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心里,樱花是个异乡女子。 记得林黛玉初进进贾府,贾母对丫鬟们说:“去告诉姑娘们,今天有远客到来,不必上学了,让她们来见了林姑娘。” 宝玉从庙里还愿回来,贾母又说:“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 这个林妹妹,不管贾府上下如何礼遇不管贾母如何宠爱,她的身份终究是个“外客”。这樱花,像极这个林妹妹。 迎、探、惜三春围着林妹妹叽叽喳喳地评头论足,就像那春天喧闹的桃树、杏树、梨树,她们是家生的女儿,是花谱里的正经主子,唐风宋韵,哪里少得了她们,根深蒂固,背景深厚,从诗经里的桃之夭夭开始,算而今已经是两千多年了吧。 这樱花,用宝玉的话来说,就是: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如一朵彩云刚出岫。眼前分明外来客 心底却似旧时友。 日本著名文献《樱大鉴》里记载,日本樱花最早是从中国传过去的,由于日本樱花过于出名,培育出冠绝世界的品种,所以樱花一定程度上指日本樱花,或具有日本特色的樱花品种。 我们古人写樱花的文字也不少,相较于桃杏来说,还是少了许多,梅花谢后樱花绽,浅浅匀红。试手天工。百卉千葩一信通。馀寒未许开舒妥,怨雨愁风。结子筠笼。万颗匀圆讶许同。只是这走了又回来的樱花,在我心里,始终比不了桃杏般亲近。 “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 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苏曼殊与樱花是最亲近的,诗里虽有着独在异乡的寂寞,其实苏曼殊在日本有过一段温暖的生活,也有过一段如樱花般灿烂而短暂的恋爱。也许,暖香薰染的日子,纯金般的华美年华,有一段浪漫的爱情,算得上天作之合呢。 这樱花,也像苏曼殊的爱情,短命的让人唏嘘。你看那樱花,不过是三五天的时间,就香消玉殒了。像一段翠生生的感情,灿若云霞,可惜经不起一点风雨,连时光也经不起,时光漫漶,最终成了心底的一段殇。 志南和尚有一首这样的诗:“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两首诗,意境高度相似啊,不过是作者的心境不同而已。后来苏曼殊也出家当了和尚,真是巧合,志南与苏曼殊,和尚与和尚,我竟分不清楚了。 樱花由全绽到花谢,只有三五天,一旦遇到下雨,灿烂樱花可能翌日就划下句点,但又有何妨呢?徐志摩说:“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这个春天,樱花来过。 我与樱花今生有缘,我居住的地方就叫“樱花街”,天天直面相对耳鬓厮磨,就算我心里本没有她,怕也已经到了日久生情的地步了。想想着异乡女子,来到我们这里,适应着我们的气候、晒着我们的太阳、淋着我们的风雨,真也够不容易的,林妹妹,你就当我是那紫鹃吧,做你个贴心人。 樱花街一共几百步,我说一步一花也不为过。在这短促的小街上,一到春天,樱花次第开放,花期前后有20天左右,几株粉白色的樱花最早开放,类似杏花,优雅纯净,风吹过处,落蕊纷纷,一场洁白的樱花雨。接着开放的是绿樱花,朋友青说,绿樱花就樱花中的极品,这里有两株绿色樱花,白中带着淡绿,像一对著着青绿色纱裙的双生女子,亭亭玉立,摇曳生姿,顾盼有情,惹得路人纷纷驻足。更多的是绯红色的樱花,像多瓣的某个品种的海棠,比桃花繁复了好多,层层叠叠的花瓣,如丝帛折叠成的一般,花开时节,远远望去,就像绛红的云霞落,有着云霞不染尘埃的仙味,且比云霞多了一段淡香。 听说武汉大学的樱花开了,珈珞山人满为患,全国各地游客二十万蜂拥而至,武汉大学告急:不要来了,来了也不让你进校门。 这樱花,如今是万千宠爱集一身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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