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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昆明:29条生命的最后一个夜晚

 翔山 2014-03-04

  不同的旅途起点,同样的人生终点,29条生命在昆明夜色里,戛然而止。根据现有信息,新浪新闻客户端整理了他们的故事。他们不应该只是一个个冰冷的编号,而应该是一个个温热的人生。

  普学飞

  像每一对外出打工的夫妇一样,普学飞和杨自清的行李并无特殊——两包衣服,特殊的是10斤重的自制火腿。

  火腿是用老家云南禄丰的方式腌制的,尽管不如邻近宣威火腿那么有名,可夫妻俩还是要将其从昆明带到千里之外的浙江杭州。

  浙江钱江智能厂,是此次旅程的终点。半个月前,妻子杨自清就买好了转车杭州的车票。他们已经在那里打了三年的工。性格质朴的普学飞颇得工友喜欢。有工友和他说,家里母亲生病,急用钱,他就把刚发的1000元工资借给工友,然后工友就消失了,再也联系不上。

  姐姐骂他傻,他笑着帮人解释:“也许人家真有难处。”

  或许是傻人有傻福。在外打工时,普学飞认识了妻子杨自清,两人恋爱不久就结了婚。

  女儿蓉蓉出生,普学飞如获至宝,要什么给什么,宠得不行,女儿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要想办法给摘下来。父女俩最喜欢的游戏是“骑大马”,蓉蓉坐在普学飞脖子上,满屋子“嘚驾嘚驾”地跑。

  这次出门前,普学飞和女儿拍了张合影,蓉蓉穿着新裙子坐在他买的小汽车中。蓉蓉一直抱住爸爸的大腿不让走,普学飞就骗她说去给她买棒棒糖,然后狠心出门。

  3月1日下午2点46分,火车驶出禄丰站,近六点,普学飞和杨自清抵达昆明站。

  同行的还有另外两对夫妇。嫌麻烦,吃饭前他们一起去把行李寄存了,5块钱一包,花了15块钱。

  存好行李,三对夫妇在火车站旁找了个小餐馆吃饭。点了卤猪脚、油炸鱼、干煸四季豆、干煸土豆丝,还有泡菜。普学飞吃得很好。饭毕,夫妇们坐着休息了会儿,也没怎么聊天。

  夜幕降临,普学东他们穿过火车站小广场,进了临时候车厅,因为购票大厅并没有座位。候车厅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夫妇们找靠门的位置坐下了,三个男人坐前排,三个女人坐后排,两排座位之间距离不超过30厘米,并不好走动。谁都不会想到,恰恰是这样的座位安排,在半个多小时后的混乱中,成为了致命的距离。

  几个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九点多,杨自清看到门口不断有人往里面跑,神情慌张,后面跟着穿黑色衣服,戴黑纱的人,挥舞手中的长刀。

  杨自清和普学飞都站了起来,准备跑。

  王天斌

  王天斌出现在昆明火车站售票厅,是3月1日晚上九点多。

  当时,他手里拎着两桶白酒,口袋里揣着喜糖。白酒是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过了这晚,明天是父亲61岁生日。妻子侄女结婚的喜糖,则要带给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王天斌是曲靖铁路上的装卸工人,一家八口人:夫妻俩,他的父母,80多岁的奶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妻子聂柳英没文化,没工作,三个孩子中,两个儿子分别上一年级和四年级,一个女儿上三年级,都得用钱。

  他几乎没有什么爱好,就是爱上网。以前,他隔三差五去网吧玩,孩子上学之后,他把仅有的一点小爱好也放弃了。

  日子过得紧巴,可家里和和睦睦,苦中带甜,活了33年,他觉得,最有成就的事情就是娶了聂柳英。

  他和聂柳英相识在火车上。在那趟从重庆开往昆明的火车上,两人的座位挨着,一路上,王天斌逗得聂柳英笑个不停。

  3个孩子陆续出生,家里多了笑声,王天斌的身上也多了压力。

  他谋得了一份曲靖火车站装卸工的伙计,收入取决于工作量的多少——搬多少袋化肥。每天早上7点半开工,往火车上扛化肥,他舍得花力气,干得好的时候一天能挣五六百元,可一天下来,肩膀上经常红一片,紫一片。

