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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抗击“非典”时

 悫悫小书斋 2014-03-23
悫悫小书斋 于 2013/1/29 10:40:51
回首抗击“非典”时

2002年11月,中国内陆先在广东发现严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在未查明病因前被叫做“非典型性肺炎”, 简称SARS,后慢慢“南下”波及京都,又随后波及全国,因为来势较快且防治没有经验,到了2003年春季爆发。

当时我们学校三个院,本部在东院,老校区,只有三十五亩地,学生住宿、学习的设施俱全,还有大部分教师宿舍在这里。另有南院、西院,那个学期我在西院上课。

寒假开学后,学校就重视预防,发放预防药品,宣传预防知识。学校安排食堂集体熬汤药,有的学生不喝,给倒掉。我提建议说,学生不喝好说,反正本来对学生就是封闭式管理,锅炉房三天别烧开水,看他们渴极了喝不喝。学校还专门在学生宿舍楼的后面开辟了一个隔离区,那里有座二层小楼、车库,安排上睡觉的地方,安上电视,有发烧的同学就在那个小天地里生活。也算是风平浪静。

进入三月,疫情形势紧张,月底,全社会总动员,加紧了防范的力度,市里从卫生系统抽调人员到外地进城的个路口“站岗放哨”,为了小城的安全,阻止外地人员、车辆进城。学校大门紧闭,不允许外来人员(包括学生家长)入内,不允许院内教职员工接待客人,的确人心惶惶。
我看着鸽子笼似的学生宿舍楼,嘴上不说心里担忧,这里人口密度这么高,如果有一个人染上非典,全院里都脱不了干系。况且全城医院的呼吸机极少,如果大面积发病,任何名医也无力回天。

现在回顾起来像讲故事,当时那心情呀,真的是诚惶诚恐啊。惊恐之余马上想到,我该做点什么,我又能做点什么。

重外甥女冉冉被委派到未雨绸缪的SARS病房

外孙女儿(大姐的女儿)的女儿冉冉在医院高压氧科室做护士,医院组建了SARS病房后,她是第一批派往第一线的护士。为了减少与患者的接触人群,派往的人员相对少,工作时间较长,比较辛苦,且心理上都比较紧张。第一批被派往重要岗位,我们都很欣慰,至少孩子工作还行,被信任,去了能胜任。不过,牵挂心情只可心会不可言传,就写了首小诗,一表心情

国难当头上前线,
自豪光荣倍坦然,
科学救治为患者,
胆大心细平安返。

女儿妞妞在120急救中心

女儿当时在120急救中心任医生,一辆车上三个人,司机,医生,护士。护士是我们学校急诊护理专业毕业的优秀学生。这个岗位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负责院前医疗急救服务保障工作,所以,不管哪里出现患者,他们是首先接触到的。

我很高兴女儿在这个岗位上服务,尽管也牵肠挂肚,但绝对不给她增添思想负担。我也是属于“母亲教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的一族。

医院为他们配备了防护服,因为防护服比较长,女儿拿回来让我改一改,改好后上班忘记带去,打电话让我送过去。我义无反顾,打了个出租去医院。一路上着急,担心领导检查,担心马上出车。出租车停在急救中心门口,看到女儿在门口等着我,才放下心来。谢天谢地,没影响大事。本来给出租司机的车费是起步价五元钱,我给他了十元,感激得他千恩万谢。

我还没离开,忽然听到有电话要车,说患者从北京某医院来,发烧要车。他们一边向医院领导汇报,一边准备出车。本来该出的这个车应该是我女儿他们一班,一位中年医生念及我女儿刚工作不久,自称自己有经验代她前往(其实他是把可能的危险抢过去了)。我女儿争不过,只好依从。我心里也很不是个意思,但我没有发言权。

几分钟,三位同志全副武装,准备上车。事后知道,他们都各自给家里打了电话,其意思不言自明。担任护士的我的学生也给女朋友打了电话,女朋友马上赶过来。临上车,好多人来送行,没有语言,表情轻松,还有的嘻嘻哈哈,其实都是装出来的。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微笑的表情表示。说什么呢?在这个时候,最好什么也别说。

