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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与哲学的爱情思辨

 江山携手 2014-05-04

  李宏伟《并蒂爱情》,《人民文学》2014年第2期

  文学与哲学的爱情思辨

  李宏伟系哲学专业科班出身,然而他自谓从事的“文字三件事——写作、翻译、编书”却都与文学有关。中篇近作《并蒂爱情》可以看做作者以文学虚构的形式所进行的一次哲学思辨。

  小说由两个相对独立的故事构成。故事一讲述张柏和秦思这对情侣在一觉醒来之后变成了“连体人”,两人没有丝毫恐惧不安,反倒喜出望外,因为这样两人“要一天都不分开”的愿望就实现了。他们要做的仅仅是在“共同生活指南”的指导下,克服连体生活的不便。“共在之后,身体很快就会协调一致,心灵与大脑也迅速双核化”,然而,“有什么消失了”?这是有一天两人同时发出的疑问。在认真思量之后,他们明白消失之物原来是“我们”——“我和你,我或者你”,即两个独立的个体融为一体了。在合二为一之前必须靠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事——性爱,最终只能借助镜子来完成。一番悲哀的警醒之后,张柏只好求助于“城市仙女”,将两人的身体重新分开。

  故事二借助新闻调查的视角展开。青年学者张松跳楼了,这究竟是失恋殉情,还是一场有预谋的行为艺术?围绕着这桩跳楼事件,网友众说纷纭,真相扑朔迷离。记者童桦在追踪新闻事件、采访当事人的过程中,一步步逼近了张松的情感世界,事情的大体轮廓也呼之欲出:张松因工作关系结识了杂志记者“琴师”,两人互生好感,很快发生了关系。素不信奉爱情的张松在这段关系中品尝了类似初恋的感觉,然而更为冷静的“琴师”却并不愿意将两人的关系演变为世俗爱情,她感受到张松情感“越界”的危险,毅然决定终止这段关系。“失恋”后的张松策划了这出“围观绝望爱情表演”,而真的跳下楼却是在计划之外,其动机也许如张松自言,是以一种使自己出丑的方式来摆脱失恋的困局。

  两个故事之间既独立又相关,它们在基本层面上都涉及爱情与自我的关系。尽管所爱之人可能是自我的一种投射或镜像,然而,爱这一动作行为必得指向一个他者,或者说,必得借助一个他者来实现。在自我与他者之间存在一种既靠近又背离的复杂关系,正如穆旦探讨爱情的《诗八首》中所云:“相同和相同溶为疲倦/在差别间又凝固着陌生/是一条多么危险的窄路里/我驱使自己在那上面旅行”。爱情竟然是这么一条需要在相同与差别之间不断辩证平衡的“危险的窄路”。作者将故事一命名为“第一爱情”,从唯物主义哲学层面而言,身体作为性爱的载体是物质第一性的,在身体这个层面的“我”消失之后,爱情是否还可能存在?而“第二爱情”则在意识层面提示着恋爱中“自我”迷失的危险。这段叙事中插入了一篇张松读罗兰·巴特《恋人絮语》之后写下的笔记《爱情是自我虚构》,这不仅是张松的“情爱宣言”,也是他一贯与女性发展“非务虚关系”的性爱哲学。然而吊诡的是,在与“琴师”的关系中,张松也陷入了他极力解构的“自我虚构”中,只能以一场闹剧再次完成对“自我虚构”的解构。

  小说对于形式的营建值得关注,一如篇名《并蒂爱情》,并蒂的既是两具身体,也是互为参照的“第一爱情”和“第二爱情”。“第一爱情”显然有一个“神话原型”,即《搜神记》中因爱同体的“蒙双氏”传说;同时,小说插入了各种关于爱情的文本,如耶胡达·阿米亥的诗歌《爱的礼物》、张松写给“琴师”的情诗《爱情十四行》《思念十四行》、张松的读书笔记《爱情是自我虚构》;而各种关于爱情的文本,如白居易《长恨歌》、罗兰·巴特《恋人絮语》,乃至古往今来所有的爱情文本,都成为小说的隐在文本,成为作者潜在的对话对象。小说在各种文本的互文性当中,呈现出繁复的意义内涵和开放式的阐释空间。“第二爱情”由多重文体构成,除了如前所述的读书笔记、诗歌,还有新闻报道、网络跟帖、采访、记者手记等,借由交错、省略、不对称等手法,映照出更多可能的角度。

  在叙事上,“第一爱情”采用“上帝视角”,俯瞰红尘中万千灯火明灭;而“第二爱情”最后的视角则归于记者童桦,当年以张松的《爱情是自我虚构》治愈失恋的他,在认同爱情虚构本质的同时,依然拥有了幸福平静的家庭生活,这其中的故事或许构成了“第三爱情”。而在“第一爱情”和“第二爱情”之后,小说以仅包含一句诗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爱情茎”作为结构的第三部分,完成了小说叙事——“爱情茎”也是小说之茎,而“第一爱情”“第二爱情”,乃至叙事之外的“第N爱情”,都是茎上开出的花、结出的果,它们共同构成了小说(爱情)丰繁的意义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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