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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竹木云 2014-02-16
  “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走出书斋,世界万千;文明之光,生生不息。奏一曲沧海龙吟,荡气回肠、回肠荡气;咏一首华夏长歌,欲语还休、还休欲语。秦城楼阁、汉主山河、金戈铁马、锦绣烟花……是的,我们的文化记忆太长太远,长远的世人都快遗忘了来时的路。而文字的力量有时却是如此苍白黯淡,描得出英雄佳人,却难描入骨相思;写得出珠玉玲琅,却难言风雅情致。
  一路游走,一路学习;一路采撷,一路感知。我有太多的情感思绪想要表达,提笔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但见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英雄豪杰;清角吹寒,惊破几回大梦春秋。或者,我更愿意把游学看作一次文化寻根的盛宴,抛却熙熙攘攘的心浮气躁,多了些俯仰膜拜的平心静气。暮然回首间,典籍中枯燥的文字,瞬间鲜活起来。人文的召唤栩栩如生,隔着时空,不乏的豪情和热血,收获的悟念和反思……
  慎终始追远,未知来路,焉知去向?

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
——安阳文字博物馆
  游学的第一站是安阳的文字博物馆,中华文明景观式的文字大典呈现眼前,从甲骨文到金文、籀文、小篆、隶书、草书、行书与楷书,文字使野蛮走向文明,语言使人类开拓发展。从人类诞生伊始,地球上许多地方的族群创造过文字,但只有极少数的原始文字走向了成熟并延用至今。从农业化后半期算起,文字的发展走过了大约5500 年以上的历程。许慎《说文解字》序中记载:“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中国文字的发展渊源流传,从“一片甲骨惊天下”到完整的六书系统,既可以说是文明的历史,也可以说是艺术的文明,承载着文明进程中的创造和不易,遥说着远古洪荒的智慧和启迪。
  汉字的形象是宇宙万物与原始人类生理、心理的图形同构,是“天人合一”的生命形象。古文字学家姜亮夫先生说:“象形字是全部汉字的基础”,甲骨文、金文中大量的象形字多是根据实物描画出来的,观之拙朴简稚,若抛开识别骨器、青铜器上似装饰又似字符的研究,倒寻摸出些古老的原汁原味之美来。王国维先生在《古雅之在美学上之位置》中说:“一切之美,皆形式之美也。”汉字的初始状态既是以形达意,汉字创造的过程便也是形式美的创造。刻符中直线刚劲,曲线柔美,波纹线轻快流畅,幅状放射线奔放,交错线激荡,平行线安稳等等,不一而足。
  李泽厚先生在《美的历程》中写到,“线条不只是诉诸感觉,不只是对比较固定的客观事物的直观再现,而且常常可以象征代表着主观情感的运动形式”。和诗歌音乐的吟咏发声相同,古老的文字也可视作原始民族主观情感的书面表达。它彰显了中华民族朦胧状态下对对客观规律的把握和艺术的想象,映射了中国人的美感享受。这也是贝尔所指称的“有意味的形式”。《周易》中说“立象以尽意”,我想,无数学者前仆后继的研究古文字,在破译原始文字密码的同时无疑也是在探寻文明的尽头。文字是模拟的、写照的,而背后的“意”却是幽深的、隐晦的。我们的祖先如何看待自然、理解世界以及自身都能从文字所立的象中得到启示。
  “东方式的线条是精神的轨迹、生命的经纬、情感的缆索,在创作过程中又是主体力量盈缩收纵的网络”,余秋雨先生这里讲的正适合东方式文字之美在表现生命、精神、情感力量上的神似。从这个意义上讲,汉字与所有的艺术门类都是相通的,来源于实际而又高于实际,当自然之美融合了人文创造后,便具有了极富生活体验和哲理思索的美感享受。

