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修理（三）

这两个晚上你们都谈了自己的优点和缺点，现在轮到我向大家请教我的优点和缺点了。但是在点评之前，我要先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来东华寺修行？为什么要在东华寺出家？为什么要认万行为师，让万行教你们修行？这个问题你们每个人都要回答。你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很多人都是因为不适应社会，喜欢过佛门的生活才来到佛门。可是佛门也是一个团体，如果你在社会上的团体里都没有团队意识，不能适应团体生活，到佛门里也一样会不适应，一样不懂得怎么与人相处、协作。而且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万行表现得没有修行，觉得万行不是你想象和认识的那样，你是否能承受这样的结果？尽管有时候我们很自信，但是作为凡夫俗子，我们更多情况下都是被自己的眼睛所见、耳朵所闻所转，偏听偏信，人云亦云。
我们之所以来到一个人身边，是因为我们认可这个人。认可他的什么呢？认可他的思想，认可他的价值观。就我个人而言，你们都说认可我的法，可是你都不了解我的法，会真的认可我的法吗？你们只能通过看我的书，在东华寺住上一年，和我接触以后才能对我有所认识。为什么我规定想在东华寺出家的人必须先在这里住上一年？因为我们需要互相了解，关键是让你认识我，不存在我认识你的问题。其实你一来，和你说上几句话我就认识你了。我就怕你不认识我，将来有一天你看到我的缺点，就会想：怎么当初我都没有看到万行的缺点，现在才发现呢？说不定他是个骗子，一直在我面前隐藏他的庐山真面目。
我经常跟大家讲一个道理，所谓的接受一个人，不是接受他的优点，而是接受他的缺点，他的优点不需要你接受。如果你能接受他的缺点，优点就不必说了。可是我们往往是看到一个人的优点，才愿意跟他交朋友、共事，或者拜他为师。我们搞反了。我们愿意接受一个朋友，接受一个师父，想和一个人共事，是因为我们清楚地认识到我们能接受对方的缺点。如果你还没有看到对方的缺点就说你已经接受他了，你接受的只是对方的优点，一旦对方的缺点显露出来，你就会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你也就无法再接受对方，容忍对方了。所以你们想认我为师，必须看到我的缺点。如果看不到我的缺点，不能接受我的缺点，最后的结局可能就是不欢而散，所谓的有缘无分，甚至可能变成逆缘。
所以你们来东华寺后，我希望你们先看到我的缺点，而不是我的优点。尽管以后你可能跟师父感情不好，不认可师父，但是你走到外面是不能说你师父的是非的。因为师徒如同父子，头一旦磕下去，这种关系一旦形成，是否定不了的，不仅世间上看得到，出世间也看得到，世间和出世间是一体的。你只要起了心动了念，向宇宙虚空投放或发射一种信息，这个信息就会永远存在。即便我们这个娑婆世界有形有相的信息消失了，但是出世间无形无相的信息依然存在。甚至这一世我们能认识，能结上缘，某些事情能达成，都是因为过去投放出去的信息现在重新投射回来，我们接收到以后，彼此之间才会继续联结。所以我们的起心动念是非常重要的。一旦你认了这个师父，无论你走到哪里，他都是你的师父。即便将来你成了大师，他也还是你的师父。
好在我们佛门是非常民主的，可以拜很多师父。比如你剃了头，就有一个剃度师父。将来受戒还有一个受戒师父。如果想学某个师父的法，可以拜他为师，接他的法。如果想跟随一位师父修行，也可以依止他。所以“四弘誓愿”中有一句“法门无量誓愿学”。并不像有些人认为的那样，只能拜一个师父，修一个法门，如果多拜了几个师父，就是背叛师门，对师父不忠。真正的师父不会这样狭隘。相反，他就如同父母一样，只要对你的学习、成长有帮助，他巴不得你多拜几个师父，帮助你在灵性的道路上成长。
当然，有些师父有一套说辞：你没有定力，没有慧眼，不会识人，不能看其他师父的书，不能出去接触其他师父。可是你不看人家的教理，不跟人家接触，怎么比较呢？所以过去丛林里有一个规定：你在这个丛林出家、学习，必须住上三年才能出去云游参学。没有住上三年，没有和师父同吃同住，一起相处共事，你是没有资格评价这个师父的，单凭你与他的一面之缘给他下定义是不客观的。况且每个人都在成长，尤其是修行人，每天都在成长。
