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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五千年，说到中国古代盛世，上推秦汉，下推隋唐，作为四朝都城，不能不说西安。到处是古迹，遍地是遗址，秦砖汉瓦触手可及，隋风唐韵举目可见。一不小心就来个意外发现，从秦兵马俑到西汉美酒，让邻里邻居叹为观止；稍不留神就出土一个国宝，从大汉皇后玉玺到盛唐兽首玛瑙杯，叫国内国外羡煞不已。不管是千年前的长安，还是千年后的西安，都是令人看不够游不完的古城。 我去西安，首先叩访位于临潼县城南的华清池。华清池亦名华清宫，位于西安东约30公里的临潼骊山北麓，是中国著名的温泉胜地。自古以来，华清池为游览胜地。 华清池前面的广场摆放着杨贵妃雕塑——杨贵妃名叫杨玉环，出生在陕西华阴，后随父入川。父亲死后，她又到了河南，受到了都市陶冶，学会了优雅的言语举止，17岁便长得如花似玉、美若天仙。公元735年，她被唐玄宗册封为他的儿子寿王李瑁的妃子。5年后，由于唐玄宗的爱妃武惠妃病逝，后宫三千粉黛无一人令唐玄宗中意，他便下令在温泉宫召见杨玉环，这样便拉开了唐玄宗与杨玉环的爱情罗曼史的序幕。公元745年，杨玉环被册封为贵妃，从此，唐玄宗对杨贵妃的宠爱成为千古绝唱，甚至于两人终日厮守，置其他嫔妃于不顾。册封第二年，扩建温泉宫时，唐玄宗专为杨贵妃建筑了海棠宫。杨贵妃36岁生日时，唐玄宗为她举行了盛大的宴会进行祝寿，仅乐工就有120名，满朝文武百官都呼娘娘千岁万福。大家还记得白居易的《长恨歌》，真可谓“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直到安史之乱，唐玄宗偕杨贵妃逃至马嵬坡前，将士相逼，玄宗不得不赐死杨贵妃，其时杨贵妃才38岁。 华清池大门上方有郭沫若书写的“华清池”匾额。进了大门就见两株高大的雪松昂然挺立，两座宫殿式建筑的浴池左右对称，往后是新浴池，由新浴池往右行，穿过龙墙便是九龙湖，湖面平如明镜，亭台倒影，垂柳拂岸，湖东岸是宜春殿，北岸是飞霜殿为主体建筑，沉香殿和宜春殿东西相对，西岸是九曲回廊。由北向南过龙石舫，再经晨旭亭、九龙桥、晚霞亭，便到了仿唐“贵妃池”建筑群。 华清池是座古老而又久负盛名的淋浴胜地，作为温泉已有6000年的利用史，作为皇家园林已有3000年的兴建史。唐代，在数次扩建中，华清池被命名为汤泉宫，后又改名温泉宫。到唐玄宗时，又大兴土木，进一步扩建，此时才称华清宫。又由于宫在温泉上面，所以亦称华清池。应该认为，唐玄宗时的华清池已经达到了它前所未有的鼎盛时代。 华清池最动人的传说莫过于贵妃出浴。唐开元二十八年（740年），唐玄宗诏令儿媳寿王妃杨玉环到华清宫沐浴。杨玉环被领到一个用白色玉石砌成的汤池，温热泉水从白色玉石雕成的莲花花蕊中喷涌而出，洒落在汤池里。杨玉环沐浴罢，“既出水，体弱力微，若不胜罗绮，光彩焕发，转动照人”。天宝四年（745年）八月，唐玄宗在大明宫凤凰园悄悄举行了杨玉环册立为贵妃的仪式。天宝五年（746年），唐玄宗诏令扩建温泉宫，专门为杨贵妃建筑了形似海棠花的“海棠汤”，修建了端正楼，专供杨贵妃洗浴、打扮。 说起女人兰汤沐浴，早已成为中国古代文人最香艳的描写内容之一，而古代文人笔下描写的最有特色的当属唐朝大诗人白居易的《长恨歌》，其中写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再早朝。”这场美人杨贵妃在华清池中兰汤沐浴和与唐玄宗李隆基春宵狂欢的情景，如果海外拍成电影，无疑是一部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色情大片。 所谓兰汤，就是在加热洗澡水的时候，把天然兰草和香料投放到水中。经过一番烧煮，兰草中的香精都释放到水里，香喷喷的洗澡水也就出炉了。所谓沐浴，就是女子光着身子洗澡。这样女人的裸体，沐浴在热气腾腾、芬芳氤氲的香水中，这情景无疑十分撩人心魄，让人不禁想入非非。 古老的兰汤，在西汉时期以后发挥到了极致。随着汉代通西域，丝绸之路开通，各种异国出产的香料渐渐被引入中国。这些往往是产于热带的香料，其香气之浓郁、持久，是中原含有香气的兰草所不能比拟的。于是，西域香料迅速地成为了上流社会的时尚用品。而用珍贵的外来香料烧煮兰汤的技术便最早在宫廷中开始出现了。 到了唐代，唐太宗李世民在位期间，曾多次去骊山温泉。