车出去十几分钟,回来电话说,联系打电话的人,多次电话都接不通,联系不上了。又汇报给领导,领导决定返回。在那一段时间,类似的骚扰电话每天都有。

四位实习学生自告奋勇到SARS病房服务

那年,我们有一批学生在中国人民解放军304医院实习,医院一组建SARS病房接收患者,学生都踊跃报名,请求到第一线去。ZHH等四位学生被选中,进入病房。因为她们是实习学生,没有护士资格证,只能在病房里从事护工的工作,她们负责收集患者替换下来的东西、排泄物,收集医护人员替换下来的防护服等东西,装入麻袋,放到指定地方,被车拉走销毁。说来她们的工作危险性更大。学生给我来信,很自豪很荣幸,很有成就感,表示在这样的环境中为病人好好服务,也是实现自身价值的一个机会。我及时回信了,回信的具体内容忘记了,但嘱托的核心记忆犹新,大意是,只有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健康才能更好地为患者服务,并借用伟人关于战争的术语,在消灭敌人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

学校特批给她们几百元钱的生活补助,寄去慰问信,记不清信的初稿还是定稿,是我写的,我真的是怀着给自己孩子写信的真情写的,甚至比对我的孩子的情还深,因为我的孩子能下班回家,她们远在京都,远离父母,亲历其境,置身传染病人之中,怎能不令人牵肠挂肚呢!
谢天谢地,四位学生不负众望,圆满完成任务,平安健康。由于表现突出,她们都留在医院里从事护理工作。

我的班长临危受命

我任班主任的90级8班,班长是在职来学习的,乡镇医院医生,当时25岁。他有领导能力,就是不会看着领导的眼色行事。临毕业的时候,他拿着毕业纪念册说,老师,给我留句话吧。我略加思索说了一句“关键时候还要低一下头”。毕业后又在市级医院进修了两年外科,回去当了外科主任,两年后被提拔为副院长。任副院长半年后来给我汇报,我问他低过头没有,他说:“嗨!别说低头啦,连腰都弯过。”按照当下使用干部的习惯,只要自己不犯错误,一般的只升不降。按理说院长卸任后,应该由他接任。可是没有,他被“提升”为党支部副书记,明白人都知道,这是明升暗降。他曾想辞去副书记的职务做一个专业医生,我说,首先把本职工作做好,证明一下自己在不被重视的情况下的另一种能力,你要能上能下能官能民,选择一个利于自己声望的时机辞职。结果,副书记的椅子还没做热乎,一纸调令“被贬”到另一个乡镇医院当一个清白的医生。他觉得无官一身轻,做一个不操心的医生更好。 “被贬”只有十几天,不操心的梦还没做完,防治非典的形势严峻,深夜正在酣睡,一个电话叫起,又回到原单位走马上任,成了独臂将军——一把手,任院长。

他所在的原医院在104国道旁边,与其他同类医院相比,地理位置相对重要,接受患者的机会多。他为自己立了军令状,要把这个关系百姓生死攸关的一仗打赢。

他临危受命,在防治非典的第一线接受了考验,这也许就是疾风知劲草吧。事后他说,当时一切准备的天衣无缝,全程接收诊疗的都是发烧病人,如果真有一例真正的患者,我们乡镇级的医院也是无力回天,充其量做一个中转站。

我破口骂了一个保安,名震校园,“有口皆碑”

四月中旬,学校开始封校,让学生“与世隔绝”了。
学校三个院,我必须每院都进。家在东院,上课在西院,还要隔三差五地到南院给学生作心理辅导。

封校以后,虽然三个院各有一个小超市,但远远满足不了学生购物的需要,况且又在春夏季节交替的时候。我就自愿、义务承担起为上课班级学生购物、取钱的任务。学生把要买的东西列一个清单,衣服、鞋子、拉链、手表、眼镜、笔墨纸张、点心、水果等等,凡是学习、生活中用的着的,都买的一应俱全。还几乎每天都要跑银行,学生把密码告诉我,给他们取回钱来。有时候抱着一大摞存折,也有时把农行的存折递到中行的窗口里。人家营业员都是善意的提醒我。每次去取钱,营业员都很照顾我,学生取钱数额较小,有的三十元、五十元,营业员不厌其烦,连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每当把东西买来,有两位同学主动帮忙,我按着清单,一位同学发货,一位同学收钱。别看我上高中时数理化考第一(从后面往前数),在这里的账目没出过一次差错。

最难买的是衣服,担心不合体。我都是给老板说好,如果不合体,我要回来换。连番几次,老板就给我一批衣服,我带回来请学生穿试,选好了再付钱。别的班的学生看见说,许老师卖衣服了。也有的前来挑选,我也满足他们的需要。

最尴尬的是修鞋,第一次去修鞋,提去一大包,摆了一大溜,男式的女式的都有。修鞋的说,你有后门吗?怎么能生这么多孩子呀。我笑着说,我要能生这些孩子就好了,我一直反对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老天爷让我赶上了。

