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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如其人乎

 智軒的小屋 2014-04-08
    我对写字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习惯用电脑打字。这并非因为我写的字有多么好,而是因为我喜欢情感诉诸笔端的那种踏实感。心有所想,笔下写之;倘若用电脑,思绪便常常断了。
    汉字和其他文字不一样,它有着自己几千年的传承和传统,并在自己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文化现象,我们称之为书法艺术。中国书法作为一门艺术源远流长,千百年来涌现出了许许多多的大家,令人高山仰止。不管过去还是现在,能够写一手好字,对中国人来说是足以让人羡慕的。
    俗话说,字如其人,意思是一个人写的字能反映出他(她)的习惯、性格、品行等,见字如见人,而这种说法主要指写字好的人其性格、品行肯定也会很好的。这话在许多人身上得到了验证,看看历史上已有公论的著名书法家就会相信这一点。被后人尊为“书圣”的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品德清纯,风韵潇洒,其书法特点是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书家评曰“飘若游云,姣若惊蛇”,人品和书品达到了高度的统一。其代表作《兰亭序》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传说唐太宗李世民酷爱王羲之书法,千方百计得到《兰亭序》之后置之座侧,朝夕观览,生前钟爱有加,死后把它作为殉葬品带入坟墓。传之后世的是唐临摹本,虽失去了真迹的部分神韵,但依然能够感觉到蕴藏其中的作者圆熟的笔墨技巧、深厚的传统功力、广博的文化素养和高尚的艺术情操。再说一个字如其人的代表,唐朝大书法家颜真卿。颜真卿的书法号称颜体,其楷书端正劲美,气势雄厚;行书道劲秀挺,神采飞动。颜真卿善用圆笔,其字总体而言方正刚劲,挺然奇伟;其人刚正不阿,临危不惧,一生忠义。看颜字,就知道他是一个品德高尚的正人君子。
    可是,如果认为“字如其人”适合所有的人,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随便举几个例子,便能够很轻易地证明,字不如其人的现象还是大量存在的。北宋王朝是中国历史上文化非常发达的一个时期,宋徽宗赵佶是北宋第八代皇帝,他的书法和绘画均可彪炳史册,其创立的“瘦金体”笔法追劲,意度天成,别具一格,其书用笔畅快淋漓,锋芒毕露,富有傲骨之气。但就是这样一位多才多艺的皇帝,在位期间重用蔡京、高俅、童贯等奸臣,大肆搜刮民财,穷奢极欲,荒淫无度,导致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化,爆发了方腊、宋江等农民起义,使国势衰微,终被金所灭。后世评之,“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北宋另一位书法家蔡京,艺术天赋很高,时有才子之称。蔡京书法,跻身北宋苏(苏轼)、黄(黄庭坚)、米(米芾)、蔡(蔡京)四大家。蔡京的书法艺术具有姿媚豪健、痛快沉着的特点,能体现宋代“尚意”的书法美学情趣,当时的人们谈到他的书法时,常用“冠绝一时”、“无人出其右者”形容,就连狂傲的米芾都曾经表示,自己的书法不如蔡京。据说,有一次蔡京与米芾聊天,蔡京问米芾:“当今书法什么人最好?”米芾回答说:“从唐朝晚期的柳公权之后,就得算你和你的弟弟蔡卞了。”蔡京问:“其次呢?”米芾说:“当然是我。”由此可见蔡京书法的影响。但是,被后世知道和记住的蔡京却不是因为其书法艺术,而是因其为人险恶、贪渎奸诈、寡廉鲜耻的奸臣形象。据《宋史-蔡京传》记载,“京天资凶谲,舞智御人,在人主前,颛狙伺为固位计,始终一说,谓当越拘挛之俗,竭四海九州之力以自奉。帝亦知其奸,屡罢屡起,且择与京不合者执政以柅之。京每闻将退免,辄入见祈哀,蒲伏扣头,无复廉耻。 ”元陶家仪《书史会要》曾引当时评论者的话说;“其字严而不拘,逸而不外规矩,正书如冠剑大人,议于庙堂之上;行书如贵胄公子,意气赫奕,光彩射人;大字冠绝占今,鲜有俦匹。”蔡京为人全无其书法风采,只可惜连累他的书法艺术了。像这样,字和其人大相径庭的太多了,以“莫须有”罪名杀害岳飞的臭名昭著的大奸臣秦桧,据说今天被广泛使用的宋体字的发明者就是他。秦桧状元出身,博学多才,书法造诣颇深,但因人废字,其书法作品流传下来的并不多。
     一个人字写得好不能说明他(她)其他方面就一定好,当然,一个人字写得不好也不能说明这个人其他方面就不好。   我们周围有的人字写得板正洒脱,为人却拘泥猥琐,有的人字写得娟秀清丽,做人却丑陋粗俗,反之,也屡见不鲜,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同样,有的人长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但是一出手写的字实在见不得人,可是其个人能力、品行却不见得和其写的字一样。“字如其人”和其他许多貌似正确的俗语成语一样,都是真理和谬误的混合体,我们在认识上不可失之偏颇。 
     每个人都是复杂的个体,人的复杂性体现在方方面面,既与每个人的禀性有关,更取决于所处的社会环境,单凭一个人的字判定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多数时候是站不住脚的。“字如其人”的说法屡屡被不同时代的人反证颠覆,其实是不奇怪的。明朝大奸臣严嵩临死前的委屈之言解释了这种误差,他写道“平生报国惟忠赤,身死从人说是非”,严嵩本人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学问大家和书法大家,不仅精熟经史典章,谙习音律诗文,书法也很了得。至死,他依然认为自己是个浩然正气的忠臣、君子。奸臣这种自以为正义在胸中的心态让他们的字看起来或雄健豪放或清雅高洁,“字如其人”其实只是通过字可以看出写字人的心理状况,至于品行是无法从字里显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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