你们先说说万行在你们心目中最大的缺点和优点是什么，然后我会向大家汇报我认为自己最大的缺点和优点是什么。下属知道领导的缺点不说是不忠诚。领导知道下属的缺点不说是不负责任。你们知道我的缺点不说，说明你们不忠诚。我知道你们的缺点不说，是我不负责任。你们不要有任何顾虑，顾虑多了就说错了。
答：急躁。
上师：我是急躁，但我认为这不是我最大的缺点。我要是到了六十岁，自然就不会急躁了。在我身上体现出来的是二十岁冲动，三十岁狂妄，四十岁懂得一点点谦虚。就像古人说的，二十冲动，三十狂妄，四十谦虚，五十稳重，六十宁静，七十空。空就是没有我执了，你很难给他定性，说他急躁不对，说他固执也不对，说他大气还不对……你不能把他归于任何一类。在我身上的确验证了古人所说的这句话。我就是最近这三年才懂得一点点什么叫谦虚，过去我也狂，如果我不狂，一个人不敢起心动念盖这么大的寺庙，你们看我有多狂！但是十多年的磨练把我的狂打下去了，磨掉了，没有了，开始懂一点谦虚了。其实骨子里还不谦虚，但最起码在外表上学会了一点谦虚。
LX：我认为师父最大的缺点是喜怒无常。从修行的角度来讲也许是对的，喜怒无常是圣者的表现。但是从工作的角度会造成下属的困惑，在工作过程中我们有很多计划和细节，但是您的喜怒无常让我们无所适从，不知道这项工作是应该继续下去，还是停止不做。
DHS：我觉得师父比较智慧、勤劳、能干，但也有偏好，喜欢的工作，无论多忙都会把它做到位，不喜欢的，就会把它忽略掉。比如师父在这里这么多年，只上了一次晚殿。你本来是可以过一堂的，但是经常过二堂。你并不是做不到，而是完全做得到。现在慧发他们都学你，也像你这样。
上师：你说的这个问题的确存在，但我不认为这是我最大的缺点。从2008年寺院落成到我搬到兜率天之前，我每天早晨都上早殿，只有一次出门，飞机晚点了，回到寺庙已经是夜里两点多，所以第二天早上就没上早殿，我也不好意思吃饭，所以早饭也没吃。晚上都有事，确实都没上晚殿。
至于过堂，每天早晨上完早殿后，我都坐在那个高台上过堂。我是最不喜欢坐在那里吃饭的，吃饭本来是件很轻松的事，偏偏把位置搞得高高的，那么多人看着我吃饭，搞得我吃饭也不轻松。但中午只有一两次坐在上面过堂。晚上都是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吃点饭。我想：为什么老祖师要叫和尚坐在中间的台上吃饭呢？后来我明白了，这也是在训练他的威仪，破他的我执。我是不愿意坐在那里的，坐在那里确实要起带头作用，一定要参加过堂。所以只要找到合适的人，我马上就把这个位置让给他。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喜欢的事真的不想去做。而且我这辈子也不想朝这方面发展。但是在这方面确实给徒弟们造成了一种错觉：哎呀，师父都不重视上殿、过堂，我们重视干什么呢？
关于这件事，我也借此机会说一说。一个人要想在一个行业里立足，一定要有过硬的专业知识、技能与超人的长处。否则，无论你到哪里，人家都不会欢迎你，喜欢你，谁会喜欢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呢？谁都喜欢有一技之长、能独挡一面的人：拿家庭来讲，你能为家庭独挡一面；拿企业来讲，你能为企业独挡一面；拿国家来讲，你能为国家独挡一面。每个人都渴望得到别人的尊重和重用，可是你身上没有一样专长，没有任何过人之处，人家怎么会尊重你，重用你呢？
TZS：我觉得师父最大的缺点是没有原则，有些事情明明不应该答应，但人家说几句好话，面子拉不下来，就答应或者签字了。比如明明这个人不适合剃度，可是磕几个头，恳求几句，也就给剃了。
上师：你说的这个缺点的确存在，这方面我确实做得太没有原则了，明明知道不行，面子拉不下，磕几个头，心里防线就被他攻破了，就把我给收买了。这可是要命的缺点哦！你是知客，你就想办法帮我把这个缺点堵住，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你帮我筛选出家人选，不行就是不行，不要往我这里报。
TZS：这个人如果作为居士还挺好，在东华寺还能住上一段时间，结果头一剃，走得更快！
