羌所围数重,因留军中,三日不得去。夜谓DA5E曰:“东南角无复羌,宜乘虚引出,住百里,还师攻之,可以全胜。”DA5E从之,果以破贼。于是以状表闻。又说其人既有梓慎、焦、董之识,宜冀圣朝,咨询奇异。于是有诏特征,会病终。 单B348字武宣,山阳湖陆人也。以孤特清苦自立,善明天官、算术。举孝廉,稍迁太史令,侍中。出为汉中太守,公事免。后拜尚书,卒于官。 初,熹平末,黄龙见谯,光禄大夫桥玄问B348:“此何祥也?”B348曰:“其国当有王者兴。不及五十年,龙当复见,此其应也。”魏郡人殷登密记之。至建安二十五年春,黄龙复见谯,其冬,魏受禅。 韩说字叔儒,会稽山阴人也。博通五经,尤善图纬之学。举孝廉。与议郎蔡邕友善。数陈灾眚,及奏赋、颂、连珠。稍迁侍中。光和元年十月,说言于灵帝,云其晦日必食,乞百官严装。帝从之,果如所言。中平二年二月,又上封事,克期宫中有灾。至日南宫大火。迁说江夏太守,公事免,年七十,卒于家。 董扶字茂安,广汉绵竹人也。少游太学,与乡人任安齐名,俱事同郡杨厚,学图谶。还家讲授,弟子自远而至。前后宰府十辟,公车三征,再举贤良方正、博士、有道,皆称疾不就。 灵帝时,大将军何进荐扶,征拜侍中,甚见器重。扶私谓太常刘焉曰:“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焉信之,遂求出为益州牧,扶亦为蜀郡属国都尉,相与入蜀。去后一岁,帝崩,天下大乱,乃去官还家。年八十二卒。 后刘备称天子于蜀,皆如扶言。蜀丞相诸葛亮问广汉秦密,董扶及任安所长。密曰:“董扶褒秋毫之善,贬纤介之恶。任安记人之善,忘人之过”云。 郭玉者,广汉雒人也。初,有老父不知何出,常渔钓于涪水,因号涪翁。乞食人间,见有疾者,时下针石,辄应时而效,乃著《针经》、《诊脉法》传于世。弟子程高,寻求积年,翁乃授之。高亦隐迹不仕。玉少师事高,学方诊六微之技,阴阳隐侧之术。和帝时,为太医丞,多有效应。帝奇之,仍试令嬖臣美手腕者与女子杂处帷中,使玉各诊一手,问所疾苦。玉曰:“左阳右阴,脉有男女,状若异人。臣疑其故。”帝叹息称善。 玉仁爱不矜,虽贫贱厮养,必尽其心力,而医疗贵人,时或不愈。帝乃令贵人羸服变处,一针即差。召玉诘问其状。对曰:“医之为言意也。腠理至微,随气用巧,针石之间,毫芒即乖。神存于心手之际,可得解而不可得言也。夫贵者处尊高以临臣,臣怀怖慑以承之。其为疗也,有四难焉;自用意而不任臣,一难也;将身不谨,二难也;骨节不强,不能使药,三难也;好逸恶劳,四难也。针有分寸,时有破漏,重以恐惧之心,加以裁慎之志,臣意且犹不尽,何有于病哉!此其所为不愈也。”帝善其对。年老卒官。 华佗字元化,沛国谯人也,一名B373。游学徐土,兼通数经。晓养性之术,年且百岁而犹有壮容,时人以为仙。沛相陈珪举孝廉,太尉黄琬辟,皆不就。 精于方药,处齐不过数种,心识分铢,不假称量,针灸不过数处。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破腹背,抽割积聚。若在肠胃,则断截湔洗,除去疾秽,既而缝合,傅以神膏,四五日创愈,一月之间皆平复。 佗尝行道,见有病咽塞者,因语之曰:“向来道隅有卖饼人,萍齑甚酸,可取三升饮之,病自当去。”即如佗言,立吐一蛇,乃悬于车而候佗。时佗小兒戏于门中,逆见,自相谓曰:“客车边有物,必是逢我翁也。”及客进,顾视壁北,悬蛇以十数,乃知其奇。 又有一郡守笃病久,佗以为盛怒则差。乃多受其货而不加功。无何弃去,又留书骂之。太守果大怒,令人追杀佗,不及,因B256恚,吐黑血数升而愈。 又有疾者,诣佗求疗,佗曰:“君病根深,应当剖破腹。然君寿亦不过十年,病不能相杀也。”病者不堪其苦,必欲除之,佗遂下疗,应时愈。十年竟死。 广陵太守陈登,忽患匈中烦懑,面赤不食。佗脉之,曰:“府君胃中有虫,欲成内疽,腥物所为也。”即作汤二升,再服,须臾,吐出三升许虫,头赤而动,半身犹是生鱼脍,所苦便愈。佗曰:“此病后三期当发,遇良医可救。登至期疾动,时佗不在,遂死。 曹操闻而召佗,常在左右,操积苦头风眩,佗针,随手而差。 有李将军者,妻病,呼佗视脉。佗曰:“伤身而胎不去。”将军言间实伤身,胎已去矣。佗曰:“案脉,胎未去也。”将军以为不然。妻稍差,百余日复动,更呼佗。佗曰:“脉理如前,是两胎。先生者去血多,故后兒不得出也。胎既已死,血脉不复归,必燥著母脊。”乃为下针,并令进汤。妇因欲产而不通。佗曰:“死胎枯燥,势不自生。”使人探之,果得死胎,人形可识,但其色已黑。佗之绝技,皆此类也。 为人性恶,难得意,且耻以医见业,又去家思归,乃就操求还取方,因托妻疾,数期不反。操累书呼之,又敕郡县发遣,佗恃能厌事,独不肯至。操大怒,使人廉之,知妻诈疾,乃收付狱讯,考验首服。荀彧请曰:“佗方术实工,人命所悬,宜加全宥。”操不从,竟杀之。佗临死,出一卷书与狱吏,曰:“此可以活人。”吏畏法不敢受,佗不强与,索火烧之。 初,军吏李成苦咳,昼夜不寐。佗以为肠痈,与散两钱服之,即吐二升脓血,于此渐愈。乃戒之曰:“后十八岁,疾当发动,若不得此药,不可差也。”复分散与之,后五六岁,有里人如成先病,请药甚急,成愍而与之,乃故往谯更从佗求,适值见收,意不忍言。后十八年,成病发,无药而死。 广陵吴普、彭城樊阿,皆从佗学。普依准佗疗,多所全济。 佗语普曰:“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耳。动摇则谷气得销,血脉流通,病不得生,譬犹户枢,终不朽也。是以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熊经鸱顾,引挽腰体,动诸关节,以求难老。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亦以除疾,兼利蹄足,以当导引。体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恰而汗出,因以著粉,身体轻便而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 阿善针术。凡医咸言背及匈藏之间不可妄针,针之不可过四分,而阿针背入一二寸,巨阙匈藏乃五六寸,而病皆瘳。阿从佗求方可服食益于人者,佗授以漆叶青B375散:漆叶屑一斗,青B375十四两,以是为率。言久服,去三虫,利五藏,轻体,使人头不白。阿从其言,寿百余岁。漆叶处所而有。青B375生于丰、沛、彭城及朝歌间。 汉世异术之士甚众,虽云不经,而亦有不可诬,故简基美者列于传末: 泠寿光、唐虞、鲁女生三人者,皆与华佗同时。寿光年可百五六十岁,行容成公御妇人法,常屈颈鷮息,须发尽白,而色理如三四十时,死于江陵。唐虞道赤眉、张步家居里落,若与相及,死于乡里不其县。鲁女生数说显宗时事,甚明了,议者疑其时人也。董卓乱后,莫知所在。 徐登者,闽中人也。本女子,化为丈夫。善为巫术。又赵炳,字公阿,东阳人,能为越方。时遭兵乱,疾疫大起,二人遇于乌伤溪水之上,遂结言约,共以其术疗病。各相谓曰:“今既同志,且可各试所能。”登乃禁溪水,水为不流;炳复次禁枯树,树即生荑,二人相视而笑,共行其道焉。 登年长,炳师事之。贵尚清俭,礼神唯以东流水为酌,削桑皮为脯。但行禁架,所疗皆除。 后登物故,炳东入章安,百姓未之知也。炳乃故升茅屋,梧鼎而ECE0,主人见之惊DE71,炳笑不应。既而ECE0孰,屋无损异。又尝临水求度,船人不和之,炳乃张盖坐其中,长啸呼风,乱流而济,于是百姓神服,从者如归。章安令恶其惑众,收杀之。人为立祠室于永康,至今蚊蚋不能入也。 费长房者,汝南人也。曾为市掾。市中有老翁卖药,悬一壶于肆头,及市罢,辄跳入壶中。市人莫之见,唯长房于楼上睹之,异焉,因往再拜奉酒脯。翁知长房之意其神也,谓之曰:“子明日可更来。”长房旦日复诣翁,翁乃与俱入壶中。唯见玉堂严丽,旨酒甘肴,盈衍其中,共饮毕而出。翁约不听与人言之。后乃就楼上候长房曰:“我神仙之人,以过见责,今事毕当去,子宁能相随乎?楼下有少酒,与卿与别。”长房使人取之,不能胜,又令十人扛之,犹不举。翁闻,笑而下楼,以一指提之而上。