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泰文化》做了关于诗人北野的一个专栏,是由我约的稿并附带着写就了这篇文稿。】
大海边的北野
吴 玉 垒
2010年5月,在白洋淀新世纪主题诗会上,我与北野第一次相见,关于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及我们俩之间的故事,我在回来后写成的随笔里有过涉及,原文如下——
北野无可争议地成为这场晚会的主角。先是他的朗诵,略略沙哑的嗓音沉静,苍凉,悠远,有一种直逼内心的力量,这确实是我听过的最好的朗诵。因为那不是表演,是心灵的道白。随后,他几次被邀登台演唱新疆民歌和他搜集整理的陕北民歌,每一次都会博得满堂喝彩。回北京时他提前下车,林莽的话道出了大家的心声:北野,我们会怀念你的歌声的。是的,北野是那种叫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人,也是那种诗与人完美地统一在一起的人,他以信仰写诗,以灵魂写诗:他的诗就是他的人,他的人就是他的诗。五年前,我曾在一篇写他的评论里把他的诗定位为:骑士与牧羊人的复调长歌。那时,我只是喜欢他的诗而无缘见到他的人。今年3月,北野偶然读到了这篇文章,随即收入自己的博客,并画龙点睛地将这个“定位”改作了那篇文章的题目,然后附了一个有趣的寻人帖。4月王夫刚到威海,北野说起此事,王夫刚说熟悉此人,随即打我电话,可惜那天我未开机。但未出一月,我们却奇迹般地见面了。在北京报到时,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就像老朋友一样,毫无疏离之感。他天生一副大大咧咧的走相,比我想象的更加心无旁鹜;天生一头标志性的鬈发,造就了他一颗酷似藏獒的头;同样具有标志性的黑边大眼镜恰如其分地衬托而非掩藏着他眼眉的轮廓。他的与众不同不止在外表,他还是那种在情绪上很容易感染你的人。后来我们谈起那篇文章我诚恳地对他说:将来某一天我收入集子的时候,就用你的题目。确实,他对题目的改动更符合文意。在那篇文章中,我写到:“虽然他当之无愧地成为了第二届华文青年诗人奖的得主,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是‘领头’或者‘拼命恋群’的‘麻雀’。这是在我读了目前我能够读到的北野所有的诗之后得出的结论。因为从他的诗中,你很难发现有轰动的因素。尽管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激情、那种悠远苍凉的古典气韵、那种典雅浪漫而又纯粹靓丽的吟咏、那种素朴中透着的高贵尊严,是如此值得玩味。但这一切在他的手中只是恰到火候地化作了浸透你的声音,而不是某些流行的元素。北野的不同凡响之处就在于此。”这是真正的诗歌,这是真正的诗人。也许是为了证明我的判断的准确,那天晚上他的朗诵完全是将他的诗歌恰到火候地化作了浸透“我”的声音。
也许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缘分吧,而更有缘分的还在后头。那一年,儿子高考,最终确立的学校就是北野所在的山大威海分校(现山大威海校区),这样,无形中,我们又增加了见面的机会。
威海的确是个好地方,那里风光秀美,四季分明,依山傍海,空气格外清新,是世界公认的宜居城市,不知此前远在新疆的北野是如何相中这里的,反正在2005年,“他携带大漠孤烟和长河落日,从祖国最西部的乌鲁木齐空降到最东端的人类宜居城市威海”(王夫刚语),从一个成功的大报主任编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成功的传播学教授。但自始至终,他不变的是作为一个真正诗人的特质和作为诗人的身份。
在诗歌界,北野的善饮是出了名的,有据可查的一次喝了十七瓶啤酒而不醉。2011年诗探索文成笔会,他作为特邀嘉宾,主办方接机的那位先生据说是扛着一箱子干红去的,下飞机的第一道程序是把这六瓶酒干了再说。北野其实也是个很健谈的人,尽管初看起来他好像不怎么爱说话,但事实上不管多大的场合,只要打开了话匣子,他都能很好地领舞着局面和节奏。但他又不是那种滔滔不绝、毫无技术含量的话唠和强买强卖的讨人嫌。他慢条斯理,妙语连珠,极具穿透力的男中音,很容易博得共鸣。
在白洋淀之后不久,我就因送儿子入学去了威海,我想既然来了怎么也得打个招呼吧,那是我第一次拜访北野。再后来,我又去学校看儿子,没想到每一次去,都得到了他的盛情款待。第一次我们是以家庭为单位,在山大附近一家有名的滨海小渔村聚餐的,他知道我对酒不怎么感兴趣,便陪我每人喝了一小瓶张裕三鞭酒,看得出来他是特意为陪我而克制着自己的酒量的。后来的那一次,他特意约请了威海当地赫赫有名的诗人、作家陪我,记得有诗人阿华、李杰,威海日报社的纪小北,还有一位美女小说家,好像叫刘爱玲的,年纪轻轻(1979年生)就已硕果累累,先后得到了《山花》《小说选刊》等名刊的青睐,被重点推介。那一次,在酒桌上,虽说除了北野都是些陌生的面孔但我却感觉没有什么不适或隔膜,我想这与他的临场不无关系,在觥筹交错间我们更多地收获了友谊。
不得不提的还有北野的书法,在诗歌界名头很响,自成一格,耐人寻味,被称作“北体”。一直听说不好求,我虽然喜欢却一直没敢开口。没想到那次他主动送给我了一副“无尽无极”的横幅,这让我如获至宝,连连致谢,在场的阿华、李杰等羡慕不已。我将其视作是对我的鼓励,回来装裱后挂在了书房里,多年来我的书房一直虚位以待,好像等的就是这幅字。
不需要指认,甚至不需要介绍,站在你面前的北野,无论从何种角度看上去都像是一道风景。近十年海风的吹拂,不仅没有剔掉他大漠孤烟的沧桑,却反而为他增添了更为丰富的内涵,诗风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通观他这些年的诗作不难发现,他的变化不是改弦,而是在原有基础上的强筋。他在长河落日的苍凉中融合进了大海的呼吸与天下为公的儒家思想,他看起来变得更加圆润通透,更富有内视的法眼和思维的深广,但却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他就像是一个行走天下的智者背负大漠走近了大海,他坐下来并开通了与大海对话的天机。
大海边的北野,回过头来,依然还是那个北野。
2012/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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