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晃狂放东坡也曾卑躬求人
苏东坡《与章子厚书》 轼顿首再拜子厚参政谏议执事。去岁吴兴,谓当再获接奉,不意仓卒就逮,遂以至今。即日,不审台候何似? 轼自得罪以来,不敢复与人事,虽骨肉至亲,未肯有一字往来。忽蒙赐书,存问甚厚,忧爱深切,感叹不可言也。恭闻拜命与议大政,士无贤不肖,所共庆快。然轼始见公长安,则语相识,云:“子厚奇伟绝世,自是一代异人。至于功名将相,乃其余事。”方是时,应轼者皆怃然。今日不独为足下喜朝之得人,亦自喜其言之不妄也。 轼所以得罪,其过恶未易以一二数也。平时惟子厚与子由极口见戒,反覆甚苦,而轼强狠自用,不以为然。及在囹圄中,追悔无路,谓必死矣。不意圣主宽大,复遣视息人间,若不改者,轼真非人也。来书所云:“若痛自追悔往咎,清时终不以一眚见废。”此乃有才之人,朝廷所惜。如轼正复洗濯瑕垢,刻磨朽钝,亦当安所施用,但深自感悔,一日百省,庶几天地之仁,不念旧恶,使保首领,以从先大夫于九原足矣。轼昔年粗亦受知于圣主,使少循理安分,岂有今日。追思所犯,真无义理,与病狂之人蹈河入海者无异。方其病作,不自觉知,亦穷命所迫,似有物使。及至狂定之日,但有惭耳。而公乃疑其再犯,岂有此理哉?然异时相识,但过相称誉,以成吾过,一旦有患难,无复有相哀者。惟子厚平居遗我以药石,及困急又有以收恤之,真与世俗异矣。 黄州僻陋多雨,气象昏昏也。鱼稻薪炭颇贱,甚与穷者相宜。然轼平生未尝作活计,子厚所知之。俸入所得,随手辄尽。而子由有七女,债负山积,贱累皆在渠处,未知何日到此。见寓僧舍,布衣蔬食,随僧一餐,差为简便,以此畏其到也。穷达得丧,粗了其理,但禄廪相绝,恐年载间,遂有饥寒之忧,不能不少念。然俗所谓水到渠成,至时亦必自有处置,安能预为之愁煎乎? 初到,一见太守,自余杜门不出。闲居未免看书,惟佛经以遣日,不复近笔砚矣。会见无期,临纸惘然。冀千万以时为国自重。 北宋英、神、哲宗年间,有这么一对朋友,他们都熟读经史而才华卓越,年龄相仿又同科进士及第,荣登青年才俊之列,性格均爽直洒脱,意气相投,先后入仕结交作挚友,同游湖光山色,把酒畅叙友情,诗文唱和,笑语打趣,赤诚相见。如果没有“政治”这个贱人从中作梗的话,二人之间的情谊会历久弥深,也许还会给我们留下更多才子雅士间的轶事趣闻。可惜二人最终却分道扬镳。这两位,一个是大名鼎鼎的狂放才子苏东坡,一个是曾权倾朝野的宰相章惇。 不妨先来看看两位人生履历线路图的比对,颇具戏剧性: 进士及第。宋仁宗嘉祐二年(公元1057年),苏轼20岁,章惇21岁,一同考取进士,也各自上演了一段小插曲。章惇因本届殿试状元是他的侄子章衡,叔叔名次落在侄儿后面,大约是感觉很没面子,或者是怕影响侄子的任用,章惇选择放弃,又考了一次,顺利登进士甲科;苏轼的一幕有些悲催,他原本应被判作头名的,主考官欧阳修十分欣赏这份答卷,透过字里行间的犀利与雄辩,他确认这一定出自其弟子曾巩之手,为避嫌疑,先生大笔一挥将之降为二卷,就这样,苏轼以第一名的文章获取了第二名的成绩。 初入仕途。嘉祐六年(公元1061年),苏轼授大理评事(七品待遇)、签书凤翔府判官(府州副职幕僚);章惇任商洛令(县官)。期间同作县级官员,二人开始交往并建立友谊。 分道扬镳。宋神宗熙宁二年(公元1069年)王安石开始变法,章惇支持新法被重用提拔,在朝廷及州郡被委以重任;苏轼因上书质疑新法,外放任杭州通判(州郡副职),随后又调往密州、徐州、湖州等地,一直在县一级徘徊。1079年因“乌台诗案”获罪贬往黄州。 首度起伏。公元1084年神宗驾崩,幼子哲宗继位,高太后临朝,以司马光为首的旧党咸鱼翻身。章惇被贬出知汝州;苏轼受召到朝廷,官职连升数级,任翰林学士知制诰(三品御用笔杆子)。 二度起伏。宋哲宗元祐八年(公元1093年)高太后去世,哲宗赵煦亲政,再度推行变法,新党东山再起。