视器如一升许,而二人饮之终日不尽。 长房遂欲求道,而顾家人为忧。翁乃断一青竹,度与长房身齐,使悬之舍后。家人见之,即长房形也,以为缢死,大小惊号,遂殡葬之。长房立其傍,而莫之见也。于是遂随从入深山,践荆棘于群虎之中,留使独处,长房不恐。又卧于空室,以朽索悬万斤石于心上,众蛇竞来啮索且断,长房亦不移。翁还,抚之曰:“子可教也。”复使食粪,粪中有三虫,臭秽特甚,长房意恶之。翁曰:“子几得道,恨于此不成,如何!” 长房辞归,翁与一竹杖,曰:“骑此任所之,则自至矣。既至,可以杖投葛陂中也。”又为作一符,曰:“以此主地上鬼神。”长房乘杖,须臾来归,自谓去家适经旬日,而已十余年矣。”即以杖投陂,顾视则龙也。家人谓其久死,不信之。长房曰:“往日所葬,但竹杖耳。”乃发冢剖棺,杖犹存焉。遂能医疗众病,鞭笞百鬼,及驱使社公。或在它坐,独自恚怒,人问其故,曰:“吾责鬼魅之犯法者耳。” 汝南岁岁常有魅,伪作太守章服、诣府门椎鼓者,郡中患之。时魅适来,而逢长房谒府君,惶惧不得退,便前解衣冠,叩头乞活。长房呵之云:“便于中庭正汝故形!”即成老鳖,大如车轮,颈长一丈。长房复令就太守服罪,付其一札,以敕葛陂君。魅叩头流涕,持札植于陂边,以颈绕之而死。 后东海君来见葛陂君,因淫其夫人,于是长房劾系之三年,而东海大旱。长房至海上,见其人请雨,乃谓之曰:“东海君有罪,吾前系于葛陂,今方出之,使作雨也。”于是雨立注。 长房曾与人共行,见一书生黄巾被裘,无鞍骑马,下而叩头,长房曰:“还它马,赦汝死罪。”人问其故,长房曰:“此狸也,盗社公马耳。”又尝坐客,而使至宛市鲊,须臾还,乃饭。或一日之间,人见其在千里之外者数处焉。 后失其符,为众鬼所杀。 蓟子训者,不知所由来也。建安中,客在济阴宛句。有神异之道。尝抱邻家婴兒,故失手D926地而死,其父母惊号怨痛,不可忍闻,而子训唯谢以过误,终无它说,遂埋藏之。后月余,子训乃抱兒归焉。父母大恐,曰:“死生异路,虽思我兒,乞不用复见也。”兒识父母,轩渠笑悦,欲往就之,母不觉揽取,乃实兒也。虽大喜庆,心犹有疑。乃窃发视死兒,但见衣被,方乃信焉。于是子训流名京师,士大夫皆承风向慕之。 后乃驾驴车,与诸生俱诣许下。道过荥阳,止主人舍,而所驾之驴忽然卒僵,蛆虫流出,主遽白之。子训曰:“乃尔乎?”方安坐饭,食毕,徐出以杖扣之,驴应声奋起,行步如初,即复进道。其追逐观者常有千数。既到京师,公卿以下候之者,坐上恒数百人,皆为设酒脯,终日不匮。 后因遁去,遂不知所止。初去之日,唯见白云腾起,从旦至暮,如是数十处。时有百岁翁,自说童兒时见子训卖药于会稽市,颜色不异于今。后人复于长安东霸城见之,与一老公共摩挲铜人,相谓曰:“适见铸此,已近五百岁矣。”顾视见人而去,犹驾昔所乘驴车也。见者呼之曰:“蓟先生小住。”并行应之,视若迟徐,而走马不及,于是而绝。 刘根者,颍川人也。隐居嵩山中。诸好事者,自远而至,就根学道,太守史祈以根为妖妄,乃收执诣郡,数之曰:“汝有何术,而诬惑百姓?若果有神,可显一验事。不尔,立死矣。”根曰:“实无它异,颇能令人见鬼耳。”祈曰:“促召之,使太守目睹,尔乃为明。”根于是左顾而啸,有顷,祈之亡父祖近亲数十人,皆反缚在前,向根叩头曰:“小兒无状,分当万坐。”顾而叱祈曰:“汝为子孙,不能有益先人,而反累辱亡灵!可叩头为吾陈谢。”祈惊惧悲哀,顿首流血,请自甘罪坐。根嘿而不应,忽然俱去,不知在所。 左慈字元放,庐江人也。少有神道。尝在司空曹操坐,操从容顾众宾曰:“今日高会,珍羞略备,所少吴松江鲈鱼耳。”放于下坐应曰:“此可得也。”因求铜盘贮水,以竹竿饵钓于盘中,须臾引一鲈鱼出。操大拊掌笑,会者皆惊。操曰:“一鱼不周坐席,可更得乎?”放乃更饵钩沉之,须臾复引出,皆长三尺余,生鲜可爱。操使目前会之,周浃会者。操又谓曰:“既已得鱼,恨无蜀中生姜耳。”放曰:“亦可得也。”操恐其近即所取,因曰:“吾前遣人到蜀买锦,可过敕使者,增市二端。”语顷,即得姜还,并获操使报命。后操使蜀反,验问增锦之状及时日早晚,若符契焉。 后操出近郊,士大夫从者百许人,慈乃为赍酒一升,脯一斤,手自斟酌,百官莫不醉饱。操怪之,使寻其故,行视诸垆,悉亡其酒脯矣。操怀不喜,因坐上收,欲杀之,慈乃却入壁中,霍然不知所在。或见于市者,又捕之,而市人皆变形与慈同,莫知谁是。后人逢慈于阳城山头,因复逐之,遂入走羊群。操知不可得,乃令就羊中告之曰:“不复相杀,本试君术耳。”忽有一老羝屈前两膝,人立而言曰:“遽如许。”即竞往赴之,而群羊数百皆变为羝,并屈前膝人立,云“遽如许”,遂莫知所取焉。 计子勋者,不知何郡县人,皆谓数百步,行来于人间。一旦忽言日中当死,主人与之葛衣,子勋服而正寝,至日中果死。 上成公者,密县人也。其初行久而不还,后归,语其家云:“我已得仙。”因辞家而去。家人见其举步稍高,良久乃没云。陈寔、韩韶同见其事。 解奴辜、张貂者,亦不知是何郡国人也。皆能隐沦,出入不由门户。奴辜能变易物形,以诳幻人。 又河南有F4F0圣卿,善为丹书符劾,厌杀鬼神而使命之。 又有编盲意,亦与鬼物交通。 初,章帝时有寿光侯者,能劾百鬼众魅,令自缚见形。其乡人有妇为魅所病,侯为劾之,得大蛇数丈,死于门外。又有神树,人止者辄死,鸟过者必坠,侯复劾之,树盛夏枯落,见大蛇长七八丈,悬死其间。帝闻而征之。乃试问之:“吾殿下夜半后,常有数人,绛衣被发,持火相随,岂能劾之乎?”侯曰:“此小怪,易销耳。”帝伪使三人为之,侯劾三人,登时仆地无气。帝大惊曰:“非魅也,朕相试耳。”解之而苏。 甘始、东郭延年、封君达三人者,皆方士也。率能行容成御妇人术,或饮小便,或自倒悬,爱啬精气,不极视大言。甘始、元放、延年皆为操所录,问其术而行之。君达号“青牛师”。凡此数人,皆百余岁及二百岁也。 王真、郝孟节者,皆上党人也。王真年且百岁,视之面有光泽,似未五十者。自云:“周流登五岳名山,悉能行胎息胎食之方,嗽舌下泉咽之,不绝房室。”孟节能含枣核,不食可至五年十年。又能结气不息,身不动摇,状若死人,可至百日半年。亦有室家。为人质谨不妄言,似士君子。曹操使领诸方士焉。 北海王和平,性好道术,自以当仙。济南孙邕少事之,从至京师。会和平病殁,邕因葬之东陶。有书百余卷,药数囊,悉以送之。后弟子夏荣言其尸解,邕乃恨不取其宝书仙药焉。 赞曰:幽贶罕征,明数难校。不探精远,歇感灵效?如或迁讹,实乖玄奥。 後漢書 卷八十二上 ? 方術列傳第七十二上
任文公 郭憲 許楊 高獲 王喬 謝夷吾 楊由 李南 李郃 段翳 廖扶 折像 樊英 仲尼稱易有君子之道四焉,曰「卜筮者尚其占」。易繫辭曰:「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占也者,先王所以定禍福,決嫌疑,幽贊於神明,遂知來物者也。易說卦曰:「聖人之作易也,幽贊於神明而生蓍。」繫辭曰:「無有遠近幽深,遂知來物。」若夫陰陽推步之學,往往見於墳記矣。左傳曰:「履端於始,舉正於中,歸餘於終。」尚書曰「歷象日月星辰」也。然神經怪牒,玉策金繩,關扃於明靈之府,封縢於瑤壇之上者,靡得而闚也。至乃河洛之文,龜龍之圖,尚書中候曰:「堯沈璧於洛,玄龜負書,背中赤文朱字,止壇。舜禮壇于河畔,沈璧,禮畢,至于下昃,黃龍負卷舒圖,出水壇畔。」箕子之術,箕子說洪範五行陰陽之術也。師曠之書,占災異之書也。今書七志有師曠六篇。緯候之部,緯,七經緯也。候,尚書中候也。鈐決之符,兵法有玉鈐篇及玄女六韜要決,曰:「太公對武王曰:『主將有陰符,有大勝得敵之符,符長一尺;有破軍禽敵之符,符長九寸;有降城得邑之符,符長八寸;有却敵執遠之符,符長七寸;有交兵驚中堅守之符,符長六寸;有請糧食益兵之符,符長五寸;有敗軍亡將之符,符長四寸;有失亡吏卒之符,符長三寸。諸奉使行符稽留,若符事聞,聞符所告者皆誅。』」皆所以探抽冥賾,參驗人區,時有可聞者焉。小爾雅曰:「賾,深也。區,域也。」其流又有風角、遁甲、七政、元氣、六日七分、逢占、日者、挺專、須臾、孤虛之術,風角、六日七分,解並見郎顗傳。遁甲,推六甲之陰而隱遁也,今書七志有遁甲經。七政,日、月、五星之政也。元氣者,謂開闢陰陽之書也。河圖曰:「元氣闓陽為天。」前書班固曰:「東方朔之逢占、覆射。」