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花小姑娘 作者：赵全国
这事发生在好几年前，想起它，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 小街两旁密密匝匝地摆着各种小摊，有卖水果的、蔬菜的、水产的、点心的、小百货的，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原本就不宽畅的路面更显得拥挤。 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引起了我的注意。小姑娘约摸十二、三岁，脸色有些苍白，黝黑的眼珠透出忧郁，一看就知是个外来妹。她蹲在地下，面前摆着一只长形竹篮，里面盛着五颜六色的鲜花。说来惭愧，由于经济原因，我虽爱花却不是买花族，连那些花名也说不准。也许这花不太新鲜，也许姑娘开价过高，人们只是观看，没一个掏钱的。姑娘泪眼汪汪，神情凄楚。我不由想起了几十年前看过的朝鲜影片《卖花姑娘》，它曾赢得过我们的大把眼泪。孩子，你这年纪不该来卖花，应该挂着韩国的坏坏兔去上学啊。 那时我当然不知道，一场好戏已经开演。突然面前一片骚乱，小贩们纷纷仓遑撤逃。原来是一个大盖帽吆喝着走来。一位好心老太提醒姑娘：“妹妹快跑呀！”她像是吓呆了，蹲在原地不动。大盖帽一路驱赶人群过来，向姑娘伸出手说：“无证设摊，罚款50元！”姑娘吓得发颤，央告没钱。大盖帽使劲一推，姑娘跌坐到污水里，于是哭骂起来。大盖帽大怒，飞起一脚把花篮踢翻，一篮鲜花全都滚落尘埃。路人都不平地轰乱起来。见犯了众怒，大盖帽嘟囔几句，悻悻离去。我永远都记住他那张丑脸和额上的那颗疣子。 那位好心老太把姑娘搀起，连声说：“作孽！作孽！”看着遍地狼籍的花，小姑娘号啕大哭。人群里走出一位胖胖的中年人说：“小姑娘真可怜，大家献点爱心吧。”说着拾起一枝残损的红花，轻轻拭去花瓣上的污泥，又递给姑娘10元钱。接着，好心老太也拾起一枝花。再后面是戴眼镜的先生、胸前挂奶嘴的女中学生、黑脸的民工、坐在轮椅上的大爷……想起了一位法国作家笔下与其极为相似的情节。我不能只当旁观者，于是也拾起一枝蓝色小花。 姑娘早就破涕为笑，笑得很阳光的。 开始是电闪雷鸣，结果却是风和日丽。人们把对权力滥用的反感转化为对弱者的关爱。满以为一场颇为感人的短剧就此完美收场，可是我想错了。 没过几天，我在市北的一条小街又遇见了这个小姑娘。她的花篮似乎更大了。我正为她的生意担忧，那个长疣子的大盖帽又出现了。他管的范围可真大，我正暗自嘀咕。突然，小姑娘的花篮又被踢翻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胖胖的中年人又登场了。霎时，我全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在演戏！ 你这小姑娘太使我失望了！你滥用和辜负了人们的一片爱心。但是我又实在不忍心来责怪你，你只不过是一个自身难保又受人驱使的小卒子呀。看着滚落在尘埃和污水里的鲜花，我心疼得很，为花，更为心灵受污染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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