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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舒】上海之夜(04.1.14)

 江苏常熟老李 2014-04-11

在我的记忆中,上海的夜色是有那么几个特定的镜头的,那种回忆占据了我对整个大都市的所有怀念,也许并不是最经典的,但却因了某种情感的牵连而无法忘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总是无法界清,落寞的路灯,幽暗的弄堂,清冷的街面上擦肩而过的恋人,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长达数年的每一个周日,我在深夜的上海街头踯躅独行,为了一份心头萦绕不散的情愫。

襄阳路上的梧桐树是可以把旷蓝的天都遮盖的,即便是黑夜中,上海的天空依然明亮,而梧桐树宽阔的叶子和婆娑的影子投落在路上的阴凉让我确信,此刻的时光,正流入另一个白昼。我从音乐学院的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华灯渐稀。那里依然有着一两下小提琴抽丝般的弦声破门而出,我的心便如一泓被激荡的湖水一样颤然波动。门口的那个电话亭边,应该有一个身影,会在周日的夜晚等待着我,一直到我出现,他便在他那瘦削的脸上展露出一个清冽的笑容。他的肩上,挂着一个沉重的背包,那里装着他的书,和我的期盼。

深秋的襄阳路上飘满了干燥枯黄的树叶,我们走在沙沙作响的道路上,犹如在音乐中漫步出秋天的散漫情致,那段路并不长,我们却总是用很久的时间去完成一种心情的演奏,犹如把快步舞曲放慢了节奏,一下一个琴键地按着,像慢镜头里的人,要把这一段路走上一辈子,才能召著我们无法掩饰的依恋。

温暖的上海之夜在某一个平常的日子里终断了,于是,我的夜行开始成了形只影单的赶路。我不知道自己疾行的脚步是为了追赶什么,我再也没有欣赏上海夜色的心情,那似乎是我的一处疼痛,却依然喜欢这种把白天的沸腾冷却后粘稠的记忆,那是一种剪贴在襄阳路梧桐树下的情感,在音乐学院的大门口,在门外的那个电话亭边,在那盏坏了多少年没有修复的路灯下,我终是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忘却了一个具体的人物之后,把上海之夜多情地凝固在了那一时刻。

这种时候,我便想起了《孤星血泪》里的那位把时光停留在婚礼一刻的郝维仙小姐,直到满头银发,直到死在婚礼殿堂里成群的老鼠簇拥着的发霉的蛋糕边,她依然执着地怀恋一份不真实的爱情,却终究因失望而仇恨所有的男人。

怀恋和仇恨,有时候真的只是一线之隔。

这就是我的上海之夜,因为这段记忆,我拒绝繁华的入侵,我不接受一切喧闹的都市形象,尽管都市的夜晚本就应该灯红酒绿喧嚣热情的,可这种繁华却与我无缘。

今日,我却要在这人流中亮开我的嗓子歌唱了。我锦衣缎饰,珠光宝气地在拥挤的人群后面候场,当报到我的名字和我的歌曲时,保安开辟出一条小小的道路让我走上舞台。我在温湿的身体气味中低头走过,然后,灯光射在我的眼睛里,音乐响起来。我发现,我的眼睛开始湿润,我几乎看不见台下的人群,我只看到远处的高楼下有一条寂静的小路,那里有茂密的梧桐树,那里有一下或者两下的小提琴弓弦触碰的声音传来,那里有一种笑容,开放在秋天深夜的树影下……那里,才是我真正的上海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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