章惇好运降临,任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当朝宰相);苏轼则接连被贬至惠州(今广东惠州)、儋州(今海南儋州)。 三度起伏。哲宗死,徽宗立,元符三年(公元1101年),苏轼平反得以复官北归,途中死于常州(今江苏常州),享年六十四岁;章惇被贬作雷州司户,再贬舒州团练副使,1105年死于任所,享年七十岁。 凄凉结局。苏轼奔着希望而来死于朝圣的北归途中,章惇绝望之中怆然南去魂殁异乡。 回头来看这一对朋友,分明是宦海中的两片浮萍,命运完全受政治风浪的支配。纯真的友情不得不让位于党争,因为阵营的存在两人甚至相互交恶。也许,苏东坡更有才华,诗名更盛,遭际更值得同情,而章惇文名不显又曾享受过位极人臣的荣华,所以,世人把更多的污水泼到他头上,甚至苏轼的灾难更多地也归咎于他,于是冠之以“奸臣”、视其作小人。其实,历史是很可悲可怜的,人云亦云、以讹传讹,常常是一说好,此人便通体灿烂、白璧无瑕,一说坏,便一无是处、遍体鳞伤。对照一下现实,看看我们身边每一个活生生的人,谁不是恶中有善、善中藏恶?皆非完人也!章惇对于与苏轼的友情一直是十分珍惜的,为这位朋友也曾施过援手。乌台诗案审理期间,章惇为替苏轼开脱,当面驳斥宰相王珪、恶人舒亶。而东坡先生也并非像人们盖棺定论的那样坦荡豪放、宁折不弯。当身陷囹圄之时,他也曾屈服于权贵,痛悔反思、泣泪谢罪,乞求宽恕。审讯期间,他不仅承认诗文讥讽朝廷,同时出卖驸马王诜,为表诚意,又把自己任上的一些玩忽职守的事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个痛快。 东坡幸免于死被贬黄州后,章惇仍一日既往给予他关心,亲笔给苏轼写了一封信。苏轼来到黄州,他清楚自己的危险并未完全解除,他更清楚章惇此时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为了能够得到保护,也为了让皇帝和朝廷看到他真诚的悔改之意,苏轼给章惇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回信——《与章子厚书》(章惇字子厚)。用心玩味苏轼的这封信,不难发现端倪,实则是东坡先生卑躬屈膝讨好权贵,意图通过章惇代为转给天子的一份《检讨书》。 非是在下有意于一代文豪的鸡蛋里挑骨头,请看《与章子厚书》的具体内容: 苏轼首先套近乎,向章惇表示二人超越他人的特殊亲密关系:“轼自得罪以来,不敢复与人事,虽骨肉至亲,未肯有一字往来。”我自从获罪以来,从未跟别人联系过,即使骨肉至亲也不曾有一字一书相通。苏轼的言下之意,是只有咱俩这种特别亲密的老朋友,我才会乐于说说心里话。无形中,苏轼眼里,与章惇的友情高于骨肉间的亲情。章惇自会领会到这一点。事实是怎样的呢?苏轼并非断绝与亲人的书信往来,即使在狱中、来黄州的路上以及安顿下来,他一直跟其弟苏辙有联系,甚至与受他牵连的王巩也有书信往来,绝非他所说的“未肯有一字往来”。 苏轼接着表感激:“忽蒙赐书,存问甚厚,忧爱深切,感叹不可言也。”突然得到你的来信,深切慰问、热情关怀,令苏某感动万分,无法用语言表达。——东坡先生不肯说出“受宠若惊”四字。 进而,苏轼向权贵献上肉麻的恭维:“恭闻拜命与议大政,士无贤不肖,所共庆快。”听说老朋友你荣任参政谏议执事(副相),天下人都为之拍手称快。——东坡先生从哪里得到的这个全国人民拥护章惇的信息?继续看东坡恭维人的妙语:早年在长安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说:“子厚奇伟绝世,自是一代异人。至于功名将相,乃其余事。”你章子厚是绝世奇才,出将入相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当时有人还不信我的话,“今日不独为足下喜朝之得人,亦自喜其言之不妄也。”今天我不光为朝廷得到你这个栋梁之才高兴,更为我当初的准确预言高兴。——这种文人式的巧妙吹捧,恐怕非一代大文豪所难为。 