音義云:「逢人所問而占之也。」日者,卜筮掌日之術也,史記司馬季主為日者。挺專,折竹卜也。楚辭曰:「索瓊茅以筳專。」注云:「筳,八段竹也。楚人名結草折竹曰專。」挺音大寧反。須臾,陰陽吉凶立成之法也。今書七志有武王須臾一卷。孤虛者,孤謂六甲之孤辰,若甲子旬中,戌亥無干,是為孤也,對孤為虛。前書蓺文志有風后孤虛二十卷。及望雲省氣,推處祥妖,時亦有以效於事也。望雲,解見明帝紀。省氣者,觀城郭人畜氣以占之也。而斯道隱遠,玄奧難原,故聖人不語怪神,罕言性命。論語曰:「子不語怪力亂神。」又曰:「子罕言利與命與仁。」或開末而抑其端,論語曰:「孔子有疾,子路請禱。子曰:『丘之禱乆矣。』」鄭玄注云:「明素恭肅於鬼神,且順子路之言也。」或曲辭以章其義,易曰「探賾索隱,鉤深致遠,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善於蓍龜」也。所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論語孔子之言也。鄭玄注云:「由,從也。言王者設敎,務使人從之,若皆知其本末,則愚者或輕而不行。」 漢自武帝頗好方術,天下懷恊道蓺之士,莫不負策抵掌,順風而屆焉。前書武帝時李少翁、欒大等並以方術見。少翁拜文成將軍,欒大拜五利將軍,貴震天下,而海上燕、齊之士,莫不搤腕而自言有禁方矣。抵,側擊也。後王莽矯用符命,及光武尤信讖言,士之赴趣時宜者,皆騁馳穿鑿,爭談之也。故王梁、孫咸名應圖籙,越登槐鼎之任,光武以赤伏符文拜梁為大司空,又以讖文拜孫咸為大司馬,見景丹傳。鄭興、賈逵以附同稱顯,桓譚、尹敏以乖忤淪敗,各見本傳。自是習為內學,尚竒文,貴異數,不乏於時矣。內學謂圖讖之書也。其事祕密,故稱內。是以通儒碩生,忿其姦妄不經,奏議慷慨,以為宜見藏擯。謂桓譚、賈逵、張衡之流也。各見本傳。子長亦云:「觀陰陽之書,使人拘而多忌。」蓋為此也。司馬遷字子長,其父太史公論六家之要曰:「觀陰陽之術,太詳而衆忌,使人拘而多畏。」見史記也。 夫物之所偏,未能無蔽,雖云大道,其硋或同。硋音五愛反。若乃詩之失愚,書之失誣,然則數術之失,至於詭俗乎?如令溫柔敦厚而不愚,斯深於詩者也;踈通知遠而不誣,斯深於書者也;禮記曰:「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敎也;疏通知遠,書敎也。詩之失愚,書之失誣。」鄭玄注「詩敦厚,近愚;書知遠,近誣」也。極數知變而不詭俗,斯深於數術者也。易曰:「極數知來之謂占。」又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為乎?」故曰:「苟非其人,道不虛行。」易繫辭之文也。意者多迷其統,取遣頗偏,甚有雖流宕過誕亦失也。取遣謂信與不信也。陰陽之術,或信或不信,各有所執,故偏頗也。以為甚有者雖流宕失中,過稱虛誕者,亦為失也。 中世張衡為陰陽之宗,郎顗咎徵最密,餘亦班班名家焉。謂襄楷、蔡邕、楊厚等也。其徒亦有雅才偉德,未必體極蓺能。今蓋糾其推變尤長,可以弘補時事,因合表之云。表,顯也。 任文公,巴郡閬中人也。閬中,今隆州縣。父文孫,明曉天官風角祕要。文公少修父術,州辟從事。哀帝時,有言越巂太守欲反,刺史大懼,遣文公等五從事檢行郡界,潛伺虛實。共止傳舍,時暴風卒至,文公遽趣白諸從事促去,當有逆變來害人者,因起駕速驅。諸從事未能自發,郡果使兵殺之,文公獨得免。 後為治中從事。時天大旱,白刺史曰:「五月一日,當有大水,其變已至,不可防救,宜令吏人豫為其備。」刺史不聽,文公獨儲大舩,百姓或聞,頗有為防者。到其日旱烈,文公急命促載,使白刺史,刺史笑之。日將中,天北雲起,須臾大雨,至晡時,湔水涌起十餘丈,酈元水經注云「湔水出綿道玉壘山」,在今益州。湔音子延反。突壞廬舍,所害數千人。文公遂以占術馳名。辟司空掾。平帝即位,稱疾歸家。 王莽篡後,文公推數,推歷運之數也。知當大亂,乃課家人負物百斤,環舍趨走,日數十,時人莫知其故。後兵寇並起,其逃亡者少能自脫,惟文公大小負糧捷步,捷,健也。悉得完免。遂奔子公山,十餘年不被兵革。 公孫述時,蜀武擔石折。武擔,山,在今益州成都縣北百二十步。楊雄蜀王本紀云:「武都丈夫化為女子,顏色美絕,蓋山精也。蜀王納以為妃,無幾物故,乃發卒之武都擔土,葬於成都郭中,號曰武擔。以石作鏡一枚表其墓。」華陽國志曰:「王哀念之,遣五丁之武都擔土為妃作冢,蓋地數畝,高七丈。其石俗今名為石笋。」文公曰:「噫!西州智士死,我乃當之。」自是常會聚子孫,設酒食。後三月果卒。故益部為之語曰:「任文公,智無雙。」 郭憲字子橫,汝南宋人也。續漢志汝南郡有宋公國,周名郪丘,漢改為新郪,章帝建初四年,徙宋公於此。少師事東海王仲子。時王莽為大司馬,召仲子,仲子欲往。憲諫曰:「禮有來學,無有往敎之義。禮記曰:「禮聞來學,不聞往敎。」今君賤道畏貴,竊所不取。」仲子曰:「王公至重,不敢違之。」憲曰:「今正臨講業,且當訖事。」仲子從之,日晏乃往。莽問:「君來何遟?」仲子具以憲言對,莽陰竒之。及後篡位,拜憲郎中,賜以衣服。憲受衣焚之,逃于東海之濵。莽深忿恚,討逐不知所在。 光武即位,求天下有道之人,乃徵憲拜博士。再遷,建武七年,代張堪為光祿勳。從駕南郊。憲在位,忽回向東北,含酒三潠。埤蒼曰:「潠,噴也。」音巽。執法奏為不敬。執法,糾劾之官也。詔問其故。憲對曰:「齊國失火,故以此厭之。」後齊果上火災,與郊同日。 八年,車駕西征隗嚻,憲諫曰:「天下初定,車駕未可以動。」憲乃當車拔佩刀以斷車靷。靷在馬胸,音胤。帝不從,遂上隴。其後潁川兵起,乃回駕而還。帝歎曰:「恨不用子橫之言。」 時匈奴數犯塞,帝患之,乃召百僚廷議。憲以為天下疲敝,不宜動衆。諫爭不合,乃伏地稱眩瞀,瞀,亂也。不復言。帝令兩郎扶下殿,憲亦不拜。帝曰:「常聞『關東觥觥郭子橫』,竟不虛也。」觥觥,剛直之貌,音古橫反。憲遂以病辭退,卒於家。 許楊字偉君,汝南平輿人也。少好術數。王莽輔政,召為郎,稍遷酒泉都尉。及莽篡位,楊乃變姓名為巫醫,逃匿它界。莽敗,方還鄉里。 汝南舊有鴻郤陂,陂在今豫州汝陽縣東。成帝時,丞相翟方進奏毀敗之。建武中,太守鄧晨欲修復其功,聞楊曉水脉,召與議之。楊曰:「昔成帝用方進之言,前書翟方進奏壞鴻郤陂。尋而自夢上天,天帝怒曰:『何故敗我濯龍淵?』是後民失其利,多致飢困。時有謠歌曰:『敗我陂者翟子威,飴我大豆,亨我芋魁。方進字子威。芋魁,芋根也。前書「飴」作「飯」,「亨」作「羹」。反乎覆,陂當復。』昔大禹決江踈河以利天下,明府今興立廢業,富國安民,童謠之言,將有徵於此。誠願以死效力。」晨大恱,因署楊為都水掾,使典其事。楊因高下形埶,起塘四百餘里,塘,堤堰水也。數年乃立。百姓得其便,累歲大稔。 初,豪右大姓因緣陂役,競欲辜較在所,楊一無聽,遂共譖楊受取賕賂。晨遂收楊下獄,而械輒自解。獄吏恐,遽白晨。晨驚曰:「果濫矣。太守聞忠信可以感靈,今其效乎!」即夜出楊,遣歸。時天大陰晦,道中若有火光照之,時人異焉。後以病卒。晨於都宮為楊起廟,圖畫形像,百姓思其功績,皆祭祀之。 高獲字敬公,汝南新息人也。為人尼首方面。尼首,首象尼丘山,中下四方高也。少遊學京師,與光武有舊。師事司徒歐陽歙。歙下獄當斷,獲冠鐵冠,帶鈇鑕,詣闕請歙。帝雖不赦,而引見之。謂曰:「敬公,朕欲用子為吏,宜改常性。」獲對曰:「臣受性於父母,不可改之於陛下。」出便辭去。 三公爭辟不應。後太守鮑昱請獲,旣至門,令主簿就迎,主簿但使騎吏迎之,獲聞之,即去。昱遣追請獲,獲顧曰:「府君但為主簿所欺,不足與談。」遂不留。時郡境大旱。獲素善天文,曉遁甲,能役使鬼神。昱自往問何以致雨,獲曰:「急罷三部督郵,續漢書曰:「監屬縣有三部,每部督郵書掾一人。」明府當自北出,到三十里亭,雨可致也。」昱從之,果得大雨。每行縣,輒軾其閭。軾,所以禮之。禮記曰「軾視馬尾」也。獲遂遠遁江南,卒於石城。石城在今蘇州西南。石城人思之,共為立祠。 王喬者,河東人也。顯宗世,為葉令。喬有神術,每月朔望,常自縣詣臺朝。帝怪其來數,而不見車騎,密令太史伺望之。言其臨至,輒有雙鳧從東南飛來。於是候鳧至,舉羅張之,但得一隻舄焉。乃詔尚方??