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感伤有点暧昧
文/杨彪 我是在20岁以后才搬到这一带的,于是,与它相关的记忆总是掺杂着恋爱的碎屑,而当我拂去那些碎屑以后再来看新华路,它依然有着一副系了心锁的暧昧轮廓。 每次乘坐946从淮海西路拐入新华路时,我总会感受到一种立时而来的寂寥,仿佛从一个热闹的外界进入到一所默然的天地,如果身体里有无数盏灯,这个时候应该所有灯光都纷纷暗下许多。迈下车,听着946呜咽着朝新华路的一头渐渐开走,头顶的树叶在风中喃喃地发出“哗———”的和声,树影婆娑的光线丝毫不理会艳阳高照还是细雨绵绵,反正走在这里人总是忍不住沉郁起来,即便来来往往的自行车行色匆匆,也无人会惊扰这条马路的心事。 在与番禺路十字交错的路口有一排名为“红庄”的红色砖房,到了晚上配了紫色的霓虹灯伫立着发光,闷闷地有一点神秘。斜对面的影城在解放前是马术学校。想来,若真是在新华路上骑马,也绝对不是森林公园里飞马扬鞭的情状,只能是牵着缰绳慢慢踱着,应了宋代刘仙伦《一剪梅》里的词句:“一般离愁两消魂,马上黄昏,楼上黄昏。” 往前踱几步,就到了由登琨艳设计的马可波罗咖啡馆,马可波罗不大起眼,却颇耐看,在新华路上摆了很久依然很有韵致,它隔壁就是新华路200号原汉语大词典出版社。这幢黑洞洞的洋楼我每回路过都会好奇地偷看一眼,总是觉得里面藏了一个怕见光的不健康的人,弄得我也不敢正眼看。 在马哥孛罗的斜对面,是早已关闭的著名酒吧GOYA的旧址,那里曾经是很多文化人以及时髦人喜欢光顾的场所,现在房子外面灰蒙蒙的墙上还能隐约看到“GOYA”的字样。往香花桥方向朝西走下去,会发现很多好看的弄堂,这里过去叫“外国弄堂”,里面都是小洋房,住着不少洋人。有朋友戏称新华路是“二奶路”,因为据说很多“洋房弄堂”里住着大款的“金丝鸟”,新华路上总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哀怨气,果然是有缘由的。这新华路上也开有酒吧、餐馆、时髦小店,但是整体上就是有一股奇特的气息,不是喧嚣的华美,也不是沉静的幽雅,它似乎陷入在一种不得已而渐渐习惯的落寞中,自顾自消解着,很像是乖乖喝药的繁漪,姿色么有几分,想法么有一点,格调么也不缺,就是没有跑到更大天地里撒欢的力气。所以,在新华路上,即便有音乐、酒色与霓虹,也不会彻心彻肺的高兴。至于悲伤呢,更不会,新华路的感伤从来是现实的,那些小洋房弄堂里的生活毫不声张,不是理想主义爱情可以拉拉扯扯的处所。徘徊在这条路上,你尽管忧郁好了,到最后还是要踱到联华超市里去淘一点便宜货的。 马哥孛罗 罗密欧朱丽叶 文/伊安 在小酒吧GOYA还未撤离新华路之前,晚上是属于GOYA的,白天则是属于马哥孛罗咖啡馆的。而如今只剩下马哥孛罗咖啡馆与对面的“外国弄堂”整日介挤眉弄眼。 “外国弄堂”是民间的俗称,弄堂口挂着的牌子分明是“新华别墅”。想当年,各地富商纷纷在此置业,落下各自各精彩的小楼优哉游哉,未料到竟成了如今上海花色最多的老别墅群。明明是上海的地界,却被这些争奇斗妍的小洋楼迷惑了,疑似身处异国他乡的弄堂里。 从弄堂口往里张望,看上去浅浅的,但绝对望不清两旁风貌各异的别墅小洋楼。它们统统“猫”在遮天蔽日的水杉后面。慢慢踱进去,透过枝叶间只允许阳光泄下来的缝隙,才见得到那些环宇搜奇般的各色小楼。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这些小别墅俊俏的旧日模样也已显出些许颓败的迹象。好几处旧别墅,像是被72家房客各自领了去,仅是从黑黢黢的门洞里望去便能感受到已掉了身价的气息,那拥塞住过道的自行车便是明证之一。而冲出墙来,开在二楼的小阳台让人幻想连连,疑是罗密欧秘密约会朱丽叶的那一只,如今却挂满了一阳台湿漉漉的内衣内裤。里面的人打着赤膊乘风凉。 