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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莹】昂然(12.11.24)

 江苏常熟老李 2014-04-12

透过云层,我经常在寻找一种声音,或者说是在寻找目标。我说的是在上海的几个特定地域,一些飞机的起降带来的呼啸声,很是壮观。我喜欢这样的声音,近乎痴迷。

先前的江湾一带,我从最早的米格-17战斗机开始,领教了战斗机的声音。这声音来得迅猛,忽然而至,有点急吼吼的味道,一阵风似的掠过,尖细,富有穿透力,待要细看,却没了影儿,耳畔的轰鸣还在,却粗犷了许多;像美声。那还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后来,发现了新型的战斗机,会在蓝天上划出一条白线,一个小亮点在移动,拖出细细的线条,逐渐变粗。仔细看那线条的时候,经常会找不到了飞机了,正纳闷,这时候,天空中却响起了轰鸣。我在那时候,知道了什么叫超音速。

城市生活里难得一见的是直升飞机。它总是未见其身,先闻其声。那声音离得很近,仿佛就在头顶上。粗粗的男低音,慢腾腾的,拉长着,就等着人来看。直升飞机好炫耀,经常是,去了,又来了,像舍不得离开,盘旋着,声音便在头顶上晃。后来我知道,这个城市发达了,空中摄像就经常需要这样的直升飞机来俯瞰。我们在看它的时候,正好是它看我们。大家互相看来看去,倒也不失为单调生活里的调剂。我便很希望经常有直升飞机来光顾。

大场是目前上海还能经常听到战斗机呼啸的地区。从大场立交桥望过去,这里的军用机场始终停着战斗机,让我有许多时候,恍惚中回到“提高警惕,保卫祖国,要准备打仗”的年月。有许多时候,我过大场立交,懈怠的片刻,就有一架战斗机斜刺着出来,伴着我熟悉的轰鸣。这使我振作。那战斗机是尖头,机翼呈三角形。我私下里认为,这足以与F-16抗衡,不禁亢奋了起来;那战斗机似乎觉出了我的激情与亢奋,便昂起机头,翘起来,直刺蓝天。这像男人。声音在颤抖,仿佛空气在燃烧。

在城市生活里,我就经常在这样的声音,想象着自己。我需要这样昂起头,翘起来;我需要出击与刺杀。轰鸣的声音让我觉得非常合适。它在许多人的听觉里被认为是噪音,其实,比这更糟的噪音多的是。战斗机的声音被我赋予了男人的含义。有多少人还在注意聆听呢?许多年过去了,我总是想弄明白我性格中的这种爱幻想的天性。这种天性一定是根深蒂固的。因为时隔几十年,它总在我的体内复苏。我有一阵冲动,在一些声音里,昂起头,翘起来,攀上一个高处,将几十年的城市生活尽收眼底。

民航客机是另外一种声音。它连贯,稳重,在温和与饱满的气氛里,出发与回归。这是我在上海虹桥地区留意民航客机的起降时,从声音里觉出的意味。它用不着震撼人心,轮廓和它的声音浑然一体。它的出发与回归是一种例行公事。不需要什么特殊的音响。唯一不同的,是它的起落架,在飞机的轰鸣声里,它要么放下,要么收起。

某一天黄昏,在落日的余晖里,我看到一架客机在归航。它无声无息,悄然而至。我像看到一幕无声电影。我凝视远处。那飞机在接近地面,越来越显得安静和谐。这是我记忆里拥有的一个自然而然的形式,几乎毫不费力地就能够记录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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