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江赋、太行赋、幼童赋

岷江赋、太行赋、幼童赋  

岷江赋

 

从未见过其他任何一条江河像岷江这样奔腾如虎群

这是雪山之神的愤怒，骄傲的怒火将冰雪燃烧成岩浆

这是神的十万飞翔的战马，百万泥浆的士兵，千万暴张的白发

从高原滚滚而下，带着席卷的决心，群山擂鼓，波浪如熊罴

成都平原的每一粒泥丸都因这肆虐的压力而昂扬和激愤

那些热衷于在大海里冲浪的宠儿，谁敢纵身跳入岷江

我敢保证他将在一秒钟之内被冲刷成泡影

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古蜀的国王，不叫鱼凫就叫鳖灵

这本就是一个人或为鱼鳖的平原啊

不必奇怪三星堆黄金面具的文明会在后世荡然无存

这样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江水任你多伟大的文明也会吞噬一空

直到2000多年前，一介书生，秦国太守李冰来到成都

执准绳，握长锸。劈山分水，消大河之怒；填石作堋，令岷江婉转

立石人为尺，开二渠引流，八百里青城皆沃野，从此蜀地为天府

不亲眼见到岷江，就无法理解都江堰的伟大

在这成都平原上，岷江是一首诗，人类生存的意志是第2首

二王庙千年不绝的香火，其中的感恩之心是第3首

我紧接着就看到了第4首，就在奔流激荡涛声震耳的岷江边上

生活在都江堰的人们，一家老小，新朋旧友

支着小桌子，跷腿的跷腿，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

光着膀子掏耳朵，用最安逸的坐姿，摆着无穷无尽的龙门阵

江水兀自汹涌，人民兀自柔软，女人兀自美丽，时光兀自缓慢

2007-8-25初稿

2013—2-13重写

 

 

太行赋

 

1、

 

时已四月

春风不度太行山

山石土黄

树色灰褐

 

从河北去山西

高速公路切进太行

这是人类的伟力

袒露了山川的肚腹

 

我因此看到

那原本几乎

与世隔绝的

山里人家生活的景像

 

黄土垒筑的山坡

即使每一寸都犁成梯田

又能长出几颗庄稼？

 

散布在山中

残破的房屋

就像一颗颗

零落的蛀牙

 

2、

 

2000年烽火不绝

太行山浴过的鲜血

比雨水还多

 

在山西高平

白起的秦军

坑杀赵国降卒46万人

白骨从战国

一直晾到唐朝

 

鲜卑如狼

契丹似虎

胡杀汉，汉杀胡

 

倭寇像蝗虫

烧光、杀光、抢光

太行寸寸焦土

 

如今穿行其间

娘子关内外

仍然满目疮痍

仿佛鬼子还没被打跑

战争仍在继续

 

3、

 

绵延耸峙的

太行山脉

像一只受伤的老鹰

在古中国的北方

爬行

 

太行山的石头

是页岩

是一本本沉默的书

每一页

都是血写的

 

4、

 

从什么时候开始

黄河以北

太行两岸

就意味着干旱和贫穷？

 

“滴水不见的河床

像只趴着的黄狗”

这是前年的诗句

写的是华北平原

 

自此往西

越过太行

茫茫晋中

连水的残渣都没有

 

4、

 

一筐一筐的煤

一把一把的肉

 

一锹一锹的挖

一滴一滴的血

 

肺里的烟尘

眼前的浓雾

 

每12个新生儿

就有一个畸形

 

这里居住着

被牺牲的人

 

6、

 

五月

又入太行

这回去的

是山西与河南交界的王莽岭

 

由于接近南方

山峦绿意盎然

老山楂的翠叶上

缀满晶莹的小白花

 

走到山的深处

竟然意外发现

此处美得

如同神仙洞府

 

错落有致的山峰

像仙人从天上扔下的玉簪

将绿毯般起伏绵延的谷地

分割成一块块闪光的宝石

 

从山外看起来

朴实浑厚的太行山

内心深处竟有如此美景

如同铁汉

展露柔情

 

7、

 

泡在醉人美景中

呼吸山里清新的空气

 

令我忘记了这片土地遭的那些罪

不再去想太行山如同受伤的老鹰

在大地上艰难爬行的身姿

 

由于这美的存在

太行山才没有被我

悲天悯人的心肠弄脏

才是一座干干净净的山

 

匹夫不可夺其志

河山亦不可夺其美

2009—6—6  初稿

2013—2—9  修改

 

幼童赋

1、

 

28个孩子躺在
被警察封锁的病房

父母的哭声

被阻挡在医院沉重的铁门外

 

昏迷的孩子们
喉咙被切割的孩子
左眼被捅瞎的孩子
头颅被刺穿的孩子
被阻挡在泪水和悲哀之外

 

2、

 

满屋的鬼魂
环绕着他们
亲吻他们发青的面颊
只有鬼魂们才深知
是什么样的恶魔

将那原本懦弱卑怯的凶手
一脚踹入孩子们小小的课室？

挟持他拿屠刀的手臂
喝令他前进
命令他收割

 

3、

 

课桌掩盖着孩子的身体
脖颈和头颅
茫然而明亮的眼睛
暴露在屠刀下
像一串脆弱的瓜果

 

4、

 

凶手在阳光下
恶魔在阴影中
阴影在世界上
在鲜血淋漓的人心里

谁的心里不滴着血？
稠密的鲜血
结成硬块，结成痂
滋养着魔鬼

那是怎样的恶魔？
与我们同在
与我们共享
我们的生命——青春和血

5、

 

啊，那恶魔
长身玉立
静静的做完这一切
拍拍双手
回到我们卑怯的心

 

6、

 

漂浮在医院里的亡灵们

静静围拢在孩子们身边

抱着他们小巧的脸

亲吻他们苍白的嘴唇

2010—5-24初稿

2013—2—8修改

 

注：4月29日，我的家乡，江苏省泰兴市发生凶徒闯入中心幼儿园，砍伤28名儿童的血案。这是中国近期发生的第三起闯入校园砍杀儿童的事件。而泰兴幼儿园事件后，类似事件又在其他地方发生了好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