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 卷八十九 ? 南匈奴列傳第七十九 前书直言匈奴传不言南北今称南者明其为北生义也以南单于向化尤深故举其顺者以冠之东观记称匈奴南单于列传范晔因去其单于二字
南匈奴B374落尸逐鞮单于比者,呼韩邪单于之孙,乌珠留若鞮单于之子也。自呼韩邪后,诸子以次立,至比季父孝单于舆时,以比为右薁鞬日逐王,部领南边及乌桓。 建武初,彭宠反畔于渔阳,单于与共连兵,因复权立卢芳,使入居五原。光武初,方平诸夏,未遑外事。至六年,始令归德侯刘飒使匈奴,匈奴亦遣使来献,汉复令中郎将韩统报命,赂遗金币,以通旧好。而单于骄踞,自比冒顿,对使者辞语悖慢,帝待之如初。初,使命常通,而匈奴数与卢芳共侵北边。九年,遣大司马吴汉等击之。经岁无功,而匈奴转盛,抄暴日增。十三年,遂寇河东,州郡不能禁。于是渐徙幽、并边人于常山关、居庸关已东,匈奴左部遂复转居塞内。朝廷患之,增缘边兵郡数千人,大筑亭候,修烽火。匈奴闻汉购求卢芳,贪得财帛,乃遣芳还降,望得其赏。而芳以自归为功,不称匈奴所遣,单于复耻言其计,故赏遂不行。由是大恨,入寇尤深。二十年,遂至上党、扶风、天水。二十一年冬,复寇上谷、中山,杀略抄掠甚众,北边无复宁岁。 初,单于弟右谷蠡王伊屠知牙师以次当为左贤王。左贤王即是单于储副。单于欲传其子,遂杀知牙师。知牙师者,王昭君之子也。昭君字嫱,南郡人也。初,元帝时,以良家子选入掖庭。时,呼韩邪来朝,帝敕以宫女五人赐之。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呼韩邪临辞大会,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裴回,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与匈奴。生二子。及呼韩邪死,其前阏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书求归,成帝敕令从胡俗,遂复为后单于阏氏焉。 比见知牙师被诛,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当立;以子言之,我前单于长子,我当立。”遂内怀猜惧,庭会稀阔。单于疑之,乃遣两骨都侯监领比所部兵。二十二年,单于舆死,子左贤王乌达鞮侯立为单于。复死,弟左贤王蒲奴立为单于。比不得立,既怀愤恨。而匈奴中连年旱蝗,赤地数千里,草木尽枯,人畜饥疫,死耗太半。单于畏汉乘其敝,乃遣使诣渔阳求和亲。于是遣中郎将李茂报命。而比密遣汉人郭衡奉匈奴地图,二十三年,诣西河太守求内附。两骨都侯颇觉其意,会五月龙祠,因白单于,言薁鞬日逐夙来欲为不善,若不诛,且乱国。时,比弟渐将王在单于帐下,闻之,驰以报比。比惧,遂敛所主南边八部众四五万人,待两骨都侯还,欲杀之。骨都侯且到,知其谋,皆轻骑亡去,以告单于。单于遣万骑击之,见比众盛,不敢进而还。 二十四年春,八部大人共议立比为呼韩邪单于,以其大父尝依汉得安,故欲袭其号。于是款五原塞,愿永为籓蔽,扞御北虏。帝用五官中郎将耿国议,乃许之。其冬,比自立为呼韩邪单于。 二十五年春,遣弟左贤王莫将兵万余人击北单于弟薁鞬左贤王,生获之;又破北单于帐下,并得其众,合万余人,马七千匹、牛羊万头。北单于震怖,却地千里。初,帝造战车,可驾数牛,上作楼橹,置于塞上,以拒匈奴。时人见者或相谓曰:“谶言汉九世当却北狄地千里,岂谓此邪?”及是,果拓地焉。北部薁鞬骨都侯与右骨都侯率众三万余人来归南单于,南单于复遣使诣阙,奉籓称臣,献国珍宝,求使者监护,遣侍子,修旧约。 二十六年,遣中郎将段郴、副校尉王郁使南单于,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单于乃延迎使者。使者曰:“单于当伏拜受诏。”单于顾望有顷,乃伏称臣。拜讫,令译晓使者曰:“单于新立,诚惭于左右,愿使者众中无相屈折也。”骨都侯等见,皆泣下。郴等反命,诏乃听南单于入居云中。遣使上书,献骆驼二头,文马十匹。夏,南单于所获北虏薁鞬左贤王将其众及南部五骨都侯合三万余人畔归,去北庭三百余里,共立薁鞬左贤王为单于。月余日,更相攻击,五骨都侯皆死,左贤王遂自杀,诸骨都侯子各拥兵自守。秋,南单于遣子入侍,奉奏诣阙。诏赐单于冠带、衣裳、黄金玺、ED7C緺绶,安车羽盖,华藻驾驷,宝剑弓箭,黑节三,驸马二,黄金、锦绣、缯布万匹,絮万斤,乐器鼓车,C97D戟甲兵,饮食什器。又转河东米E05F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以赡给之。令中郎将置安集掾史将弛刑五十人,持兵弩随单于所处,参辞讼,察动静。单于岁尽辄遣使奉奏,送侍子入朝,中郎将从事一人将领诣阙。汉遣谒者送前侍子还单于庭,交会道路。元正朝贺,拜祠陵庙毕,汉乃遣单于使,令谒者将送,赐彩缯千匹,锦四端,金十斤,太宫御食酱及橙、橘、龙眼、荔支;赐单于母及诸阏氏、单于子及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骨都侯有功善有,缯彩合万匹。岁以为常。 匈奴俗,岁有三岁祠,常以正月、五月、九月戊日祭天神。南单于既内附,兼祠汉帝,因会诸部议国事,走马及骆驼为乐。其大臣贵者左贤王,次左谷蠡王,次右贤王,次右谷蠡王,谓之四角;次左右日逐王,次左右温禺鞮王,次左右渐将王,是为六角;皆单于子弟,次第当为单于者也。异姓大臣:左右骨都侯,次左右尸逐骨都侯,其余日逐、且渠、当户诸官号,各以权力优劣、部众多少为高下次第焉。单于姓虚连题。异姓有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兰氏四姓,为国中名族,常与单于婚姻。呼衍氏为左,兰氏、须卜氏为右,主断狱听讼,当决轻重,口白单于,无文书簿领焉。 冬,前畔五骨都侯子复将其众三千人归南部,北单于使骑追击,悉获其众。南单于遣兵拒之,逆战不利。于是复诏单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中郎将段郴及副校尉王郁留西河拥护之,为设官府、从事、掾史。令西河长史岁将骑二千、弛刑五百人,助中郎将卫护单于,冬屯夏罢。自后以为常,及悉复缘边八郡。 南单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诸部王,助为扞戍。使韩氏骨都侯屯北地,右贤王屯朔方,当于骨都侯屯五原,呼衍骨都侯屯云中,郎氏骨都侯屯定襄,左南将军屯雁门,栗籍骨都侯屯代郡,皆领部众为郡县侦罗耳目。北单于惶恐,颇还所略汉人,以示善意。抄兵每到南部下,还过亭候,辄谢曰:“自击亡虏薁鞬日逐耳,非敢犯汉人也。” 二十七年,北单于遂遣使诣武威求和亲,天子召公卿廷议,不决。皇太子言曰:“南单于新附,北虏惧于见伐,故倾耳而听,争欲归义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虏,臣恐南单于将有二心,北虏降者且不复来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二十八年,北匈奴复遣使诣阙,贡马及裘,更乞和亲,并请音乐,又求率西域诸国胡客与俱献见。帝下三府议酬答之宜。司徒掾班彪奏曰: 臣闻孝宣皇帝敕边守尉曰;“匈奴大国,多变诈。交接得其情,则却敌折冲;应对入其数,则反为轻欺。”今北匈奴见南单于来附,惧谋其国,故数乞和亲,又远驱牛、马与汉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贡献。斯皆外示富强,以相欺诞也。臣见其献益重,知其国益虚,归亲愈数,为惧愈多。然今既未获助南,则亦不宜绝北,靶縻之义,礼无不答。谓可颇加赏赐,略与所献相当,明加晓告以前世呼韩邪、郅支行事。 报答之辞,令必有适,今立稿草并上,曰:“单于不忘汉恩,追念先祖旧约,欲修和亲,以辅身安国,计议甚高,为单于嘉之。往者,匈奴数有乖乱,呼韩邪、郅支自相仇隙,并蒙孝宣皇帝垂恩救护,故各遣侍子称籓保塞。其后郅支忿戾,自绝皇泽;而呼韩附亲,忠孝弥著。及汉灭郅支,遂保国传嗣,子孙相继。今南单于携众南向,款塞归命。自以呼韩嫡长,次第当立,而侵夺失职,猜疑相背,数请兵将,归扫北庭,策谋纷纭,无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独听,又以北单于比年贡献,欲修和亲,故拒而未许,将以成单于忠孝之义。