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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历史隐喻(2)

 沧海一粟1951 2014-05-04

范仲淹也乐得以逸待劳,很快就在邓州花洲书院看图作文写成了《岳阳楼记》。不过你利用我,我也敷衍你,顾左右而言它。且看文本,范仲淹写滕子京先“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后“属予作文以记之”,说明滕子京重修岳阳楼包括硬件和软件两个方面,硬是“增其旧制”,即扩大它原有的建筑规模(如在楼北新建了燕公楼,专祀唐朝修过岳阳楼的张说);软是增加原有的诗赋和文章数量,包括函请范仲淹写的这篇记文。

  但接下来范仲淹再没有描述岳阳楼的任何建筑,没有比较岳阳楼的新旧之变,只说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继而比较其阴晴之变;对于迁客骚人和他们留下的诗赋也是嗤之以鼻,认为不外乎是两类,一类为自个儿的失意悲愤,一类为自个儿的幸运喜洋洋。注意,这其间有两处反话,一、决定登楼者心情的不是天气,而是自身物利的得失,外部的阴晴乃是内心悲喜的投射;二、“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中的“宠辱偕忘”是反语,实际是辱忘而宠未忘,因宠获物,由物生喜。与上文“忧谗畏讥”相对。

  可以见得,范仲淹并不想做滕子京重修岳阳楼的吹鼓手,迁客骚人可憎,不辨美丑为之树碑立传的人同样可憎,无非是想用纳税人的钱排遣更大的辱,邀取更大的宠。事实确也如此,岳阳楼修竣后,别人向滕子京道贺,他回答:“落成甚?只待凭栏大恸数场。”那个矫情而悲呀,真正比骚人还骚。

  有意思的是,几乎同时欧阳修也收到了滕子京关于偃虹堤水利工程的求记书。由于欧阳修不了解滕子京的为人,就在《偃虹堤记》中按照图样和信使的口述做了直描,堤坝如何重要,如何雄伟。最后还为滕子京的贬谪鸣不平,称其大材小用。但范仲淹很警惕,没有落入滕式圈套,只写无关乎政绩的洞庭湖,并在最后叹曰:“微斯人,吾谁与归?”意即我只能求诸古人,于现实世界找不到同道,你子京也不是我的同道。比较欧阳、范两位大师,方知朱熹对后者评价的“有史以来天地间第一流人物”不是虚言。

  那么,范仲淹为什么又在开篇盛赞滕子京“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呢?又是一串反话!第一,上任才一年时间,不可能做到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充其量是百废初兴;第二,庆历新政刚刚因保守派阻车而失败,岳州不是世外桃源,滕子京不是体制外的太守,不可能做到异军突起,一枝独秀。果然如此,必是表面文章!范仲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了同样的表面文章明褒暗贬。一个心忧天下的人是不会与同僚同病相怜、互吹互捧的。何况之前已经有人诬告他与韩琦暗结朋党。

  接下来还是一个倒装句——“乃重修岳阳楼”。从字面看滕子京是将所有行业都振兴了,最后才来重修岳阳楼,先经济后文化,先民心工程后形象工程。实际情况是,前面只开工做了两件事,修筑偃虹堤与兴办学堂(此事函请尹师鲁写了《岳州学记》)。倘若还有别的事迹,滕子京断不会隐瞒,必定四处求记。而偃虹堤的主要功能是防止洪水冲击岳阳楼,属重修岳阳楼的配套工程。所以,是重修岳阳楼在先,百业俱兴的错觉在后。

[责任编辑:窦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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