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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春思时节。春思诗中，最脍炙人口当然还是李白的“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帷。”三十字，每一字都无需注解，看似信手拈来，却包含了那样深切的悲伤。这就是李白。
“燕草”与“秦桑”，表达的是遥远的距离。燕北天寒，燕草初生时，秦地的桑树已是繁绿满枝了。形容纤细青草“如碧丝”太有味道了。皮日休后来用“碧丝”，我很喜欢的句子是“扑地枝回是翠钿，碧丝笼细不成烟”。而“情眷眷而怀归兮，孰忧思之可任”，以李白自己用过的句子来联想：“尔去安可迟，瑶草恐衰歇。我心亦怀归，屡梦松上月。”最后的“春风不相识”，我读到的是无尽的空寂中的感伤。
杜牧的《春思》大约就是此诗所引发的吧：“岂君心的的，嗟我泪涓涓。锦羽啼来久，锦鳞书未传。兽炉凝冷焰，罗幕蔽晴烟。自是求佳梦，何须讶昼眠。”写得具体累赘了，我只喜欢其中的“罗幕蔽晴烟”。晴烟如何呢？“晴烟漠漠柳毵毵（san），不那离情酒半酣”，“毵毵”是垂拂纷披貌，这样繁复的字早就被舍弃不用了。可是，少一个词，就抹去了一种意境。唐人写春柳用毵毵，是从《诗经》借来的，苏东坡后来用来写花雨：“谁遣山鸡忽惊起，半岩花雨落毵毵”，多美啊。
春思词中我喜欢张先的青门引：“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初定。庭轩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 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春分后，清明前，已是残花零乱了，“又是去年病”与“隔墙送过秋千影”用得太好了。至于“入夜重门静”的意境，今人只能幻想了。
范成大的浣溪沙则浅了：“白玉堂前绿绮疏。烛残歌罢困相扶。问人春思肯浓无。梦里粉香浮枕簟，觉来烟月满琴书。个浓情分更何如。”绮疏是雕花的窗户，自陆机用“玄云拖朱阁，振风薄绮疏”后，绮疏人独，绮疏就是诗人极重要的道具了。“梦里焚香浮枕簟，觉来烟月满琴书”也好，只是粉香太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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