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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收不能“包治百病”

 plmok999 2014-04-10

今年以来,不断涌起的“以税治恶”冲动更为频繁地出现于各国,更强的阻力也随之而来。


用于筹集收入的税收,因其强制性的特点,时常被当作惩罚工具使用:治理环境污染,征税;抑制烟草危害健康,征税;防范金融交易危险,征税……近来,作为治恶手段的税收正在不同国家,以不同方式,用于更广泛的领域,一些国家对其使用的力度也在加大。然而,一税终究难以万能,“以税治恶”的手段也在遭受更多的抵制。


问题,引发“以税治恶”冲动


让我们先从有“万税之国”称谓的法国看起。今春,大巴黎地区连遭雾霾袭击。巴黎市政府随即采取单双号出行、公共交通免费等一系列应对措施,可却遭到环保人士“不能治本”的指责。绿党等力量奔走呼吁,力图改变现有税制。据世界卫生组织数据显示,巴黎遭受雾霾污染的程度重于欧洲其他首府城市。除去各种特殊的地理气候条件因素,人们普遍认为,造成这一情况的主要原因是法国实施的一项偏好柴油的税收制度。


据法新社报道,上世纪80年代,世界性经济危机让法国经济受挫,为刺激汽车工业发展,政府出台政策,刺激制造商大量生产价格更高的柴油汽车,并通过降低对柴油的税收来吸引买家。此项政策有效缓解了当时的社会危机。数据显示,1990年全法国行驶的汽车总数中,柴油汽车占10%以下,而到2012年,法国新挂牌汽车中已有67%是柴油动力,该比例大于西欧国家53.3%的平均比例。在此过程中,法国政府无异于欠下一笔“人情债”,尽管柴油污染重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但税收优惠仍被延续下来,目前平均每升柴油要比汽油少缴税20欧分。


此次雾霾来袭,要求消除柴汽油之间税收差距的呼声再次高涨。如一直在为相关税制改革努力的法国绿党议员丹尼斯·鲍品日前表示,随着车辆尾气排放标准的收紧和其他燃料效率的提高,废除支持柴油的政策正当其时。但另一方面,倘若为了改善空气质量转而倡导汽油车,不啻将导致法国汽车工业结构性的大调整,政府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一场雾霾,无疑将加速法国各界在社会政治经济层面的博弈,也使税收问题的解决变得更迫在眉睫。


类似的,为解现实难题而牵出税收二字的情况,也发生在英国。在上月刚刚公布的新财年预算案中,英国政府面对挠头的“海外炒房团”、“史上最贵荒地”、“伦敦人大逃亡”等“恶现象”,不得不重启对价值25万英镑以上的房屋征收2%印花税的规定,而任何通过公司购买价值50万英镑(而非原来的200万英镑)以上房产的人,除非将房子出租,否则必须缴纳15%的高额印花税。作为地方主政官员,伦敦市市长鲍里斯·约翰逊更是呼吁市议会将市政税提高到惩罚性的标准之上,以惩戒这些长期空置的屋主。“地方政府负起责任,重新打造市政税, 正是现在要做的事。”


与此同时,对于一些无涉大局却难以对付的“小恶”,许多国家也选择了税收手段。例如,因研究表明,高含糖量、多添加剂的软饮料可能对公众健康造成潜在伤害,近年来多国正在采取与控制烟酒相同的方式控制软饮料消费。如法国、希腊、丹麦、芬兰等国已有软饮料税,越南财政部正在考虑对软饮料征收特别消费税,而泰国、老挝和柬埔寨也对非酒精饮料征收了销售附加税。上月初,英国卫生部首席医务官戴姆·萨利·戴维斯甚至建议政府征收“食糖税”,以应对英国人日益严重的超重问题。她说:“如果食品和饮料制造商不能自觉调整产品配方,那么,出于对公共健康利益的考虑,当局就可能需要推出类似‘食糖税’这样的强制措施。”


征税,遭遇各类阻力


任何税收的开征或增加都会遭遇阻力,治恶之税也不例外。探究阻力的来源,不外乎利益割舍及效果存疑两个角度。


比如,以治恶面目出现的“绿色税收”之所以近年发展迟缓,就是因为在利益的重新分配方面没有取得实质进展。这一点从澳大利亚碳税的命运中可见一斑。


2012年,澳大利亚工党政府引入碳税,规定本国300个最大的碳排放企业每排放1吨二氧化碳须上缴24澳元税收,然而,矿业集团、商业团体及部分民众对此强烈反对,新的自由党——国家党联盟政府也以“碳税打击澳大利亚竞争机制与竞争力”为由,提出碳税废除法案。该法案于去年底获众议院通过。联盟政府承诺用一个“直接行动计划”取代碳税体系,即由“征税”转为政府向那些将碳排放量降到特定水平的企业提供补偿,但这又被工党和绿党的政治家、环保人士等谴责为“将澳大利亚引向倒退”。