我在那山之巅雕刻菩萨,再用那佛法笑拈天下
——洛阳龙门石窟
  作为享誉世界的中国四大石窟之一,龙门石窟位于河南省洛阳市南郊伊水两岸的龙门山和香山崖壁上,至今存有窟龛2100 多个,造像10 万余尊,碑刻题记3600 余品,多在伊水西岸。佛龛雕塑或在流云中自由翱翔,或于山水中凌空飞舞,或捧果献寿,或天女散花,体态之轻盈,神情之优雅,令人叹为观止,其中“龙门二十品”是书法魏碑精华,唐代褚遂良所书的“伊阙佛龛之碑”则是初唐楷书艺术的典范。窟龛、题记、佛塔和造像数目之多,居中国石窟之冠。就龙门石窟整体的雕刻技艺而言,在它之前的石窟艺术均较多保留了“犍陀罗”和“秣菟罗”的艺术成分,但龙门石窟远承印度石窟之风,近继云冈石窟之范,与魏晋和南朝时期深厚的汉族文化相融而开凿,融入了汉民族平静和谐的审美风尚,石窟艺术呈现出中国化和世俗化的趋势,堪称展现中国石窟艺术进程的“里程碑”。依山而坐的卢舍那大佛是整个石窟中规模最大,也最富盛名的一处。
  接连多日的阴雨绵绵在我们到达龙门的那天,破天荒的晴光潋滟,心情都莫名的好了许多。但碧空如洗,伊水清扬,青山湛湛,如诗胜画。还没见到石窟的影子,就被这一汪山水透析的心间一派宁静。一路漫步,带几分“天地皆参透,陵谷自悠然”的闲适,又带几丝“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的欣喜。远远望见山间岩壁上参差嶙峋的石窟,就那么百代千年的俯瞰着这红尘滚滚,衬着蓝天白云,苍松翠柏,静享禅意。
  曾经石崖上熙熙攘攘的朝拜人群都如轻烟细雨般没了痕迹,石头上的文化却一刀一笔的留了下来,任凭风刀霜剑的打磨,益发安稳厚实。云雾蒸腾,香烟袅袅,人内心从不向他人叙说的私情秘语,都可以悄悄地掏出来,说给山崖石佛听。一眼万年,端凝的佛含笑不语,守着苍天苍莽、黄土黄邈,一坐就是千年。轮回中的梵音转响不停,悄然惊破尘世的风烟万里。数千年的风沙,人间的沧桑浩劫难道还少吗?佛的大藏经可以温暖这冷漠的岩壁,只是人世间的路,缘聚缘散、因果相循,佛亦无法。没经历过的人总不心甘,寻寻觅觅、辗转流离、尘埃落定,再轰烈的故事都归了平淡;再凛冽的心伤,也终于淡若无痕。在这菩提葱郁的佛国里,世人求佛,反求诸己。
  就让我在这莲花岸边尽情的舞一曲极乐之巅,从旭日东升的黎明,直至,漫天星光都就此踩碎在脚下;就让风里遥遥的诵经声徜徉不息、连绵不止,把内心所有的荒芜都涤荡。乱世的酒,倾世的情,狂饮而下,回首看这世间,灯火阑珊,淹没了的繁花似锦。
  唯指尖的一瓣心香,化作莲花,绽放:一念向善,万法皆明。匪不有初,鲜克有终。慎终如饴,则无败事。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秦始皇陵兵马俑


 
  秦始皇陵位于距西安市三十多千米的临潼区城以东的骊山之北。兵马俑即是始皇陵的陪葬坑,坐西向东,南倚骊山,北临渭水,位于陵园东侧的1500 米处。最早发现的一号俑坑是由步兵俑和骑兵俑组成的长方形军阵。东端是三列面向东的步兵俑横队,为军阵的前锋。其后是骑兵和驷马战车,战车与步兵相间排列,是军阵的主体。军阵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列分别面向南北的横队,为军阵的侧翼卫队。西端有三列横队,两列面东,一列面西,是军阵的后卫,布局
  严密,蓄势待发。二号坑阵式复杂,兵种齐全,是对阵的中坚力量。是兵书上称作“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偶落钩连,折曲相对”的军事理论图解。三号坑在一号坑的西端,呈凹字形布局。门前有一乘战车,内有武士俑。从其布局来看,似为统帅左、右、中三军的总指挥部。三坑呈品字形排列,工程浩大,世所罕见。出土的武士俑威风凛凛、形态各异,陶马生龙活虎、机敏警捷,极高的造型艺术显示了秦始皇威震四海、统一六国的雄伟军容。
  两千多年了,这些重见天日的秦国勇士只能在坑内睁着漠然的双眼,伫立。没有人参拜他们,也没有谁提出祭奠他们,他们不是帝王神灵,不会保佑人们升官发财;他们只是默默无名的战士,活着在沙场上疲于奔命,死了也无非孤魂野鬼。被埋葬的那一瞬,更没有谁顾及他们无声的留恋和抗议。天地缄言,鼓角无声,硝烟渐散,唯有大风裹挟着时间的马蹄声悄然远逝,所有的泪光和呜咽都在这无尽的黑夜中深深沉沦。始皇费尽心机,造出了这挥剑决云的庞大气势,却终没能决出个万代千秋。“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谁的江山,踏破马蹄,一身戎装,只为了那个王朝一梦。谁曾想一念执着,一眼苍茫;孤笛哀泣,冷月寒霜,父母妻儿年复一年的等待,最后硬把生离等成了死别。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确实,兵马俑的宏伟壮观震撼人心、天地失色,令整个世界都刮目相看。据史料记载,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前,秦有约五百万人口,但这五百万的人口就要供养差不多一百万的军队,即使是放在生产力进步的二十世纪初的中国要供养如此庞大的军队也是很困难的吧。秦王朝做到了,却也很快的覆亡了,贾谊《过秦论》曰:“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有的东西是会变的,譬如朝代,比如人心;有的东西却是长远亘古的,譬如仁道,比如信仰。
  始皇帝期待的长生不老,子孙万代早已化归尘土,凝望着俑坑中秦兵的面容,安静肃穆;沉敛自观,仿若时间和空间都与他们的世界没有任何关系,这一切都定格在金戈铁马、豪气干云的那一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我想,勇士精神的力量更甚华屋广厦,后世评论者说秦统治者“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而大浪淘沙见真金,历史终归会记住那些本该记住的。
  每个人都会死去,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曾真正活过。
  长街尽头,淡烟疏雨抹斜阳,宛若神话般久远的过去并没有随着游学的结束而远去。我们的生活并不仅仅是活着,而是如何活得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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