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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则徐 : 普通自行车运动琐谈

 小园幽径 2014-04-16

普通自行车运动琐谈

顾则徐

顾则

近10年里,普通人的自行车运动在中国兴起。如果从自行车运动来说,中国自行车运动的历史是很久了,至少70年前中国就已经有大型竞技比赛。我说的只是局限于普通人的非竞技自行车运动。既然说运动,当然不是指生活、工作等需要的骑车活动,而是专门满足于娱乐、休闲、锻炼等目的的运动。

山地车很早就有了,不过20年前在中国非常稀少,大约在1990年代中期开始多了起来,形成了基本属于青少年群体的山地车运动,属于一种时髦。不过,这毕竟是比较局限的。大约10年前,驴友群体在中国兴起,从而影响到了自行车运动,因为不管驴友原本是什么身份,一旦做了驴友就是普通人,大家一起进行户外运动必须遵循木桶原理,按照经济条件比较一般的人所能具有的装备进行交往和活动,这样,普通自行车就成了常规的装备。一当普通自行车被视作为运动器材,普通人的自行车运动便在这10年中迅速蔓延开来。

有个武汉的朋友,他在银行专门从事国外资料的翻译工作。一开始他是参加一个驴友团体,很快喜欢上了自行车运动。一旦喜欢上自行车运动,就一发不可收拾,可说是达到了狂热的程度。他的“业绩”十分了不起,组织了几个人从武汉出发骑到新疆,在南疆转了一圈再骑回武汉。他还到西藏搞了个来回。去西藏前鼓动我参加,说我野外生存经验比较丰富,可以帮助大家,我说我年龄大了,万一到时候成为大家累赘反而就不好了。

广州有个时髦靓女,大学毕业后从事医疗器材国际贸易,收入颇丰。她属于爱车族,喜欢开车兜风,偶尔也会飙车,真正是靓女美车。然而不幸车祸,在床上躺了年余,之后心理变成另一个极端,再不愿意开车,甚至坐轿车也恐惧,出行情愿公交车、地铁。偶尔机会遇到一个自行车休闲组织,便喜欢上了自行车运动。一开始是骑着自行车把住地周围的每条小路都跑得格外熟悉,慢慢就骑得越来越远,乐此不疲,逢见人就鼓吹自行车运动有怎样怎样的好处。

不过,普通自行车运动并不限于最近10年。有自行车,自然便会有运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时,正是中国大陆作为自行车王国最鼎盛的时期,今天网络关于那时候的图片之类视觉资料多是北京,实际上,那时候北京街头自行车的拥挤程度并不能跟上海比。一来从中国有了自行车之后上海就是拥有自行车最多的城市,属于历史悠久;二来中国那时候自行车三大品牌飞鸽、凤凰、永久,除飞鸽是天津生产外,有两大品牌凤凰、永久是在上海生产,市民自然近水楼台,拥有着最多数量的正牌自行车。自行车一多,骑车人自然就会喜欢互相比较谁的骑术高,客观上由于道路拥挤,骑术不高在有些路段也会发生很大困难,需要努力提高自己技术才行。

普通自行车之骑术难度,与环法自行车赛的要求相反,不在于骑快,而在于骑慢。那时候上海一些学校、单位组织运动会,经常会有骑自行车慢比赛,比如确定10米距离,看谁最晚达到终点,最晚到者为冠军。记得我读大学时(1984年上海师范学院毕业),有一年校运会,还安排有这样一个比赛项目。

在1980年代初上海南京东路的交通管制没有调整以前,可以通行自行车。那是中国骑自行车最为困难的路段,自行车是在不断的互相磕碰中前行,骑术差者做不到很慢速前进就根本无法骑,也不敢骑,一般都是自以为骑术还不错的人才会从南京东路走。即使如此,多数人实际也还只能是边骑边用脚支撑。那时上海人特别喜欢吵架,但南京东路上骑车人很少吵架,因为被人撞很正常,自己也同时撞别人,不被撞或不撞人是不可能通过这条路的。相反,谁要是撞倒地了,恰恰不是他骂别人,他没有这资格,他有的资格是被无数的人骂,责备他没有这个骑术还跑来妨害交通。一般的道路当然不是这样,撞人不行,被人撞自然也不能接受。

年轻人聚在一起,重要的话题和乐趣之一是讨论自行车和车技,与此相关的是讨论骑三轮车(上海人称“黄鱼车”)和自行车拖车问题。自行车、三轮车、自行车拖车是完全不同的骑法。一般浦西市民阶层比较多的是自行车、三轮车,一些自行车车技很不错的人并不会骑三轮车,但会骑三轮车的人也未必会骑自行车。

