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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湛菰蒲间——张冬娇散文的“禅”韵(2014-03-16 18:25:26)

 临泉书屋 2014-03-29
作者:恋海如歌

   记得湖南作家张冬娇给我留下第一印象的是她的一篇散文《且行,且拂尘》。那篇略带禅意的短文让我记忆深刻,在这篇文字的最后,冬娇对人生以及生命发出了这样的感悟,“见贤思齐焉,生命就是一个不断修行的过程,但愿能不断拂下心尘,慢慢修炼成一枝花。”

   这句话让我思考了很久。我们每个人在岁月的轮回中艰难跋涉,从生命的起点一路蹒跚而至,途中难免得失不匀,背上的行囊亦愈加沉重,有时候让我们看不到前行的方向。在这趟短暂而漫长的旅行之中,有些包袱一念之间便可放下,有些则或许背负经年,更有一些甚至终其一生无法割舍。关键是,我们该怎样排除意识、情绪、喜恶主导的滚滚红尘,锻造一颗坦然恬淡的心,在生命的过程中,边走边修行。

   带着点滴“禅意”的渴求,我陆续读了张冬娇的一些散文随笔。《风烟俱静》、《岁月静好》、《世界是自己的》、《河那边的山》、《渡船》、《请你去爬云阳山》……光是这些标题,就足以吸引我的眼球,字里行间着实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心外求禅”的境地。作者凝练、简洁、干净的文字让人超越了诸多红尘中的觊觎和负荷,去寻求于自己的内心那片惘然。作者在冥冥中告诫人们,人生就是一段旅程。患得患失间,都不过是我们制造出来的一种幻象而已。谁先放下,谁就丢弃面具“拨云见月”。美国人比尔·波特在中国追逐禅意,写了一本书《禅的行囊》,他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曾经为自己历尽艰辛的行走悟出这样的道理来,他说,人的一生应该有一种修禅的境界来自我调适。修禅就是拨开云翳,让你看到月亮。你之所以可以看见月亮,是因为月亮本来就在你心中,是你自己用云翳蒙蔽了自己。

   “周末,在乡下,背一矮凳,坐在檐前风口里,长久地,看风吹过树木,吹过花草,吹过手背上的绒毛……菜园里,一位古铜色肌肤的老伯,把割来的茅草铺在刚浇过水的辣椒树兜下。他面容平和,动作娴熟轻柔,就像对着自己的子女。”这是张冬娇在《风烟俱静》中描述那位老农在风中徐徐劳作的剪影。一幅活生生的油画展现在眼前,一种从容,一种淡泊与宁静的禅意,在风吹的间隙浸润了作者那颗修炼的心。又如,在《岁月静好》一文中,作者写的是晚春的一个上午,“一转头,窗外的啾啾鸟语入了耳,点点翠绿入了目,阳光映着一窗的绿照亮了我的办公室。不远处,姐妹几个,坐在屋前坪里,用刀剥开菜头,切成一片片晒干。很大的风,把菜头的清香吹得满村里满地里都是。人的头发和衣袂跟随着村前树叶和竹条,一阵一阵飘过去,复原,再飘过去,再复原,舒畅得令人慵懒。”又是一阵风吹,吹来绿色的香味,还有姐妹们飘逝的衣襟……这是一颗灿然的心,一颗热爱生活,颂咏劳动的心所审视出的一种禅理,她仿佛在告知人们,禅意建立在日常生活中的,不仅是冥想,行走坐卧都是禅。劳动更是。就像画家吴冠中先生的那句至理禅言,“一日的劳动可获得安眠的夜,一生的劳动可换取安宁的死。”

   车尔尼雪夫斯基曾经说过,“人的活动如果没有思想的鼓舞,就会变得空虚而渺小。”我想,这种“鼓舞”的“思想”,一定是一种伟大而深邃的智慧,一种忘我的“白日一照,浮云自开”的境界。其实,这个世界本来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如何去坦然面对纷繁复杂的人世,我们需要那种“思想”来“鼓舞”自己,从而宠辱不惊,去留无意。正如张冬娇在《世界属于我们自己》中所感悟的那样,“喜欢一个人,或一件物,都是上了心的。因而痴恋、痴迷,甚而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自以为是伟大无私的爱。其实,这过程本身,终究为了自己,只有这样去做,心才喜悦、才舒坦。因此,不必说,我这么喜欢你,为你付出那么多,为什么得不到回报?”这不正是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吗?