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殊俗百蛮,义无亲疏,服顺者褒赏,畔逆者诛罚,善恶之效,呼韩、郅支是也。今单于欲修和亲,款诚已达,何嫌而欲率西域诸国俱来献见?西域国属匈奴,与属汉何异?单于数连兵乱,国内虚耗,贡物裁以通礼,何必献马裘?今赍杂缯五百匹,弓鞬韥丸一,矢四发,遣遗单于。又赐献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单于前言先帝时所赐呼韩邪竽、瑟、空侯皆败,愿复栽赐。念单于国尚未安,方厉武节,以战攻为务,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故未以赍。朕不爱小物,于单于使宜所欲,遣驿以闻。” 帝悉纳从之。二十九年,赐南单于羊数万头。三十一年,北匈奴复遣使如前,乃玺书报答,赐以彩缯,不遣使者。 单于比立九年薨,中郎将段郴将兵赴吊,祭以酒米,分兵卫护之。比弟左贤王莫立,帝遣使者赍玺书镇慰,拜授玺绶,遗冠帻,绛单衣三袭,童子佩刀、绲带各一,又赐缯彩四千匹,令赏赐诸王、骨都侯已下。其后单于薨,吊祭慰赐,以此为常。 丘浮尤鞮单于莫,中元元年立,一年薨,弟汗立。 伊伐于虑鞮单于汗,中元二年立。永平二年,北匈奴护于丘率众千余人来降。南部单于汗立二年薨,单于比之子CACA立。 B374僮尸逐侯鞮单于CACA,永平二年立。五年冬,北匈奴六七千骑入于五原塞,遂寇云中,至原阳。南单于击却之,西河长史马襄赴救,虏乃引去。 单于CACA立四年薨,单于莫子苏立,是为丘除车林鞮单于。敏月复薨,单于CACA之弟长立。 胡邪尸逐侯鞮单于长,永平六年立。时北匈奴犹盛,数寇边,朝廷以为忧。会北单于欲合市,遣使求和亲,显宗冀其交通,不复为寇,乃许之。 八年,遣越骑司马郑众北使报命,而南部须卜骨都侯等知汉与北虏交使,怀嫌怨欲畔,密因北使,令遣兵迎之。郑众出塞,疑有异,伺候果得须卜使人,乃上言宜更置大将,以防二虏交通。由是始置度辽营,以中郎将吴棠行度辽将军事,副校尉来苗、左校尉阎章、右校尉张国将黎阳虎牙营士,屯五原曼柏。又遣骑都尉秦彭将兵屯美稷。其年秋,北虏果遣二千骑候望朔方,作马革船,欲度迎南部畔者,以汉有备,乃引去。复数寇抄边郡,焚烧城邑,杀略甚众,河西城门昼闭,帝患之。 十六年,乃大发缘边兵,遣诸将四道出塞,北征匈奴。南单于遣左贤王信随太仆祭肜及吴棠出朔方高阙,攻皋林温禺犊王于涿邪山。虏闻汉兵来,悉度漠去。肜、棠坐不至涿邪山免,以骑都尉来苗行度辽将军。其年,北匈奴入云中,遂至渔阳,太守廉范击却之。诏遣使者高弘发三郡兵追之,无所得。 建初元年,来苗迁济阴太守,以征西将军耿秉行度辽将军。时皋林温禺犊王复将众还居涿邪山,南单于闻知,遣轻骑与缘边郡及乌桓兵出塞击之,斩首数百级,降者三四千人。其年,南部苦蝗,大饥,肃宗禀给其贫人三万余口。七年,耿秉迁执金吾,以张掖太守邓鸿行度辽将军。八年,北匈奴三木楼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万八千人、马二万匹、牛、羊十余万,款五原塞降。 元和元年,武威太守孟云上言北单于复愿与吏人合市,诏书听云遣驿使迎呼慰纳之。北单于乃遣大且渠伊莫訾王等,驱牛、马万余头来与汉贾客交易。诸王大人或前至,所在郡县为设官邸,赏赐待遇之。南单于闻,乃遣轻骑出上郡,遮略生口,抄掠牛、马,驱还入塞。 二年正月,北匈奴大人车利、涿兵等亡来入塞,凡七十三辈。时北虏衰耗,党众离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后,鲜卑击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复自立,乃远引而去。 单于长立二十三年薨,单于汗之子宣立。 伊屠於闾鞮单于宣,元和二年立。其岁,单于遣兵千余人猎至涿邪山,卒与北虏温禺犊王遇,因战,获其首级而还。冬,孟云上言:“北虏以前既和亲,而南部复往抄掠,北单于谓汉欺之,谋欲犯塞,谓宜还南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肃宗从太仆袁安议,许之。乃下诏曰:“昔猃狁、獯粥之敌中国,其所由来尚矣。往者虽有和亲之名,终无丝发之效。墝埆之人,屡婴涂炭。父战于前,子死于后。弱女乘于亭障,孤兒号于道路。老母寡妻设虚祭,饮泣泪,想望归魂于沙漠之表,岂不哀哉!传曰:'江海所以能长百川者,以其下之也。'少加屈下,尚何足病?况今与匈奴君臣分定,辞顺约明,贡献累至,岂宜违信,自受其曲?其敕度辽及领中郎将庞奋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还北虏。其南部斩首获生,计功受赏如常科。”于是南单于复令薁鞮日逐王师子将轻骑数千出塞掩击北虏,复斩获千人。北虏众以南部为汉所厚,又闻取降者岁数千人。 章和元年,鲜卑入左地击北匈奴,大破之,斩优留单于,取其匈奴皮而还。北庭大乱,屈兰、储卑、胡都须等五十八部,口二十万,胜兵八千人,诣云中、五原、朔方、北地降。 单于宣立三年薨,单于长之弟屯屠何立。 休兰尸逐侯鞮单于屯屠何,章和二年立。畤北虏大乱,加以饥蝗,降者前后而至。南单于将并北庭,会肃宗崩,窦太后临朝。其年七月,单于上言: 臣累世蒙恩,不可胜数。孝章皇帝圣思远虑,遂欲见成就,故令乌桓、鲜卑讨北虏,斩单于首级,破坏其国。今所新降虚渠等诣臣自言:“去岁三月中发虏庭,北单于创刈南兵,又畏丁令、鲜卑、遁逃远去,依安侯河西。今年正月,骨都侯等复共立单于异母兄右贤王为单于,其人以兄弟争立,并各离散。”臣与诸王骨都侯及新降渠帅杂议方略,皆曰宜及北虏分争,出兵讨伐,破北成南,并为一国,令汉家长无北念。又今月八日,新降右须日逐鲜堂轻从虏庭远来诣臣,言北虏诸部多欲内顾,但耻自发遣,故未有至者。若出兵奔击,必有响应。今年不往,恐复并壹。臣伏念先父归汉以来,被蒙覆载,严塞明侯,大兵拥护,积四十年。臣等生长汉地,开口仰食,岁时赏赐,动辄亿万,虽垂拱安枕,惭无报效之地。愿发国中及诸部故胡、新降精兵,遣左谷蠡王师子、左呼衍日逐王须訾将万骑出朔方,左贤王安国、右大且渠王交勒苏将万骑出居延,期十二月同会虏地。臣将余兵万人屯五原、朔方塞,以为拒守。臣素愚浅,又兵众单少,不足以防内外。愿遣执金吾耿秉、度辽将军邓鸿及西河、云中、五原、朔方、上郡太守并力而北,令北地、安定太守各屯要害,冀因圣帝威神,一举平定。臣国成败,要在今年。已敕诸部严兵马,讫九月龙祠,悉集河上。唯陛下裁哀省察! 太后以示耿秉。秉上言:“昔武帝单极天下,欲臣虏匈奴,未遇天时,事逐无成,宣帝之世,会呼韩来降,故边人获安,中外为一;生人休息,六十余年。及王莽篡位,变更其号,耗扰不止,单于乃畔。光武受命,复怀纳之,缘边坏郡得以还复。乌桓、鲜卑,咸胁归义。威镇四夷,其效如此。今幸遭天授,北虏分争,以夷伐夷,国家之利,宜可听许。”秉因自陈受恩,分当出命效用。太后从之。 永元元年,以秉为征西将军,与车骑将军窦宪率骑八千,与度辽兵及南单于众三万骑,出朔方击北虏,大破之。北单于奔走,首虏二十余万人。事已具《窦宪传》。 二年春,邓鸿迁大鸿户,以定襄太守皇甫棱行度辽将军。南单于复上求灭北庭,于是遣左谷蠡王师子等将左右部八千骑出鸡鹿塞,中郎将耿谭遣从事将护之。至涿邪山,乃留辎重,分为二部,各引轻兵两道袭之。左部北过西海至河云北,右部从匈奴河水西绕天山,南度甘微河,二军俱会,夜围北单于。单于大惊,率精兵千余人合战。单于被创,堕马复上,将轻骑数十遁走,仅而免脱。得其玉玺,获阏氏及男女五人,斩首八千级,生虏数千口而还。是时南部连克获纳降,党众最盛,领户三万四千,口二十三万七千三百,胜兵五万一百七十。故事:中郎将置从事二人,耿谭以新降者多,上增从事十二人。 三年,北单于复为右校尉耿夔所破,逃亡不知所在。其弟右谷蠡王於降鞬自立为单于,将右温禺鞬王、骨都侯已下众数千人,止蒲类海,遣使款塞。大将军窦宪上书,立於除鞬为北单于,朝廷从之。四年,遣耿夔即授玺绶,赐玉剑四具,羽盖一驷,使中郎将任尚持节卫护屯伊吾,如南单于故事。方欲辅归北庭,会窦宪被诛。五年,於除鞬自畔还北,帝遣将兵长史王辅以千余骑与任尚共追,诱将还斩之。破灭其众。 单于屯屠何立六年薨,单于宣弟安国立。 单于安国,永远五年立。安国初为左贤王而无称誉。