視,說文曰,??亦視也。音真吝反。則四年中所賜尚書官屬履也。每當朝時,葉門下鼓不擊自鳴,聞於京師。後天下玉棺於堂前,吏人推排,終不搖動。喬曰:「天帝獨召我邪?」乃沐浴服飾寢其中,蓋便立覆。宿昔葬於城東,土自成墳。其夕,縣中牛皆流汗喘乏,而人無知者。百姓乃為立廟,號葉君祠。牧守每班錄,皆先謁拜之。王喬墓在今葉縣東。吏人祈禱,無不如應。若有違犯,亦立能為祟。帝乃迎取其鼓,置都亭下,略無復聲焉。或云此即古仙人王子喬也。劉向列仙傳曰:「王子喬,周靈王太子晉也。好吹笙,作鳳鳴。遊伊洛閒,道士浮丘公接上嵩山。三十餘年後,來於山上,告桓良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緱氏山頭。』果乘白鶴駐山顛,望之不得到,舉手謝時人而去。」 謝夷吾字堯卿,會稽山陰人也。少為郡吏,學風角占候。太守第五倫擢為督郵。時烏程長有臧釁,倫使收案其罪。夷吾到縣,無所驗,但望閤伏哭而還。一縣驚怪,不知所為。及還,白倫曰:「竊以占候,知長當死。近三十日,遠不過六十日,遊魂假息,非刑所加,故不收之。」倫聽其言,至月餘,果有驛馬齎長印綬,上言暴卒。倫以此益禮信之。謝承書曰「倫甚崇其道德,轉署主簿,使子從受春秋,夷吾待之如師弟子之禮。時或遊戲,不肯讀書,便白倫行罰,遂成其業」也。 舉孝廉,為壽張令,謝承書曰:「縣人女子張雨,早喪父母,年五十,不肯嫁,留養孤弟二人,敎其學問,各得通經。雨皆為娉娶,皆成善士。夷吾薦於州府,使各選舉,表復雨門戶。永平十五年,蝗發泰山,流徙郡國,荐食五穀,過壽張界,飛逝不集。」稍遷荊州刺史,謝承書曰:「夷吾雅性明遠,能決斷罪疑。行部始到南陽縣,遇孝章皇帝巡狩,駕幸魯陽,有詔勑荊州刺史入傳錄見囚徒,誡長吏『勿廢舊儀,朕將覽焉』。上臨西廂南面,夷吾處東廂,分帷隔中央。夷吾所決正一縣三百餘事,事與上合。而朝廷歎息曰:『諸州刺史盡如此者,朕不憂天下。』常以勵羣臣。」遷鉅鹿太守。所在愛育人物,有善績。及倫作司徒,令班固為文薦夷吾曰:「臣聞堯登稷、契,政隆太平;舜用皐陶,政致雍熙。殷、周雖有高宗、昌、發之君,猶賴傅說、呂望之策,故能克崇其業,允恊大中。尚書洪範曰:「皇建其有極。」孔安國注云:「皇,大;極,中也。」竊見鉅鹿太守會稽謝夷吾,出自東州,厥土塗泥,而英姿挺特,竒偉秀出。才兼四科,行包九德,四科,見文苑傳。尚書咎繇陳九德,曰「寬而栗,愿而恭,亂而敬,柔而立,擾而毅,直而溫,簡而廉,剛而塞,強而義」也。仁足濟時,知周萬物。加以少膺儒雅,韜含六籍,推考星度,綜校圖錄,探賾聖祕,觀變歷徵,占天知地,與神合契,據其道德,以經王務。昔為陪隷,與臣從事,奮忠毅之操,躬史魚之節,董臣嚴綱,勗臣懦弱,董,督也。勗,勵也。得以免戾,寔賴厥勳。及其應選作宰,惠敷百里,降福彌異,流化若神,爰牧荊州,威行邦國。奉法作政,有周、召之風;居儉履約,紹公儀之操。史記公儀休相魯,拔園葵,去織婦,不與人爭利。尋功簡能,為外臺之表;聽聲察實,為九伯之冠。左傳曰:「五侯九伯。」杜預注云:「九州之伯也。」遷守鉅鹿,政合時雍。德量績謀,有伊、呂、管、晏之任;闡弘道奧,同史蘇、京房之倫。左傳史蘇,晉太史,善筮者。京房字君明,善陰陽占候,見前書。雖密勿在公,而身出心隱,不殉名以求譽,不馳騖以要寵,念存遜遁,演志箕山。方之古賢,實有倫序;採之於今,超焉絕俗。誠社稷之元龜,大漢之棟甍。尚書曰:「格人元龜,罔敢知吉。」元,大也。甍亦棟也。宜當拔擢,使登鼎司,上令三辰順軌於歷象,下使五品咸訓于嘉時,五品,五常之敎也,謂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也。訓,順也。必致休徵克昌之慶,非徒循法奉職而已。臣以頑駑,器非其疇,疇,類也。尸祿負乘,夕惕若厲。易曰:「負且乘,致寇至。」又曰:「夕惕若厲。」言君子終日乾乾,至于夕,猶怵惕戒懼,若危厲。願乞骸骨,更授夷吾,上以光七曜之明,下以厭率土之望,庶令微臣塞咎免悔。」 後以行春乘柴車,柴車,賤車也。從兩吏,兾州刺史上其儀序失中,有損國典,左轉下邳令。豫剋死日,如期果卒。勑其子曰:「漢末當亂,必有發掘露骸之禍。」使懸棺下葬,墓不起墳。墓謂塋域。墳謂築土。 時愽士勃海郭鳳亦好圖讖,善說災異,吉凶占應。先自知死期,豫令弟子市棺斂具,棺音古亂反。至其日而終。 楊由字哀侯,蜀郡成都人也。少習易,并七政、元氣、風雲占候。為郡文學掾。時有大雀夜集於庫樓上,太守廉范以問由。由對曰:「此占郡內當有小兵,然不為害。」後二十餘日,廣柔縣蠻夷反,廣柔縣屬蜀郡,故城在今茂州汶川縣西。殺傷長吏,郡發庫兵擊之。又有風吹削哺,「哺」當作「柿」,音孚廢反。顏氏家訓曰:「削則札也。左傳曰『削而投之』是也。史家假借為『肝肺』字,今俗或作『脯』,或作為『反哺』之『哺』,學士因云『是屏障之名』,非也。風角書曰『庶人之風揚塵轉削』,若是屏障,何由可轉。」太守以問由。由對曰:「方當有薦木實者,其色黃赤。」頃之,五官掾獻橘數包。 由甞從人飲,勑御者曰:「酒若三行,便宜嚴駕。」旣而趣去。後主人舍有鬬相殺者,人請問何以知之。由曰:「向社中木上有鳩鬬,此兵賊之象也。」其言多驗。著書十餘篇,名曰其平。終于家。 李南字孝山,丹陽句容人也。句容,今潤州縣也。近句曲山有所容,因名焉。少篤學,明於風角。和帝永元中,太守馬棱坐盜賊事被徵,當詣廷尉,吏民不寧,南特通謁賀。棱意有恨,謂曰:「太守不德,今當即罪,而君反相賀邪?」南曰:「旦有善風,明日中時應有吉問,故來稱慶。」旦日,棱延望景晏,以為無徵;至晡,乃有驛使齎詔書原停棱事。南問其遟留之狀。使者曰:「向度宛陵浦里斻,宛陵,縣,屬丹陽郡。斻,以舟濟水也。馬踠足,踠,屈損也。是以不得速。」棱乃服焉。後舉有道,辟公府,病不行,終於家。 南女亦曉家術,為由拳縣人妻。晨詣爨室,卒有暴風,婦便上堂從姑求歸,辭其二親。姑不許,乃跪而泣曰:「家世傳術,疾風卒起,先吹竈突及井,此禍為婦女主爨者,妾將亡之應。」因著其亡日。乃聽還家,如期病卒。 李郃字孟節,漢中南鄭人也。父頡,以儒學稱,官至博士。郃襲父業,遊太學,通五經。善河洛風星,外質朴,人莫之識。縣召署幕門候吏。 和帝即位,分遣使者,皆微服單行,各至州縣,觀採風謠。使者二人當到益部,投郃候舍。時夏夕露坐,郃因仰觀,問曰:「二君發京師時,寧知朝廷遣二使邪?」二人默然,驚相視曰:「不聞也。」問何以知之。郃指星示云:「有二使星向益州分野,故知之耳。」前書觜觿、參,益州之分野也。 後三年,其使者一人拜漢中太守,郃猶為吏,太守竒其隱德,召署戶曹史。時大將軍竇憲納妻,天下郡國皆有禮慶,郡亦遣使。郃進諫曰:「竇將軍椒房之親,不修禮德,而專權驕恣,危亡之禍可翹足而待,願明府一心王室,勿與交通。」太守固遣之,郃不能止,請求自行,許之。郃遂所在留遟,以觀其變。行至扶風,而憲就國自殺,支黨悉伏其誅,凡交通憲者,皆為免官,唯漢中太守不豫焉。 郃歲中舉孝廉,五遷尚書令,又拜太常。元初四年,代袁敞為司空,數陳得失,有忠臣節。在位四年,坐請託事免。 安帝崩,北鄉侯立,復為司徒。及北鄉侯病,郃陰與少府河南陶範、步兵校尉趙直謀立順帝,會孫程等事先成,故郃功不顯。明年,坐吏民疾病,仍有災異,賜策免。將作大匠翟酺上郃「潛圖大計,以安社稷」,於是錄陰謀之功,封郃涉都侯,辭讓不受。年八十餘,卒於家。門人上黨馮冑獨制服,心喪三年,時人異之。家語曰「仲尼旣葬,弟子皆家于墓,行心喪之禮。三年喪畢,或去或留」也。 冑字世威,奉世之後也。奉代字子明,宣帝時為前將軍,見前書也。常慕周伯況、閔仲叔之為人,隱處山澤,不應徵辟。 郃子固,已見前傳。弟子歷,字季子。清白有節,博學善交,與鄭玄、陳紀等相結。為新城長,政貴無為。亦好方術。時天下旱,縣界特雨。官至奉車都尉。 段翳字元章,廣漢新都人也。習易經,明風角。時有就其學者,雖未至,必豫知其姓名。甞告守津吏曰:「某日當有諸生二人,荷擔問翳舍處者,幸為告之。」後竟如其言。又有一生來學,積年,自謂略究要術,辭歸鄉里。翳為合膏藥,并以簡書封於筒中,告生曰:「有急發視之。」生到葭萌,與吏爭度,津吏檛破從者頭。生開筒得書,言到葭萌,與吏鬬頭破者,以此膏裹之。生用其言,創者即愈。