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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清寒

 荷塘月色的收藏 2014-03-18
       1、
  公路宽阔,笔直,空旷。
  视野很好,向前能望出很远,但几乎没什么车辆,看到的只是天空,不明亮,甚至只是和路的颜色相仿。想起看海的人说过“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就是这样的感觉,路和天交界得很贴切,分不出哪里是路,哪里是天。在这里,行进变得机械,仿佛我们的努力不过是要冲出这片雾霭,再闯进未知更广袤的雾霭里。看不见雾,把这样的空间称作雾霭似乎并不合适,只是我竟然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描摹这天气,以及被这样天气包围的感觉。天空不是阴沉,也不是山雨欲来的阴暗,只是阴着,压得很低,好像就在稍高一些的头顶,抬眼望触手可及,只是它显然不讨喜,没有人想要抓住它;那么可以捅破它吗?它浓密得趋向粘稠,要多少水才可以化开?心情开始不急不缓,我们总是要在路上走着的,或者这一条,或者那一条,越向前,便越接近目标,倘若那目标不是我们想要的,岂不失望得更早!有些时候,似乎可以不问目的的,只管前行就够了。看那道路由款变窄,再由窄变宽,与我互不干涉——我只是走着,不问因果;而路只是存在,不介意我来还是不来。
  路边都是杨树,显然栽种的时间并不很长,甚至有的还稍嫌柔弱。也有一些不那么挺拔,或者在上部分开了枝桠,便长得不像是杨树了——印象中的杨树都如《白杨礼赞》中那样伟岸严肃,而路边那些有些密集的还没有长成的杨树,散漫凌乱,丝毫不带有严肃的意味。这样的距离是长不成大树的,可能,它们只是随意栽种在这里的,还没来得及取舍,会有那么合适的一天,工人们带走那些看起来不具备杨树特点的树们,只留下伟岸与严肃,挺拔在路边等待人们品评欣赏。这或许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我现在看到的,就只有这些白杨群落,在冬日里寂寥着。说它们寂寥,是因为长长一路的杨树,竟然找不到一片叶子。风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吹来,携带着欧洲和亚洲混合的寒冷和疾劲,将叶子们席卷着,带向未知的远方。只留下那些枝杈,长长短短地贴在树上,粗枝上长出细枝,细枝长出更细的,粗的能赶上手臂,最细的远望去就只有一丝线。那些半空中纤细的枝条,直直地向四面伸展着,凌乱而分明,无数的细枝彼此重叠,像极了国画里的工笔细描,恐怕只有最细心的画家才捕捉得出这样的景致。
  雾霭里行走,一会东一会西,走很多路却不知要走向哪里。依旧看不见雾,但似乎有一些东西需要用力冲破了才能行进。时间缓慢而急速,摸不透它的方向。空气凝滞了一般,呼吸极不畅快。偶尔抬头看天,还是当初的样子,大半天了,它似乎没想着试图改变,灰蒙蒙的,却极悠然。预报中说会有小雪,难道这样的阴着只是为了酝酿一场雪吗?仔细看去,没有云,天空只笼统着一片,远一点,近一点的,都一个颜色,难以用语言描摹,沉沉的,连一丝风都没有,连一片云都没有。如果有一阵冷风也是好的,如果有一片阴云也是好的,如果有一场飘飞的雪也是好的,但是四周都沉寂着,默不作声,谁都不想打破,仿佛谁先出声,谁就要为这天气负责一样。
  下午三点,短信提示音响起,今天空气重度污染,尽量避免室外活动。这是二月的最后几天。
  2、
  那天逛街,很意外地看中一件粉色的大衣。我以为的粉色,标签上显示着“玫红“。在同去好友的极力怂恿下买回,很少对我着装发表意见的爱人首先表示了惊异,在他眼中,我从来没穿过这样颜色鲜艳的衣服,他说,这不是我的风格。穿去单位,一片哗然,甚至连平日里极少说话的男同事也发表了看法。
  其实,我也不确定当时为什么会选中这件衣服,单说这招摇的颜色,真的不是我一贯的风格。什么才是风格呢?百度最简单的解释指风度品格,其余艺术创作的特色之类,显然和我不搭边。这个解释有些抽象,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一个人某一方面的特点。比如我们常说的某人说话风格,做事风格,行文风格,交友风格等等,简单说就是一个人在某一方面的特点。人总是有特点的,这特点自己不见得知道,别人也很难概括,但头脑中总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因为是你,所以这件事这么做不奇怪,换了别人去做同样的事,可能就会引起猜想——这不是那人的风格。
  说起穿衣服,就简单很多。几个人逛街时经常会大家帮一个人选中一个款式,穿在身上肯定合适。这不奇怪。每个人的气质谈吐性格特点,都决定了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有时候,仅仅是因为换了件衣服,整个人的感觉就都变了。所以,一个人再怎么去逛,看中的衣服总是有固定的模式,最后交款带走的,和习惯的穿着反差不会太大。经常有人说,人的思维是有定势的,那么,在思维的驱使下,穿衣的习惯也有定势。我们买衣服时,不见得买那件穿起来最好看的,而是会买自己最喜欢的。都说衣服要穿给别人看,但最重要的是满足自己的心情,穿衣服也好,交友也好,工作也好,自己喜欢的才是最好的,让自己别扭的,别人看起来再怎么光鲜,又有什么用呢!
  还记得二十岁左右的时候,一身黑衣经常晃得老妈眼花,不管她怎么抗议要我穿点带颜色的衣服,我都没接受过。渐渐地年长一些,不再执着于黑色,只是迂回地选择了淡色;过了四十,开始找一些稍微鲜艳的中间色,但还是不敢尝试红色。曾经被人要求着试过一件大红的外衣,等到她建议我买下的时候,我落荒而逃。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敢驾驭。我不确定我和大红之间缺少着什么,只肯远远地欣赏着,却不能走近。现在很多上了一些年纪的人追逐鲜艳颜色,我很赞成。年轻的本身就是一朵花,不管开成什么样,都无需修饰,只简单开着就足够了。年纪大了,在世事浮沉中剥蚀了颜色,便需要一些外在的鲜艳衬托,以增加神采。喜欢看街头大妈们穿红着绿的样子,仿佛那是她们活跃的象征,那些颜色不只丰富着她们的晚年,也鼓舞了我——年纪大了,不只是垂暮,也可以拥有另一种精彩。
  我还没到老年,我只是开始寻找一些色彩。
  3、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南北季节反差最大的时候。南方大地早已莺歌燕舞,我们还在零度以下跳跃徘徊,而且时不时经受降温降雪的打压。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爬在地图上旅行的蚂蚁,自以为经历了一些风光,其实不过是将风景关进了玻璃窗,或者是将自己关进了玻璃窗,而风景还在一窗之隔的远处。
  家里暖气依旧很足,绿叶植物很多,足以冒充春天的假象。那天回到家,突然感觉有一点点冷,仔细看温度计,原来低了两度。不禁有一丝自嘲,在优越的条件面前,我们都似乎成了圈养的恒温动物,仿佛精致的花草,越来越娇嫩挑剔。这,是我们的幸福吗?
  天沉沉地阴着,温度不是很低,有残雪融化的痕迹,但看不见的风钻透了所有的衣物,在肌肤上激起寒意。不是所有寒冷都依仗严冬的名义出现,不是所有的三月都是春天。因为一些等待还没有来临,因为一些离开还没有写好,因为一些序曲还没有开始,北国的三月飘起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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