贞观十八年，即公元644年春天，他下诏修建了“温泉宫”，并亲自撰写了《温泉铭》，还名人雕刻了纪念碑。公元747年，他的子孙唐玄宗李隆基命人环山筑宫，宫周建城，改为“华清宫”。因“华清宫“建在汤池上，又名“华清池”。华清池位于西安城东约三十五公里处。据有关史料记载，西周曾在这里建过“骊宫”。秦时砌石筑池，取名“骊汤”。汉代时扩建为“离宫”。唐玄宗喜欢享受“华清池”的温泉浴，是因为他更喜欢欣赏杨贵妃的美人出浴时刻。 历史上还有一个喜欢爱看美人出浴的皇帝，那就是元顺帝。元顺帝有一名爱妃名叫戈小娥，酡颜如醉，而肤白似玉，淋水仿佛桃花含露，愈增娇美，元顺帝说：“此夭桃女也”。因呼为“赛桃夫人”。据说，戈小娥本来天生丽质，又常以香水沐浴，故而皮肤愈加显出白里透红。清末画家马骆《美人百态画谱》为戈小娥写像，并题诗咏曰：“嫩白轻红巧弄姿，舞衫摇曳步迟迟。桃花曾作夫人号，输与婷婷浥露枝。” 美人出浴一直是中国古代男性皇帝最心仪的色情大戏，因此，古代皇室的浴池设施修建得十分讲究。据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奉御汤中以文瑶密石，中尖有玉莲，汤泉涌以成池，又缝锦绣为凫雁于水中，帝与贵妃施镂小舟，戏玩其间。而陶宗仪《元氏掖庭记》中所记的皇宫洗浴展露的是另一番景象：皇宫浴池纹石为质，金石镂成，奇花繁叶，杂置其间，上张紫云九龙华盖，四面皆蜀锦幛帏，跨池三周。桥上结锦为亭，中匾为鸾，左匾凝霞，右匾承霄，三匾雁行相望。又设一横桥接于三亭上，以通往来。贵妃洗澡时骑在放置池中的温玉狻猊、白晶鹿、红石马等动物玩具上，作“水上迎祥之乐”游戏。 《四库全书》中的《赵飞燕外传》关于这方面的描写可谓是绘声绘色，淋漓尽致。姐妹俩生在江南水乡姑苏，因此都是当时倾国倾城的美女。赵飞燕窈窕秀美，凭栏临风，有翩然欲飞之概，她妹妹赵合德风姿迥异，生得体态丰腴，玉肌滑肤，美艳妩媚更胜赵飞燕一筹。有人说《赵飞燕外传》是历史上堕落文学的巅峰之作，几乎是字字珠玑，无一处不让人叫绝。在这部作品中缤纷沓来、绮丽生辉的色情、艳情和人情的描写中。 这部作品细致地描写了赵飞燕，赵合德两姐妹的洗澡方式：赵飞燕“浴五蕴七香汤，踞通香沉水坐，潦降神百蕴香”；而赵合德“浴荳蔻汤，傅露华百英粉”。 关于汉成帝时的赵飞燕、赵合德姐妹裸体的兰汤沐浴，就像一个缭绕不断的旋律，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后来，唐代诗人韩偓在《咏浴》的一首诗中专门吟咏了这一情节：“再整鱼犀拢翠簪，解衣先觉冷森森。教移兰烛频羞影，自试香汤更怕深。初似洗花难抑按，终忧沃雪不胜任。岂知侍女帘帷外，剩取君王几饼金。”北宋文人沈括在《梦溪笔谈》中也说道“《赵飞燕外传》：‘帝窥赵昭仪浴，多袖金饼以赐侍儿私婢。’”汉成帝为了偷看自己的女人的洗澡竟花费如此重金，可见其对女人的兰汤沐浴时的色情大片痴迷到何等程度？ 天宝末年，华清宫的温泉行宫在唐玄宗的生活中开始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懈怠的唐玄宗一头扎进华清宫的温柔乡里，朝政则基本上交给了宰相杨国忠。 华清宫既然是温泉宫，泡温泉当然是重头戏。唐玄宗为什么这样钟情于温泉啊？因为温泉和娇艳慵懒的杨贵妃简直是绝配。白居易在《长恨歌》里说：“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自从有了杨贵妃，唐玄宗就越来越留恋华清宫的温泉了。 在古典文学作品中，最绝的当然还是《长生殿》中的“窥浴”一节了，洪升以宫女的视角绘声绘色地描写了唐玄宗与杨贵妃之间的“鸳鸯浴”：“悄偷窥，亭亭玉体，宛似浮波菡萏，含露弄娇辉。轻盈臂腕消香腻，绰约腰身漾碧漪。明霞骨，沁雪肌。一痕酥透双蓓蕾，半点春藏小麝脐。爱杀红巾罅，私处露微微。”在这里，很难分清何为实、何为幻，哪些是真实场景的描述，哪些出自作者的想象，借用纪晓岚评价《聊斋志异》的一句话，真个是“燕昵之词，亵狎之态，细微曲折，描摹如生”，字里行间，可谓极尽意淫之能事。 不泡温泉的时候，唐玄宗和杨贵妃干什么呀？干的最多的事恐怕就是唱歌跳舞了。说到音乐歌舞，唐朝没有比玄宗更内行的了。开元年间，唐玄宗那么勤政，还忙里偷闲，创立了专门的艺术学院——梨园和女子艺术学院宜春院，现在，到华清宫享受生活，更要加大创作力度了。能够代表唐玄宗谱曲水平的最高成就当然是《霓裳羽衣曲》。它是唐代外来文化和传统文化融合辉映的一个代表。