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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第一诗人“黄仲则”:一星如月看多时

 清水玄岳 2014-05-05
   
 

 
      乾隆四十八年(1783)的一天,在山西解州运城河东盐运使沈业富的官署中,一个年轻诗人卧于病榻上,艰难地抬起头,用迷离的双眼最后打量了一下这个让他无限怀恋的世界。他的目光中充满着幽怨的神情,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心就这样离去的悲伤,他还有太多要做的事没有来得及去做,可命运已经不再给他时间了,肺病折磨得他生不如死。在迷离的状态中,他吟诵起了自己不久前写的两句诗:“添君风雪三更梦,老我江湖十载灯!”然后,他再度陷入昏迷,再也没能醒转过来。他匆匆地走了,年仅35岁。他的生命虽已凋零,但他的名字却长久地被人们记住了,他就是清代诗坛奇葩黄仲则。

  能够写出瑰丽诗篇的才子,身上几乎都有着两个相同的特征:身世坎坷,善感多愁。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写出那么多优秀的诗篇。坎坷的身世使他们对多难人生有了更多的体悟,多愁善感的性格,则令他们感时忧世、悲从中来,一篇篇绝美的诗词便随之诞生。这两种特征,也成了黄仲则逃不脱的宿命。

  黄仲则四岁而孤,过早地品尝到了生活的艰辛。他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便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科举考试上,然而,他却屡试不第,直到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才应乾隆帝东巡召试取二等,被授武英殿书签官。熟悉清朝官场的人都知道,京城里的小官,不但发不了财,反而连生活都难以为继。黄仲则的家境日渐贫寒,不得不举债度日,在北京从伶人乞食、粉墨登场,几年后,更因无力偿还所欠之债,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抱病赴西安寻找出路。后来,他到了山西解州运城,病情加重,一命归天。他身后萧条,还是友人洪亮吉出资相助,才得以下葬。

  怀才不遇、穷困潦倒的经历,使黄仲则的诗作多抒发穷愁不遇、寂寞凄怆之情怀,也多有愤世嫉俗的篇章。他在二十四岁生日时写的自寿词《沁园春》非常伤感:“苍苍者天,生我何为?一寒至此,辛味都尝。水才名,如烟好梦,断尽黄齑苦笋肠。男儿堕地堪伤,怪二十、何来镜里霜……”他穷愁一生,“贫穷”二字在他的生命中刻下了辛酸的烙印,“全家都在风声里,九月衣裳未剪裁”;“诗到十分瘦,名传一字贫。若绳三尺法,我辈是游民”。多年以后,他的老乡瞿秋白还为此感叹:“词人作不得,身世重悲酸。吾乡黄仲则,风雪一家寒。”

  境遇的凄凉,使他深深体味到世态炎凉,发出了“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悲叹。他不是只想庸庸碌碌过一生的凡夫俗子,作为男人,他也同样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男儿作健向沙场,自爱登台不望乡;太白高高天尺五,宝刀明月共辉光。”但历史没有给他机会。从现存的资料中,我们尚无法了解他在爱情方面的经历,但他诗句中,那些关于爱情的描述,却隐隐透着些许悲凉,想来,他亦曾经历过一段或几段感伤之恋吧:“心似莲子常含苦,愁如春蚕未断丝”;“似此良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我亦卿卿自会,卿恋我,是何因?”“别无相赠言,沉吟背灯立。半晌不抬头,罗衣泪沾湿。”

  黄仲则生活的时代,正是所谓的“康乾盛世”,许多帮闲的文人们,都在拼命为盛世唱“人歌小岁酒,花舞大唐春”的赞歌,只有黄仲则是一个清醒者,他在“歌转玉堂春,舞回金莲步”的升平气象中,看到了盛世背后的疼痛,并勇敢地发出了盛世的衰音:“江山惨淡埋骚客,身世凄凉变楚音!”对现世的失望,使他的心情极度抑郁,其诗文因之多低沉苍凉。他爬到一座高高的山上,望着远方飘动的白云,不禁悲从中来,放声痛哭:“每放登高恸,浮云为惨凄。”现世的悲苦,使他转而把希望寄托到了佛家净土:“怕听歌板听禅板,厌看春灯看佛灯。”那一年除夕,当千家万户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中时,他却倍觉凄凉:“千家笑语漏迟迟,忧患潜从物外知。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

  他有着一颗孤独的心,是那种类似于秋水般深刻的孤独。正因如此,读他的诗作,很少能看到欢乐的词句,每首词中,都弥漫着苍苍茫茫无边无际的感伤和愁肠。他是一个横绝一代的诗人,才华盖世,却一生潦倒,“空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他是在最美的华年匆匆而逝的,留给后世的我们无限感伤。

  物理意义的生命虽已逝去,他的诗文却永远地流传了下来,正如郁达夫所说:“要想在乾、嘉两代诗人之中,求一些语语沉痛、字字辛酸的真正具有诗人气质的诗,自然非黄仲则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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