此后斗争一直持续。上个月20日,在澳联邦议会参议院的投票中,反对党工党和绿党联合起来,利用两党在参议院的议席优势,以33票对29票否决了联盟政府提出的碳税废除系列法案。不过按规定,执政党可于3个月后将法案再次提交参议院表决。看来,澳大利亚进行低碳变革的决心与关隘重重的现实仍要发生更多碰撞。


一项税收政策出台与否,除根本的立场分歧外,争议更多来自于其实施效果的非确定性。于是,另一个重要问题出现了:税收真的能扼住“恶”的咽喉吗?例如,软饮料征税议题在英国一直存有争议,原因是许多专业人士认为,利用税收来实现减少英国肥胖者这个目标似乎不切实际。伦敦大学国王学院食物及营养学教授汤姆·桑德斯认为,对含糖饮料征税可以减少肥胖者的说法是天真的。他指出:“目前含糖饮料的价格非常低,税收只会让它的价格提高一点点儿,而这微不足道的涨价并不会影响人们购买含糖饮料的热情。”


当然,人们的怀疑还来自于对“恶”的界定并非十拿九稳,而且,“以税治恶”这招如果应用不当,极易形成“恶法”,伤及“良善”。比如,国际金融危机后,欧洲提出金融交易税计划,这既可以说是对金融业贪婪之罪的一种惩罚,也可以说是对未来金融业风险未雨绸缪的一种手段。由于牵涉因素太多,金融交易税可能会拖累仍旧疲软的欧洲经济、国债市场以及退休基金和个人储蓄。这些潜在的负面影响不但妨碍着人们对于金融交易税的接受程度,也势必成为欧盟决策者必须充分考量的因素。


博弈,渐渐理出边界


迄今为止,“以税治恶”最典型的例子,发生在烟草领域。在多数高收入国家和地区,烟草税最高达到一包烟售价的65%;而在多数中低收入国家和地区,烟草税最高为烟价的40%。为什么情况会如此?原因或许正像英国的一项研究报告所显示的,增税与控烟之间的确存在明显的相关关系。近期,英国癌症研究会的研究人员回顾了不同国家和地区的63项关于吸烟原因和后果的研究,发现赋税增加能够让年轻人打消吸烟念头,鼓励烟民完全戒烟而非购买廉价烟草。


研究结果显示,烟草经通胀调整后的价格上调50%,烟草销量减少1/5,最受影响的是年轻人和贫困人群。如果烟草税增至3倍,全球政府部门来自烟草行业的税收增加1/3,而烟草消费则会减少1/3。


英国癌症研究院首席执行官哈珀·库马尔称:“研究显示,烟草税是一个非常有力的杠杆,可能实现三赢,一是减少吸烟人数和因烟瘾而死亡的人数,二是减少与吸烟相关的医疗费用,三是增加政府收入。”他由此呼吁政府部门采取行动,定期提高烟草税收。在目前国际上掀起的新一轮控烟潮中,提高烟草税税率已被各国视为一种最有力的手段。


大洋洲无疑走在了这场控烟潮的前列。在澳大利亚,烟草税的最新一次上调是在去年12月,幅度为12.5%,虽不及上一次提高烟草税税率(2010年上调25%)的幅度,但此后3年澳政府还将连续执行3次上调12.5%的政策。在新西兰,作为实现到2025年新西兰吸烟率低于5%目标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今年是政府连续第三年在新年伊始将烟草税提高10%,且此举还将延续至2016年1月。


在欧洲,本届西班牙政府也已多次上调烟草税,仅2012年就上调3次,致使烟草销量下降了2.4%。去年,西班牙又对每盒香烟增税约0.15欧元。在亚洲,调查显示,新加坡吸烟者尤其是18岁~29岁年轻烟民近年来有所增加。2月,新加坡政府刚刚将烟草税上调10%,据称这是2005年以来政府首次调整烟草类产品的税率,目的就是减少人们消费烟草的动机。


如此大规模的提税政策之下,是烟草产业链条的利益博弈。烟草业的利与弊,就像硬币的两面。国家财政是烟草税利的最大受益者,而公民健康则是烟草危害的受损方。作为一种“寓禁于征”的经济手段,烟草税所体现的,是政府在两种压力间寻找到平衡点。


在上述理论与现实的框定下,“以税治恶”的合理边界似乎越来越清晰:


首先,作为治恶手段出现的税收,其作用的课税对象必须具备公认的危害性。通常,人们会对那些给青少年造成威胁的“恶”痛下杀手而不留余地;其次,某一税种的开征或调整要能够为国库带来充盈的收益,或者其收益可以明确用于治恶,即用于改变目前不良现状的项目中去;再次,“以税治恶”之中要统筹兼顾,不能侵害社会弱势群体的利益;最后,治恶的力度也要适当且符合一国一地的实情,否则可能会激发逃税等行为,使原本的构想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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