左谷蠡王师子素勇黠多知,前单于宣及屯屠何皆爱其气决,故数遣将兵出塞,掩击北庭,还受赏赐,天子亦加殊异。是以国中尽敬师子,而不附安国。安国由是疾师子,欲杀之。其诸新降胡初在塞外,数为师子所驱掠,皆多怨之。安国因是委计降者,与同谋议。安国既立为单于,师子以次转为左贤王,觉单于与新降者有谋,乃别居五原界。单于每龙会议事,师子辄称病不往。皇甫棱知之,亦拥护不遣,单于怀愤益甚。 六年春,皇甫棱免,以执金吾朱徽行度辽将军。时单于与中郎将杜崇不相平,乃上书告崇,崇讽西河太守令断单于章,无由自闻。而崇因与朱徽上言:“南单于安国疏远故胡,亲近新降,欲杀左贤王师子及左台且渠刘利等。又右部降者谋共迫胁安国,起兵背畔,诸西河、上郡、安定为之儆备。”和帝下公卿议,皆以为“蛮夷反覆,虽难测知,然大兵聚会,必未敢动摇。今宜遣有方略使者之单于庭,与杜崇、朱徽及西河太守并力,观其动静。如无它变,可令崇等就安国会其左右大臣,责其部众横暴为边害者,共平罪诛。若不从命,令为权时方略,事毕之后,裁行客赐,亦足以威示百蛮”。帝从之。于是徽、崇遂发兵造其庭。安国夜闻汉军至,大惊,弃帐而去,因举兵及将新降者欲诛师子。师子先知,乃悉将庐落入曼柏城。安国追到城下,门闭不得入。朱徽遣吏晓譬和之,安国不听。城既不下,乃引兵屯五原。崇、徽因发诸郡骑追赴之急,众皆大恐,安国舅骨都侯喜为等虑并被诛,乃格杀安国。 安国立一年,单于CACA之子师子立。 亭独尸逐侯鞮单于师子,永元六年立。降胡五六百人夜袭师子,安集掾王恬将卫护士与战,破之。于是新降胡遂相惊动,十五部二十余万人皆反畔,胁立前单于屯屠何子薁鞬日逐王逢侯为单于,遂杀略吏人,燔烧邮亭庐帐,将车重向朔方,欲度漠北。于是遣行车骑将军邓鸿、越骑校尉冯柱、行度辽将军朱徽将左右羽林、北军五校士及郡国积射、缘边兵,乌桓校尉任尚将乌桓、鲜卑,合四万人讨之。时南单于及中郎将杜崇屯牧师城,逢侯将万余骑攻围之,未下。冬,邓鸿等至美稷,逢侯乃乘冰度隘,向满夷谷。南单于遣子将万骑,及杜崇所领四千骑,与邓鸿等追击逢侯于大城塞,斩首三千余级,得生口及降者万余人。冯柱复分兵追击其别部,斩首四千余级。任尚率鲜卑大都护苏拔CE5D、乌桓大人勿柯八千骑,要击逢侯于满夷谷,复大破之。前后凡斩万七千余级。逢侯遂率众出塞,汉兵不能追。七年正月,军还。 冯柱将虎牙营留屯五原,罢遣鲜卑、乌桓、羌胡兵、封苏拔CE5D为率众王,又赐金、帛。邓鸿还京师,坐逗留失利,下狱死。后帝知朱徽、杜崇失胡和,又禁其上书,以致反畔,皆征下狱死,以雁门太守庞奋行度辽将军。逢侯于塞外分为二部,自领右部,屯涿邪山下。左部屯朔方西北,相去数百里。八年冬,左部胡自相疑畔,还入朔方塞,庞奋迎受,慰纳之。其胜兵四千人,弱小万余口,悉降,以分处北边诸郡。南单于以其右温禺犊王乌居战始与安国同谋,欲考问之。乌居战将数千人遂复反畔,出塞外山谷间,为吏民害。秋,庞奋、冯柱与诸郡兵击乌居战,其众降,于是徙乌居战众及诸还降者二万余人于安定、北地。冯柱还,迁将作大匠。逢侯部众饥穷,又为鲜卑所击,无所归,窜逃入塞者骆驿不绝。 单于师子立四年薨,单于长之子檀立。 万氏尸逐鞮单于檀,永元十年立。十二年,庞奋迁河南尹,以朔方太守王彪行度辽将军。南单于比岁遣兵击逢侯,多所虏获,收还生口前后以千数,逢侯转困迫。十六年,北单于遣使诣阙贡献,愿和亲,修呼韩邪故约。和帝以其旧礼不备,未许之,而厚加赏赐,不答其使。元兴元年,重遣使诣敦煌贡献,辞以国贫未能备礼,愿请大使,当遣子入侍。时邓太后临朝,亦不答其使,但加赐而已。 永初三年夏,汉人韩琮随南单于入朝,既还,说南单于云:“关东水潦,人民饥饿死尽,可击也。”单于信其言,遂起兵反畔,攻中郎将耿种于美稷。秋,王彪卒。冬,遣行车骑将军何熙、副中郎将庞雄击之。四年春,檀遣千余骑寇常山、中山,以西域校尉梁D454行度辽将军,与辽东太守耿夔击破之。事已具《D454》、《夔传》。单于见诸军并进,大恐怖,顾让韩琮曰:“汝言汉人死尽,今是何等人也?”乃遣使乞降,许之。单于脱帽徒跣,对庞雄等拜,陈道死罪。于是赦之,遇待如初,乃还所抄汉民男女及羌所略转卖入匈奴中者,合万余人。五年,梁D454免,以云中太守耿夔行度辽将军。 无初元年,夔免,以乌桓校尉邓遵为度辽将军。遵,皇太后之从弟,故始为真将军焉。 四年,逢侯为鲜卑所破,部众分散,皆归北虏。五年春,逢侯将百余骑亡还,诣朔方塞降,邓遵奏徙逢侯于颍川郡。 建光元年,邓遵免,复以耿夔代为度辽将军。时鲜卑冠边,夔与温禺犊王呼尤徽将新降者连年出塞,讨击鲜卑。还,复各令屯列冲要。而耿夔征发烦剧,新降者皆悉恨谋畔。 单于檀立二十七年薨,弟拔立。耿夔复免,以太原太守法度代为将军。 乌稽侯尸逐鞮单于拔。延光三年立。夏,新降一部大人阿族等遂反畔,胁呼尤徽欲与俱去。呼尤徽曰:“我老矣,受汉家恩,宁死不能相随!”众欲杀之,有救者,得免。阿族等遂将妻子辎重亡去,中郎将马翼遣兵与胡骑追击,破之,斩首及自投河死者殆尽,获马、牛、羊万余头。冬,法度卒。四年,汉阳太守傅众代为将军。其冬,傅众复卒。永建元年,以辽东太守庞参代为将军。 先是,朔方以西障塞多不修复,鲜卑因此数冠南部,杀渐将王。单于忧恐,上言求复障塞,顺帝从之。乃遣黎阳营兵出屯中山北界,增置缘边诸郡兵,列屯塞下,教习战射。 单于拔立四年薨,弟休利立。 去特若尸逐就单于休利,永建三年立。四年,庞参迁大鸿胪,以东平相宋汉代为度辽将军。阳嘉二年,汉迁太仆,以乌桓校尉耿晔代为度辽将军。永和元年,晔病征,以护羌校尉马续代为度辽将军。 五年夏,南匈奴左部句龙王吾斯、车纽等背叛,率三千余骑寇西河,因复招诱右贤王,合七八千骑围美稷,杀朔方、代郡长史。马续与中郎将梁并、乌桓校尉王元,发缘边兵及乌桓、鲜卑、羌胡,合二万余人,掩击破之。吾斯等遂更屯聚,攻没城邑。天子遣使责让单于,开以恩义,令相招降。单于本不豫谋,乃脱帽避帐,诣并谢罪。并以病征,五原太守陈龟代为中郎将。龟以单于不能制下,逼迫之,单于及其弟左贤王皆自杀。单于林利立十三年。龟又欲徙单于近亲于内郡,而降者遂更狐疑。龟坐下狱免。大将军梁商以羌胡新反,党众初合,难以兵服,宜用招降,乃上表曰:“匈奴寇畔,自知罪极。穷鸟困兽,皆知救死,况种类繁炽,不可单尽。今转运日增,三军疲苦,虚内给外,非中国之利。窃见度辽将军马续素有谋谟,且典边日久,深晓兵要,每得续书,与臣策合。宜令续深沟高壁,以恩信招降,宣示购赏,明其期约。如此,则丑类可服,国家无事矣。”帝从之,乃诏续招降畔虏。商又移书续等曰:“中国安宁,忘战日久。良骑野合,交锋接矢,决胜当时,戎狄之所长,而中国之所短也。强弩乘城,坚营固守,以待其衰,中国之所长,而戎狄之所短也。宜务先所长,以观其变,设购开赏,宣示反悔,勿贪小功,以乱大谋。”续及诸郡并各遵行。于是右贤王部抑鞮等万三千口诣续降。 秋,句龙吾斯等立句龙王车纽为单于。东引乌桓,西收羌戎及诸胡等数万人,攻破京兆虎牙营,杀上郡都尉及军司马,遂寇掠并、凉、幽、冀四州。乃徙西河治离石,上郡治夏阳,朔方治五原。冬,遣中郎将张耽将幽州乌桓诸郡营兵,击畔虏车纽等,战于马邑,斩首三千级,获生口及兵器、牛、羊甚众。车纽等将诸豪帅骨都侯乞降,而吾斯犹率其部曲与乌桓寇抄。六年春,马续率鲜卑五千骑到穀城击之,斩首数百级。张耽性勇锐,而善抚士卒,军中皆为用命。遂绳索相悬,上通天山,大破乌桓,悉斩其渠帅,还得汉民,获其畜生财物。夏,马续复免,以城门校尉吴武代为将军。 汉安元年秋,吾斯与薁鞮台耆、且渠伯德等复掠B228部。 呼兰若尸逐就单于兜楼储先在京师,汉安二年立之。天子临轩,大鸿胪持节拜授玺绶,引上殿。赐青盖驾驷、鼓车、安车、驸马骑、玉具刀剑、什物,给彩布二千匹。赐单于阏氏以下金锦错杂具,軿车马二乘。遣行中郎将持节护送单于归南庭。诏太常、大鸿胪与诸国侍子于广阳城门外祖会,飨赐作乐,角抵百戏。顺帝幸胡桃宫临观之。冬,中郎将马寔募刺杀句龙吾斯,送首洛阳。建康元年,进击余党,斩首千二百级。乌桓七十万余口皆诣寔降,车重、牛、羊,不可胜数。 单于兜楼储立五年薨。 伊陵尸逐就单于居车兒,建和元年立。至永寿元年,匈奴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等复畔,寇抄美稷、安定,属国都尉张奂击破降之。事已具《奂传》。 延熹元年,南单于诸部并畔,遂与乌桓、鲜卑寇缘边九郡,以张奂为北中郎将讨之,单于诸部悉降。奂以单于不能统理国事,乃拘之,上立左谷蠡王。桓帝诏曰:“《春秋》大居正,居车B6F9一心向化,何罪而黜!其遣还庭。” 单于居车B6F9立二十五年薨,子某立。 