既然是检讨,当然不能一味献殷勤说漂亮话,必须有个追悔莫及、痛改前非的深刻自我剖析,“轼所以得罪,其过恶未易以一二数也。”我的招祸遭贬实在是罪恶累累。“及在囹圄中,追悔无路。”“不意圣主宽大,复遣视息人间,若不改者,轼真非人也。”没想到圣上开恩留我一条命,如果我再不痛改前非,那还算是人吗?“追思所犯,真无义理,与病狂之人蹈河入海者无异。”于今想来,我所犯的过失,真是糊涂透顶,简直就像是一个病狂之人愣要跳河投海一样。——深刻!真深刻,深刻得令人不得不动容! 按照检讨的格式,反思过后当然是最后的保证:“而公乃疑其再犯,岂有此理哉?”老朋友你担心我会再犯,怎么可能呢?请你一定相信我,从此坚决痛改前非,绝不重蹈覆辙! 结语处苏轼表达了两个意思,似乎不经意,其实另有深意:这里天气不好,我平生不善积蓄,生活拮据,“布衣蔬食,随僧一餐”,跟着僧侣们布衣粗食,时常怀揣“饥寒之忧。”——这是有意给章惇留下一个可怜相,以期引起同情; “闲居未免看书,惟佛经以遣日。”闲时倒是看看书,不过看的是佛经。——表示苏某已超然物外,一心向佛不问世事,请章大人放心。 东坡先生的这份检讨可以作为学生作文的范例。根据两人的履历我们知道,没过几年世事颠倒了,苏轼受器重而章惇落魄了。可惜,没看见章惇给时任天子大秘的东坡先生也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书。——真不够哥们意思! 苏、章之间还有这么两段轶事流传至今,一则是:俩人同游黑水谷,“下临绝壁万仞”,水上只放了一块窄木板做桥,章惇让苏轼踏着木板过去在悬崖绝壁上题字,苏轼不敢过。章惇像走平路似地过去了,然后身系绳索不慌不忙地在绝壁上大书“章惇苏轼来游”几个大字。二人返回途中,苏轼对章惇说:你将来肯定能杀人。章惇不解,问为什么?苏轼说:“能自拼命者能杀人也。”另一则是:苏、章正在山寺小饮,忽然听说山上来了老虎,俩人骑马去看,离老虎几步远的时候,座下马吓得不敢走近,苏轼扭头就往回跑,章惇却不知从哪儿找来个铜锣,就地抓块石头敲得当当响,“虎即惊窜”,老虎被锣声给吓跑了。
大约是因为以上两件事吧,东坡先生得出了一个结论,章惇不要命,也敢要人命;跟谁都能玩直率,跟章惇却不能来硬的。所以他才会在章惇的劝告面前,痛悔自省坚决表示改过自新。 附:苏东坡《与章子厚书》 轼顿首再拜子厚参政谏议执事。去岁吴兴,谓当再获接奉,不意仓卒就逮,遂以至今。即日,不审台候何似? 轼自得罪以来,不敢复与人事,虽骨肉至亲,未肯有一字往来。忽蒙赐书,存问甚厚,忧爱深切,感叹不可言也。恭闻拜命与议大政,士无贤不肖,所共庆快。然轼始见公长安,则语相识,云:“子厚奇伟绝世,自是一代异人。至于功名将相,乃其余事。”方是时,应轼者皆怃然。今日不独为足下喜朝之得人,亦自喜其言之不妄也。 轼所以得罪,其过恶未易以一二数也。平时惟子厚与子由极口见戒,反覆甚苦,而轼强狠自用,不以为然。及在囹圄中,追悔无路,谓必死矣。不意圣主宽大,复遣视息人间,若不改者,轼真非人也。来书所云:“若痛自追悔往咎,清时终不以一眚见废。”此乃有才之人,朝廷所惜。如轼正复洗濯瑕垢,刻磨朽钝,亦当安所施用,但深自感悔,一日百省,庶几天地之仁,不念旧恶,使保首领,以从先大夫于九原足矣。轼昔年粗亦受知于圣主,使少循理安分,岂有今日。追思所犯,真无义理,与病狂之人蹈河入海者无异。方其病作,不自觉知,亦穷命所迫,似有物使。及至狂定之日,但有惭耳。而公乃疑其再犯,岂有此理哉?然异时相识,但过相称誉,以成吾过,一旦有患难,无复有相哀者。惟子厚平居遗我以药石,及困急又有以收恤之,真与世俗异矣。 黄州僻陋多雨,气象昏昏也。鱼稻薪炭颇贱,甚与穷者相宜。然轼平生未尝作活计,子厚所知之。俸入所得,随手辄尽。而子由有七女,债负山积,贱累皆在渠处,未知何日到此。见寓僧舍,布衣蔬食,随僧一餐,差为简便,以此畏其到也。穷达得丧,粗了其理,但禄廪相绝,恐年载间,遂有饥寒之忧,不能不少念。然俗所谓水到渠成,至时亦必自有处置,安能预为之愁煎乎? 