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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云倩】杨浦人文地图(09.3.11)

 江苏常熟老李 2014-04-13

墙内烟草墙外香-许昌路

许昌路,原名华盛路,那是以一个租界工部局的头头的名字命名的。小时候因为自己的姓氏,总觉得那条路很亲。每次去奶奶家都是坐25路电车在许昌路下。其实应当在通北路下,但为了省3分钱就提前一站下车。经过沪东电影院再走没几步就到下一站了。但许昌路给人更深印象的还是在长阳路这一段。任是你坐车、骑车、走路,只要走过长阳路许昌路附近,你都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道。那种香味有点接近咖啡的浓郁,有一种秋日黄昏田野里的焦香。烟叶在未经点燃时的气味真是我所喜闻的。

我们通常把这里叫作上海香烟厂,但它的大名应当是上海卷烟厂。1925年英美烟公司在附近开设了韬朋路(今通北路)烟厂(又称英美烟三厂)。后又改称颐中烟三厂。直到解放后的1952年政务院批准颐中烟公司转让于上海烟草公司。颐中烟三厂就此更名为国营上海卷烟二厂。以后几经合并,至1960年底,易名为上海卷烟厂,成为上海唯一的一家生产卷烟和雪茄烟的大型卷烟厂。国人熟知的“大前门”、“凤凰”、“牡丹”、“熊猫”、“中华”等香烟就是从这里运往全国的。

我有一个同学,大学毕业后找了一个上海卷烟厂的女朋友。他很得意地告诉我们,从此,烟钱就省下了。女朋友每个月供他两条“白壳子香烟“。关于“白壳子”,曾看到这样一个故事。某卷烟厂,有一天生产任务紧急,要组织人员加班。班组长、车间主任反复动员,但响应者仍不多,青工A说:“我们工资少,厂里调休单又不肯发,加一个班就弄那么几元钱。”青工B则干脆地说:几元加班费也免了,弄一条白壳子算了,”众青工随声附合……“白壳子”给加班的青工们注入了活力。

我不太懂烟,只知道“白壳子香烟”是指烟厂内部供应的一种未经正式包装的香烟。但经查资料,才知道,其实这种香烟解放前就有了。当时的烟厂一般都生产过,在烟支钢印上多用“非卖品”来区别。也有用英文“Special”(特制)等字样,一般作为福利烟每月1次或2次,无偿发给职工。这里边也包含着职工通过劳资协商争取得到的一种福利待遇。

二度重来是在1979年4季度,全国烟叶产量大幅下降,上海烟叶调入困难,上海卷烟厂面临减产危机。为了挖掘潜力,烟厂发现,在生产卷烟过程中也存在不可避免因机械故障,气候影响,操作不当等因素造成卷烟次品,都需化人工用铁丝钩子扯破次烟盘纸拆出烟丝,再按原使用等级降一级方可投产掺用,对原材料损失和人工浪费很大,最好加以利用生产白包烟,当时称作“处理烟”。经与有关部门商量准许上海烟厂可将生产环节中产生次品烟当做“处理烟”,于是经过定牌、定价、定完税率等一系列手续程序后,上海卷烟厂白壳子“处理烟”在1980年中正式出笼了。

上海“处理烟”开始时牌子较少,仅有前门、飞马、牡丹等,以后逐渐增加,直至2003年5月上海烟草(集团)公司根据国家局有关指示,停止生产“白壳子香烟”。烟票供应也随至6月份止。再过若干年,有谁知道,上世纪80年代,有谁假装随意地掏出一包“白壳子香烟”,立刻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由冷寂走向繁华-平凉路

还没上小学,我就能背出平凉路上的每一个站名:终点站军工路、定海路、贵阳路……由荒凉走向热闹。25路电车沿着平凉路开到军工路的时候是个丁字路口,于是碰鼻头转弯停到了终点站——调度室兼司机休息室跟前。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时候,这里可以用人烟稀少来形容。没有住宅,没有商店。大热天等车时想吃根捧冰也是不可能的。在这个“丁”字的一横处,很长一段时间都挂着一幅巨型标语牌,上面是毛主席的语录:“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刚认字的小学生坐车到这里,差不多都会指着标语牌一个字一个字地稚声念出。

