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孔雀东南飞：
史上最早的双面胶
04月08日 16:33
(转自：百度百家)
摘要 : 信手翻书，目光停驻在刘兰芝婆婆对她的一段指责上：“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哦，这才是根本原因啊！从来漂亮能干的人都强势，就算知书达理，懂得恪守本分，行动间也会有绵里藏针之感。而刘兰芝的婆婆当家作主惯了的，一个家庭出现两位强势女人，都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过日子，单是水瓢怎么放枕头怎么摆，可能都会攒下一肚子怨气
庐江这地方并不出孔雀，但这首诗的开头写“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中学课堂上，语文老师说，这个手法叫比兴，通过孔雀徘徊彷徨的姿态，写出这爱情故事的可哀。
这确乎是一个可哀的爱情故事。庐州小吏，与妻子刘兰芝情深意笃，但不怎的，刘兰芝却不招她婆婆待见。
看这位刘兰芝，实在挑不出一点儿毛病啊，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是说她长得美；其次家境不错：“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都是嫁妆；最难得的是她还能干，“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她不但能干还勤劳，“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
老师含糊地告诉我们，可能是刘兰芝未能生育，但刘兰芝被婆婆撵回娘家后，来求婚的个个都是高富帅，人家求亲之前就不跟街坊邻居打听打听？
有天无事，信手翻书，目光停驻在刘兰芝婆婆对她的一段指责上：“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哦，这才是根本原因啊！从来漂亮能干的人都强势，就算知书达理，懂得恪守本分，行动间也会有绵里藏针之感。而刘兰芝的婆婆当家作主惯了的，一个家庭出现两位强势女人，都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过日子，单是水瓢怎么放枕头怎么摆，可能都会攒下一肚子怨气。
这一点，千古之下，如出一辙。大家都是好人，可是好人也会固执。
所以，刘兰芝婆婆那句话，真是出自肺腑：“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简直能让人想像庐江小吏不在家的那些时刻，刘兰芝安然地自行其是，她婆婆朝她的背影投去怨忿的眼神，两个女人的战争，无声而又强烈，天长日久的短兵相接中，失去和解的可能。
而这个小吏，用个时髦的比喻，他是两个女人之间的双面胶，看得出，他既难舍妻子，也深爱母亲，他对每一位的感情都没话说，问题是，他和后来的无数男人一样，没有学会当双面胶的艺术。
当刚烈的妻子对他说，我表现得已经很不错了，你母亲却还对我辄有烦言，“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原本是句牢骚话，这个做丈夫的大可以说两句暖心的话，将妻子的委屈融化掉。可他，居然真的跑去找他母亲，要为老婆讨个公道。
好像担心矛盾不被激化似的，他跟他母亲说：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
意译成白话文就是：我老婆那么好，我下定决心跟她同生共死，老妈你怎么能这样待她呢？
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哪个当妈的听到这爱情宣言能高兴？老妈当仁不让地大发作了，不但要他休妻，还得立即就休掉。
要是个聪明的男人，这会儿就该想想怎样迂回。反正老婆又不在旁边，哄哄老妈，说点这世界上所有的女人我最爱你之类，哪个老妈不吃这种甜言蜜语呢？被哄得一高兴，也许就不追究真假，放他一马了。
偏偏这位小吏，这位汉朝的小公务员竟然对人性缺乏根本的认知，看老妈较起真，他也不让步，张嘴就说：“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
根本就是作死的节奏嘛。《礼记》里明确规定：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你以为老妈是吃素的？
阿母得闻知，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觉得这位小吏有很大的责任，他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吗？估计他平时也没少在老妈面前秀恩爱，无意中使刘兰芝这位儿媳妇，将婆婆的风头抢去太多。
刘兰芝只能离开了。好在汉朝风气开放，再嫁的女人甚至能当上皇后，像刘兰芝这么美这么能干，不会没人要。按说这位小吏搞不定他妈，就该及时放手，一别两欢，他又有一百个放不下，非要留下后话，说还会接她回去。平添刘兰芝的伤感，许下“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柳”的誓言。
但“蒲柳”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在兄长的逼迫下，刘兰芝近乎赌气似的答应嫁给太守的第五个儿子。她悲伤地制作嫁衣，“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愁思却是难以排遣，她在黄昏里出门偷偷洒下几点痛泪。
庐江小吏正在这个时候闻风而至，他不能接受她嫁给别人。刘兰芝难过地对他说，自从我们别离之后，人事变化都不在可掌控之中。“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
她已经接受了现实，看不出与他同生共死的愿望，而她曾有过，是他不能令她圆满。即便她选择新生活，也不算对不住他。可是这个小吏，他酸溜溜地说开了：“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要是不接受简直对不住他，昔日的情意加上他迫来的激情，使得她决定遵从他的规则，于是她说，你若是能做到，我也能做到，不用说那么多了，黄泉路上见。
不说爱她就是放过她这种话，只说，把自己的爱变成一种压迫，就是就是一种爱情恐怖主义，他没有问过她是否真心愿意这样。借用张爱玲在《小团圆》里的话是：“他只管保存他自己的，并不管我死活。”这位庐江小吏也是这样。
他守信地死掉了，给他母亲带来巨大的悲伤，前面说了，他爱他的母亲，也爱他的妻子，可他的每一次举动，都只给她们带来伤害，这不是愚蠢，是太自我，这个汉朝小公务员只在乎自己的感觉，才不会在乎那些言行的效果。
但他依然被视为好男人，因为古往今来，只有他为女人自杀了，单这一点就值得女人们感激涕零，至于其他，在鄙夷践踏中生存的她们，还真无暇顾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