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某,熹平元年立。六年,单于与中郎将臧B857出雁门击鲜卑檀石槐,大败而还。是岁,单于薨,子呼徵立。 单于呼徵,光和元年立。二年,中郎将张脩与单于不相能,脩擅斩之,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脩以不先请而擅诛杀,槛车征诣廷尉抵罪。 单于羌渠,光和二年立。中平四年,前中山太守张纯反畔,遂率鲜卑寇边郡。灵帝诏发南匈奴兵,配幽州牧刘虞讨之。单于遣左贤王将骑诣幽州。国人恐单于发兵无已,五年,右部B374落与休著各胡白马铜等十余万人反,攻杀单于。 单于羌渠立十年,子右贤王於扶罗立。 持至尸逐侯单于於扶罗,中平五年立。国人杀其父者遂畔,共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而於扶罗诣阙自讼。会灵帝崩,天下大乱,单于将数千骑与白波贼合兵寇河内诸郡。时民皆保聚,抄掠无利,而兵遂挫伤。复欲归国,国人不受,乃止河东。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虚其位,以老王行国事。 单于於扶罗立七年死,弟呼厨泉立。 单于呼厨泉,兴平二年立。以兄被逐,不得归国,数为鲜卑所抄。建安元年,献帝自长安东归,右贤王去卑与白波贼帅韩暹等待卫天子,拒击李C765、郭汜。及车驾还洛阳,又徙迁许,然后归国。二十一年,单于来朝,曹操因留于鄴,而遣去卑归监其国焉。 论曰:“汉初遭冒顿凶黠,种众强炽。高祖威加四海,而窘平城之围。太宗政邻刑措,不雪愤辱之耻。逮孝武亟兴边略,有志匈奴,赫然命将,戎旗星属,候列郊甸,火通甘泉,而犹鸣镝扬尘,出入畿内,至于穷竭武力,单用天财,历纪岁以攘之。寇虽颇折,而汉之疲耗略相当矣。宣帝值虏庭分争,呼韩邪来臣,乃权纳怀柔,因为边卫,罢关徼之儆,息兵民之劳。龙驾帝服,鸣钟传鼓于清渭之上,南面而朝单于,朔、易无复匹马之踪,六十余年矣。后王莽陵篡,犹动戎夷,续以更始之乱,方夏幅裂。自是匈奴得志,狼心复生,乘间侵佚,害流傍境。及中兴之初,更通旧好,报命连属,金币载道,而单于骄踞益横,内暴滋深。世祖以用事诸华,未遑沙塞之外,忍愧思难,徒报谢而已。因徒幽、并之民,增边屯之卒。及关东稍定,陇、蜀已清,其猛夫扞将,莫不顿足攘手,争言卫、霍之事。帝方厌兵,闲修文政,未之许也。其后匈奴争立,日逐来奔,愿修呼韩之好,以御北狄之中,奉籓称臣,永为外扞。天子总揽群策,和而纳焉。乃诏有司,开北鄙,择肥美之地,量水草以处之。驰中郎之使,尽法度以临之。制衣裳,备文物,加玺绂之绶,正单于之名。于是匈奴分破,始有南北二庭焉。仇衅既深,互同便隙,控弦抗戈,觇望风尘,云屯鸟散,更相驰突,至于陷溃创伤者,靡岁或宁,而汉之塞地晏然矣。后亦颇为出师,并兵穷讨,命窦宪、耿夔之徒,前后并进,皆用果谲,设奇数,异道同会,究掩其窟穴,蹑北追奔三千余里,遂破龙祠,焚罽幕,坑十角,梏阏氏,铭功封石,倡呼而还。单于震慑,屏气蒙氈,遁走于乌孙之地,而漠北空矣。若因其时势,及其虚旷,还南虏于阴山,归西河干内陆,上申光武权宜之略,下防戎羯乱华之变,使耿国之算不谬于当世,袁安之议见从于后王,平易正直,若此其弘也。而窦宪矜三捷之效,忽经世之规,狼戾不端,专行威惠。遂复更立北虏,反其故庭,并恩两护,以私己福,弃蔑天公,坐树大鲠。永言前载,何恨愤之深乎!自后经纶失方,畔服不一,其为B05A毒,胡可单言!降及后世,玩为常俗,终于吞噬神乡,丘墟帝宅。呜呼!千里之差,兴自毫端,失得之源,百世不磨矣。 赞曰:匈奴既分,羽书稀闻。野心难悔,终亦纷纭。 前書直言匈奴傳,不言南北,今稱南者,明其為北生義也。以南單于向化尤深,故舉其順者以冠之。東觀記稱匈奴南單于列傳,范曅因去其「單于」二字。 南匈奴?落尸逐鞮單于比者,音火兮反。呼韓邪單于之孫,前書曰:「單于者,廣大之貌也,言其象天單于然也。」呼韓邪即冒頓單于八代孫,虛閭權渠單于子也,名稽侯狦。狦音山諫反。東觀記曰:「單于比,匈奴頭曼十八代孫。」臣賢案:頭曼即冒頓單于父,自頭曼單于至比,父子相承十代,以單于相傳乃十八代也。烏珠留若鞮單于之子也。匈奴謂孝為若鞮。自呼韓邪單于降後,與漢親密,見漢帝謚常為孝,慕之。至其子復珠累單于以下皆稱若鞮,南單于比以下直稱鞮也。自呼韓邪後,諸子以次立,至比季父孝單于輿時,以比為右薁鞬日逐王,部領南邊及烏桓。薁音於六反。鞬音九言反。下並同。 建武初,彭寵反畔於漁陽,單于與共連兵,因復權立盧芳,使入居五原。東觀記:「芳,安定人。屬國胡數千畔,在參蠻,芳從之,詐姓劉氏,自稱西平王。會匈奴句林王將兵來降參蠻胡,芳因隨入匈奴,留數年。單于以中國未定,欲輔立之,遣毋樓且王求入五原,與假號將軍李興等結謀,興北至單于庭迎芳。芳外倚匈奴,內因興等,故能廣略邊郡。」光武初,方平諸夏,未遑外事。遑,暇也。至六年,始令歸德侯劉颯使匈奴,匈奴亦遣使來獻,漢復令中郎將韓統報命,賂遺金幣,以通舊好。舊好謂宣帝、元帝之代與國和親。而單于驕踞,自比冒頓,冒頓,匈奴單于頭曼之子也,即夏后氏之苗裔也,其先曰淳維。自淳維至頭曼千有餘歲。冒頓當始皇之時,為鳴鏑弒頭曼,代立,控絃三十餘萬,強盛,與諸夏為敵國,踞嫚無禮,窘戹高祖,戲侮呂后。事具前書。對使者辭語悖慢,前書:「更始二年冬,遣中郎將歸德侯颯、大司馬護軍陳遵使匈奴,授單于漢舊制璽綬。單于輿驕,謂遵、颯曰:『匈奴本與漢為兄弟。匈奴中亂,孝宣帝輔立呼韓邪單于,故稱臣以尊漢。今漢亦大亂,為王莽篡位,匈奴亦出擊莽,空其邊境。今天下騷動思漢,莽卒以敗而漢復興,亦我力也,當復尊我。』遵與相?距,單于終持此論。」語詞悖慢,即此類也。帝待之如初。初,使命常通,而匈奴數與盧芳共侵北邊。九年,遣大司馬吳漢等擊之,經歲無功,而匈奴轉盛,鈔暴日增。十三年,遂寇河東,州郡不能禁。於是漸徙幽、并邊人於常山關、居庸關已東,前書代郡有常山關,上谷郡居庸縣有關。匈奴左部遂復轉居塞內。朝廷患之,增緣邊兵郡數千人,大築亭候,修烽火。匈奴聞漢購求盧芳,貪得財帛,乃遣芳還降,望得其賞。而芳以自歸為功,不稱匈奴所遣,單于復恥言其計,故賞遂不行。由是大恨,入寇尤深。二十年,遂至上黨、扶風、天水。二十一年冬,復寇上谷、中山,殺略鈔掠甚衆,北邊無復寧歲。言緣邊之郡無安寧之歲。 初,單于弟右谷蠡王伊屠知牙師谷音鹿。蠡音離。以次當為左賢王。左賢王即是單于儲副。單于欲傳其子,遂殺知牙師。知牙師者,王昭君之子也。昭君字嬙,南郡人也。前書曰:「南郡秭歸人。」初,元帝時,以良家子選入掖庭。時呼韓邪來朝,帝勑以宮女五人賜之。昭君入宮數歲,不得見御,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呼韓邪臨辭大會,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景裴回,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遂與匈奴。生二子。及呼韓邪死,其前閼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書求歸,成帝勑令從胡俗,遂復為後單于閼氏焉。 比見知牙師被誅,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當立;以子言之,我前單于長子,我當立。」遂內懷猜懼,庭會稀闊。單于疑之,乃遣兩骨都侯監領比所部兵。二十二年,單于輿死,子左賢王烏達鞮侯立為單于。復死,弟左賢王蒲奴立為單于。比不得立,旣懷憤恨。而匈奴中連年旱蝗,赤地數千里,草木盡枯,人畜飢疫,死耗太半。三分損二為太半。單于畏漢乘其敝,乃遣使詣漁陽求和親。於是遣中郎將李茂報命。而比密遣漢人郭衡奉匈奴地圖,二十三年,詣西河太守求內附。兩骨都侯頗覺其意,會五月龍祠,前書曰:「匈奴法,歲正月諸長小會單于庭祠,五月大會龍城,祭其先天地鬼神,八月大會蹛林,課校人畜計。」蹛音帶,又音多。因白單于,言薁鞬日遂夙來欲為不善,若不誅,且亂國。時比弟漸將王在單于帳下,聞之,馳以報比。比懼,遂斂所主南邊八部衆四五萬人,待兩骨都侯還,欲殺之。骨都侯且到,知其謀,皆輕騎亡去,以告單于。單于遣萬騎擊之,見比衆盛,不敢進而還。 二十四年春,八部大人共議立比為呼韓邪單于,以其大父甞依漢得安,故欲襲其號。於是款五原塞,願永為蕃蔽,扞禦北虜。帝用五官中郎將耿國議,乃許之。其冬,比自立為呼韓邪單于。東觀記曰:「十二月癸丑,匈奴始分為南北單于。」 