最有意思的去眼镜店,修眼镜,买洗眼液,给手表换电池等,老板说,每一个我给你五毛钱的提成,我说不要,但拒绝不了,我就回去给学生交代清楚,老板少收五毛钱,退还给你。
最令人遗憾的是学生没有让我买书的,使我这个爱才、爱书之人遗憾至今。

先后将近两个月,我骑着自行车走遍了附近两条街上的店铺,认识了很多老板、业主,有的还成了朋友。直到后来我添了外孙,孩子跑到大街上不用担心丢了,没有不认识许老师的外孙石头的。

到了非典流行蔓延形势紧张的时候,学校的管理也随之更严了起来,也更形而上学起来。一个星期天,我把学生清单上的东西采购完,分别到几个银行取来钱,推着放满几个特大塑料袋子的自行车,来到西院大门外。越过大门看到好多学生在警戒线以里眼巴巴地等待我。

没料到,保安不允许我进门,说要拿西院的出入证。真是奇了怪了,许老师就在这个院里上课,天天来给学生送东西,难道还假了不成!难道我这张脸还不如那个纸做的出入证更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吗!说实在的,那时我在业余时间给学生做这些事已经精疲力竭,再加上教师良心使然,担心学生生病也搞得我心里极端紧张,一位年轻的保安一张公事公办的脸,一位很熟悉的年长保安仿佛与他无关一般,难怪《卷席筒》里的小苍娃说两个解差是牛头马面。

我说:“你们不让进也就罢了,这里有给学生在银行取的钱,请你分发给他们。”你猜保安说什么?“钱的事,我们不管!”他这句话、这个态度彻底把我激怒了,一反常态(我是温良恭俭让之人),大声吼起来:“钱的事你们不管,学生的事你们管不管?要是不管学生的事,要你们干什么?只当看门狗啊。”这时有学生过来了,我两条腿好像不是在自己身上,浑身打颤,难以支撑。两个班长,一左一右扶着我,大脑神经的语言区不能控制支配自己的醉,继续说了一句脏话,大意是他爹娘造就他的时候少拉了一风箱。其实他不一定听懂。这时,那位年长的保安才过来,圆场说:“让她进去吧,这时许老师。”我也没经过他的恩准,径直闯了进去。

在西院骂了一个保安,名声传遍全学校三个院,都知道许老师骂了人。骂人不稀罕,稀罕的是许老师骂人,至今想来令人捧腹。其实我对保安很尊重的,过节的时候,我都是给值班的送吃的,特别是除夕夜。

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太形而上学了,成天见面的本单位的成员,要的什么出入证哟。
封校一个多月后,学生们的心理都紧张到一触即发的程度,有一个男生放声大哭,有一位女生在操场上疯跑。绝大多数学生程度不同地处于郁闷、忧郁状态。特别是在课堂上,听课质量大大降低。我到书店里买了《脑筋急转弯》、《幽默小故事》等,分发给各班,供课外消遣。每次课(一次两课时),我都留出十几分钟的时间,带领他们猜谜语、急转弯、小幽默等,以缓解学生紧张情绪,陪伴他们度过非常时期。

到了2003年初夏,医生们的经验积累越来越多,交流越来越频繁,患者人数逐步减少。特别是小汤山医院的组建,把病员集中在这里,从源头上控制了传染。我们也到了放暑假的时间,一个春天的紧张才得以放松。

也是一种境界的涅槃
那个春天,我家电视极工作的时间最长,我们最关心的是每天的疫情播报,还有那些在抗击非典第一线的可歌可泣的人和事。国家工程院院士、呼吸内科专家钟南山,成为抗击非典的擎天柱,被誉为疫情战场上不倒的红旗。解放军302医院传染科著名专家姜树椿,73岁坚守临床,诊治患者,指导医护人员怎样预防,在自己身染非典的时候,住院23天,写了九篇文章,都在报刊杂志发表,引领同行,同心协力战胜疫情。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在病房里还照顾患者,说这样可以减少直接接触患者的护理人员,增加一份安全。他还大胆提出设想,采集痊愈患者的血清为正在接受治疗的患者应用,他的医生去请教钟南山,钟南山认可,姜先生要求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关键时期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令人何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啊!还有在抗击非典中殉职的护士长叶欣,军医李晓红,都是我们的榜样。楷模。
事情已经过去十年,每当回忆起这一幕幕感人至深的事件,一位位救死扶伤、舍生忘死的医护先贤,都是一次次灵魂的净化,一步步境界的涅槃。激励人活到老,学到老,实践到老,感悟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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