初到,一见太守,自余杜门不出。闲居未免看书,惟佛经以遣日,不复近笔砚矣。会见无期,临纸惘然。冀千万以时为国自重。 东汉大学者:边给弟子授课,边与戏子取乐 才女班昭教女儿怎样为人妻 班昭五十多岁时,业已声名远播,自觉没有什么东西再值得她留恋和牵挂,而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几个尚未出嫁的女儿。利用空闲,她创作了《女诫》,用来教导女儿们,怎样去给人家做一个合格的媳妇。根据班昭自己的说法,“男能自谋矣,吾不复为忧也。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儿子已自立,不用她操心了,唯独几个尚未出嫁的姑娘,如果不加以训导教诲,不教教她们做人妻的规矩,恐怕会在人家有失礼仪,辱没门风。班昭写完《女诫》,不仅亲自给女儿们讲解,还让每人都亲手来抄写了一遍,督促她们牢记在心,希望“其勖勉之“,自我勉励。 班昭是立足于夫妻和睦相处的角度讲这番话的,我们最好不要上纲上线到”人格“的层面上去看待和理解。 这一章的内容现代人多有诟病,其实仔细辨别班昭的用意,所言不过都是女人最平常的气质修养和言谈举止,今天,班昭所希望的端庄秀丽、知书达理的女子,仍是男人们最推崇和向往的贤妻。如今用心做到她所说的这”四行“,对女子的个人气质修养不无裨益。娇生惯养的美眉们,严格按班昭奶奶说的做做看,保证将来成为一个落落大方人见人爱的女人。 专心第五。为人妻,感情一定要专一。班昭引用《礼记》的话提醒女儿:“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古代的男人可真幸福,他们可以纳妾再娶,但老婆绝对不能两次嫁人,当老公的,就是老婆头上的天。那么,女人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好好敬”天“,”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让丈夫一人满意了,你便获得了一辈子的幸福,失去自己丈夫的欢心,女人一生可能就交代了。怎样才能取悦夫君呢?一是洁身自好,别招惹别的男人,二是眼睛不要乱瞟,特别是不要老朝门外瞅,三是”出无冶容“,外出不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四是尽量不要去热闹场所。总之一句话,始终让丈夫觉得你”专心正色“——专心一意、心无旁骛。 班昭教女儿的这一章内容,虽颇多商榷之处,不无捆绑女子从一而终的愚昧节烈观,但当下的人们并非从中毫无受益。离婚实在是对女子的伤害大过男人,一般的女人,但凡一生能得意于一人,谁也不愿改弦更张。从这个意义上讲,班昭劝女儿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还是有积极意义的,殊非枷锁,乃是肺腑之言。 曲从第六。家里除了丈夫,最应关注的人是公婆,因为这两位既是长辈,又是对丈夫能产生最大影响力的人。“夫虽云爱,舅姑云非,此所谓以义自破者也。“老公虽然爱你,但婆婆意见挺大,你的婚姻也难保险。那怎么办呢?讨好婆婆;怎么个讨好法呢?”固莫尚于曲从矣。“就是无条件地认同和服从婆婆。 这一章班昭讲的是如何处理婆媳关系,婆媳关系是个千古难解的题目。从人格平等上讲,班昭教女儿的似乎不一定对;放到实际生活中去,却不失为息事宁人的万能法子。——给人家做过媳妇的人都懂得这个。 和叔妹第七。丈夫疼爱你,是因为婆婆喜欢,婆婆喜欢你,少不了小叔子和小姑子们常常夸你。由此看来,“我臧否誉毁,一由叔妹。“公婆对媳妇的褒贬毁誉,往往跟小叔子和小姑子有直接关系。惹恼了小姑子,婆婆不开心,婆婆不开心,丈夫就会生烦恼,丈夫烦恼,你就没好果子吃。 班昭这里的意思,是要女儿与家庭里的每个成员都搞好关系,至于叔妹、公婆、夫君与爱她与否,是不是班昭所讲的那么个逻辑关系,并不重要。 