二十五年春,遣弟左賢王莫將兵萬餘人擊北單于弟薁鞬左賢王,生獲之;又破北單于帳下,并得其衆合萬餘人,馬七千匹、牛羊萬頭。北單于震怖,却地千里。初,帝造戰車,可駕數牛,上作樓櫓,置於塞上,以拒匈奴。櫓即樓也。釋名曰:「樓無屋為櫓也。」時人見者或相謂曰:「讖言漢九世當却北狄地千里,豈謂此邪?」及是,果拓地焉。北部薁鞬骨都侯與右骨都侯率衆三萬餘人來歸南單于,南單于復遣使詣闕,奉藩稱臣,獻國珍寶,求使者監護,遣侍子,修舊約。 二十六年,遣中郎將段郴、丑吟反。副校尉王郁使南單于,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單于乃延迎使者。使者曰:「單于當伏拜受詔。」單于顧望有頃,乃伏稱臣。拜訖,令譯曉使者曰:「單于新立,誠慙於左右,願使者衆中無相屈折也。」骨都侯等見,皆泣下。郴等反命,詔乃聽南單于入居雲中。遣使上書,獻駱駞二頭,文馬十匹。杜預注左傳曰:「文馬,畫馬為文也。」夏,南單于所獲北虜薁鞬左賢王將其衆及南部五骨都侯合三萬餘人畔歸,去北庭三百餘里,共立薁鞬左賢王為單于。月餘日,更相攻擊,五骨都侯皆死,左賢王遂自殺,諸骨都侯子各擁兵自守。秋,南單于遣子入侍,奉奏詣闕。詔賜單于冠帶、衣裳、黃金璽、盭緺綬,盭音戾,草名。以戾草染綬,因以為名,則漢諸侯王制。戾,綠色。緺,古蛙反。又說文曰「紫青色」也。安車羽蓋,華藻駕駟,寶劔弓箭,黑節三,駙馬二,黃金、錦繡、繒布萬匹,絮萬斤,樂器鼓車,棨戟甲兵,飲食什器。有衣之戟曰棨。又轉河東米糒二萬五千斛,牛羊三萬六千頭,以贍給之。令中郎將置安集掾吏史將?刑五十人,持兵弩隨單于所處,參辭訟,察動靜。單于歲盡輒遣奉奏,送侍子入朝,中郎將從事一人將領詣闕。漢遣謁者送前侍子還單于庭,交會道路。元正朝賀,拜祠陵廟畢,漢乃遣單于使,令謁者將送,賜綵繒千匹,錦四端,金十斤,太官御食醬及橙、橘、龍眼、荔支;賜單于母及諸閼氏、單于子及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骨都侯有功善者,繒綵合萬匹。歲以為常。 匈奴俗,歲有三龍祠,常以正月、五月、九月戊日祭天神。南單于旣內附,兼祠漢帝,因會諸部,議國事,走馬及駱駞為樂。其大臣貴者左賢王,次左谷蠡王,次右賢王,次右谷蠡王,謂之四角;次左右日逐王,次左右溫禺鞮王,次左右漸將王,是為六角:皆單于子弟,次第當為單于者也。異姓大臣左右骨都侯,次左右尸逐骨都侯,其餘日逐、且渠、當戶諸官號,且音子余反。各以權力優劣、部衆多少為高下次第焉。單于姓虛連題。前書曰:「單于姓攣鞮氏,其國稱之曰『摚犂孤屠』。匈奴謂天為摚犂,謂子為孤屠。」與此不同也。異姓有呼衍氏、須卜氏、丘林氏、蘭氏四姓,前書冒頓單于時,大姓有呼衍氏、蘭氏、須卜氏三姓,貴種也。為國中名族,常與單于婚姻。呼衍氏為左,蘭氏、須卜氏為右,主斷獄聽訟,當決輕重,口白單于,無文書簿領焉。 冬,前畔五骨都侯子復將其衆三千人歸南部,北單于使騎追擊。悉獲其衆。南單于遣兵拒之,逆戰不利。於是復詔單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中郎將段郴及副校尉王郁留西河擁護之,為設官府、從事、掾史。令西河長史歲將騎二千,?刑五百人,助中郎將衞護單于,冬屯夏罷。自後以為常,及悉復緣邊八郡。 南單于旣居西河,亦列置諸部王,助為扞戍。使韓氏骨都侯屯北地,右賢王屯朔方,當于骨都侯屯五原,呼衍骨都侯屯雲中,郎氏骨都侯屯定襄,左南將軍屯鴈門,栗籍骨都侯屯代郡,皆領部衆為郡縣偵羅耳目。偵音丑政反。羅音力賀反。猶今言探候偵羅也。北單于惶恐,頗還所略漢人,以示善意。鈔兵每到南部下,還過亭候,輒謝曰:「自擊亡虜薁鞬日逐耳,非敢犯漢人也。」 二十七年,北單于遂遣使詣武威求和親,天子召公卿廷議,不決。皇太子言曰:「南單于新附,北虜懼於見伐,故傾耳而聽,爭欲歸義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虜,臣恐南單于將有二心,北虜降者且不復來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二十八年,北匈奴復遣使詣闕,貢馬及裘,更乞和親,并請音樂,又求率西域諸國胡客與俱獻見。帝下三府議酬荅之宜。司徒掾班彪奏曰: 臣聞孝宣皇帝勑邊守尉曰:「匈奴大國,多變詐。交接得其情,則却敵折衝;應對入其數,則反為輕欺。」今北匈奴見南單于來附,懼謀其國,故數乞和親,又遠驅牛馬與漢合巿,重遣名王,多所貢獻,斯皆外示富強,以相欺誕也。臣見其獻益重,知其國益虛,歸親愈數,為懼愈多。然今旣未獲助南,則亦不宜絕北,羈縻之義,禮無不荅。謂可頗加賞賜,略與所獻相當,明加曉告以前世呼韓邪、郅支行事。呼韓單于稱臣受賞,郅支單于背德被誅,以此二者行事曉告之也。郅支即呼韓兄,名呼屠吾斯,自立為單于,擊走呼韓邪單于者也。 報荅之辭,令必有適。適猶所也,言報荅之辭必令得所也。今立稾草并上,曰:「單于不忘漢恩,追念先祖舊約,欲修和親,以輔身安國,計議甚高,為單于嘉之。往者,匈奴數有乖亂,呼韓邪、郅支自相讎隙,並蒙孝宣皇帝垂恩救護,故各遣侍子稱藩保塞。其後郅支忿戾,自絕皇澤,而呼韓附親,忠孝彌著。及漢滅郅支,元帝時,郅支坐殺使者谷吉,都護甘延壽與副陳湯發西域兵誅斬之。遂保國傳嗣,子孫相繼。今南單于攜衆南向,款塞歸命。自以呼韓嫡長,次第當立,而侵奪失職,猜疑相背,數請兵將,歸埽北庭,策謀紛紜,無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獨聽,又以北單于比年貢獻,欲修和親,故拒而未許,將以成單于忠孝之義。漢秉威信,緫率萬國,日月所照,皆為臣妾。殊俗百蠻,義無親踈,服順者襃賞,畔逆者誅罰,善惡之効,呼韓、郅支是也。今單于欲修和親,款誠已達,何嫌而欲率西域諸國俱來獻見?西域國屬匈奴,與屬漢何異?單于數連兵亂,國內虛耗,貢物裁以通禮,何必獻馬裘?今齎雜繒五百匹,弓鞬韥丸一,矢四發,遣遺單于。鞬音居言反。方言云:「臧弓為鞬,臧箭為韥。」韥丸即箭箙也。矢十二曰發,見漢書音義。又賜獻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雜繒各四百匹,斬馬劔各一。尚方,少府屬官。作供御器物,故有斬馬劔。言劔利可以斬馬。單于前言先帝時所賜呼韓邪竽、瑟、空侯皆敗,願復裁賜。言更請裁賜也。念單于國尚未安,方厲武節,以戰攻為務,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劔,故未以齎。言不齎,持往遺也。朕不愛小物於單于,便宜所欲,遣驛以聞。」 帝悉納從之。二十九年,賜南單于羊數萬頭。三十一年,北匈奴復遣使如前,乃璽書報荅,賜以綵繒,不遣使者。 單于比立九年薨,中郎將段郴將兵赴弔,祭以酒米,分兵衞護之。比弟左賢王莫立,帝遣使者齎璽書鎮慰,拜授璽綬,遺冠幘,絳單衣三襲,童子佩刀、緄帶各一,童子刀謂小刀也。說文曰:「緄,織成帶也。」音古本反。又賜繒綵四千匹,令賞賜諸王、骨都侯已下。其後單于薨,弔祭慰賜,以此為常。弔祭其薨者,慰其新立者。 丘浮尤鞮單于莫,中元元年立,一年薨,弟汗立。 伊伐於慮鞮單于汗,中元二年立。永平二年,北匈奴護于丘率衆千餘人來降。南部單于汗立二年薨,單于比之子適立。 僮尸逐侯鞮單于適,永平二年立。五年冬,北匈奴六七千騎入于五原塞,遂寇雲中至原陽,原陽,縣名,屬雲中郡。南單于擊却之,西河長史馬襄赴救,虜乃引去。 單于適立四年薨,單于莫子蘇立,是為丘除車林鞮單于。數月復薨,單于適之弟長立。 湖邪尸逐侯鞮單于長,永平六年立。時北匈奴猶盛,數寇邊,朝庭以為憂。會北單于欲合巿,遣使求和親,顯宗冀其交通,不復為寇。乃許之。 八年,遣越騎司馬鄭衆北使報命,而南部須卜骨都侯等知漢與北虜交使,懷嫌怨欲畔,密因北使,令遣兵迎之。鄭衆出塞,疑有異,伺候果得須卜使人,乃上言宜更置大將,以防二虜交通。由是始置度遼營,以中郎將吳棠行度遼將軍事,副校尉來苗、左校尉閻章、右校尉張國將黎陽虎牙營士屯五原曼柏。漢官儀曰:「光武以幽、兾、并兵克定天下,故於黎陽立營,以謁者監領兵騎千人。」又遣騎都尉秦彭將兵屯美稷。其年秋,北虜果遣二千騎候望朔方,作馬革舩,欲度迎南部畔者,以漢有備,乃引去。復數寇鈔邊郡,焚燒城邑,殺略甚衆,河西城門晝閉。帝患之。 十六年,乃大發緣邊兵,遣諸將四道出塞,北征匈奴。南單于遣左賢王信隨太僕祭肜及吳棠出朔方高闕,攻皐林溫禺犢王於涿邪山。虜聞漢兵來,悉度漠去。