生歎服,乃還卒業。翳遂隱居竄跡,終于家。 廖扶字文起,廖,音力弔反,又音力救反。汝南平輿人也。習韓詩、歐陽尚書,敎授常數百人。父為北地太守,永初中,坐羌沒郡下獄死。扶感父以法喪身,憚為吏。及服終而歎曰:「老子有言:『名與身孰親?』吾豈為名乎!」遂絕志世外。專精經典,尤明天文、讖緯,風角、推步之術。州郡公府辟召皆不應。就問災異,亦無所對。 扶逆知歲荒,乃聚穀數千斛,悉用給宗族姻親,又斂葬遭疫死亡不能自收者。常居先人冢側,未曾入城市。太守謁煥,謁姓也。先為諸生,從扶學,後臨郡,未到,先遣吏脩門人之禮,又欲擢扶子弟,固不肯,當時人因號為北郭先生。年八十,終于家。 二子,孟舉、偉舉,並知名。 折像字伯式,廣漢雒人也。其先張江者,封折侯,曾孫國為鬱林太守,徙廣漢,因封氏焉。國生像。 國有貲財二億,家僮八百人。像幼有仁心,不殺昆蟲,不折萌牙。能通京氏易,好黃老言。及國卒,感多藏厚亡之義,老子曰「多藏必厚亡」也。乃散金帛資產,周施親踈。或諫像曰:「君三男兩女,孫息盈前,當增益產業,何為坐自殫竭乎?」像曰:「昔鬬子文有言:『我乃逃禍,非避富也。』國語曰:「楚成王每出子文之祿,必逃,王止而後復。人謂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子文曰:『夫從政者,以庇人也。人多曠者,而我取富,是勤人以自封也,死無日矣。我逃死,不逃富。』」吾門戶殖財日乆,盈滿之咎,道家所忌。老子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金玉滿堂,莫之能守。」今世將衰,子又不才。不仁而富,謂之不幸。左傳曰:「善人富謂之幸,淫人富謂之殃。」牆隙而高,其崩必疾也。」智者聞之咸服焉。 自知亡日,召賔客九族飲食辭訣,忽然而終。時年八十四。家無餘資,諸子衰劣如其言云。 樊英字季齊,南陽魯陽人也。少受業三輔,習京氏易,兼明五經。又善風角、星筭、河洛七緯,推步災異。七緯者,易緯稽覽圖、乾鑿度、坤靈圖、通卦驗、是類謀、辨終備也;書緯琁機鈐、考靈耀、刑德放、帝命驗、運期授也;詩緯推度災、記歷樞、含神務也;禮緯含文嘉、稽命徵、斗威儀也;樂緯動聲儀、稽耀嘉、汁圖徵也;孝經緯援神契、鉤命決也;春秋緯演孔圖、元命包、文耀鉤、運斗樞、感精符、合誠圖、考異郵、保乾圖、漢含孳、佑助期、握誠圖、潛潭巴、說題辭也。隱於壺山之陽,山在今鄧州新城縣北,即張衡南都賦云「天封大狐」是也。受業者四方而至。州郡前後禮請不應;公卿舉賢良方正、有道,皆不行。 甞有暴風從西方起,英謂學者曰:「成都市火甚盛。」因含水西向漱之,乃令記其日時。客後有從蜀都來,云「是日大火,有黑雲卒從東起,須臾大雨,火遂得滅」。於是天下稱其術蓺。 安帝初,徵為博士。至建光元年,復詔公車賜策書,徵英及同郡孔喬、謝承書曰「喬字子松,宛人也,學古文尚書、春秋左氏傳。常幽居修志,銳意典籍,至乃歷年身不出門,鄉里莫得瞻見。公車徵不行,卒於家」也。李昺、謝承書曰「昺字子然,酇人也,篤行好學,不羨榮祿。習魯詩、京氏易。室家相待如賔。州郡前後禮請不應。舉茂才,除召陵令,不到官。公車徵不行,卒」也。北海郎宗、謝承書曰:「宗字仲綏,安丘人也,善京氏易、風角、星筭,推步吉凶。常負笈荷擔賣卜給食,瘠服閒行,人莫得知。安帝詔公車徵,策文曰:『郎宗、李昺、孔喬等前比徵命,未肯降意。恐主者玩弄,禮意不備,使難進易退之人龍潛不屈其身。各致嘉禮,遣詣公車,將以補察國政,輔朕之不逮。』青州被詔書,遣宗詣公車,對策陳災異,而為諸儒之表。拜議郎,除吳令。到官一月,時卒暴風,宗占以為京師有大火,定火發時,果如宗言。諸公聞之,表上,博士徵。宗恥以占事就徵,文書未到,夜懸印綬置廳上遁去,終於家。子顗,自有傳。」陳留楊倫、見儒林傳。東平王輔六人,謝承書曰:「輔字公助,平陸人也。學公羊傳、援神契。常隱居野廬,以道自娛。辟公府,舉有道,對策拜郎中。陳災異,甄吉凶有驗,拜議郎,以病遜。安帝公車徵,不行,卒於家。」唯郎宗、楊倫到洛陽,英等四人並不至。 永建二年,順帝策書備禮,玄纁徵之,復固辭疾篤。乃詔切責郡縣,駕載上道。英不得已,到京,稱病不肯起。乃強輿入殿,猶不以禮屈。帝怒,謂英曰:「朕能生君,能殺君;能貴君,能賤君;能富君,能貧君。君何以慢朕命?」英曰:「臣受命於天。生盡其命,天也;死不得其命,亦天也。陛下焉能生臣,焉能殺臣!臣見暴君如見仇讎,立其朝猶不肯,可得而貴乎?雖在布衣之列,環堵之中,環堵,面一堵也。莊子曰「原憲居環堵之中」也。晏然自得,不易萬乘之尊,又可得而賤乎?陛下焉能貴臣,焉能賤臣!臣非禮之祿,雖萬鍾不受;若申其志,雖簞食不厭也。簞,笥也。論語曰,顏回在陋巷之中,一簞食,一瓢飲。陛下焉能富臣,焉能貧臣!」帝不能屈,而敬其名,使出就太醫養疾,月致羊酒。 至四年三月,天子乃為英設壇席,令公車令導,尚書奉引,賜几杖,待以師傅之禮,延問得失。英不敢辭,拜五官中郎將。數月,英稱疾篤,詔以為光祿大夫,賜告歸。令在所送穀千斛,常以八月致牛一頭,酒三斛;如有不幸,祠以中牢。英辭位不受,有詔譬旨勿聽。 英初被詔命,僉以為必不降志,及後應對,又無竒謨深策,談者以為失望。謝承書曰「南郡王逸素與英善,因與其書,多引古譬喻,勸使就聘。英順逸議,談者失望」也。初,河南張楷與英俱徵,旣而謂英曰:「天下有二道,出與處也。吾前以子之出,能輔是君也,濟斯人也。而子始以不訾之身,怒萬乘之主;及其享受爵祿,又不聞匡救之術,進退無所據矣。」 英旣善術,朝廷每有災異,詔輒下問變復之效,變災異復於常也。所言多驗。 初,英著易章句,世名樊氏學,以圖緯敎授。潁川陳寔少從英學。甞有疾,妻遣婢拜問,英下牀荅拜。寔怪而問之。英曰:「妻,齊也,共奉祭祀,禮無不荅。」禮記曰:「凡非弔喪非見國君,無不荅拜。」其恭謹若是。年七十餘,卒於家。 孫陵,靈帝時以諂事宦人為司徒。 陳郡郤巡學傳英業,官至侍中。 論曰:漢世之所謂名士者,其風流可知矣。雖?張趣舍,時有未純,於刻情修容,依倚道蓺,以就其聲價,非所能通物方,弘時務也。易曰:「方以類聚,物以羣分。」及徵樊英、楊厚,朝廷若待神明,至竟無它異。英名最高,毀最甚。李固、朱穆等以為處士純盜虛名,無益於用,故其所以然也。然而後進希之以成名,世主禮之以得衆,原其無用亦所以為用,則其有用或歸於無用矣。何以言之?夫煥乎文章,時或乖用;本乎禮樂,適末或踈。文章雖美,時敝則不用也。禮樂誠貴,代末則廢。及其陶搢紳,藻心性,使由之而不知者,豈非道邈用表,乖之數跡乎?言文章禮樂,其道邈遠,出於常用之表,不可以數跡求也。而或者忽不踐之地,賒無用之功,莊子曰:「惠子謂莊子曰:『子言無用。』莊子曰:『知無用而始可與言用矣。夫地非不廣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則側足而墊之,致黃泉,人尚有用乎?』惠子曰:『無用。』莊子曰:『然則無用之為用也亦明矣。』」墊猶掘也。至乃誚譟遠術,賤斥國華,遠術謂禮樂,國華謂懷道隱逸之士也。以為力詐可以救淪敝,文律足以致寧平,智盡於猜察,道足於法令,雖濟萬世,其將與夷狄同也。前書大人賦曰:「雖濟萬代,不足以喜。」孟軻有言曰:「以夏變夷,不聞變夷於夏。」況有未濟者乎! 後漢書 卷八十二下 ? 方術列傳第七十二下 唐檀 公沙穆 許曼 趙彥 樊志張 單颺 韓說 董扶 郭玉 華佗 徐豋 費長房 薊子訓 劉根 左慈 計子勳 上成公 解奴辜 甘始 王真 王和平 唐檀字子產,豫章南昌人也。少遊太學,習京氏易、韓詩、顏氏春秋,尤好灾異星占。後還鄉里,敎授常百餘人。 元初七年,郡界有芝草生,太守劉祗欲上言之,以問檀。檀對曰:「方今外戚豪盛,陽道微弱,斯豈嘉瑞乎?」祗乃止。永寧元年,南昌有婦人生四子,祗復問檀變異之應。檀以為京師當有兵氣,其禍發於蕭牆。論語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蕭,肅也。謂屏牆也。言人臣至屏,無不肅敬。至延光四年,中黃門孫程揚兵殿省,揚,舉也。誅皇后兄車騎將軍閻顯等,立濟陰王為天子,果如所占。 永建五年,舉孝廉,除郎中。是時白虹貫日,檀因上便宜三事,陳其咎徵。書奏,弃官去。