上师：那你就直接跟我说呀，还怕得罪我啊？遇到这种情况你必须说，不说，我也会有糊涂的时候，也需要人提醒。管好一个团队是需要大家互相配合，互相协作的，一个人是做不了事的，人家说独木不成林，一个好汉三个帮，你就是再能干，也只是在某些方面，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能兼顾。
PHS：我觉得师父最大的缺点是把工作和修行混在一起。但我认为工作就是工作，修行就是修行。比如在工程问题上，明知道不行，别人一说好话，还是签字了，没有原则！
上师：还有我的优点呢？优点也要说啊（众笑）。
PHS：优点是心量很大，格局很大，智慧很大。
上师：那是假大空吧？
PXS：我认为师父的大慈爱之心不够充沛。最大的优点是心量大，特别细心、勤劳，能吃苦。
WFS：我认为师父的缺点是对弟子做事不太放心。最大的优点是慈悲，慈悲每一个弟子。
HFS：我认为师父最大的缺点是不分青红皂白，颠倒是非，一手遮天（众笑），有时候造成徒弟很大的误解。师父在我们心中就是天，师父说什么我们就认为是什么。可是偶尔师父会像故意一样，给我们造成很大的压力。优点是勤奋，能吃苦。
上师：我认为我确实是一个勤劳的人，而且是一个超勤劳的人。
HHS：师父最大的优点，也是我最欣赏的，就是爱憎分明，特别能把握轻重缓急。缺点我感觉不到。
上师：怎么会感觉不到呢？我是一个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的人。是不好意思说吗？
CES：上师想让弟子快点成长，心情非常迫切，我非常理解。最近几年已经少用霹雳手段了，而是看大家的承受力，能承受的，用的力度就大一点，不能承受的就不用。
上师：那说明这几年我把你们都修理得差不多了，你们都进步了。
FXS：很多情况下优点就是缺点，缺点就是优点。师父是一个实证过来的人，所以把自己的位置定在道的顶端，非常高。但是面对的是凡夫俗子，师父用道里面的心态处理世间的事情，所以处处显出霸道的感觉。如果一定要说是师父的缺点，那就是霸道。但是诸佛菩萨到娑婆世界度众生，有时候要兼顾道和凡尘，这种关系很不好处理。当师父从道里走出来的时候，会显得没有主见，所以就会碰到心软的情况。但我认为师父的没有原则和随和是表面上的，或者说是头脑的，其实心里非常明白，因为师父处处都是以道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其实师父是一个爱憎分明、黑白分明的人。所以师父经常做出凡夫很难理解的事。另外师父很急，这是因为悲心重的缘故。
DZS：师父的教法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圆融的。如果一定要说师父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三次闭关，就是实修实证，这是最大的亮点。
上师：我们说的是为人处事的优缺点。
DZS：我认为师父在教化弟子方面应该具体化、细节化、明确化，直接指出来：你这个地方错了，这个地方应该怎么改，怎么下手。我现在就是得不到明确的、具体化的指导。很多人都是这样。
上师：好，我现在就给你指出来，你的具体化就是应该直下承担。
DZS：师父说的话，好多人听了都觉得是在讲自己，似乎都很明白，但是在具体的事情上却不知道怎么下手。所以师父的指导要落实到人事物上，这样我们改起来才会快一点。
HMS：我觉得师父最大的缺点是比较重视男众。
DFS：师父有点偏心眼。
上师：好像是有一点点。
FGL：师父的优点是胸怀大志，目标明确。缺点是有点偏心，喜欢听人打小报告。爱面子，有点虚伪。
FHS：我也觉得师父有点偏心，看出女众的问题也不直接说，太顾及女众的面子。
……