肜、棠坐不至涿邪山免,以騎都尉來苗行度遼將軍。其年,北匈奴入雲中,遂至漁陽,太守廉范擊卻之。詔遣使者高弘發三郡兵追之,無所得。 建初元年,來苗遷濟陰太守,以征西大將軍耿秉行度遼將軍。時皐林溫禺犢王復將衆還居涿邪山,南單于聞知,遣輕騎與緣邊郡及烏桓兵出塞擊之,斬首數百級,降者三四千人。其年,南部苦蝗,大飢,肅宗稟給其貧人三萬餘口。七年,耿秉遷執金吾,以張掖太守鄧鴻行度遼將軍。八年,北匈奴三木樓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萬八千人、馬二萬匹、牛羊十餘萬,款五原塞降。 元和元年,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單于復願與吏人合市,詔書聽雲遣驛使迎呼慰納之。北單于乃遣夫且渠伊莫訾王等,且音子余反。下並同。驅牛馬萬餘頭來與漢賈客交易。諸王大人或前至,所在郡縣為設官邸,賞賜待遇之。南單于聞,乃遣輕騎出上郡,遮略生口,鈔掠牛馬,驅還入塞。 二年正月,北匈奴大人車利、涿兵等亡來入塞,凡七十三輩。時北虜衰耗,黨衆離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後,鮮卑擊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復自立,乃遠引而去。 單于長立二十三年薨,單于汗之子宣立。 伊屠於閭鞮單于宣,元和二年立。其歲,單于遣兵千餘人獵至涿邪山,卒與北虜溫禺犢王遇,卒音七忽反。因戰,獲其首級而還。冬,孟雲上言:「北虜以前旣和親,而南部復往鈔掠,北單于謂漢欺之,謀欲犯塞,謂宜還南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肅宗從太僕袁安議,許之。乃下詔曰:「昔獫狁、獯粥之敵中國,其所由來尚矣。周曰獫狁,堯曰熏粥,秦曰匈奴。往者雖有和親之名,終無絲髮之効。墝埆之人,屢嬰塗炭,墝埆謂險要之地。荼,苦也。墝音苦交反。埆音苦角反。父戰於前,子死於後。弱女乘於亭障,孤兒號於道路。老母寡妻設虛祭,飲泣淚,想望歸魂於沙漠之表,豈不哀哉!「父戰於前」已下,前書賈捐之之辭,詔增損用之也。傳曰:『江海所以能長百川者,以其下之也。』老子曰:「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也。」少加屈下,尚何足病?況今與匈奴君臣分定,辭順約明,貢獻累至,豈宜違信自受其曲。其勑度遼及領中郎將龐奮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還北虜。雇,賞報也。其南部斬首獲生,計功受賞如常科。」於是南單于復令薁鞮日逐王師子將輕騎數千出塞掩擊北虜,復斬獲千人。北虜衆以南部為漢所厚,又聞取降者歲數千人。 章和元年,鮮卑入左地擊北匈奴,大破之,斬優留單于,取其匈奴皮而還。北庭大亂,屈蘭、儲卑、胡都須等五十八部,口二十萬,勝兵八千人,詣雲中、五原、朔方、北地降。 單于宣立三年薨,單于長之弟屯屠何立。 休蘭尸逐侯鞮單于屯屠何,章和二年立。時北虜大亂,加以飢蝗,降者前後而至。南單于將并北庭,會肅宗崩,竇太后臨朝。其年七月,單于上言:「臣累世蒙恩,不可勝數。孝章皇帝聖思遠慮,遂欲見成就,故令烏桓、鮮卑討北虜,斬單于首級,破壞其國。今所新降虛渠等詣臣自言:『去歲三月中發虜庭,北單于創刈南兵,又畏丁令、鮮卑,令音零。遯逃遠去,依安侯河西。今年正月,骨都侯等復共立單于異母兄右賢王為單于,其人以兄弟爭立,並各離散。』臣與諸王骨都侯及新降渠帥雜議方略,皆曰宜及北虜分爭,出兵討伐,破北成南,并為一國,令漢家長無北念。又今月八日,新降右須日逐鮮堂輕從虜庭遠來詣臣,言北虜諸部多欲內顧,但恥自發遣,故未有至者。若出兵奔擊,必有響應。今年不往,恐復并壹。臣伏念先父歸漢以來,被蒙覆載,嚴塞明候,大兵擁護,積四十年。臣等生長漢地,開口仰食,歲時賞賜,動輒億萬,雖垂拱安枕,慙無報効之義。願發國中及諸部故胡新降精兵,遣左谷蠡王師子、左呼衍日逐王須訾將萬騎出朔方,左賢王安國、右大且渠王交勒蘇將萬騎出居延,期十二月同會虜地。臣將餘兵萬人屯五原、朔方塞,以為拒守。臣素愚淺,又兵衆單少,不足以防內外。願遣執金吾耿秉、度遼將軍鄧鴻及西河、雲中、五原、朔方、上郡太守并力而北,令北地、安定太守各屯要害,兾因聖帝威神,一舉平定。臣國成敗,要在今年。已勑諸部嚴兵馬,訖九月龍祠,悉集河上。唯陛下裁哀省察!」太后以示耿秉。秉上言:「昔武帝單極天下,欲臣虜匈奴,未遇天時,事遂無成。宣帝之世,會呼韓來降,故邊人獲安,中外為一,生人休息六十餘年。及王莽篡位,變更其號,漢賜單于印文曰「匈奴單于璽」。無「漢」字。王莽改曰「新匈奴單于章」。耗擾不止,單于乃畔。光武受命,復懷納之,緣邊壞郡得以還復。烏桓、鮮卑咸脅歸義,威鎮西夷,其效如此。今幸遭天授,北虜分爭,以夷伐夷,國家之利,宜可聽許。」秉因自陳受恩,分當出命效用。太后從之。 永元元年,以秉為征西將軍,與車騎將軍竇憲率騎八千,與度遼兵及南單于衆三萬騎,出朔方擊北虜,大破之。北單于奔走,首虜二十餘萬人。事已具竇憲傳。 二年春,鄧鴻遷大鴻臚,以定襄太守皇甫棱行度遼將軍。南單于復上求滅北庭,於是遣左谷蠡王師子等將左右部八千騎出鷄鹿塞,塞在朔方郡窳渾縣北。窳音愈。中郎將耿譚遣從事將護之。至涿邪山,乃留輜重,分為二部,各引輕兵兩道襲之。左部北過西海至河雲北,河雲,匈奴中地名也。右部從匈奴河水西繞天山,南度甘微河,二軍俱會,夜圍北單于。單于大驚,率精兵千餘人合戰。單于被創,墯馬復上,將輕騎數十遁走,僅而免脫。得其玉璽,獲閼氏及男女五人,斬首八千級,生虜數千口而還。是時南部連剋獲納降,黨衆最盛,領戶三萬四千,口二十三萬七千三百,勝兵五萬一百七十。故從事中郎將置從事二人,耿譚以新降者多,上增從事十二人。 三年,北單于復為右校尉耿夔所破,逃亡不知所在。其弟右谷蠡王於除鞬自立為單于,將右溫禺鞬王、骨都侯已下衆數千人,止蒲類海,遣使款塞。大將軍竇憲上書,立於除鞬為北單于,朝廷從之。四年,遣耿夔即授璽綬,賜玉劔四具,羽蓋一駟,使中郎將任尚持節衞護屯伊吾,如南單于故事。方欲輔歸北庭,會竇憲被誅。五年,於除鞬自畔還北,帝遣將兵長史王輔以千餘騎與任尚共追誘將還斬之,破滅其衆。 單于屯屠何立六年薨,單于宣弟安國立。 單于安國,永元五年立。安國初為左賢王而無稱譽。左谷蠡王師子素勇黠多知,前單于宣及屯屠何皆愛其氣決,故數遣將兵出塞,掩擊北庭,還受賞賜,天子亦加殊異。是以國中盡敬師子,而不附安國。安國由是疾師子,欲殺之。其諸新降胡初在塞外,數為師子所驅掠,皆多怨之。安國因是委計降者,與同謀議。安國旣立為單于,師子以次轉為左賢王,覺單于與新降者有謀,乃別居五原界。單于每龍會議事,師子輒稱病不往。皇甫棱知之,亦擁護不遣,單于懷憤益甚。 六年春,皇甫棱免,以執金吾朱徽行度遼將軍。時單于與中郎將杜崇不相平,迺上書告崇,崇諷西河太守令斷單于章,無由自聞。而崇因與朱徽上言:「南單于安國踈遠故胡,親近新降,欲殺左賢王師子及左臺且渠劉利等。又右部降者謀共迫脅安國,起兵背畔,請西河、上郡、安定為之儆備。」和帝下公卿議,皆以為「蠻夷反覆,雖難測知,然大兵聚會,必未敢動搖。今宜遣有方略使者之單于庭,與杜崇、朱徽及西河太守并力,觀其動靜。如無它變,可令崇等就安國會其左右大臣,責其部衆橫暴為邊害者,共平罪誅。若不從命,令為權時方略,事畢之後,裁行客賜,言以主客之禮裁量賜物,不多與也。亦足以威示百蠻」。帝從之。於是徽、崇遂發兵造其庭。安國夜聞漢軍至,大驚,棄帳而去,因舉兵及將新降者欲誅師子。師子先知,乃悉將廬落入曼栢城。安國追到城下,門閉不得入。朱徽遣吏曉譬和之,安國不聽。城旣不下,乃引兵屯五原。崇、徽因發諸郡騎追赴之急,衆皆大恐,安國舅骨都侯喜為等慮并被誅,乃格殺安國。 安國立一年,單于適之子師子立。 亭獨尸逐侯鞮單于師子,永元六年立。降胡五六百人夜襲師子,安集掾王恬將衛護士與戰,破之。於是新降胡遂相驚動,十五部二十餘萬人皆反畔,脅立前單于屯屠何子薁鞬日逐王逢侯為單于,遂殺畧吏人,燔燒郵亭廬帳,將車重向朔方,欲度漠北。於是遣行車騎將軍鄧鴻、越騎校尉馮柱、行度遼將軍朱徽將左右羽林、北軍五校士及郡國積射、緣邊兵,漢有迹射士,言尋迹而射之。積亦與迹同,古字通也。烏桓校尉任尚將烏桓、鮮卑,合四萬人討之。時南單于及中郎將杜崇屯牧師城,逢侯將萬餘騎攻圍之,未下。冬,鄧鴻等至美稷,逢侯乃乘冰度隘,向滿夷谷。