著書二十八篇,名為唐子。卒於家。 公沙穆字文乂,北海膠東人也。家貧賤。自為兒童不好戲弄,長習韓詩、公羊春秋,尤銳思河洛推步之術。居建成山中,依林阻為室,獨宿無侶。時暴風震雷,有聲於外呼穆者三,穆不與語。有頃,呼者自牖而入,音狀甚怪,穆誦經自若,終亦無它妖異,時人竒之。後遂隱居東萊山,學者自遠而至。 有富人王仲,致產千金。謂穆曰:「方今之世,以貨自通,吾奉百萬與子為資,何如?」對曰:「來意厚矣。夫富貴在天,得之有命,以貨求位,吾不忍也。」謝承書曰「穆甞養豬,豬有病,使人賣之於巿。語之言『如售,當告買者言病,賤取其直;不可言無病,欺人取貴價』也。賣豬者到巿即售,亦不言病,其直過價。穆怪之,問其故。齎半直追以還買豬人。告語言『豬實病,欲賤賣,不圖賣者人相欺,乃取貴直。』買者言賣買私約,亦復辭錢不取。穆終不受錢而去」也。 後舉孝廉,以高弟為主事,遷繒相。繒,縣,屬琅邪郡,故城在今沂州承縣東北也。時繒侯劉敞,東海恭王之後也,所為多不法,廢嫡立庶,傲很放恣。穆到官,謁曰:「臣始除之日,京師咸謂臣曰『繒有惡侯』,以弔小相。明侯何因得此醜聲之甚也?幸承先人之支體,傳茅土之重,不戰戰兢兢,而違越法度,故朝廷使臣為輔。願改往修來,自求多福。」乃上沒敞所侵官民田地,廢其庶子,還立嫡嗣。其蒼頭兒客犯法,皆收考之。因苦辭諫敞。敞涕泣為謝,多從其所規。 遷弘農令。縣界有螟蟲食稼,百姓惶懼。穆乃設壇謝曰:「百姓有過,罪穆之由,請以身禱。」於是暴雨,旣霽而螟蟲自銷,百姓稱曰神明。永壽元年,霖雨大水,三輔以東莫不湮沒。穆明曉占候,乃豫告令百姓徙居高地,故弘農人獨得免害。 遷遼東屬國都尉,善得吏人歡心。年六十六卒官。六子皆知名。謝承書曰「穆子孚,字允慈。亦為善士,舉孝廉,尚書侍郎,召陵令,上谷太守」也。 許曼者,汝南平輿人也。祖父峻,字季山,善卜占之術,多有顯驗,時人方之前世京房。自云少甞篤病,三年不愈,乃謁太山請命,太山主人生死,故詣請命也。行遇道士張巨君,授以方術。所著易林,至今行於世。 曼少傳峻學。桓帝時,隴西太守馮緄始拜郡,開綬笥,有兩赤蛇分南北走。緄令曼筮之。卦成,曼曰:「三歲之後,君當為邊將,官有東名,當東北行三千里。復五年,更為大將軍,南征。」延熹元年,緄出為遼東太守,討鮮卑,至五年,復拜車騎將軍,擊武陵蠻賊,皆如占。其餘多此類云。 趙彥者,琅邪人也。少有術學。延熹三年,琅邪賊勞丙與太山賊叔孫無忌殺都尉,攻沒琅邪屬縣,殘害吏民。朝廷以南陽宗資為討寇中郎將,杖鉞將兵,督州郡合討無忌。彥為陳孤虛之法,以賊屯在莒,莒有五陽之地,謂城陽、南武陽、開陽、陽都、安陽,並近莒。宜發五陽郡兵,郡名有「陽」,謂山陽、廣陽、漢陽、南陽、丹陽郡之類也。從孤擊虛以討之。資具以狀上,詔書遣五陽兵到。彥推遁甲,敎以時進兵,一戰破賊,燔燒屯塢,徐兖二州一時平夷。 樊志張者,漢中南鄭人也。愽學多通,隱身不仕。甞遊隴西,時破羌將軍段熲出征西羌,請見志張。其夕,熲軍為羌所圍數重,因留軍中,三日不得去。夜謂熲曰:「東南角無復羌,宜乘虛引出,住百里,還師攻之,可以全勝。」熲從之,果以破賊。於是以狀表聞。又說其人旣有梓慎、焦、董之識,焦延壽,董仲舒。宜翼聖朝,咨詢竒異。於是有詔特徵,會病終。 單颺字武宣,山陽湖陸人也。以孤特清苦自立,善明天官、筭術。舉孝廉,稍遷太史令,侍中。出為漢中太守,公事免。後拜尚書,卒於官。 初,熹平末,黃龍見譙,光祿大夫橋玄問颺:「此何祥也?」颺曰:「其國當有王者興。不及五十年,龍當復見,此其應也。」魏郡人殷登密記之。至建安二十五年春,黃龍復見譙,其冬,魏受禪。 韓說字叔儒,會稽山陰人也。博通五經,尤善圖緯之學。舉孝廉。與議郎蔡邕友善。數陳灾眚,及奏賦、頌、連珠。稍遷侍中。光和元年十月,說言於靈帝,云其晦日必食,乞百官嚴裝。帝從之,果如所言。中平二年二月,又上封事,剋期宮中有灾。至日南宮大火。遷說江夏太守,公事免。年七十,卒於家。 董扶字茂安,廣漢綿竹人也。少遊太學,與鄉人任安齊名,俱事同郡楊厚,學圖讖。還家講授,弟子自遠而至。前後宰府十辟,公車三徵,再舉賢良方正、博士、有道,皆稱疾不就。 靈帝時,大將軍何進薦扶,徵拜侍中,甚見器重。扶私謂太常劉焉曰:「京師將亂,益州分野有天子氣。」焉信之,遂求出為益州牧,扶亦為蜀郡屬國都尉,相與入蜀。去後一歲,帝崩,天下大亂,乃去官還家。年八十二卒。 後劉備稱天子於蜀,皆如扶言。蜀丞相諸葛亮問廣漢秦密,董扶及任安所長。密曰「董扶襃秋毫之善,貶纖介之惡。任安記人之善,忘人之過」云。蜀志曰:「密字子勑,廣漢綿竹人也。少有才學,州郡辟命,稱疾不往。或謂密曰:『足下欲自比巢、許、四皓,何故揚文藻,見瓌穎乎?』密荅曰:『僕文不能盡言,言不能盡意,何文藻之有揚乎?虎生而文炳,鳳生而五色,豈以采自飾畫哉,性自然也。』先主旣定益州,廣漢太守夏纂請密為師友祭酒,領五官掾,稱曰仲父。密稱疾,卧在第舍,尋拜左中郎將,長水校尉。吳使張溫大敬服密之文辯,遷大司農而卒。」 郭玉者,廣漢雒人也。初,有老父不知何出,常漁釣於涪水,因號涪翁。乞食人閒,見有疾者,時下針石,輒應時而效,乃著針經、診脉法傳於世。診,候也,音直忍反。弟子程高尋求積年,翁乃授之。高亦隱跡不仕。玉少師事高,學方診六微之技,陰陽隱側之術。和帝時,為太醫丞,多有效應。帝竒之,仍試令嬖臣美手腕者與女子雜處帷中,使玉各診一手,問所疾苦。玉曰:「左陽右陰,脉有男女,狀若異人。臣疑其故。」帝歎息稱善。 玉仁愛不矜,雖貧賤厮養,必盡其心力,而醫療貴人,時或不愈。帝乃令貴人羸服變處,一針即差。召玉詰問其狀。對曰:「醫之為言意也。腠理至微,腠理,皮膚之閒也。韓子曰,扁鵲見晉桓侯,曰「君有病,在腠理」也。隨氣用巧,針石之閒,豪芒即乖。神存於心手之際,可得解而不可得言也。夫貴者處尊高以臨臣,臣懷怖懾以承之。其為療也,有四難焉:自用意而不任臣,一難也;將身不謹,二難也;骨節不彊,不能使藥,三難也;好逸惡勞,四難也。針有分寸,時有破漏,分寸,淺深之度。破漏,日有衝破者也。重以恐懼之心,加以裁慎之志,臣意且猶不盡,何有於病哉!此其所為不愈也。」帝善其對。年老卒官。 華佗字元化,佗音徒何反。沛國譙人也,一名旉。音孚。遊學徐土,兼通數經。曉養性之術,年且百歲而猶有壯容,時人以為仙。沛相陳珪舉孝廉,太尉黃琬辟,皆不就。 精於方藥,處齊不過數種,齊音才計反。心識分銖,不假稱量。針灸不過數處。若疾發結於內,針藥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旣醉無所覺,因刳破腹背,抽割積聚。若在腸胃,則斷截湔洗,除去疾穢,旣而縫合,傅以神膏,四五日創愈,一月之閒皆平復。佗別傳曰「人有見山陽太守廣陵劉景宗,說數見華佗,見其療病平脉之候,其驗若神。琅邪劉勳為河內太守,有女年幾二十,左腳膝裏上有瘡,癢而不痛。創發數十日愈,愈已復發,如此七八年。迎佗使視,佗曰:『易療之。當得稻糠色犬一頭,好馬二匹。』以繩繫犬頸,使走馬牽犬。馬極輒易,計馬走犬三十餘里,犬不能行,復令步人拖曳,計向五十餘里。乃以藥飲女,女即安卧不知人。因取犬斷腹近後腳之前,所斷之處,向創口令去三二寸,停之須臾,有若蛇者從創中出,便以鐵錐橫貫蛇頭,蛇在皮中搖動良乆,須臾不動,牽出,長三尺所,純是蛇,但有眼處而無童子,又逆鱗耳。以膏散著創中,七日愈。又有人苦頭眩,頭不得舉,目不得視,積年。佗使悉解衣倒懸,令頭去地一二寸,濡布拭身體,令周匝,候視諸脉,盡出五色。佗令弟子數人以鈹刀決脉五色血盡,視赤血出乃下,以膏摩,被覆,汗出周匝,飲以亭歷犬血散,立愈。又有婦人長病經年,世謂寒熱注病者也。冬十一月中,佗令坐石槽中,旦用寒水汲灌,云當滿百。始七八灌,戰欲死,灌者懼,欲止,佗令滿數。至將八十灌,熱氣乃蒸出,囂囂高二三尺。滿百灌,佗乃然火溫床,厚覆良乆,汗洽出著粉,汗??便愈。又有人病腹中半切痛,十餘日中,須眉墯落。佗曰:『是脾半腐,可刳腹養療也。』佗便飲藥令卧,破腹視,脾半腐壞。刮去惡肉,以膏傅創,飲之藥,百日平復」也。 佗甞行道,見有病咽塞者,咽,喉也。因語之曰:「向來道隅有賣餅人,萍齏甚酸,詩義疏曰:「蘋,澹水上浮萍者。麤大者謂之蘋,小者為萍。季春始生,可糝蒸為茹,又可苦酒淹就酒也。」