上师：其实你们刚才说的都存在，都对。但是我自己感觉到，包括我的几个最知心的朋友都说实际上我是一个非常懦弱的人。为什么我表现得这么刚强、霸道，做事这么迅速、利索、急躁呢？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内心懦弱。内心懦弱的人表现出来的恰恰是不懦弱，而是刚强、果敢等，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克服的弱点。至于你们刚才说的要面子、偏心、没有原则、不分青红皂白，根本原因还是懦弱在作怪。如果说过去我懦弱，我还没有本钱懦弱，就我自己单身一人，要名没名，要利没利，要财没财，什么都没有，过去懦弱可能还是一种假象或者小懦弱，而今天的懦弱可能就是真懦弱、大懦弱了。因为出关十三年来拥有今天的一切很不容易，的确是历尽了千辛万苦，所以在很多情况下都是任人宰割，不敢反抗，不敢挣扎，就是因为懦弱。至于要面子，我觉得还不是我最致命的弱点。好多事情看得很清楚，但是不愿意处理，不愿意拒绝，不愿意出手，原因还是一个，就是懦弱，这是我最大的缺点。
我最大的优点，可能你们都没有发现，就是能受气，能当受气包。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我能受气。在我身上验证了“打落牙齿和血吞”这句话。为了二十六年前一个老信徒说的一句话——我认为万行将来能成大事，能为佛教作点贡献，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为了二十岁时立下的志向——我要当一个样板和尚，以佛为榜样，以祖师为榜样，我就代表正法，我就是明灯，我走到哪里，就把正法带到哪里，只要我在，正法就不灭。就是为了这个信念，就是靠这个信念，我支撑到现在，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冤枉、委屈，全部都往肚子里咽。其实这才是我最大的优点。人家之所以肯帮我，也正是看到了我能吃苦，能受气。一个不能吃苦、不能受气的人，什么事都做不成。受气是一种心量，是一种承载力，是一种格局，是一种信念。不能受气，刚才说的这几项你都不可能拥有。即便拥有，你也无法把它发挥出来。
其实我身上最大的缺点和优点就是这两点，一个是懦弱，一个是能受气。从出家到今天二十六年都是这么忍过来的，而且基于这个身份、这个位置，这一辈子都要这样受气下去。其实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当和尚，可是没办法，这辈子就是当和尚的命。我十八岁出家，二十岁明白了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这就是我愿意毕生追求的、愿意拿生命来换取的东西，我应该为它而活，为它流血流泪流汗，乃至为它牺牲生命。当我坚定了这个信念，这二十四年来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尤其是最近两年，我更清楚地认识到这一辈子都要过这种生活了，这简直就不是人过的生活！为此我哭了好多次。可是我自己选定了这种生活，而且达到了一定的高度，退下来的代价比走完的代价还要大。如果说我的人生是一百公里，我已经走了七十公里，退回去要退七十公里，而走完只要再走三十公里。实际上我真的不情愿走这条路，吃这碗饭。但是到了今天已经没有办法了，必须走下去，而且还要用心走好。我所能做的只有说服自己调整心态，每天面对大家，接受大家，适应大家，包容大家，忍让大家，乃至最后包容忍让都不存在，就是欢喜奉行，为佛教、为众生、为民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所以当我看到身边的弟子和朋友都有理想、有抱负，或者说有欲望，却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不能为你们的理想、抱负或者说欲望流泪、流血、流汗、吃亏、受气、受冤枉、受委屈。如果你不能为了你的理想和信念付出一切，承受一切，即便你的理想实现了，你也没有感觉，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意义。就像如果今天我把方丈的位置让给你，因为不是你自己奋斗得来的，你对这个位置也不会有感觉一样。只有自己一手创造的东西才会有感觉，才会珍惜。至于你的感觉能持续多久，对你所拥有的会在意多久，那是你的智慧和境界的问题。
