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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学大家训诂为己用的绝活所在,兼读“诗书执礼皆雅言”

 悟无误 2014-03-19

7·18]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译读】

孔子也有雅致规范之言的时候,诵读《诗》《书》,执掌礼仪,都使用雅致之言。

【解说】

其一,何谓雅言。雅言,是相对俚语而言,即相对口头语言的书面语言。口头交流,有十分强的语境条件和方言色彩。离开特定的语言环境,很可能会出现舛谬或误传。书面语,则是饱经历练而不易误会的正规用语,它能实现跨语境的准确交流。口头语用于日常交流,是第一者与第二者的直接沟通,书面语是第三者的阅读,阅读也就产生欣赏过程,对文章,对文采,对意蕴,乃至对书法。

其二,雅言雅用。汉语言文字,由于是形义和声调文字,使之具有独特的语言魅力。古人著述,很讲求遣词造句,造境立意,还讲究音律节奏,让读者形成审美感受。《诗》是能唱和的韵律美文,《书》多为发布性文稿,文字自然朗朗上口。汉语的语气词尤其多也说明了这一点。诵诗读书,懂得音韵节律,方能感觉韵味。至于主持礼仪,更很严肃之事,决不可信口开河。

其三,以述教人。在交流中,书面语和口头语各有其用。书面语雕饰而成,表意严谨;口头语因境而发,随性亲和,容易沟通。孔子是“述而不作”[7.1],教徒靠讲学,上课,交谈,问答,闲聊,口头交流尤为重要,故雅言多限于“《诗》、《书》和执礼”。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陪侍,孔子看到氛围拘谨,便说莫因师长在就受拘束,不妨各自畅谈理想[11.26]。孔子自己也洞开了渴望闲时闲情闲适的心扉,可惜夫子一辈子没有这份闲心和闲钱。

【启思】

雅,从隹牙音,隹者,鸟也,如鸟之齐整美观。《诗》有“风雅颂”之分,颂,典礼祭仪;风,风俗,地方特色;雅,区别于俚俗,指正常的文雅习俗。显然,程颐解读为“孔子雅素之言”,符合《论语》本义;朱熹释“雅,常也”有点点离谱。但是,这样一解释符合朱子理学大儒的需要:“诗以理情性,书以道政事,礼以谨节文,皆切于日用之实,故常言之。”(《论语集注》)朱熹还有一段话,更容易看出其用心:“易是个无形影的物,不如且先读《诗》《书》《礼》,却紧要。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朱子语类卷》第六十七)关键是“读《诗》《书》《礼》却紧要”,而《论语》编撰并无厚此薄彼之意。

朱子内心并不贬《易》,其有《周易本义》等易学专著,且有诸多独到见解。但为何在注解《论语》时厚此薄彼呢?这与他传承二程,把儒学发展为“程朱理学”相关。程朱时代,开启了儒学的新天地,既从“天理”上把儒学理论体系化,又从教化上把儒学政治体制化。

《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易诗书是前期之著,礼乐春秋是后期之作。如若承传“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诗书礼仪置于何种地位?“雅言”到“常言”,一字之解,完全颠覆原义,而且以训诂而言,还无错处。这就是大儒风范,也是后儒绝活。

儒学,从孔子到后儒尤其是儒士,不善于哲学思维的穷究,很多甚至根本不懂或不齿于哲学穷究,而满足甚至津津乐道于自己那一点训诂、溯源的专攻之术,这是儒学自孔丘而下未走出的窠臼。“丘斥由野”“城旦之书”很典型。

孔夫子詈斥仲由“野哉”。孔子一行前往卫国途中,子路问为政何为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毫不客气,说:有这样的吗?先生“迂也”,并反问怎么“正”。不期孔子一反常态,斥责道:“野哉,由也!”尔后讲了一番“名不正则言不顺”的道理。师徒的根本分歧在哪里?借用今天的比喻,一个是先该干嘛就干嘛,一个是先为该干嘛正名。(详见[13.3]

窦太后詈斥《诗》等为“城旦之书”。汉景帝时,辕固为《诗》博士,一日被窦太后问《老子》,竟说“此是家人言耳”。窦太后大发雷霆:“怎么比得你那些‘司空城旦’之书!”随即令其入圈搏猪,幸景帝给兵刃而刺彘而倒。(《史记.儒林列传》辕固与黄生辩论“汤武之杀”为天下归心而颇为闻名,其《齐诗》学派亦广有桃李,但说《道德经》为寻常小家之言,失之于偏颇,体现出腐儒拥一家之学而狂妄自大的劣根。

朱熹同样没有哲学思辨的穷究精神,更多了天理儒学的卫道责任,也就难免从卫道士角度解读《论语》,“诗书执礼皆雅言”也就成了:“诗以理情性,书以道政事,礼以谨节文,皆切于日用之实,故常言之。”

【思考】

     孔子说“诗书皆雅言”,你如何理解?

(摘自《启世忠言—我说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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