最难是骑自行车拖车。所谓自行车拖车,就是有一辆宽大、结实的钢铁制手拖车,将这手拖车挂在自行车上,这种车可以载重500公斤,经过加固的甚至可以载重1000公斤,在汽车普及以前,这是上海除汽车外最现代化了的载重运输车辆。骑这车的难度很大,由于载重,最困难是刹车,特别的从坡度比较大的桥上下桥时候,自行车刹车但后面拖车还有很大惯性前冲,骑车人如果缺乏经验和技术会十分危险。我曾骑这种车拖建筑材料半年,体会很深。

在被汽车取代之前,自行车拖车是上海郊区农民向市区运输蔬菜的主要交通工具。骑这种车除了技术、经验以外,载重时需要很大力量。运输蔬菜往往是每天数十公里来回,郊区农民做这事情需要支出极大体力。上世纪七十年代时,上海开市级运动会,女子自行车比赛得名次的人中,多有郊区农民,实际上那些拿了奖杯的女性青年农民,很多就是骑自行车拖车运输蔬菜的。她们虽然不是专业运动员,但由于长期骑自行车拖车运输蔬菜,锻炼出了强劲的脚力,往往是专业运动员也难以匹比的。

上世纪九十年代时我曾在浦东新区某村担任村书记,邻村一个村书记赵某每天喜欢跑到我办公室跟我聊天。他年轻时候由于家境贫困,便从事骑自行车拖车运输蔬菜多年。一次我俩出去吃饭,遇到一个穿着时髦、皮肤黝黑但高挑有风韵的中年女性,她是另外一个镇的某村村长。赵某跟我说,她当初得过上海市自行车比赛亚军,是跟赵某一起骑自行车拖车运输蔬菜的农民中一个。我远远看她身材,有些不敢相信。赵某解释说,她年轻时候是个很壮实的女人,有着一般男人也不能具备的“爆发力”。为了进一步说明问题,他跟我说了个故事:一次她送好菜从浦西回来,还是大清早,跟一个男性同伴边骑车边玩笑,那男人忽然说到稻田里去,他们就把车往路边一靠,钻进了稻田。恰好有联防队夜班执勤下班路过,把两个屁股光溜溜的男女从稻田里抓了出来。“你想,会这样做,身体里有多少能量需要释放?”赵某嘿嘿着说。

其实,干力气活自然就比较狂野,那女村长年轻时候跟人钻稻田,并非就是什么需要释放能量。我干力气活几天,行为、语言也是狂野起来的。人一狂野,根据不同人不同观念、性格,就容易有不同的出格言行。1983年初秋时候,上海有地震警报,居委会通宵值班,准备了破脸盆、破铁桶之类敲击工具,随时准备一得到消息就敲,提醒居民避震。有五角场经黄兴路、宁国路摆渡至浦东的蔬菜运输要道,骑自行车拖车运菜的农民经常会半夜拉开嗓门大叫,故意跟市民的睡眠开玩笑。但正当地震恐惧时候,一天半夜几个运菜农民叫“地震喽,地震喽”,不知哪个居委的老头、老太一听,就马上敲起破脸盆、破铁桶,结果像烽火一样迅速传开,城市顿时乱套。穿着睡衣逃出楼的居民无数,有女人完全裸体或半裸体逃出来的,甚至有为了快点逃而跳楼残废的。一场悲惨、滑稽的虚惊之后,公安部门展开调查,最后查到是几个骑自行车拖车运菜农民开玩笑叫“地震”,据说有农民被枪毙了。

还在我读小学“文革”时候,就听说有上海人骑自行车到苏州旅游的,心里觉得很了不起,因为那时候我乘火车知道,到苏州站需要很长时间。1988年我肝炎出院不久,有医科大学一帮女生商量骑自行车去淀山湖、周庄玩,叫我一起去。尽管我担心自己的肝脏是否能承受,但觉得在小女生们面前,作为大哥的我岂能说“不行”,便跟她们一起有了我第一次自行车远途活动。尽管撑了下来,但我的肝脏遗留下了容易肿大的后遗症。不过,我自己后来还是骑自行车跑了一次苏州、一次杭州。

比较下来,以我的个性,觉得还是一个人骑自行车出行或两三个人出行更有风味,更可以享受悠闲的情致。长途骑车需要匀速运动,一大帮人很难做到,而且,似乎可以互相照顾,其实意外麻烦很多。至于现在常见的骑一段路自行车,乘一段路汽车、地铁之类,我以为是不够刺激、不过瘾的。

(近年来,普通自行车项目已经成为年轻驴友群体喜好的户外运动)

(我国建国初期的自行车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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