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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中秋。 有多久没有抬头望望天，望望月亮了。有人说，在城市里找不到月亮，因为它被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挡住了，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盖住了。 多年前，在我们外婆小的时候，她们应该也曾看过月亮。当时的夜，也许比现在安静，当时的月亮，也许比现在更白、更亮。 认真想想，其实月光从未改变。只是要在紧张的都市生活里找个悠然的夜晚闲庭信步，看流云飘过，看月色如水，已然成了奢望。 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只有心境宁和的人才能看见它。中秋之夜，团圆、吃月饼、想起秦观的鹊桥仙，听王菲的老歌，但愿这一晚，能找到外婆小时候看到的月光。 回头看当时的月亮曾经代表谁的心结果都一样看当时的月亮一夜之间化作今天的阳光当时如果没有什么当时如果拥有什么又会怎样———王菲《当时的月亮》 ■边走边看她 ●当时 住在上海“弄堂房子”里的人对于月亮的圆缺隐现是不甚关心的。所谓“天井”，不到一丈见方的面。至少十六支光的电灯每间里总得挂一盏。环境限定，不容你有关心到月亮的便利。走到路上，还没“断黑”已经一连串地亮了街灯。有月亮吧，就像多了一盏灯。没有月亮吧，犹如一盏街灯损坏了，没有亮起来。谁留意这些呢？ ———叶圣陶 ●追寻 上海的弄堂，小而窄，纷繁错杂。外婆小时候经常穿行在这样的弄堂里，两边堆满72家房客的零碎用品，黑色的路灯挺直得宛如一位老派绅士。月亮就在这狭长而窄小的弄堂里洒下一地清辉。 安亭路极短、带着远离尘嚣的幽雅。小学旁有一条细长的弄堂，墙壁是干净的粉白，夜晚极静。一幢幢老式洋房掩映在绿树中，带着让人心折的沧桑。偶有谁家的窗户亮了，或是淡淡的炊烟浮起。月色倾泻在这条平静的小路上，极清澈，极祥和。这里的夜晚，少有车辆，少有行人，就算一路抬头望着月亮，也不会有人扰了你的清梦。 赏月指数：★★★★★ ■边吃边看她 ●当时 因为我住了明代的豪宅睡了雕花大木床，趿着拖鞋在厅堂看主人拉二胡唱京剧旁若无人；因为我逛了深夜的烟雨长廊凌晨的石板小巷，那夜十五，月亮朦胧，倒影绰绰，我踏过一座座各异的小桥还坐在上面吃西瓜看月亮…… ———叶圣陶 ●追寻 多伦路的夜晚，空气里有点湿润的味道。沿着朴素斑驳的青石板路慢慢走进旧式弄堂，月光让布满青苔的石板多了一份微凉。空中漂浮着闲散的、世俗的味道。沐恩堂边的一幢小楼，走上二楼的平台，对面人家的阁楼、晒台，星罗棋布的弄堂，让视野所及九曲十八弯。冷白的月光让微微张开的红褐木窗泛出些许光泽。最普通的民居、最平凡的生活，也因为旁若无人的自在、坐在晒台上吃西瓜看月亮而生发出许多快乐来。 赏月指数：★★★★ ■记住她的脸 ●当时 我已经上了年纪，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个男人朝我走过来。他在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后对我说：“我始终认识您。大家都说您年轻的时候很漂亮，而我是想告诉您，依我看来，您现在比年轻的时候更漂亮，您从前那张少女的面孔远不如今天这副被毁坏的容颜更使我喜欢。” ———杜拉斯 ●追寻 影片《英国病人》里，男主角吟过一首很美的情诗，记得其中一句：“我会看看月亮，但更会想起你的模样。” 多少暧昧不明，欲说还休的情愫，尽在苍白月色下的波涛暗涌，似水柔情掩盖下的迷醉与不安。 复兴公园是城市夜游族的圣地，按理，这里是不适宜看月亮的，因为微微狂乱的空气。 可是，偏偏有了兰亭。钱柜旁的一家创意日式料理，一条长长的玻璃走廊在幽幽的灯下泛出神秘的光泽。入得其中，一张张桌子尽是小而圆的磨砂玻璃，里面泛起白色的亮光。椅子是半月型的，黑色，包围着那只小小的白色月亮。仅能容纳两个人私语的空间，被一根根灰色的金属细长条斜向下包围起来，修长如竹，形成倒圆锥体的格局，金属条间还有白色的灯发出光亮，整个空间宛如竹林月色。 如果有车有时间，我们还可以在东方绿洲的汽车影院里看电影，也看月亮。这样不会枯燥和乏味，而且在这样舒适隐秘的私人空间里，红袖添香、冷月初凉，开一瓶香槟，叫这个中秋节过得不一样。 赏月指数：★★★★ ■离她最近 ●当时 外婆小时候，也许惊叹于国际饭店的高。暗褐色的西洋式建筑，仿佛直入云霄。抬头看时，外婆不禁轻轻扶住那顶小小的女帽。后来，有个年轻的小开，约外婆在国际饭店吃西餐。终于能在当时上海的第一高楼向外远眺，月亮看上去就像近在窗前，伸手可得。那一晚，灯影迷离，月色温柔。 ●追寻 楼层很高，玻璃很明亮，当我们习惯于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中上上下下，却失去了突然停住脚，望望月亮的好心情。