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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个别”生

 杏坛归客 2014-02-06

    就像生意人容易把货物分三六九等,老师也习惯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听话的与不听话的;成绩好的与成绩不好的;有礼貌的与没礼貌的;内向的与外向的,等等,不一而足。有经验的老师只要有几次接触就能判断出某个学生的性格和习惯,这点十分厉害。

    记得自己当学生的时候,曾经有过好学生与差学生的区别,“差生”这个词经常活跃在校园的舞台上。但近几年,当自己也走上三尺讲台的时候很惊讶的发现,“差生”这个词已逐渐淡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个别生”。我想,这是中国教育的进步,是观念的进步。但是,名称虽然改变,人们的意识仿佛还停留在好多年前,就好像新瓶装旧酒,依然用以前的观念去教育现在的“个别生”,致使“个别生”被老师教育得真正“个别”起来,游离于老师与同学之外,从精神上孤独起来。

    几千年前,我们最早的教育家孔老夫子就说过:“因材施教”,学生天生是素质不统一的,是不同的“材料”,作为一个合格的教育者必须具备因材施教的能力和意识。当然,对于不同的“材料”不一定要有一致的标准,连那么会教育的孔子都认为“举一隅而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对于资智低下,不能举一反三的学生,就不用再教他了,那就是不管他吗?我想,应该不是的。但至少可以对这种学生降低统一的要求,甚至网开一面,虽然也给他肉吃,但不再把肉吊得像平时那么高,而是放低些,让他伸手比较轻松地能够得着,那样他就会有一些信心,从而再慢慢地提高一些再提高一些,这样,久而久之,他就会够得像其它同学一样高。当然,这需要教师的耐心。

    我是从初二下开始接一个班语文课的。第一次走进教室的时候,我的目光很快就被靠窗最角落的一个孩子吸引过去了。因为从他的坐高我可以判断出他可能是全班最矮的学生,但为什么他会坐在最后,而且前桌的同学离他那么远呢?

    第一节语文课,他基本上是趴着上完的,开始时,我善意地走上前,让他坐起来,那时我敏感地发现,当我让他坐直的时候,其他同学都露出很不屑的笑。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问题孩子,而且受到全体同学的孤立。

    后几天,我有意无意地从侧面了解了这个孩子。得到的信息是这样的:傻、弱智、整天睡觉、从不完成作业、从不背书、成绩很差、个人卫生不好、同学嫌弃。这是一个基本被老师和同学放弃的孩子!

    我开始关注这个孩子,但并不急于求成,我想我应该先用眼和心观察!

    机会终于来了。一次听写之后,我让同学们互判,并记下判后的成绩。当所有同学都把自己的听写纸交给同伴后,我发现他的听写纸还在桌上搁着。于是轻声地问他:“你为什么不给同学判呢?”他说:“他们不愿收我的。”当时还在上课,我先把事情搁下了,并没有运用我的权威找个同学帮他判,因为我怕使他难堪。

    课间,我们有这样一场对话:

    “同学们为什么不愿意收你的呢?”“他们不愿意帮我判。”“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们说我脏。但实际上我已经不脏了。”“哦,我知道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会认为你脏。但我想,能改过的孩子就是好孩子。那,以后如果再听写,你把你的听写纸给课代表判好吗?或者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把它交给我,老师帮你判。你看你愿意怎么做呢?“我交给您吧。”“好的,那以后每次听写完你都交给我好吗?”“好的。”

    第二天听写,他把听写纸主动交给我。课间,我把他叫出教室单独谈话,表扬他说到做到,并告诉他他写错了一些字,希望以后能写得更好。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很可爱。

    又有一次,默写古文。他默写了,只错了一个字。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轻描淡写地表扬了他。

    从那以后,几乎每次下课后他会走过来跟我说话,问我:“老师,今天有什么作业啊?”虽然作业在几分钟前我已经在全班宣布了,但我总是弯下腰微笑地再告诉他一遍。我有一种感觉,他一是为了问我作业,二是为了接近我,跟我说话。我努力给他机会。

    但他还是没有写作业。当我们比较熟悉以后,我微笑着问他:“为什么老师很少看到你的作业呢?”“我没有时间,总是想睡觉,做不完,本来昨天想做的,但没写完”他说。“那咱们这样,以后你能写多少就写多少,即使没写完也交给老师,好吗?”“好的。”“你知道吗?你是一个特别乖的孩子,很听话,老师很喜欢你。”他很难为情的笑了,这是一个情商正常的孩子,我想。

    慢慢地,他开始交作业了,看得出,他写得很认真,我知道,这些作业肯定花了他很多时间,因为错误少,而且一笔一划,要知道,他是一个写字特别慢的学生。每次收到他的作业,我都会在作业本上向他表达:你是一个很棒很乖的孩子,老师喜欢你。看到你的作业写得这么好非常高兴。

    有一次他主动告诉我,他已经背下了一篇刚学过的古文。我高兴极了,并且问他,如果明天上课时让他背可以吗?他点点头。第二天上课,我们按事前的约定让他背,他背得很好,几乎没有停顿,一气呵成。我给了他最真诚的赞许和掌声,并且号召同学们给了他掌声。同学们对他的表现很意外。下课后,课代表走到我面前,说:“老师,您真神!”“为什么?”“他是从来不会背课文的,但他今天居然能背下来。”“而且他现在也写作业了啊。”“是的,我看到了,写得挺好的。”课代表笑着说。这次谈话,不仅让我了解了其他同学的心态,也了解了他以前经常所处的境地,更知道了这次转变对他意味着什么。

    第二天,我又让他背了一首他事先告诉我说会背了的诗歌。背得很好。同学们仍然惊讶。

    课堂还在继续,改变也在继续。我想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改变这个可怜的孩子,让他不再在这个环境里“个别”。

    我从没有在这个课堂上大张旗鼓地表扬过他,不奢望通过我的言语支持让他脱离“孤独”和“个别”,因为真正站起来要靠他自己的努力,而这种努力需要我在背后给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甚至不惜“作弊”。我会用我的语言,我的心告诉他,他是很乖的,他是很棒的,哪怕他作业只做了一半,哪怕他睡了一节课,哪怕他下课后老问我作业,哪怕他考试只考了两分,哪怕他课文经常背不下来……

    毕竟,这些功课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他,只需要快乐和满足。而我,只需要给他他最需要的,不是吗?

 

 

    写这篇文章已经是一两年前的事了。知道孩子被老师和同学歧视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愤怒,但很无奈。多么希望我们所有的孩子,无论是正常的,还是残障、智障,都能得到老师和社会的关爱。而就在昨晚,当我看影片《天堂的颜色》时,那种忧伤和忧虑又溢满心头。我们应该爱他们的,因为他们更需要爱,不是吗?

                                                       ——后记

                                                          (天涯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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