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蛋吃哟,鸡蛋,鸡蛋!” 列车还没停稳,这急促的稚嫩的微微颤抖的叫卖声,便从窗外冲进来。 我看清了,料峭春雨中奔走着几个农家子女。他们的衣衫不算褴褛,却旧而单薄。大的十二三岁;最小的,就是扎小辫的那个女孩,顶多九岁。 站很小——贵州山区常见的那种小站——几乎没有什么遮掩,能看见迷蒙的山影和坡坎上的茅屋。场院边孤立着破旧的大房。 房瓦在漏水吧,板壁在灌风吧,若是所谓学校,那么黑板前火塘边还歪扭着几只小凳吧。 “叔叔,要蛋吗?”声音来自车窗下面,来自扎小辫的女孩。她更矮小了,脸被手臂挡住,只把一篮子鸡蛋举在我的眼前。蛋是苍白的,湿漉漉的。我恍惚看见,每个蛋上都闪着期待的目光,每个蛋上都翕动着青紫的嘴唇。 钱已捏在手中。我探身窗外,手臂往下垂,再往下垂,这才够着篮子;于是把钱丢在里面,顺手去拿蛋。蛋刚刚拿起,就眼看着那张纸币让风吹出篮子,飘落在轨道边;紧接着,又像一只蝴蝶,向车底飞动。 女孩急忙弓下腰去。 “咳,危险!”我大声呼喊。 女孩一愣,同时被近旁一个稍大的男孩紧紧拽住。 “买蛋吃哟,鸡蛋,鸡蛋!” 别的孩子还在奔走着,叫卖着。 唯独他们俩,搁下营生,塑像般立在那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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