月亮遥不可及，还是酒吧的狂欢更为现实和诱惑。 可是，中秋的晚上，我们一定要望望月亮，不需要理由。 据说，金茂顶层的咖啡厅，过了子夜，可以看到上海最美丽的夜景。这是离月亮最近的地方。那个时候，霓虹灯陆续熄灭，真正的万家灯火，配上一轮圆月，宛若一曲清丽的笛音，在江面冉冉吹响。 或者，在中国最高住宅的世茂滨江的豪宅浴室的大角度观景窗赏月，生活到了这种状态，大概在浴室里也可以喝白兰地的了，想不到在自己的私人王国里居然可以和嫦娥仙子如此地靠近，真不知道将是如何的餍足呵。 赏月指数：★★★★ ■望她全貌 ●当时 一块木板、两根粗绳。那时，外婆的父亲给她做了一个小小的简易秋千。夜晚，外婆会偷偷溜出来，荡秋千，仰头望天，月亮一下近一下远，外婆甚至幻想这绳子能长点、再长点，好让她再荡得上去点，看看月亮背面的样子。 直到现在，外婆说起童年的那个秋千，言语中还是颇多留恋。 ●追寻 全上海最高的旋转餐厅，在海神诺富特大酒店顶楼的旋宫50。这个名字听上去就有些怀旧的情味，让人想到那部著名的《璇宫艳史》。浓郁的艺术气息就如同芭蕾般优雅地在这个缓缓旋转的餐厅中舒展开来。一个半小时一圈，上海夜景俯瞰风情万种。然而，任由周遭景物变换，月亮始终伴随着你。坐在靠窗的落地大玻璃前，看月亮的各个角落。 还有一些人，他们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地方的月亮，却在某个时刻，某个角落，遇到正当最好年纪的你。如果不想错过其他地方的月色，那就在福州路船长青年旅社的“船舱”里看月亮吧，看看那些行色匆匆、互不相识的背包青年，再细细品味一种身处异乡的“明月千里寄相思”的惆怅心境，抿一口温暖的醇香米酒，与陌生人把酒言欢，听他们说说那些你从未去过的地方，遥想一把千里之外的月色。 赏月指数：★★★★★ ■看到两个她 ●当时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塘中月色并不均匀；但是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铃上奏着 的名曲。 ———朱自清五十多年过去了，这片荷塘月色成了一张水墨画书签夹在人的心底。 最令人唏嘘的还是最后那一句：“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追寻 水中月色，最叫人神思向往。“江边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却是这条江，让上海平生许多灵秀与大气。宝山吴淞的海滨公园，坐在临江石堤上，看明月从江面渐渐升起。这里的江面很安静，很开阔，所有的金碧辉煌都在悠悠荡荡的江水中虚幻下来。天上明月、江面月明，静影沉璧，浮光跃金。江风浩荡，全然忘了身后的繁华世界。 或者，就在波特曼丽嘉的露天游泳池里看月亮，也许这是一种最有趣的赏月方式，尽可以放纵身心，和月亮玩游戏，这样的良辰美景，如此的畅快，喝一口伏特加，体会一下这种纯粹的快感吧。 赏月指数：★★★★ ■重温当年的她 ●当时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纸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模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张爱玲外婆小时候看到的月亮，在张爱玲笔下复活，斜斜地挂在上海的天空上。 那时，扎着麻花辫、穿着月白裙儿的外婆，夜晚会提着小桶去弄堂口的馄饨摊买些消夜。对街就是老上海随处可见的石库门，外婆房间里的那盏灯还隐隐绰绰地亮着。一抬头，月儿幽幽地洒下昏黄的光晕。 ●追寻 建业里、新安里……正宗的石库门在这个城市里已经越来越少，新天地这样的石库门风情让老外流连忘返，然而外婆知道，那不是她小时候的回忆。 可是，新天地对我们来说，又有另一层味道。在太平湖边的小山坡上静静地坐一会儿，对岸是亦真亦幻的流光溢彩、莺歌燕舞。石库门的情味一点点洋溢开来，于是，又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看到了那个提着小铁桶的女子。 赏月指数：★★★ 多年以后，那个在石库门旁、路灯下、桥上、河边痴痴看月亮的女子，一点一点褪去光鲜的容颜。这座城市也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在更改着它的面貌，它的细节。 只是，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变的吧，比如夜色中忽然宁静的心情，比如家人团圆时一瞬间的感动。 十分钟，年华老去，月色依旧。撰文李莹 陆文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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