建庙也尝试过了，方丈也当过了，受人崇拜、追随也体验过了，但是我认为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都没有意思，我真正想要的是了生死，成佛作祖。为了成佛作祖，过去受气，现在受气，将来还要受气。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这辈子都要过这种生活。如果你不说服自己去适应，这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如果你有了某种理想和信念，而且你认为这就是你真正想要的，为了它，你愿意付出一切，牺牲一切，承受一切，这才是你内心真正的信仰，否则你并没有真正的信仰。实际上我是一个超级敏感的人，一个敏感的人，他的心灵是很容易受到伤害的。但是作为一个师父，作为一个单位的负责人，无论受到什么伤害，受到多深的伤害，全部都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能向谁寻求理解，寻找答案呢？你们有问题可以向我诉说，我有问题能找谁说呢？只能通过对天诉说、祷告、打坐、做深呼吸得到缓解和释放。你们把我当佛看，当大师看，其实我还是喜欢你们把我当人看。把我当佛看，当大师看，我太累了，我也需要释放，也需要找平衡。所以我经常跟自己说：我的心态每天都要调整、梳理，如果有一段时间不调整，不梳理，恐怕我也要变态，也要发疯发狂了。我的眼根耳根非常灵敏，听到看到的都能原原本本地录制下来，不像你们，听到看到的转身就忘了，这样的人是最幸福的。而一个眼根耳根能录进东西的人，好的东西容易录进来，不好的东西也容易录进来，自然很容易受到伤害。
但是作为一个出家人，作为一个师父，作为一个想成佛的人，所有的苦水、所有的委屈、所有听到看到的不好的东西，你都不能再往别人身上倒，只能自己储存起来，然后通过打坐、祷告来排遣和释放。好在这么多年来我已经掌握了诀窍，否则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早已经是一个内心千疮百孔、扭曲变态的人了。之所以现在相对还阳光、积极、乐观，是因为我学会了随时调整自己的心态。
刚开始建寺那几年，我的时间精力都用在建寺和应对外面的事情上。现在寺庙的建设告一段落了，我才有时间、精力来完善自己，培养徒弟，不能让追随我的人满怀希望而来，空手失望而去。一个人对自己负责表现出来的是对别人负责。至于我所用的手法，可能大家不理解，但是我自己清楚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并不存在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的情况。你是我的徒弟，你有致命的缺点，如果我让你带着这种缺点待在我身边，或者带着这种缺点离开我，那就是我最大的悲哀，也是我对你不负责任。你在我身边能承受我的高压政策、野蛮霸道、蛮不讲理，你出去开山建寺或者住持一方，就没有不能承受的事，没有挑不起的担子，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都不会有问题。
正如内明给我当了五年侍者，他离开后到河源建寺，碰到事情时我问他，他说：“这算啥事啊，跟我在你身边相比，万分不及一！我在你身边能承受你的高压政策，到哪里去，无论是政府、信徒还是当地人的事，都不算什么事。我心里想：这就达到我的目的了。而五台山寿宁寺的富华如果当初做过几年我的侍者，到五台山后就不会面临今天的局面。
你在我身边能接受万行这种风格的人，你出去后没有什么样的人是不能接受的。否则你出去后就像富华一样。今天我又用同样的手法复制了广融，几年后，我还是会让他离开我。他出去以后，受气也好，受委屈也好，被冤枉也好，都不可能超过我让他承受的分量，他带着这种“抗病体”“免疫力”离开我，出去开山建寺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同样，我收了几个法子，他们在外面开山建寺，遇到的问题和富华一模一样。他们看我在不知不觉间就把这么大的寺庙建起来了，实际上他们看到的只是表面，这些年来我所经历的一切他们并不知道，我也不可能让他们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你们知道，只能带进棺材里。我们人都喜欢把光明的一面、成功的一面展现给大家，但是流血流泪流汗、受委屈、受屈辱的一面是不可能让别人看到的。但是，一个成功的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都要忍受种种的屈辱和委屈，都要经历种种挫折、磨难和考验，不可能不经历磨难和考验就轻易地成功。一个人之所以在他的行业里成功了，是因为他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承受不了别人不能承受的，所以他才能跨过那些激流和险滩，度过所有的风浪。