南單于遣子將萬騎,及杜崇所領四千騎,與鄧鴻等追擊逢侯於大城塞,斬首三千餘級,得生口及降者萬餘人。馮柱復分兵追擊其別部,斬首四千餘級。任尚率鮮卑大都護蘇拔廆、胡罪反。烏桓大人勿柯八千騎,要擊逢侯於滿夷谷,復大破之。前後凡斬萬七千餘級。逢侯遂率衆出塞,漢兵不能追。七年正月,軍還。 馮柱將虎牙營留屯五原,罷遣鮮卑、烏桓、羌胡兵,封蘇拔廆為率衆王,又賜金帛。鄧鴻還京師,坐逗留失利,下獄死。按軍法,逗留畏懦者斬。逗音豆。後帝知朱徽、杜崇失胡和,又禁其上書,以致反畔,皆徵下獄死,以鴈門太守龐奮行度遼將軍。逢侯於塞外分為二部,自領右部屯涿邪山下,左部屯朔方西北,相去數百里。八年冬,左部胡自相疑畔,還入朔方塞,龐奮迎受慰納之。其勝兵四千人,弱小萬餘口悉降,以分處北邊諸郡。南單于以其右溫禺犢王烏居戰溫禺犢王名烏居戰也。始與安國同謀,欲考問之。烏居戰將數千人遂復反畔,出塞外山谷閒,為吏民害。秋,龐奮、馮柱與諸郡兵擊烏居戰,其衆降,於是徙烏居戰衆及諸還降者二萬餘人於安定、北地。馮柱還,遷將作大匠。逢侯部衆飢窮,又為鮮卑所擊,無所歸,竄逃入塞者駱驛不絕。 單于師子立四年薨,單于長之子檀立。 萬氏尸逐鞮單于檀,永元十年立。十二年,龐奮遷河南尹,以朔方太守王彪行度遼將軍。南單于比歲遣兵擊逢侯,多所虜獲,收還生口前後以千數,逢侯轉困迫。十六年,北單于遣使詣闕貢獻,願和親,脩呼韓邪故約。和帝以其舊禮不備,未許之,而厚加賞賜,不荅其使。元興元年,重遣使詣敦煌貢獻,辭以國貧未能備禮,願請大使,當遣子入侍。天子降大使至國,即遣子隨大使入侍。時鄧太后臨朝,亦不荅其使,但加賜而已。 永初三年夏,安帝即位之二年也。漢人韓琮隨南單于入朝,旣還,說南單于云:「關東水潦,人民飢餓死盡,可擊也。」單于信其言,遂起兵反畔,攻中郎將耿种於美稷。秋,王彪卒。冬,遣行車騎將軍何熙、副中郎將龐雄擊之。四年春,檀遣千餘騎寇常山、中山,以西域校尉梁慬行度遼將軍,慬音勤。與遼東太守耿夔擊破之。事已具慬、夔傳。單于見諸軍並進,大恐怖,顧讓韓琮曰:顧,反也。讓,責也。反顧責韓琮也。「汝言漢人死盡,今是何等人也?」乃遣使乞降,許之。單于脫帽徒跣,對龐雄等拜陳,道死罪。於是赦之,遇待如初,乃還所鈔漢民男女及羌所略轉賣入匈奴中者合萬餘人。南單于檀信韓琮之言,起兵反,旣被擊敗,陳謝死罪,還所鈔之男女。五年,梁慬免,以雲中太守耿夔行度遼將軍。 元初元年,安帝永初八年,改為元初元年。夔免,以烏桓校尉鄧遵為度遼將軍。遵,皇太后之從弟,故始為真將軍焉。自置度遼將軍以來,皆權行其事,今始以鄧遵為正度遼將軍,此後更無行者也。 四年,逢侯為鮮卑所破,部衆分散,皆歸北虜。五年春,逢侯將百餘騎亡還,詣朔方塞降,鄧遵奏徙逢侯於潁川郡。逢侯本是前單于屯屠何子,右薁鞮日逐王諸降胡餘萬人,脅立為單于。旣被鮮卑所破,部衆分散,若留在匈奴,或恐更相招引,故徙於潁川郡也。 建光元年,安帝元初七年改為永寧元年,永寧二年改為建光元年。鄧遵免,復以耿夔代為度遼將軍。時鮮卑寇邊,夔與溫禺犢王呼尤徽將新降者連年出塞,討擊鮮卑。還,復各令屯列衝要。還使新降者屯列衝要。而耿夔徵發煩劇,新降者皆悉恨謀畔。 單于檀立二十七年薨,弟拔立。耿夔復免,以太原太守法度代為將軍。 烏稽侯尸逐鞮單于拔,延光三年立。夏,新降一部大人阿族等遂反畔,脅呼尤徽欲與俱去。呼尤徽曰:「我老矣,受漢家恩,寧死不能相隨!」衆欲殺之,有救者,得免。阿族等遂將妻子輜重亡去,中郎將馬翼遣兵與胡騎追擊,破之,斬首及自投河死者殆盡,殆,近也。欲死盡,所餘無幾。獲馬牛羊萬餘頭。冬,法度卒。四年,漢陽太守傅衆代為將軍。其冬,傅衆復卒。永建元年,順帝即位之年。以遼東太守龐參代為將軍。 先是朔方以西障塞多不脩復,鮮卑因此數寇南部,殺漸將王。匈奴有左右漸將王。單于憂恐,上言求復障塞,順帝從之。乃遣黎陽營兵出屯中山北界,黎陽先置營兵,以南單于求復障塞,恐入侵擾亂,置屯兵於中山北界。舊中山郡,今之定州是也。定州者,則在河北也。增置緣邊諸郡兵,列屯塞下,敎習戰射。 單于拔立四年薨,弟休利立。 去特若尸逐就單于休利,永建三年立。四年,龐參遷大鴻臚,以東平相宋漢代為度遼將軍。陽嘉二年,漢遷太僕,以烏桓校尉耿曅代為度遼將軍。永和元年,陽嘉五年,改為永和元年。曄曅病徵,以護羌校尉馬續代為度遼將軍。 五年夏,南匈奴左部句龍王吾斯、車紐等背畔,率三千餘騎寇西河,因復招誘右賢王,合七八千騎圍美稷,殺朔方、代郡長史。馬續與中郎將梁並、烏桓校尉王元發緣邊兵及烏桓、鮮卑、羌胡合二萬餘人,掩擊破之。吾斯等遂更屯聚,攻沒城邑。天子遣使責讓單于,開以恩義,令相招降。單于本不豫謀,乃脫帽避帳,詣並謝罪。並以病徵,五原太守陳龜代為中郎將。龜以單于不能制下,吾斯等攻沒城邑,單于雖不預謀,然不能制下,即是不堪其任。逼迫之,單于及其弟左賢王皆自殺。單于休利立十三年。龜又欲徙單于近親於內郡,而降者遂更狐疑。龜坐下獄免。陳龜逼迫單于及弟皆令自殺,又欲徙其近親者,遂致狐疑,此則陳龜之由也。大將軍梁商以羌胡新反,黨衆初合,難以兵服,宜用招降,乃上表曰:「匈奴寇畔,自知罪極,窮鳥困獸,皆知救死,況種類繁熾,不可單盡。單亦盡也。猶書云「謨謀」。孔安國曰:「謨亦謀也。」即是古書之重語。今轉運日增,三軍疲苦,虛內給外,非中國之利。竊見度遼將軍馬續素有謀謨,且典邊日乆,深曉兵要,每得續書,與臣策合。宜令續深溝高壁,以恩信招降,宣示購賞,明其期約。如此,則醜類可服,醜,等也,言等類可服也。國家無事矣。」帝從之,乃詔續招降畔虜。商又移書續等曰:「中國安寧,忘戰日乆。良騎野合,交鋒接矢,決勝當時,戎狄之所長,而中國之所短也。強弩乘城,堅營固守,以待其衰,中國之所長也,而戎狄之所短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則匈奴之衆易橈亂也。勁弩長戟,射疏及遠,則匈奴之弓不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游弩往來,什伍俱前,則匈奴之兵不能當也。材官騶發,矢道同的,則匈奴之革笥木薦不能支也。下馬地鬬,劔戟相接,去就相簿,則匈奴之足不能給也。此中國之長技也。以此觀之,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並具朝錯三章之兵體。因梁商論其長短,故備錄之。此乃兵家之要。宜務先所長,以觀其變,設購開賞,宣示反悔,勿貪小功,以亂大謀。」續及諸郡並各遵行。於是右賢王部抑鞮等萬三千口詣續降。 秋,句龍吾斯等立句龍王車紐為單于。東引烏桓,西收羌戎及諸胡等數萬人,攻破京兆虎牙營,虎牙營即京兆虎牙都尉也。西羌傳云:「置虎牙都尉於長安,扶風都尉於雍。」漢官儀曰「涼州近羌,數犯三輔,京兆虎牙、扶風都尉將兵衞護園陵」也。殺上郡都尉及軍司馬,遂寇掠并、涼、幽、兾四州。乃徙西河治離石,離石即西河之屬縣也。上郡治夏陽,朔方治五原。移朔方就五原郡。冬,遣中郎將張耽將幽州烏桓諸郡營兵,擊畔虜車紐等,戰於馬邑,斬首三千級,獲生口及兵器牛羊甚衆。車紐等將諸豪帥骨都侯乞降,而吾斯猶率其部曲與烏桓寇鈔。六年春,馬續率鮮卑五千騎到穀城擊之,斬首數百級。張耽性勇銳,而善撫士卒,軍中皆為用命。遂繩索相懸,上通天山,大破烏桓,悉斬其渠帥,還得漢民,獲其畜生財物。夏,馬續復免,以城門校尉吳武代為將軍。 漢安元年秋,順帝永和七年改為漢安元年也。吾斯與薁鞮臺耆、且渠伯德第復掠并部。薁鞮或作「薁鞬」,前書兩字通,今依前書不改也。 呼蘭若尸逐就單于兜樓儲先在京師,漢安二年立之。天子臨軒,大鴻臚持節拜授璽綬,引上殿。賜青蓋駕駟、鼓車、安車、駙馬騎、玉具刀劔、什物,玉具,摽首鐔衞盡用玉為之。給綵布二千匹。賜單于閼氏以下金錦錯雜具,軿車馬二乘。遣行中郎將持節護送單于歸南庭。詔太常、大鴻臚與諸國侍子於廣陽城門外祖會,廣陽,洛陽城西面南頭門。饗賜作樂,角抵百戲。角抵之戲則魚龍爵馬之屬。言兩兩相當,亦角而為抵對,即今之鬬朋,古之角抵也。順帝幸胡桃宮臨觀之。冬,中郎將馬寔募刺殺句龍吾斯,送首洛陽。建康元年,漢安三年改為建康元年。進擊餘黨,斬首千二百級。烏桓七十萬餘口皆詣寔降,車重牛羊不可勝數。 單于兜樓儲立五年薨。 伊陵尸逐就單于居車兒,建和元年立。桓帝即位之年。至永壽元年,桓帝永興三年改為永壽元年。匈奴左薁鞮臺耆、且渠伯德等復畔,寇鈔美稷、安定,屬國都尉張奐擊破降之。事已具奐傳。 延熹九年,桓帝之年。南單于諸部並畔,遂與烏桓、鮮卑寇緣邊九郡,以張奐為北中郎將討之,單于諸部悉降。奐以單于不能統理國事,乃拘之,上立左谷蠡王。張奐上書請立左谷蠡王為單于也。