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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和杂志社的一行人驱车来到奉贤的一幢别墅拜访男主人。四下里廖落无人，车还未开到门前，就听见邻居家两条大狗，正趴在柴扉上汪汪地吠个不停。我猜想，它们大概是好久没看见人了，所以兴奋地争相迎接吧。 别墅很大气，装修设计古色古香，最独具匠心的是那一扇扇窗牖，全都是主人特意几次下江南，趁着老房子拆迁改造时淘到的樟木窗。秋风一吹，开开合合间吱吱呀呀地响，有如岁月的款款倾诉。用青石板铺成的庭院四周，种了一大片芦苇和不知名的野草闲花，在无声的午后摇曳着，越发显得孤寂。 晚上八点从别墅里出来，若是在城里，早该万家灯火了吧？然而走在路上，回望身后，那栋房子仿佛聊斋里的古宅，渐渐地隐没于淡淡的青烟之外，我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荒凉。 终于知道自己无论怎样，都不愿意生活在远郊的别墅里。尽管它静寂宽敞，能够修身养性。但是，爱极了上海热辣辣的城市生活的我，偏偏不懂得欣赏这种风雅与情调，偏偏忍耐不了这种冷冷清清。 因为，生命是一场漫长且无奈的苦旅，我只能不断的用小恩小惠小欢小乐去填塞它。所以越是人多、热闹、物质的地方，越能带给我莫大的抚慰。尤其到了上海最为凄凉的冬夜，看火锅店闹烘烘的满座，热腾腾的水汽熏得玻璃窗上一层白雾，羊肉豆腐红椒青蒜在翻滚的浓汤赤酱里厮杀；闻到蛋糕店里扑鼻而来的奶油巧克力的香味儿，推门进去，几十种糕点秀色可餐地呈现于眼前，此时你的心底会浩然奔涌出一股巨大的暖流，你会发现，在陌生的人群之中，我们其实共同拥有着完全一致的生活方式，平凡的日子，简单的欲望，彼此的生命交织重叠，且以体温相互慰藉。那种既亲近又疏离，既幸福又酸楚的感觉会让你顷刻间泪流满面。 我有一位同事，平生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出生至今三十多年来，搬过六七次家，把静安、黄浦、徐汇的上海最繁华热闹的城厢街市住了个遍。但凡说到住宅小区，她总能如数家珍：“附近一定要有至少两家大超市和大商业城，人气旺盛的菜市场，还要有学校、书店、咖啡馆和电影院，不然怎么生活？！”现今，她住在华山路，闲来无事，悠跶着去安福路看话剧，到衡山路泡吧，在番禺路上轧林阴道……她一脸幸福地说：“真是惬意啊！” 我的生活远没有她那么惬意，住过的地方都是上海的边边角角。我做梦都希望能在最具人气的城市腹地安居：每天一觉醒来，窗外隐隐传来上海这个摩登女郎的吹拉弹唱：吆喝声、引擎声、自行车铃声、脚步声、衣裙窸窸窣窣的声音、校园里朗朗的读书声；下了楼我就能吃到正宗的生煎，买到最新鲜便宜的小菜……声光色影，交错纷呈于这个美好的物质的世界，这个泛滥的光辉的城市。我有多么地热爱她，迷恋她，这是我生活和为之奋斗的全部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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