车由军工路开出渐渐地闹猛起来。定海路已是一个小型的商业中心,有照相馆和布店、饮食店什么的,算是一个小高潮。车再往市区方向开,到了宁武路、临青路一带,那就是迎来了大高潮。这里电影院就有两家,一家是杨浦电影院,一家是沪东工人文化馆中的电影院。银行、公园(平凉公园)、百货公司应有尽有。不常去市中心的区民在这里也就能完成基本生活消费。再经过兰州路眉州路略微的沉寂之后,到了通北路,又迎来了第二大高潮。这里有全市著名的室内菜场——八埭头菜场,还有沪东电影院、老大同食品店、布店、鞋店、新华书店、邮局、照相馆、饭店,甚至还有寄售商店(旧货店)。

平凉路结束于临潼路,但那里已是归属虹口区了。小时候,坐车这么一路走着,像是在看一部电影,由平淡而渐入佳境。而返程时,总带着一种散席时的伤感,电影落幕了。

今天的平凉路已有了很大的改变。沿街的门面都开了各种店,热闹的地方更加热闹,但对于我们这些想要寻找儿时记忆的人来说,不免感到失落——八埭头菜场变成了家得利超市、新华书店被好德便利店挤到了楼上。但时代的列车只管轰隆隆地往前,没有义务让你的记忆凝固在现实中。

浸在井里的西瓜-国权路

国权路383号,复旦附中,是我生活了3年的地方,伴随着歌声:“青春啊青春,美丽的时光,比那彩霞还要鲜艳,比那玫瑰更加芬芳……”1978年至1981年,我的青春岁月就是在这里烙上了深深浅浅的足印。

但其实我早在三四岁的时候,就曾坐着我最喜欢的3路有轨电车涉足过这里。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未来,我会在这里附近度过7年的中学和大学的生活。人生最为重要的7年。

婶婶的娘家就在离复旦附中不到100米的地方,那里是一派田园风光。新婚不久的婶婶搀着小小的我由邯郸路口沿着国权路往南走,经过一个村口往右拐,就到了婶婶娘家的那个小院。其实不转弯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我将来读书的学校。可是记忆中,我们好像从来都不再往前走了。未来就隐藏在不远处,我们不是先知,我们不知道。

婶婶的娘家是我童年的乐园。一所典型的上海郊区本地房子,两边是厢房,中间是客厅。难得的是厢房里都铺上了地板,显得十分整洁富足。小院里也铺上了水泥地,厨房是在靠小院的西边另外搭的一间小屋,也总是让外婆(我是这么称呼婶婶的母亲的)收拾得根本不像农村的灶披间。婶婶的娘家是务农的,所以我从小就觉得上海的农民挺富裕的。他们家有一块自留地。夏天的时候,我每次去,他们就从井里捞出浸了多时的西瓜,切开后让我吃到实在不能再吃为止,这西瓜是他们自家的产品。然后,又有一大锅珍珠米(玉米)等着我,还有甜芦黍。反正总有吃不完的好东西。吃饱了,就有人带着我在村子里闲逛,看看小羊。有时穿过田间小路,再过一座小木桥,到他们的另一家亲戚家借长凳什么的,反正村子里的人家好像都沾亲带故的。晚上,我就和婶婶一起睡在西厢房。这就是我童年的国权路。

1978年我进复旦附中后,这里变化还不大,我还曾去婶婶娘家吃过饭。那个岁数,看到长辈总是比较拘谨,去得不多,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每次去总是吃得很饱很饱。在那里读书后,我对整条国权路有了印象,基本上是城乡结合的景象。整条路上只有两家极小的杂货店,我们复旦附中同学常去的那家离邯郸路稍近一些,我们在那里买饼干和卫生用品。那时个人可支配的零用钱少得可怜,偶尔遇到学校发还结余的伙食费,才有钱去买那家店最便宜的食品——四毛八一斤的小切酥。小店的对面还有家小饭店,我们这些中学生似乎从没人进去过。只是听父亲说,他在复旦读大学时偶尔和同学为走近路翻墙出来吃面。

我们的学校似乎也在公社的包围之中。附中有个室内体育室,不大,只能放几张乒乓桌。当体育课遇下雨时我们才能来这里打乒乓。与体育室一墙之隔的,就是公社的猪棚。打乒乓是我唯一喜欢的运动,但猪棚那边的味道一阵阵地传来,真的很不好闻,还伴随着猪的哼哼。雨滴、乒乓、猪叫,一首奇怪的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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