桓帝詔曰:「春秋大居正,春秋法五始之要,故經曰「元年春王正月」。言王者即位之年,宜大開恩宥。其居車兒即是桓帝即位之建和元年立,自立以來,一心向化,宜寬宥之。居車兒一心向化,何罪而黜!其遣還庭。」 單于居車兒立二十五年薨,子某立。凡言「某」者,史失其名,故稱「某」以記之。夷狄無字,旣無典誥,故某者即是其名。 屠特若尸逐就單于某,熹平元年立。熹平,靈帝之元年。六年,單于與中郎將臧旻出鴈門擊鮮卑檀石槐,大敗而還。是歲,單于薨,子呼徵立。 單于呼徵,光和元年立。靈帝熹平七年改為光和元年。二年,中郎將張脩與單于不相能,脩擅斬之,更立右賢王羌渠為單于。脩以不先請而擅誅殺,檻車徵詣廷尉抵罪。前書注曰:「抵,至也。」殺人者死。張脩擅斬單于呼徵,故至其罪也。 單于羌渠,光和二年立。中平四年,靈帝光和七年改為中平。前中山太守張純反畔,遂率鮮卑寇邊郡。靈帝詔發南匈奴兵,配幽州牧劉虞討之。單于遣左賢王將騎詣幽州。國人恐單于發兵無已,五年,右部?落與休著各胡白馬銅等十餘萬人反,攻殺單于。 單于羌渠立十年,子右賢王於扶羅立。於扶羅即是前趙劉元海之祖也。其元海為亂晉之首。 持至尸逐侯單于於扶羅,中平五年立。國人殺其父者遂畔。共立須卜骨都侯為單于,而於扶羅詣闕自訟。會靈帝崩,天下大亂,單于將數千騎與白波賊合兵寇河內諸郡。時民皆保聚,鈔掠無利,而兵遂挫傷。復欲歸國,國人不受,乃止河東。遂止河東平陽也。須卜骨都侯為單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虛其位,以老王行國事。 單于於扶羅立七年死,弟呼厨泉立。於扶羅即劉元海之祖。呼厨泉即元海之叔祖。 單于呼厨泉,興平二年立。獻帝初平五年改為興平元年。以兄被逐,不得歸國,數為鮮卑所鈔。建安元年,獻帝自長安東歸,右賢王去卑與白波賊帥韓暹等侍衞天子,拒擊李傕、郭汜。及車駕還洛陽,又徙遷許,然後歸國。謂歸河東平陽也。二十一年,單于來朝,曹操因留於鄴,留呼厨泉於鄴,而遣去卑歸平陽,監其五部國。而遣去卑歸監其國焉。 論曰:漢初遭冒頓凶黠,種衆強熾。高祖威加四海,而窘平城之圍。前書云,高祖自將兵三十二萬擊韓王信,先至平城,冒頓縱兵三十萬騎圍帝於白登,七日,漢兵中外不得相救餉。故歌曰:「平城之事其大苦,七日不得食,不能彎弓弩。」得陳平祕計,然後得免也。太宗政鄰刑措,不雪憤辱之恥。前書贊曰:「斷獄四百,幾致刑措。」幾,近也。今言「政鄰刑措」,鄰亦近也。逮孝武亟興邊略,有志匈奴,赫然命將,戎旗星屬,如衆星之相連屬,言其多。候列郊甸,火通甘泉,列置侯兵於近郊畿,天子在甘泉宮,而烽火時到甘泉宮也。而猶鳴鏑揚塵,出入畿內,鳴鏑即匈奴之箭也。謂匈奴、白羊、樓煩王在河南,去京師一千餘里,古者王畿千里,言匈奴寇邊即出入畿內。世宗逐樓煩、白羊,始得河南之地以築朔方,今夏州是也。按夏州去京師一千二百里。至於窮竭武力,單用天財,單,盡也。言盡用天下之財。歷紀歲以攘之。寇雖頗折,而漢之疲耗略相當矣。漢武好征,戶口減半,即是死亡與殺匈奴相當也。宣帝值虜庭分爭,呼韓邪來臣,乃權納懷柔,因為邊衞,虜庭分爭謂五單于爭國,呼韓邪遂來臣服,因請款關,永為邊衞。前書云日逐王薄胥堂為屠耆單于,呼揭王為呼揭單于,薁鞮王為車犂單于,烏籍都尉為烏籍單于,并呼韓邪凡五單于也。罷關徼之儆,息兵民之勞。匈奴旣降,北庭不儆備,勞者並得休息也。龍駕帝服,鳴鍾傳鼓於清渭之上,案前書,宣帝甘露二年正月,呼韓邪朝甘泉宮,漢寵以殊禮,位在諸侯王上。贊謁者稱臣而不名。禮畢,使者導單于宿長平。上自甘泉宿池陽宮,詔單于毋謁。左右當戶及羣臣皆列觀,及諸蠻夷君長王侯數萬人,咸迎於渭橋下,夾道陳。上登渭橋,咸稱萬歲。南面而朝單于,朔、易無復匹馬之蹤,匈奴旣降,朔方、易水之地更無匈奴匹馬之蹤也。六十餘年矣。 後王莽陵篡,擾動戎夷,自宣帝甘露二年至平帝末年,北邊無匈奴之盜。王莽陵篡之後,狼心復生。前書贊曰:「三世稱藩,賔於漢庭。是時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後六十餘歲之閒,遭王莽篡位,始開邊隙。」三世謂元帝、成帝各為一世,哀平二帝皆元帝之孫,共為一世,故三世也。王莽執政,始開邊隙也。續以更始之亂,方夏幅裂。更始無道,擾亂方內,諸夏如布帛之裂也。自是匈奴得志,狼心復生,乘閒侵佚,害流傍境。及中興之初,更通舊好,及光武中興,更通宣、元之舊好。報命連屬,金幣載道,報命相屬,言其往來不絕。金帛常載於道,言其賞遺常行。而單于驕踞益橫,內暴滋深。世祖二年,令中郎將韓統報命,賂遺金帛以通舊好。而單于驕踞,自比冒頓,對使者辭語悖慢也。世祖以用事諸華,未遑沙塞之外,遑,暇也。忍愧思難,徒報謝而已。雖得驕踞悖慢之詞,而忍其羞愧,思其患難,但以善言報謝而已。徒,但也。因徙幽、并之民,增邊屯之卒。移徙幽、并之人,增益邊屯之戍卒。及關東稍定,隴、蜀已清,其猛夫扞將,莫不頓足攘手,爭言衞、霍之事。爭言衞青、霍去病,世宗之代北伐匈奴之事也。帝方厭兵,閒脩文政,未之許也。帝厭其用兵,欲脩文政,未許猛夫扞將之事。其後匈奴爭立,日逐來奔,願脩呼韓之好,以禦北狄之衝,比季父孝單于輿以比為右薁鞬日逐王,日逐即南匈奴單于比也。奉藩稱臣,永為外扞。天子緫攬羣策,和而納焉。緫賢羣臣之策,善均從衆,與之和同,而納其降款也。乃詔有司開北鄙,擇肥美之地,量水草以處之。馳中郎之使,盡法度以臨之。制衣裳,備文物,加璽紱之綬,正單于之名。於是匈奴分破,始有南北二庭焉。讎釁旣深,互伺便隙,控弦抗戈,覘望風塵,雲屯鳥散,更相馳突,至於陷潰創傷者,靡歲或寧,而漢之塞地晏然矣。由南北二庭自相馳突,而漢之塞地晏然無事矣。後亦頗為出師,并兵窮討,命竇憲、耿夔之徒前後並進,皆用果譎,設竒數,異道同會,究掩其窟穴,躡北追奔軍走曰北也。三千餘里,北虜遂奔烏孫,漠北乃空,其地三千餘里也。遂破龍祠,焚??幕,阬十角,梏閼氏,械在手曰梏,音古督反。銘功封石,倡呼而還。為刻石立銘於燕然山,猶前書霍去病登臨瀚海,封狼居胥山也。單于震懾屏氣,蒙氈遁走於烏孫之地,而漠北空矣。漠北旣空,宜即遷南虜以居之。若因其時埶,及其虛曠,還南虜於陰山,歸河西於內地,河西虜衆居之,于時遂為邊境,若還南虜於陰山,即為內地也。上申光武權宜之略,下防戎羯亂華之變,戎羯之亂,興於永嘉之年;即勒燕然,乃居永元之歲。中人以上,始可預其將來;竇憲庸才,寧可責其謀慮。使耿國之筭不謬於當世,建武二十四年,八部大人共立比為呼韓邪單于,款五原塞,願永為蕃蔽,扞禦北方。帝用五官中郎將耿國議,乃許之也。袁安之議見從於後王,竇憲欲立北單于,安議不許也。平易正直,若此其弘也。若從耿國、袁安之議,即言平易正直之道如此之弘遠也。而竇憲矜三捷之効,忽經世之規,狼戾不端,專行威惠。三捷言勝也。自矜功伐,專行威惠,為臣不忠,即其人也。又章和二年,竇太后臨朝。單于屯屠何上言:「宜及北虜分爭,出兵討伐,破北成南,并為一國,令漢家長無北念。」旣威北邊,即宜獎成南部,更請存立,其何惑哉。遂復更立北虜,反其故庭,永元三年,將軍竇憲上書,請立於除鞬為北單于,朝廷從之。四年即授璽綬,方欲輔歸北庭,會竇憲被誅。五年,於除鞬自畔還北,帝遣將兵長史王輔誘誅之。並恩兩護,以私己福,弃蔑天公,言竇憲斬日逐,刊石紀功,即宜滅其北庭,以資南部。重存胤緒,滋生孽栽。南北俱存,即是並恩兩護。以私己福,乃招其禍。斯則棄蔑天公之事也。天公謂天子也。前書云「共禿翁何為首鼠兩端」,禿翁即乃翁也。高祖云「幾敗乃公事」,乃公即汝公也。惇史直筆,時復存其質言也。 坐樹大鯁。永言前載,何恨憤之深乎!由竇憲請立北庭,遂使匈奴滋蔓,即是坐樹大鯁,永言前事,深可恨哉。載,事也。自後經綸失方,畔服不一,其為疢毒,胡可單言!單,盡也。單與殫同也。降及後世,翫為常俗,終於吞噬神鄉,丘墟帝宅。嗚呼!千里之差,興自毫端,失得之源,百世不磨矣。旣勒燕然之後,若復南虜於漠北,引侍子於京師,混并匈奴之區,使得專為一部,則荒服無忿爭之迹,邊服息征戍之勤。此之不行,遂為巨蠹。自單于比入居西河美稷之後,種類繁昌,難以驅逼。魏武雖分其衆為五部,然大率皆居晉陽。暨乎左賢王豹之子劉元海,假稱天號,縱盜中原,吞噬神鄉,丘墟帝宅。愍懷二帝沈沒虜庭,差之毫端,一至於此。百代無滅,誠可痛心也。 贊曰:匈奴旣分,謂分為南北庭也。羽書稀聞。檄書有急,即插鳥羽其上也。野心難悔,終亦紛紜。紛紜之事,具如上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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