越往里走,便越显得清静,街上的车流正在拥堵,待在里面好象与外面的世界混无干系,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只听得到摇扇的老太太们操着的吴侬软语。藏在深处的小别墅,整洁了许多,簇新的金属大门紧锁着一园子的花草闹意。透过开在墙壁上圆形的花窗,望得见内里的小楼刚粉刷一新,像是有了身价不菲的新主人。 而另一栋红砖绿瓦的小洋楼,长得像间教堂,煞是气派。只是此时肚皮已掏空,里面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却原来正在翻修,想是也有了新主人。 “外国弄堂”里,最精彩的房子多有铁丝网伏在墙头,幸好未有听到狗吠声。 在里面兜兜转转一圈,把眼睛喂得饱饱的,才肯出来。迎面撞见街对面,有飞檐的巨型老房子,像是欧陆风格与传统中国建筑的杂糅作品,显得非常突兀。好像前不久还挂着汉语大辞典出版社的牌匾,不知道何时已换成了《漫动作》杂志的安身立命之所。据说这间老宅是1948年左右的作品,某富商还未及享受几日,便已城头换了大王旗,成了家医院。上世纪80年代又成了汉语大辞典出版社。 而守在这间夸张老宅两旁的便是常常光顾的马哥孛罗咖啡馆,一边卖咖啡,另一边卖面包。虽然窄窄的,小小的,却好像是登琨艳当年在上海的第一个室内设计作品,也有超过10年的历史了,却从未觉得有丝毫落伍。 历史链接 哥伦比亚骑术学校 文/小武
英国的绅士淑女讲究派头。骑马、下午茶都是尊贵生活的象征。《傲慢与偏见》就浓缩了典型的英式生活。影片中Elisabeth那张因骑马过后的红润脸颊,竟然让傲慢的达西下定了求婚的决心,也不是完全的偶然。贵族男女从小都接受骑术训练。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随处可见的英国人也将精致的生活拼凑进来。当时赛马之风尤盛。与马相关的其他行业也都兴旺起来。赛马场,骑术学校纷纷落沪。 哥伦比亚骑术学校就是当时小有名气的时髦地方。长宁区范围内的那条番禺路以前叫做哥伦比亚路。和番禺路交叉的新华路,当时叫做法华路。番禺路和新华路之间的这段区域当年是用砖墙围起来的空地,里面有一排平房和几排马厩。门前立着一块英文招牌: ColumbiaRidingSchool。译成中文就是“哥伦比亚骑术学校”。这段区域是在公共租界的辖区之内。 这骑术学校只教授普通的骑马本领。比如上马,下马。慢跑,小跑,奔跑到学会跨栏为止。起初就只有租界里的外侨,主要是英国人送自己的子女来学,或是租马骑向西面郊区,既运动了,又算是郊游。 后来,上海年轻一代的华人也纷纷效仿,高筒马靴,马裤,紧身上衣和盔式帽这全套的行头是必不可少的。路线就只有一条,即过凯旋路,南折入虹桥路,向西至罗别根路(今哈密路)西首的高尔夫总会(今上海动物园),再掉头原路返回。全副骑装加上固定线路,绝对够绅士的派头。 华洋杂处的骑马者队伍壮大了,使骑马成了当时上海“上流社会”的一项时尚。市区西部边缘地带又开出了多家马房,出租马匹。“洋派”的“少爷”、“小姐”们,三五成群,相约来西郊骑马、野餐,也和吃西菜、打网球一样是很讲究的生活。 当然了,骑马的经济开销也不菲。马靴和上装都是要到专门的店里去量身定做,而且不能“老鼠身上一层皮”,四季不能都穿同一套“行头”。再有马匹的租金很贵,按钟点算钱,每小时一个银元。另外给马夫的小费一般每回至少要一个银元。这样算来,骑一次马至少三四块,相当于一个纱厂女工一整月的工资。 1941年日军进占上海租界,英美和其他“敌性国”侨民被关进集中营,哥伦比亚骑术学校就此停业。抗战胜利后,原址造起了弄堂房屋。 荒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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