  生性乐观的他,并不觉得累。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看到其他孩子吃零食时咽口水。对于不再去网吧上网的王天斌来说,最快乐的时光,是不搬化肥的空闲日子,骑着电动车去接放学的孩子,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叠在后座上,像雏鸡般叽喳不停。

  妻子侄女结婚,远嫁四川犍为,王天斌忙着张罗。2月27日,下午四点,王天斌他们坐火车去送亲。经过曲靖,夫妻两人分别,妻子提前下了车,回家照顾老人和孩子。没有人想到这会是永别。

  送亲结束,王天斌并未直接回曲靖,而是到了昆明的大舅子家。3月1日中午,大舅子一家做了肉和蛋,招待王天斌。

  吃完饭,大家坐在一起闲聊,一向开朗乐观的王天斌少有地说起自己身上的压力,上有老,下有小,三个孩子上学都指着他,工作上不敢闲。

  晚饭吃的是中午的剩菜。待到晚上八点多,王天斌跟大舅子说,晚上就要回曲靖,坐十点多的火车。大舅子劝他明天早上再走,因为从昆明到曲靖路程不远,车次也多,没必要这么着急。

  劝了几次,王天斌还是不肯,执意要走。单位三天假期就要结束了,他也想孩子了。

  八点五十左右,大舅子开着车,拉上王天斌,驶进了昆明的夜色中。

  张建光

  46岁的张建光是云南禄劝县农民,30多岁时,他有了自己的小儿子。

  张建光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像一样做苦工。对已经上初中的小儿子,他一直念叨,要是考上大学,就不用像爸妈一样打工吃苦了。

  他最大的心愿是找一份正经工作,为小儿子多赚点钱,好供儿子读书。

  一个月前,张建光成为了昆明火车站的一名保安。穿着保安服在车站巡逻,帮助行人提行李,他觉得“很体面”。

  3月1日傍晚,他对妻子说,要去值夜班了,多点加班费,可以寄给儿子。

  他再没回来。

  熊文光

  59岁的云南楚雄农民熊文光和妻子陈桂珍要去浙江打工,买了2日早上6时30分的火车票。为节省花费,他们打算头天晚上在昆明火车站临时候车室过夜。

  他们

  9时左右,王宇和父母在昆明火车站站前广场,准备回老家哈尔滨。突然,远处出现一群人,手里拿着五六十厘米长的西瓜刀,见人就砍。现场一片骚乱,人们开始四散逃命。

  看到歹徒向自己奔来,王宇和父母本能的向火车站旁边的招待所跑去,但王宇的母亲被椅子绊倒。“我没拽起我妈,我父亲赶紧去拉母亲,那凶手就一刀扎到我妈喉咙上……”然而,歹徒并没有拔刀,而是换上另一把西瓜刀,继续疯狂砍杀。来不及多想,王宇跑到了招待所里避难。

  火车站某牛肉面馆的保安老刘截住其中一名歹徒,被歹徒一刀刺中前胸,倒在血泊中。另一边,火车站广场30多岁的丁姓保安一棍打在一名歹徒身上,瞬间被五名歹徒围住,被乱刀砍死。

  “郭江涛,男,23岁,1.73米,河南周口,云南大理艺术学院学生。1号晚上在昆明车站事件中遇难。”

  ……

  终点

  2014年3月1日9时许。一伙“脸上蒙着一层黑布”的人,手拿长刀,从火车站广场冲进候车厅,逢人便砍,老人小孩都不放过,有的“刀插的太深了,只看到了刀柄”……

  王天斌、普学飞、熊文光、郭江涛、保安老刘、丁姓保安、“孩子的爷爷、爸爸、妈妈”、王宇的母亲……

  杨自清回忆说,还没来得及跑,挥舞过来的刀一下砍中了前排的三个男人。杨自清匆忙地跟着人群跑远了。夫妻俩在混乱中失散了。杨自清找不到自己的丈夫,打他电话也无人接听……

  死前,普学飞冲着人潮中挤散的妻子怒吼,“跑!跑!”。那是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声音。

  ……

  最后,在昆明这个血色夜晚的12分钟里,29人离开了这个世界,140多人受伤。昆明“3·01”事件被定性为“严重暴力恐怖事件”

  不同旅途的人,这一个夜晚过后,有了同样的终点。

(编辑:SN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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