这曲子本来是节度使进贡的一首婆罗门曲，是外来文化。但是，唐玄宗用传统的清商乐对它进行了改造，加进了中国风，这是唐朝文化多元与融合的典范。当年唐玄宗在华清宫和杨玉环定情，奏的就是这首曲子。更妙的是，不光唐玄宗为这个曲子做出了贡献，杨贵妃也做出贡献了。杨贵妃不是舞蹈家吗？她把这支曲子变成了一支舞曲，给它编了一个舞蹈。从此《霓裳羽衣曲》就成了《霓裳羽衣舞》，也成了华清宫宴会活动的保留节目。有的时候，杨贵妃甚至还亲自演出。《杨太真外传》记载，杨贵妃“醉中舞《霓裳羽衣》一曲，天颜大悦。”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曼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这是唐朝著名诗人白居易《长恨歌》中的一段诗句，其中所说的“霓裳羽衣曲”仙乐风飘，缓歌曼舞，与其说的是“君王看不足”的仙乐缓歌，还不如说是唐玄宗李隆基和杨贵妃合作演绎的大唐皇宫的纵欲狂欢曲。 正因为华清宫的日子太滋润了，和杨贵妃的爱情太甜蜜了，唐玄宗才更感觉到，生命诚可贵呀！要是自己也能长生不老该有多好！怎么才能长生不老呢？道教有长生不老术，因此也就成了玄宗的最爱了。就在天宝元年，玄宗在华清宫里建了一个大殿，叫集灵台，又叫长生殿，专门在那儿祭祀神仙。白居易不是说“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吗？就是这个长生殿。 白居易在《长恨歌》中写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杜牧也在《过华清宫》中，尽情地描绘了华清池当时的奢华：“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但是，万事万物都有一个产生、发展和由盛到衰的过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从历史看，唐玄宗时代就是整个唐代由盛到衰的转折点；而这也是华清池由盛到衰的转折点。想当初，唐太宗李世民开创了著名的“贞观之治”，到唐玄宗初年也号称“开元盛世”，那时的中国在经济、政治、文化各个方面都已达到了世界的最高峰，盛唐的中国是全世界为之向往之地，堪称锦绣中华。 可是，也就从唐玄宗开始，盛唐的气数一步步走到了苟延残喘的境地。这个根本的转折既是从李隆基开始的，也是从华清池开始的。就因为华清池的几洼温泉，使李隆基经常来此光顾，所以才看中了他的儿媳妇杨玉环，并不怕乱伦而收杨玉环为贵妃。由此可见，这可算是华清池的几洼温泉第二次荡涤了盛唐的江山社稷。 站在骊山北麓旧朝代遗留下来的雕栏玉砌间，仿佛目睹一幢灯火通明的空中楼阁的废墟，我油然涌起一股看旧书落泪、替古人担忧的情怀：江山，在哪里呢？美人，在哪里呢？倒是邻街一家高档果品店里摊放的荔枝（肯定由飞机从南国长途运输来的），使我盲目地相信长恨歌中的千金一笑栩栩如生。旧物尚存，美人青春的宠物在以顽强的生命力代代相传，昔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而她自身，却在霓裳羽衣曲的破绽百出中香销玉殒。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里，我引用一位朋友的诗句，作为本文的结束： 魂牵梦绕的华清池，想必此时应是水清如镜，绿柳如纱。 海棠汤边，是不是还有一双多情的眼睛，在偷窥贵妃更衣； 飞霞阁上，是不是还有一个美丽的影子，观景凉发啖荔枝； 飞霜殿前，是不是还有许多晶莹的霜蝶，在为主人勤守夜； 长生殿前，是不是还有一对相拥的知己，明月夜望天起誓？ 人们，总是喜欢千古佳话、美丽传说，谁愿承认美人之死，其实是被手刃于马下，尘土飞扬中花容失色、鲜血四喷…… 人们，总是追忆唐皇多情、鼓瑟风流，谁能看到失去爱妃，兴庆宫一个落魄的影子，总是黄昏时分寻觅、登高抹泪…… 只有汉白玉的贵妃雕像，孤单的站在华清池边，裸露着丰腴的肌体和乳房，迎接着一双双轻薄的眼睛。 冰冷的华清池畔，让我为你撑一把雨伞，为你披一件绣衣，陪你痴媚的等那失散的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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