总体阅读体会班昭的《女诫》,我们所感受到的,是一位知性而慈善的母亲,对女儿眷眷的心。也许交给正统的道学先生来评判,难免给班昭女士扣上一顶提倡“男尊女卑“、”三从四德“的大帽子。事实上班女士原只是用来教导自家女儿的,无奈当时的人们得知她的这篇文字后,争相传抄,奉为法典。再者说,即使历史已经走到她之后两千多年的今天,但凡家教谨严、学养深厚的父母,面对膝下小女即将嫁人成婚,所谆谆叮嘱的,恐怕也并超不出《女诫》所涉及的范围。 东汉誓不再嫁两寡妇 不幸的是,独自一人艰难地抚养儿子到十五岁,眼看成人,儿子又因病夭折,只剩下孤零零的她了。如果说此前一再拒绝改嫁,还有个儿子做借口,这一下,正值美好年华的她,另寻新夫,再组新家,成了唯一的出路。左邻右舍是这样认为的,桓氏自己也是这样预测的。可这不对她为丈夫守忠的心思呀,怎么办?“妻虑不免,乃豫刑其耳以自誓。”桓氏是个坚毅而刚烈的女子,她为了摆脱改嫁,手持菜刀割掉了自己的耳朵,借以明示自己绝不改嫁。 家族的长辈们既为她的举止感动,又十分地同情她,纷纷出面来劝慰她,说:家里并没有一定要你改嫁的意思,即使希望你再找个人去过日子,你不愿意的话,可以给我们说嘛,没必要用这种自毁身体的极端方式来表达诚意呀! 桓氏最终没再嫁人。 第二位誓死不嫁的女子叫荀采,父亲叫荀爽。荀采十七岁时嫁给南阳的阴瑜为妻,十九岁生下一个女儿,丈夫阴瑜突然间就死了。“采时尚丰少,常虑为家所逼,自防御甚固。”十九岁的荀采年轻漂亮,但她却老担心家人让她改嫁,自我防范得很严。就这样一直坚守着从一而终的信条。不久,同乡一个叫郭奕的小伙死了老婆,荀采的父亲荀爽得信,不愿看着女儿年轻轻就守寡,他托人牵线搭桥,答应把女儿荀采改嫁给丧妻的郭奕。 父亲了解女儿的脾气,知道她不想改嫁,所以为了把生米做成熟饭,他采取了瞒哄女儿的办法。他托人给女儿带话,说他病重卧床不起,希望女儿能回来看看他。荀采听说父亲病了,不得不起身回娘家,但她留了个心眼,为防止家人借父病逼她再婚,出门前她在怀里揣了把刀。到家,父亲果然没病,事情果然是要把她嫁给郭奕。父亲的话音未落,荀采猛地从怀里抽出刀来架在自个儿脖子上,声称:除非死,绝不改嫁!老父亲连忙让家人夺下她手中的刀,“扶抱载之”,连拉带扯强行把她抱到了车上,送到郭奕家成亲。一路上,荀采挣扎嚎叫,无奈父亲安排了许多人手,她一点逃脱的机会也没有。 被人摁着头与郭奕拜了天地,荀采一看硬性抗争不奏效,与郭奕入洞房的当晚,她改变了策略,“乃伪伪欢悦之色”,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然后温言软语对大家说:我原本打算要跟我丈夫阴瑜死则同穴,受家父所迫,要我改嫁到这里,“素情不遂,奈何?”我的心愿不能实现,你们说怎么办?众人没人理她。她让人点亮四盏灯,自己穿上华丽的衣裳,然后请新郎郭奕来见。郭奕以为她同意了婚事,兴冲冲地前来入洞房,谁知二人见面后,荀采只顾跟新郎说个没完,一直聊到了天亮,什么事也没干。郭奕不敢强迫她,一晚上只好应付着她,“至曙而出”,天明后呵欠连天地悻悻退出新房。 荀采清楚,这样糊弄郭奕并非长久之计,思前想后,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她吩咐身边的人,说她要洗澡,请给她准备浴具热水。家人给她在新房安排好沐浴的东西后,她赶走所有的人,独自进屋关上房门。不一会儿,门外的人发现房门上出现了三个字——“尸还阴”,“阴”字好像写得不完整,众人正脸贴在门上琢磨玩味那三个字的含义,荀采“遂以衣带自缢”,在屋里用衣带上吊自杀了。她用死来抗争,用死来表明自己的忠贞不二。——“尸还阴”,分明就是说,我死了也是阴家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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