为什么有些事情不应该这么做，我却这么做了呢？或者你们觉得应该出手，而我没有出手呢？因为我的承受力比你们强，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小事。但是，站在你们的位置上，你们必须出手，必须坚持原则。如果也像我一样，那就是不负责任了。当然，如果你真的能像我一样，那你就是万行第二了，我也要恭喜你了！一块石头扔到碗里，扔到缸里，扔到水塘里，扔到湖里、海里，反应是不一样的。所以有时候寺庙里的人做事过于节俭，我说我也主张节俭，不主张浪费，但是只要你把事情做好了，多花点钱也无所谓，就怕你没把事情做好又浪费了钱财。我知道培养人才是一定要耗费钱财的，这是人才投资的成本，是不可避免的。
有时候想想，上天对我不薄，你看，长得像李逵、张飞一样，胡子拉渣的，眉毛这么浓，脑袋这么大，看上去很凶。其实我的内心和我的外表恰恰相反。可能上天知道这个小子要当大师，所以给他一套假面具。我说我的性格懦弱，你们可能都不相信。
为什么我说普慧是一个优秀的当家，一个优秀的总经理人选呢？有些事情他替我把关，把关得非常好。作为一个寺院的方丈，大事你要把握，小事找到你了，你也得把握。我知道我这个人一牵扯到具体细节的事情就烦，我不愿意在小事上、细节上投入太多，尤其是最近两年，我更加意识到我有更高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把时间、精力放在具体的事情上。如果我每天把时间、精力、心思放在处理具体的事情上，陷在琐事里，我就不会有那么多思想和著作产生了。你们写过微博的人，尤其是慧发，都知道，每天陷于具体的事务里，哪里可能每天都能准时写出带有原创思想和灵感的文章或语句呢？
这几年，小和尚们的确逐渐在成长。但是你们的素质和你们的理想、抱负是不成正比，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的，难道你们不着急吗？为什么你们不着急呢？可是我非常着急，我的素质和我的理想相距太远了。我的理想就是做一个样板和尚，就是成佛作祖，很简单，很明确。但是我的素质，无论是心理承受力，还是我的悲心、气量、智慧、忍辱精神，和我确立的目标都不成正比。尽管我说我最大的优点是能受气，但是离我的理想还远得很。如果我只想做一个人，受这么多屈辱、委屈真的不值得。但我是要成佛作祖的，受这点委屈、打击又算得了什么？我希望在座的，你们的素质和你们的理想要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尽管现在你们做不到，但最起码要认识到你们的素质和你们的理想相距甚远，不成正比。
这两个晚上让你们每个人都在大众面前剖析自己的优点和缺点，而且这些优缺点不仅要你自己认识到，在座的大家，包括你的至亲好友也要认可。如果只是你自己的认识，他们并不认可，那么你所说的还不是真实的你。所以你一定要问身边的至交好友。正如我认为我最大的优点是能受气，最大的缺点是懦弱一样，这不仅是我自己认识到、看到的，我的至交好友们也认可。他们之所以护持我这么多年，正是因为他们认为我的心量还可以，能受点气，是个器材，所以才愿意帮助我。如果我的心量跟个别徒弟那样，像针眼那么小，谁愿意跟你说真话，说出你的缺点呢？人家跟你说真话，指出你的缺点，你可能恨人家一辈子。人家又不欠你，不该你，干嘛要跟你说你的缺点？如果我不是你的师父，不是出家人，你问我你的缺点是什么，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但是，今天即便我不是你的师父，但我是个出家人，如果你问我你的缺点是什么，我还是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