魏志及本草並作「蒜齏」也。可取三升飲之,病自當去。」即如佗言,立吐一蛇,乃懸於車而候佗。時佗小兒戲於門中,逆見,自相謂曰:「客車邊有物,必是逢我翁也。」及客進,顧視壁北,懸蛇以十數,乃知其竒。魏志曰「故甘陵相夫人有身六月,腹痛不安。佗視脉,曰:『胎已死。』使人手摸知所在,在左則男,在右則女。云『在左』。於是為湯下之,果下男形,即愈。縣吏尹代苦四支煩,口中乾,不欲聞人聲,小便不利。佗曰:『試作熱食,得汗即愈,不汗後三日死。』即作熱食,而不汗出。佗曰:『藏氣已絕於內,當啼泣而絕。』果如佗言。府吏倪尋、李延共止,俱頭痛身熱,所苦正同。佗曰:『尋當下之,延當發汗。』或難其異。佗曰:『尋外實,延內實,故療之宜殊。』即各與藥,明旦並起」者也。 又有一郡守篤病乆,佗以為盛怒則差。乃多受其貨而不加功。無何弃去,又留書罵之。太守果大怒,令人追殺佗,不及,因瞋恚,吐黑血數升而愈。 又有疾者,詣佗求療,佗曰:「君病根深,應當剖破腹。然君壽亦不過十年,病不能相殺也。」病者不堪其苦,必欲除之,佗遂下療,應時愈,十年竟死。 廣陵太守陳登忽患匈中煩懣,面赤,不食。佗脉之,曰:「府君胃中有蟲,欲成內疽,腥物所為也。」即作湯二升,再服,須臾,吐出三升許蟲,頭赤而動,半身猶是生魚膾,所苦便愈。佗曰:「此病後三朞當發,遇良醫可救。」登至期疾動,時佗不在,遂死。 曹操聞而召佗,常在左右。操積苦頭風眩,佗針,隨手而差。 有李將軍者,妻病,呼佗視脉。佗曰:「傷身而胎不去。」將軍言閒實傷身,胎已去矣。佗曰:「案脉,胎未去也。」將軍以為不然。妻稍差百餘日復動,更呼佗。佗曰:「脉理如前,是兩胎,先生者去,血多,故後兒不得出也。胎旣已死,血脉不復歸,必燥著母脊。」乃為下針,并令進湯。婦因欲產而不通。佗曰:「死胎枯燥,埶不自生。」使人探之,果得死始,人形可識,但其色已黑。佗之絕技,皆此類也。佗別傳曰「有人病腳躄不能行,佗切脉,便使解衣,點背數十處,相去一寸或五寸,從邪不相當,言灸此各七壯,灸創愈即行也。後灸愈,灸處夾脊一寸上下,行端直均調如引繩」也。 為人性惡難得意,且恥以醫見業,又去家思歸,乃就操求還取方,因託妻疾,數期不反。操累書呼之,又勑郡縣發遣,佗恃能厭事,猶不肯至。操大怒,使人廉之,廉,察也。知妻詐疾,乃收付獄訊,考驗首服。荀彧請曰:「佗方術實工,人命所懸,宜加全宥。」操不從,竟殺之。佗臨死,出一卷書與獄吏,曰:「此可以活人。」吏畏法不敢受,佗不強與,索火燒之。 初,軍吏李成苦欬,晝夜不寐。佗以為腸癕,與散兩錢服之,即吐二升膿血,於此漸愈。乃戒之曰:「後十八歲,疾當發動,若不得此藥,不可差也。」復分散與之。後五六歲,有里人如成先病,請藥甚急,成愍而與之,乃故往譙更從佗求,適值見收,意不忍言。後十八年,成病發,無藥而死。 廣陵吳普、彭城樊阿皆從佗學。普依準佗療,多所全濟。 佗語普曰:「人體欲得勞動,但不當使極耳。動搖則穀氣得銷,血脉流通,病不得生,譬猶戶樞,終不朽也。是以古之仙者為導引之事,熊經鴟顧,熊經,若熊之攀枝自懸也。鴟顧,身不動而迴顧也。莊子曰:「吐故納新,熊經鳥申,此導引之士,養形之人也。」引挽腰體,動諸關節,以求難老。吾有一術,名五禽之戲: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猨,五曰鳥。佗別傳曰:「吳普從佗學,微得其方。魏明帝呼之,使為禽戲,普以年老,手足不能相及,粗以其法語諸醫。普今年將九十,耳不聾,目不冥,牙齒完堅,飲食無損。」亦以除疾,兼利蹏足,以當導引。體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戲,怡而汗出,因以著粉,身體輕便而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餘,耳目聦明,齒牙完堅。 阿善針術。凡醫咸言背及匈藏之閒不可妄針,針之不可過四分,而阿針背入一二寸,巨闕匈藏乃五六寸,而病皆瘳。阿從佗求方可服食益於人者,佗授以漆葉青?散:佗別傳曰:「青?者,一名地節,一名黃芝,主理五藏,益精氣,本出於迷入山者,見仙人服之,以告佗。佗以為佳,語阿,阿又秘之。近者人見阿之壽,而氣力強盛,怪之,遂責所服食,因醉亂,誤道之。法一施,人多服者,皆有大驗。」本字書無「?」字,相傳音女廉反,然今人無識此者,甚可恨惜。漆葉屑一斗,青?十四兩,以是為率。言乆服,去三蟲,利五藏,輕體,使人頭不白。阿從其言,壽百餘歲。漆葉處所而有。青?生於豐、沛、彭城及朝歌閒。 漢世異術之士甚衆,雖云不經,而亦有不可誣,故簡其美者列于傳末: 泠壽光、唐虞、魯女生三人者,皆與華佗同時。壽光年可百五六十歲,行容成公御婦人法,列仙傳曰:「容成公者,能善補導之事,取精於玄牝。其要谷神不死,守生養氣者也。髮白復黑,齒落復生。」御婦人之術,謂握固不瀉,還精補腦也。常屈頸鷮息,鷮音居妖反。毛詩曰:「有集唯鷮。」毛萇注曰:「鷮,雉也。」山海經曰:「女几之山多白鷮。」郭璞曰:「似雉長尾,走且鳴也。」須髮盡白,而色理如三四十時,死於江陵。唐虞道赤眉、張步家居里落,若與相及,死於鄉里不其縣。魯女生數說顯宗時事,甚明了,議者疑其時人也。董卓亂後,莫知所在。漢武內傳曰「魯女生,長樂人。初餌胡麻及朮,絕穀八十餘年,日少壯,色如桃花,日能行三百里,走及麞鹿。傳世見之,云三百餘年。後采藥嵩高山,見一女人,曰:『我三天太上侍官也。』以五岳真形圖與之,并告其施行。女生道成,一旦與知友故人別,云入華山。去後五十年,先相識者逢女生華山廟前,乘白鹿,從玉女三十人,并令謝其鄉里親故人」也。 徐登者,閩中人也。閩中地,今泉州也。本女子,化為丈夫。善為巫術。又趙炳,字公阿,東陽人,能為越方。東陽,今婺州也。抱朴子曰:「道士趙炳,以氣禁人,人不能起。禁虎,虎伏地,低頭閉目,便可執縛。以大釘釘柱,入尺許,以氣吹之,釘即躍出射去,如弩箭之發。」異苑云:「趙侯以盆盛水,吹氣作禁,魚龍立見。」越方,善禁咒也。時遭兵亂,疾疫大起,二人遇於烏傷溪水之上,酈元注水經曰:「吳寧溪出吳寧縣,經烏傷,謂之烏傷溪。」在今婺州義烏縣東也。遂結言約,共以其術療病。各相謂曰:「今旣同志,且可各試所能。」登乃禁溪水。水為不流,炳復次禁枯樹,樹即生荑,易曰:「枯楊生荑。」王弼注云:「荑者,楊之秀也。」二人相視而笑,共行其道焉。 登年長,炳師事之。貴尚清儉,禮神唯以東流水為酌,削桑皮為脯。但行禁架,所療皆除。禁架即禁術也。 後登物故,炳東入章安,縣名,屬會稽郡。本名回浦,光武改為章安。故城在今台州臨海縣東南。百姓未之知也。炳乃故升茅屋,梧鼎而爨,主人見之驚懅,梧,支也。懅,忙也。炳笑不應,旣而爨孰,屋無損異。又甞臨水求度,舩人不和之,和猶許也。俗本作「知」者誤也。炳乃張蓋坐其中,長嘯呼風,亂流而濟。於是百姓神服,從者如歸。章安令惡其惑衆,收殺之。人為立祠室於永康,至今蚊蚋不能入也。炳故祠在今婺州永康縣東,俗呼為趙侯祠,至今蚊蚋不入祠所。江南猶傳趙侯禁法以療疾云。 費長房者,汝南人也。曾為市掾。市中有老翁賣藥,懸一壺於肆頭,及市罷,輒跳入壺中。市人莫之見,唯長房於樓上覩之,異焉,因往再拜奉酒脯。翁知長房之意其神也,謂之曰:「子明日可更來。」長房旦日復詣翁,翁乃與俱入壺中。唯見玉堂嚴麗,旨酒甘肴盈衍其中,共飲畢而出。翁約不聽與人言之。後乃就樓上候長房曰:「我神仙之人,以過見責,今事畢當去,子寧能相隨乎?樓下有少酒,與卿為別。」長房使人取之,不能勝,又令十人扛之,猶不舉。說文曰:「兩人對舉為扛。」音江。翁聞,笑而下樓,以一指提之而上。視器如一升許,而二人飲之終日不盡。 長房遂欲求道,而顧家人為憂。顧,念也。翁乃斷一青竹,度與長房身齊,使懸之舍後。家人見之,即長房形也,以為縊死,大小驚號,遂殯葬之。長房立其傍,而莫之見也。於是遂隨從入深山,踐荊棘於羣虎之中。留使獨處,長房不恐。又卧於空室,以朽索懸萬斤石於心上,衆蛇競來齧索且斷,長房亦不移。翁還,撫之曰:「子可敎也。」復使食糞,糞中有三蟲,臭穢特甚,長房意惡之。翁曰:「子幾得道,恨於此不成,如何!」 長房辭歸,翁與一竹杖,曰:「騎此任所之,則自至矣。旣至,可以杖投葛陂中也。」