   张冬娇在《河那边的山》一文中,对故乡的莫逆和钟情让我难以释怀。只有心中藏纳故乡情结的人才有那种“何处青山不道场”的阅历和意蕴。只有在养育自己的故乡那片丰腴的沃野上,才有水边林下,随缘自在的意境。“不久前,我回到了家乡,情不自禁去河那边。很奇怪的感觉,小时候很远很高的山,现在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以前要爬很久才能到山顶的近山,现在觉得似乎几个大踏步就到顶了;以前认为高不可攀耸立云霄的山,此刻,矗立在眼前,分外亲切自然。几座近山,从高坡田到左右两边的自留地,现在看起来只在几百米范围内,就像是一个小山坳。”这分明就是一次禅行,就像六祖大师所说:“一行三昧者,于一切处,行、住、坐、卧,常行一直心是也。”故乡在岁月的流年中,因为作者的丝丝沧桑,那片熟悉的山水,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由宽到窄,由高变低,看似变换,其实未改,只因为作者有了一颗禅心。因为有了一颗禅意之心,对故乡的那种眷念情怀才感觉到不变中的变幻,亦真亦实,亦虚亦幻。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种禅意,作者在另一片山水中,却怡然自得,道出了一种空灵,一种朝圣的膜拜,在天人合一中放飞自己禅踪。在《请你去爬云阳山》一文中,张冬娇说,“这里,没有谁会注意你,不知不觉间,你会摆脱无名的羁绊,放松疲惫的灵魂,放飞心中隐秘的心曲。”我彷佛读到了丰子恺的“人散后,一弯新月如勾……”那禅茶一味的意境和韵味。

   和冬娇交流很少,但是知道她有一个美丽的笔名“夏日荷”,人长的也十分俊俏,和她的文字一样,给人清纯雅静的感觉。短暂的交流中,得知她也是来自乡村。对故土的眷恋和向往一直充盈着她的情思,点亮她的文字,一种返璞归真的氤氲和美感,无处不在。她跨越时空为自己点燃了一盏乡情乡音的心灵之灯,一种热爱生活的情趣,一种敬畏自然的情怀,生动了自己,也感染了读者。

   春日暖阳,打开冬娇寄来的她新近出版的《你若安好,吾便心安》一书,彷佛乍暖还寒的季节一下子更加温暖了起来。打开书,用最快的时间一口气读完。我最喜欢的是第三辑“吾心安处,便是故乡”。可能是与作者有同样成长经历的缘故,故乡情结伴随着我渗透到血液里。那《河边的老樟树》、《怀念砍柴的日子》、《打猪草》、《满眼的油菜花》……正如作者自序里所说的那样,“只求朴实,平淡,素面朝天,本色地记录世间情怀。如此,才对得起文字,对得起读者,对得起生命和这一世的尘缘。”《渡船》一文,作者如此描绘,“春汛时节,河水暴涨,河面加宽,水流湍急,这时就要选两位身强力壮的撑船能手,协助船老板撑船。在船头,一人将竹篙远远地甩过去,在船迅速向竹篙压过去的空隙,两人稳站船头,一起用劲,船一边向下游飘去,一边艰难地前行一点点,一人又迅速将竹篙抽上来,再远远地甩过去,船再艰难地前行一点点……”野渡有人,故乡的小河,曾经的喧嚣化作今天的宁静。两岸风景依旧,渡口几度夕阳,也许每个人心中,都留存着这样的地方。这何尝不是一种绵绵的禅意?

   张冬娇在书中,记述了那么多童年轶事,家乡的民俗和风情,那一座座山,一条条河,一抹抹夕阳,甚至一阵阵风,都让童年的故乡沃野滋生了禅意的禀性。那些往日的追忆没有因为成长年代的艰辛,物质的匮乏而给我们的乡野情趣减少半分,相反,孩提的心绪烙上了久远的禅意。因为这样一种音韵,我们才得以快乐前行。那一颗树,那秋色,那美味的臭豆腐,那无尽的田野……童年的歌谣如今已经变成佛曲回荡在心田,光阴荏苒,身若浮萍,在俗世的潮水中起伏跌宕。多年后再回首,那最初的也是最真的,唯有不变的是禅心佛性的修行和情怀,笼罩着内心的荒芜。

   在我合上张冬娇的《你若安好,吾便心安》之时,一个浓浓的黄昏抚慰着我忧郁的心绪,一抹灿烂的春日艳阳照射在我刚刚合拢的书面上,思绪沃腴间,我仿佛看见了故乡的田野,绿油油的,金灿灿的,黄澄澄的,一个彩色的春天蹦进我的斗室。于是,有兴致又读了冬娇刚写下的那些文字《慈悲的智慧》、《人间菩萨》、《是日已过,命亦随减》……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若有来世,你愿意依旧“堕落”成人,而我,则畅想着修炼成荷。你若安好,我便澄湛在菰蒲间,风过后,以一颗悲悯之心静静地伫立在我的曲院,吟哦一首《青莲遇月》……

                       2014年3月16日黄昏于安徽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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