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质问：你真的孝顺么？
【春运照片墙】 近来读了一部日本人的书，写的是那些东京打工者的奋斗实录，这些人常年住在东京，几年都不回一次家，父母一来电话，就说过得很好，工资高，住着多么豪华的大房子。事实上自己的收入非常微薄，住着只有几块榻榻米的旧公寓，身边没什么朋友，平日仅以动漫聊以自慰，所有精神都寄托在二次元世界里。有些人在屋里自杀，过了好久都没人知道，同事和认识他的以为他只是病了，一个问候都没有。几个月后，尸体发臭了，邻居报了物业，物业拿备用钥匙打开门后才发现人早就死了。 这让我想起不久前一个同学给我讲过的一件真事，说是那些来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那些颇有姿色的女孩，经过几年努力，都稳定下来，拿着过万的月薪，过上了所谓的“大城市女孩”的生活。这些女孩每天都穿着高级品牌的连衣裙，到处游玩拍照，拍完便马上找户外的无线网把照片传上微博，并at自己的父母亲戚和家乡朋友，让他们及时看到。每年过年，女孩都带十几万回来，满满一包全是现金，一进门就乓地把几摞票子拍在炕桌上，风光慑人地说，这是女儿孝敬您老的，想买什么买什么，花光了就说话，女儿这有得是。春节期间，女孩父母走亲访友，买上罕见的但并非多么贵重的礼品，逢人便炫耀自己女儿如何地光宗耀祖。家族聚会上，那穿金戴银的“城市女孩”成了饭桌上的最大亮点，那些姑姑叔叔都百般眼红，一边夸女孩怎么优秀怎么漂亮，一边拍自己孩子的脑袋，斥道，“你看看人家！多有出息！再看看你！”女孩在这个大家族里，乃至在整个村子就像明星一样，邻居街坊都知道，这个某街某号的房子里出了一个特争气的女孩。 她给村子里的大多人讲了大城市的温润和繁华：海鲜自助、烤鸭、高档火锅、SPA、水上乐园、打靶场，牛街古楼天安门，西单东单王府井，古玩琳琅的潘家园，青春沸腾的欢乐谷，夏天在水立方游泳，秋天游香山，冬天到处都有滑雪场，好玩的地方一夜都讲不尽，最后说得许多孩子都对北京有了向往，他们想着，等长大了，一定也到北京去发展，那里才叫小资，才叫有身份。 到了晚上睡觉前，屋里只剩她和姐姐。昏旧的老灯泡烤着温热的床铺。窗外冬风簌簌，时而有枯枝细杈脆声折裂。妹妹一面往手腕的玉镯上哈气，一面拿手绢细心擦拭着。手腕上的几只手镯挤到一起，叮叮作响，她抬头扫了姐姐一眼，然后摘下一只最小的，在她眼前晃了晃，问，你觉得这镯子怎么样？你要喜欢就送给你。姐姐摇摇头，脸上看不出表情。 姐姐与她不一样，没她漂亮高挑，也没她那么争强好胜，今年二十八岁了，还没有对象，平时在家乡帮个体户做农活，一个月有850元的收入。每年一到过年姐姐就闷声不吭，家里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妹妹身上，而姐姐是用来对比她的光芒的。家里，父母都无甚文化，他们惯性地觉得，贬低姐姐，就是对妹妹最大的赞赏，而妹妹就会因此精神百倍，以后会更加努力地往家挣大钱。今年，妹妹挣得最多，姐姐受到的对比和羞辱也最严重。这次她终于受不了了，盘着腿坐到她身前，面对面地直凝她，眼神如泥潭般积着诅咒和怨恨，姐姐低声地告诉妹妹，以后求你别那么张扬，你到处跟人说，你在北京CBD的五百强做白领，但我早就知道，其实你是做裸聊的，同学们都在到处传你的视频，尽管你没有露脸，但你的身体什么样做姐姐的最清楚，如果你不愿承认，那就让老母亲也一起来鉴定看看吧。 屋里再度变得空静，妹妹怔在炕上，内心五味杂陈，精巧的玉镯在手掌里攥得又湿又热。 网上有一阵曾非常流行一道叫做“你还能陪父母多久”的计算题，许多人算完后都不禁痛哭流涕。异地打工族们一年只在春节回一次家，除夕到破五，顶多在家里待不到6天就又要赶火车返回。6天里除了逛街，应酬老家的亲戚和朋友，真正能好好陪父母的时间还不到24小时。按照现在那些来京打拼的北漂族年龄算，父母大多已四五十岁，中国人平均寿命是72岁，以此计算，在老人的有生之年，那些异地打工族能够真正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不足一个月。而人在50岁之后，正是最容易感到孤独的人生阶段，在这样的时候选择长年北漂，真的正确么？ 北漂族们都是为了奋斗，带着各自的理想离家的，每个人都想尽一份孝心让家里早些过上好日子，但离家之后，许多人的性质却远远背离了初衷：有些人过得不好，觉得没有颜面，连一年一次的春节也不愿回去，把父母扔在另一端的除夕夜，让长辈们自己吃着多少有些冷清的年夜饭。有些人更只为了说出来好听——“我在北京工作”，而硬在异地强撑，住着简陋的公寓、地下室，乃至睡井里，干着传销、黑作坊、贴小广告这样的非法活计。北漂族来京，通常都有这样一个目标：要在北京买房，把父母接过来，过优越的高质量生活。但事实上现在许多老人是不愿意离开家乡、离开故交、离开熟悉的环境的，尤其是南北差异，需要迫使老人改变整个生活方式。而且北京的环境，客观来讲并不适合生活，物价高，空气糟糕透顶，人口密度大，狭小拥挤，交通拥堵不便，若作为外国常驻游客，没有特别的目的，恐怕决不至于挑这地方做居住地。既然老人不乐意，地界环境本身又不好，为何北漂族们都乐意耗费大半生积蓄，非要在此定居呢？答案你们内心深处一清二楚。这个世界上，父母的生命还可以存在多久？你们为了挣钱，你们为了尊严，你们为了孝敬父母，为了全家的幸福，动机和理由总能驳倒千万旁观者，毕竟与他们无干。但自己的“计算题”只有自己清楚，人静夜深时，有心者总会扪心自问：你真的孝顺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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