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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莱美和Daft Punk,谁屈从了谁

 啸海楼 2014-01-29

格莱美和Daft Punk,谁屈从了谁

杨波 昨天 16:44

不要忘记,无论扮作多么国际化的样子,格莱美依旧是一台美国主流音乐颁奖礼,并是日益食古不化、固步自封的美国主流音乐文化的一面最明亮的镜子。不说别的,本届格莱美获奖者的平均年龄绝对大过中国作协会员的平均年龄。

就此,Daft Punk成为本届格莱美获奖最多者,且夺得了“年度唱片”和“年度制作”这两座含金量最高的奖项。这个消息乍传来时多少有些令人惊讶——倒不是因为这是一支来自法国的二人组合,也不是因为他们还不够老,而是因为他们做的是纯电音舞曲。

在此之前,格莱美从没有将如此盛誉授予过纯电音,而尽在摇滚、说唱、R&B间转悠。要知道,无论电音文化还是舞曲文化,美国始终被欧洲撇出几条街去,这方面也尽情地体现在格莱美对这一范畴的漠视和无知之上,其只为主流电音设置了区区两个以舞曲冠名的奖项,且常常将之奖给一些跟电音关系甚微但确实可以伴舞的流行歌曲,是为证据。

就像将苏菲·玛索和李敏镐请到春晚不仅无涉大局反而备显大国风范一样,但若请麦当娜来就值得商榷了——且请转念再想,崔健上不去春晚是因为他坚持要唱《一无所有》,如果他乐意在串烧里唱个《欢乐今宵》就会遂愿;同理,麦当娜若同意不唱本届格莱美颁奖上那首令台下观众纷纷涌泪出柜的《Same Love》,改唱《在希望的田野上》的话,双赢之局面即成。

我的意思是,格莱美将黄袍披在Daft Punk身上,真不是因为前者与时俱进,而是基于后者弃械投诚。Daft Punk凭之获奖的新专辑《Random Access Memories》几乎从一切层面屈从了格莱美对电子乐一贯的漠视与无知,极端地说,它几乎跟电音毫无关系,仅是一部旋律宜人、节奏强劲,且洋溢着复古风的流行歌曲集。

Daft Punk是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欧洲主流Rave文化的代表乐队之一。当时中国内陆,特别是北方地区对这一潮流基本上没什么反馈,在资讯封闭和没有聚众哪怕跳舞的权利这些客观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在内陆青年们正怒火高涨地建构正统摇滚乐所意味着的反叛精神的同时,Rave文化则在舞场上一身是汗地解构跟摇滚相关的一切——我们怎么去拆除一个根本没有存在过的东西呢?这是Rave乃至Daft Punk不受待见的原因,于是,在重型和弦中难以自已的摇滚青年们草率地将这种以重复律动为特点的音乐类型归到跟迪斯科一样的娱乐主义中去,就像朋克瞧不起重金属那样,对之表示不屑。

(本届格莱美奖获得者Daft Punk。)

我认为Daft Punk最好的作品是前两张专辑。1997年的《Homework》可作为一项病理学层面的研究成果,证明将节奏以怎样的结构、力度,以及允许在多大的范畴和幅度内加以何种润色和变化,才能令人完全坐不住,且越舞越忘我。这是一张深具Techno美学精神的House唱片,也是Daft Punk在电子音乐意义上最具灵性的作品。

2001年的《Discovery》则证明他们在第一张中看似预示的,从主流层面抹去摇滚审美的电音野心,不过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并非用于音色的点缀和润饰,而干脆就是唱歌的人声竟大量出现在专辑中,另外,他们将各种旧时流行音乐元素注入专辑,尽管依旧多是纯电声的方式:在绝对置前的House节奏结构之上采样铺陈氛围和勾勒旋律的原声器乐。后面这一点,证明《Discovery》虽可视为《Random Access Memories》的端倪,但仍守住了电音舞曲的底线。

不喧宾夺主是关键中的关键,若歌曲元素压过舞曲本质,你当然仍旧可以随之扭动,但它已形同于让大爷大妈们扭腰用的公园迪曲了。发生在Daft Punk身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他们的现场不再是舞会,而成为了音乐会。《Random Access Memories》正是令人遗憾地展现出了上述图景——大量的原声器乐、退后的鼓点和人声演唱的注入不是祸首,祸首是编曲模式也已经完全混同于一般的传统流行歌曲,与16年的处女作相比,这部已完全是另一个美学范畴内的作品,代表的音乐理念亦南辕北辙。

《Random Access Memories》或是去年迄今全球范围内,从口碑到效益皆最好的唱片。我们甚至可以把这张唱片看做行将待毙的传统唱片工业的一次回光返照,也就是说继它之后唱片工业还得接着死——从营销到风格,这张唱片几乎把流行音乐世界各种还能贩点钱的残骸,全部歇斯底里地捞了起来。

而残骸,特别是经过装帧和重组的残骸,正是格莱美最钟意的东西。

最后聊聊Daft Punk两人为什么戴头盔。

西方流行音乐史上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乐队不少,最为多见的是以其为噱头,如京剧演员般画大花脸的Kiss,或戴上各式恐怖头罩,打扮成B级片里怪胎、鬼怪的Slipknot等。无疑,一张普通的脸绝不会比一张拖着五寸长且永远滴血的舌头的脸留给人更深印象,他们遮住自己的脸是为了让人们更容易记住他们,这是唱片工业的花招之一。

而另一种遮脸,至少在一批动辄形而上学的评论家那里,却恰恰是对唱片工业的反动,是为了对抗塑造及崇拜偶像这一唱片工业的关键伎俩——取消自我、解构个人,以至宣布不去理会流行音乐所承袭的包括政治反抗和绝对自由在内的那些意义,让人们把耳朵和身体全部回到音乐里来。Daft Punk及其那些从不在唱片内页放照片,甚至连名字都仅以代号取之的电音同行们,即为此类表率。

对唱片工业的反动?对抗塑造及崇拜偶像?Daft Punk?你快算了吧。Daft Punk绝对一副利欲熏心的流行大鳄作派。以上种种,不过是一场总是吃得过饱的评论家别有用心的误会而已。

首先,从电音舞曲的功用上来看,它本就不必具备表演性,而仅供伴舞即可;而舞曲DJ的具体操控手法又要求他们必须跟流水线上的安装工人一样埋头在机器上,而不能像吉他手那样喷个火,或贝斯手那样吐点血。即,从根本上来看,他们本就是不需要脸的——继而破罐子破摔地,也就逐渐建立了这种不要脸的传统。

电子音乐现场的所谓多媒体视觉呈现,不过是为了让人们从音乐家本身枯燥无比的表演视觉中脱身出去而已,跟会议提供瓜子一样,让你有更有滋味的事可干。再脑残的粉丝也很难从Daft Punk按动电脑键盘的手指的灵活度上感到腺体发热、鸡血上涌——这可不是办法,要想在流行音乐圈里混,他们必须想点别的招。

于是,以毒攻毒地,既然脸是靠不住的,那不如就拿不要脸当作脸。Daft Punk就是这样变成Slipknot的。头盔已经成为他们家喻户晓的符号,从市场效应上来看,已比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步有过之而无不及。

(责任编辑:王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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