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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年愿望

 啸海楼 2014-01-28

“2011年以来,我的新年愿望只有一个,希望她能原谅我”,胡海,长络腮胡子的大汉,扭扭捏捏地对我说,自顾自饮下一杯捷克黑啤:“不过现在我已经打消念头,今年我的新年愿望是彻底忘掉她,不再在半夜醒来,祈祷她对我微笑”。

“她到底有多漂亮,你这么念念不忘”,我问。

“她的眼睛,用星星来形容都是一种侮辱,而世界上最好的钻石与她的眼睛相比,立刻变成一滩浓痰。她的皮肤白极了,衬得白昼都像黑夜。她的皮肤不但白,而且光滑,就连阳光都无法贴在上面。至于她的微笑,我说什么好呢?每当她笑起来,世上就会平添十万吨黄金。总之,如果字典编者在‘美’这个字的解释上力不从心的话,贴张她的照片就好了”。

“不要扯这些飞天悬河的东西,直接叙事。”我有些鬼冒火。

于是胡海开始讲述像钉子一样钉在他心中的这个故事。

“她是我师妹,2011年夏天,我们在一起。时间很短,只有八十多天。但那八十多天的日子,必须以碧草和鲜花来计数。后来,因为我的过错而分开。具体原因我不想说。人一生有少数重大时刻,但几乎所有的重大时刻都没有被重视。我们总是在轻描淡写中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分开后,我有时会忍不住给她发短信。可是,就连一声‘最近好吗’,都会收到她上百字的痛骂回复。

我对她仍心存善意,想对她好,并且渴望她知道。那时我还不明白,就像瓦雷里说的,怀有善意的同时,要心存不安,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善意更伤人。

我忘不了她,想她令我痛苦,不想则更加痛苦。我没有勇气回忆,也没有力气忘记。那时我还没学会,如果必须离开一个人,一个曾经爱过、深埋着你所有过往的人,无论以何种方式离开,都不要慢慢离开,要尽其所能决绝地离开,永远不要回头,永远不要相信过去的时光才是更好的,因为它们已经消亡。

去年夏天,我托一个共同的朋友,邀请她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那天我很早就去到朋友家,做了清蒸桂鱼、干拌牛肉还有小炒鸡。做好菜,我在客厅里等她来,心砰砰乱跳,像是有一千个大妈在心口跳广场舞。

门铃响了,我站到窗边假装看风景。她进来,一看见我背影,立刻冲着走了。朋友去拉她转来。她回来了,一眼都不看我。

不过,她吃了不少我做的菜,还说好吃。朋友恰到好处地介绍了这些菜的主厨。她立刻把放在面前的菜端开,说她吃饱了,让我们多吃点。

从头到尾,我们没说一句话。

她走后,我喝多了。然后给她发短信,说什么我忘了。短信我发后即删,杀人犯需要擦掉留在尸体上的指纹。第二天,她打电话给我朋友,痛骂他是皮条客。

这以后,由于工作变动,我去了北京。再没见到她。

今年,我想通了。所有熄灭的感情都应当安眠,就像逝者安息在大地。心灵的遗物尘埃落满,又何必每日触摸?

谁知道,就在昨天,在办公大楼的电梯里,我又撞见她。开始我没认出她。她瘦了,又是侧对着我。我觉得这姑娘有磁石般的引力,于是像铁环一样转过去看她正面。

一看我就呆住了。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她的脸红了,眼里有雾气。我先开口,说,‘好久不见’。她微笑,说,‘恭喜你呀’。‘恭喜什么’?‘恭喜你升职’。

我们寒暄了几句,像久不见的老友。电梯到了她去的那层,她下了。事后我复盘,在电梯里我们一共说了167个字,每个字都价值连城。她原谅我,我得到赦免”。

听完故事,我有些迷惑:“她是因为你升职而原谅你的吗?你们还会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我们也不可能再在一起,虽然我还爱着她。鬼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原谅我。要能搞懂女人的心思,人类也就灭亡了。不管如何,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新年礼物。所以,来干一大杯吧!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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