陂在今豫州新蔡縣西北。又為作一符,曰:「以此主地上鬼神。」長房乘杖,須臾來歸,自謂去家適經旬日,而已十餘年矣。即以杖投陂,顧視則龍也。家人謂其乆死,不信之。長房曰:「往日所葬,但竹杖耳。」乃發冢剖棺,杖猶存焉。遂能醫療衆病,鞭笞百鬼,及驅使社公。或在它坐,獨自恚怒,人問其故,曰:「吾責鬼魅之犯法者耳。」 汝南歲歲常有魅,偽作太守章服,詣府門椎鼓者,郡中患之。時魅適來,而逢長房謁府君,惶懼不得退,便前解衣冠,叩頭乞活。長房呵之云:「便於中庭正汝故形!」即成老鼈,大如車輪,頸長一丈。長房復令就太守服罪,付其一札,以勑葛陂君。魅叩頭流涕,持札植於陂邊,以頸繞之而死。 後東海君來見葛陂君,因淫其夫人,於是長房劾繫之三年,而東海大旱。長房至海上,見其人請雨,乃謂之曰:「東海君有罪,吾前繫於葛陂,今方出之使作雨也。」於是雨立注。 長房曾與人共行,見一書生黃巾被裘,無鞍騎馬,下而叩頭。長房曰:「還它馬,赦汝死罪。」人問其故,長房曰:「此狸也,盜社公馬耳。」又甞坐客,而使至宛市鮓,須臾還,乃飯。或一日之閒,人見其在千里之外者數處焉。 後失其符,為衆鬼所殺。 薊子訓者,不知所由來也。建安中,客在濟陰宛句。今曹州縣。句音劬。有神異之道。甞抱鄰家嬰兒,故失手墯地而死,其父母驚號怨痛,不可忍聞,而子訓唯謝以過誤,終無它說,遂埋藏之。後月餘,子訓乃抱兒歸焉。父母大恐,曰:「死生異路,雖思我兒,乞不用復見也。」兒識父母,軒渠笑恱,欲往就之,母不覺攬取,乃實兒也。雖大喜慶,心猶有疑,乃竊發視死兒,但見衣被,方乃信焉。於是子訓流名京師,士大夫皆承風向慕之。 後乃駕驢車,與諸生俱詣許下。道過滎陽,止主人舍,而所駕之驢忽然卒僵,蛆蟲流出,主遽白之。子訓曰:「乃爾乎?」方安坐飯,食畢,徐出以杖扣之,驢應聲奮起,行步如初,即復進道。其追逐觀者常有千數。旣到京師,公卿以下候之者,坐上恒數百人,皆為設酒脯,終日不匱。 後因遁去,遂不知所止。初去之日,唯見白雲騰起,從旦至暮,如是數十處。時有百歲翁,自說童兒時見子訓賣藥於會稽市,顏色不異於今。後人復於長安東霸城見之,與一老公共摩挲銅人,酈元水經注曰,魏文帝黃初元年,徙長安金狄,重不可致,因留霸城南。相謂曰:「適見鑄此,已近五百歲矣。」史記秦始皇二十六年,於咸陽鑄金人十二,重各千斤,至此四百二十餘年。顧視見人而去,猶駕昔所乘驢車也。見者呼之曰:「薊先生小住。」並行應之,並猶且也,音蒲朗反。視若遟徐,而走馬不及,於是而絕。 劉根者,潁川人也。隱居嵩山中。諸好事者自遠而至,就根學道,太守史祈以根為妖妄,乃收執詣郡,數之曰:「汝有何術,而誣惑百姓?若果有神,可顯一驗事。不爾,立死矣。」根曰:「實無它異,頗能令人見鬼耳。」祈曰:「促召之,使太守目覩,爾乃為明。」根於是左顧而嘯,有頃,祈之亡父祖近親數十人,皆反縛在前,向根叩頭曰:「小兒無狀,分當萬坐。」顧而叱祈曰:「汝為子孫,不能有益先人,而反累辱亡靈!可叩頭為吾陳謝。」祈驚懼悲哀,頓首流血,請自甘罪坐。根嘿而不應,忽然俱去,不知在所。 左慈字元放,廬江人也。少有神道。甞在司空曹操坐,操從容顧衆賔曰:「今日高會,珍羞略備,所少吳松江鱸魚耳。」松江在今蘇州東南,首受太湖。神仙傳云:「松江出好鱸魚,味異它處。」放於下坐應曰:「此可得也。」因求銅盤貯水,以竹竿餌釣於盤中,須臾引一鱸魚出。操大拊掌笑,會者皆驚。操曰:「一魚不周坐席,可更得乎?」放乃更餌鉤沈之,須臾復引出,皆長三尺餘,生鮮可愛。操使目前鱠之,周浹會者。操又謂曰:「旣已得魚,恨無蜀中生薑耳。」放曰:「亦可得也。」操恐其近即所取,因曰:「吾前遣人到蜀買錦,可過勑使者,增市二端。」語頃,即得薑還,并獲操使報命。後操使蜀反,驗問增錦之狀及時日早晚,若符契焉。 後操出近郊,士大夫從者百許人,慈乃為齎酒一升,脯一斤,手自斟酌,百官莫不醉飽。操怪之,使尋其故,行視諸鑪,悉亡其酒脯矣。鑪,酒肆也。操懷不喜,喜音許吏反。因坐上收欲殺之,慈乃卻入壁中,霍然不知所在。或見於市者,又捕之,而市人皆變形與慈同,莫知誰是。後人逢慈於陽城山頭,因復逐之,遂入走羊羣。操知不可得,乃令就羊中告之曰:「不復相殺,本試君術耳。」忽有一老羝屈前兩膝,人立而言曰:「遽如許。」言何遽如許為事。即競往赴之,而羣羊數百皆變為羝,並屈前膝人立,云「遽如許」,遂莫知所取焉。魏文帝典論論郤儉等事曰「潁川郤儉能辟穀,餌伏苓,甘陵甘始名善行氣,老有少容,廬江左慈知補導之術,並為軍吏。初,儉至之所,伏苓價暴貴數倍。議郎安平李覃學其辟穀,食伏苓,飲寒水,水寒中泄利,殆至殞命。後始來,衆人無不鴟視狼顧,呼吸吐納。軍祭酒弘農董芬為之過差,氣閉不通,良乆乃蘇。左慈到,又競受其補導之術。至寺人嚴峻往從問受,奄豎真無事於斯術也。人之逐聲,乃至於是」也。 計子勳者,不知何郡縣人。皆謂數百歲,行來於人閒。一旦忽言日中當死,主人與之葛衣,子勳服而正寢,至日中果死。 上成公者,密縣人也。其初行乆而不還,後歸,語其家云:「我已得仙。」因辭家而去。家人見其舉步稍高,良乆乃沒云。陳寔、韓韶同見其事。 解奴辜、張貂者,亦不知是何郡國人也。皆能隱淪,出入不由門戶。奴辜能變易物形,以誑幻人。 又河南有麴聖卿,善為丹書符劾,厭殺鬼神而使命之。 又有編盲意,編,姓也。盲意,名。亦與鬼物交通。 初,章帝時有壽光侯者,壽,姓也。風俗通曰:「壽於姚,吳大夫。」能劾百鬼衆魅,令自縛見形。其鄉人有婦為魅所病,侯為劾之,得大蛇數丈,死於門外。又有神樹,人止者輒死,鳥過者必墜,侯復劾之,樹盛夏枯落,見大蛇長七八丈,懸死其閒。帝聞而徵之。乃試問之:「吾殿下夜半後,常有數人絳衣被髮,持火相隨,豈能劾之乎?」侯曰:「此小怪,易銷耳。」帝偽使三人為之,侯劾三人,登時仆地無氣。帝大驚曰:「非魅也,朕相試耳。」解之而蘇。 甘始、東郭延年、漢武內傳曰:「延年字公游。」封君達三人者,皆方士也。率能行容成御婦人術,或飲小便,或自倒懸,愛嗇精氣,不極視大言。甘始、元放、延年皆為操所錄,問其術而行之。曹植辯道論曰:「甘始者,老而有少容,自諸術士咸共歸之。然始辭繁寡實,頗切怪言。余甞辟左右獨與之言,問其所行。溫顏以誘之,美辭以導之。始語余:『吾本師姓韓字雅。甞與師於南海作金,前後數四,投數萬斤金於海。』又言:『諸梁時,西域胡來獻香??腰帶割玉刀,時悔不取也。』又言:『車師之西國,兒生劈背出脾,欲其食少而怒行也。』又言:『取鯉魚五寸一雙,令其一著藥投沸膏中,有藥奮尾鼓鰓,遊行沈浮,有若處淵,其一者已孰而可噉。』余時問言:『寧可試不?』言:『是藥去此踰萬里,當出塞,始不自行不能得也。』言不盡於此,頗難悉載,故粗舉其巨怪者。始若遭秦始皇、漢武帝,則復徐巿、欒大之徒也。」君達號「青牛師」。漢武帝內傳曰:「封君達,隴西人。初服黃連五十餘年,入鳥舉山,服水銀百餘年,還鄉里,如二十者。常乘青牛,故號『青牛道士』。聞有病死者,識與不識,便以要閒竹管中藥與服,或下針,應手皆愈。不以姓名語人。聞魯女生得五岳圖,連年請求,女生未見授。并告節度。二百餘歲乃入玄丘山去。」凡此數人,皆百餘歲及二百歲也。 王真、郝孟節者,皆上黨人也。王真年且百歲,視之面有光澤,似未五十者。自云:「周流登五岳名山,悉能行胎息胎食之方,嗽舌下泉咽之,不絕房室。」漢武內傳曰:「王真字叔經,上黨人。習閉氣而吞之,名曰『胎息』;習嗽舌下泉而咽之,名曰『胎食』。真行之,斷穀二百餘日,肉色光美,力並數人。」抱朴子曰:「胎息者,能不以鼻口噓噏,如在胎之中。」嗽音朔。孟節能含棗核,不食可至五年十年。又能結氣不息,身不動搖,狀若死人,可至百日半年。亦有室家。為人質謹不妄言,似士君子。曹操使領諸方士焉。 北海王和平,性好道術,自以當仙。濟南孫邕少事之,從至京師。會和平病歿,邕因葬之東陶。有書百餘卷,藥數囊,悉以送之。後弟子夏榮言其尸解,邕乃恨不取其寶書仙藥焉。尸解者,言將登仙,假託為尸以解化也。 贊曰:幽貺罕徵,明數難校。不探精遠,曷感靈效?如或遷訛,實乖玄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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