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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青年诗人三家谈

 墨雪夜疯狂 2014-05-11

广东青年诗人三家谈

一、推愁不去两依依——谈苏俊的情诗

早在半年前读得苏俊兄诗作二首《离乡前写给爱儿》,让我久久不能释怀并且为之震撼,震撼我的不是苏俊兄的诗作有多么高的技法,也不是他用词有多么的巧妙,而是他洋溢的爱,让人铭记于心。诗云:

五六年间未稍离,东风忽剪泪丝丝。今宵暂做团圆梦,真到团圆是几时?

长向人间照别离,几生修得一轮痴?举头若见床前月,便是他乡念尔时。

两首诗作是苏俊在离乡前写给小儿苏一一的,诗中无一艰深字眼,却是有无限深情。读之不禁为之动容。这首诗是写于二○○六年五六月之间的,我和苏俊兄在六年三月底的一次诗会中见面时,他谈到准备转行做成衣的生意,所以可能会离开家乡,转战中山。言下有许多的不舍,却亦无可奈何状。毕竟小儿一一从小就跟在他的身边,苏俊兄又怎么会舍得呢?在他的一些作品中经常有提到关于一一可爱的故事。如:人生难得是顽皮,木马牵来却倒骑。”“床前明月枕边诗,一半蒙胧一半痴。读来一一如在目前。诗人是多情的,而苏俊兄的情,往往拙于言。更多地放在诗中来表达,这有如大堤所蓄之水,不放则已,一旦释放,便奔涌而出,振人心弦。近日又读到苏俊兄写的一首诗《念一一吾儿》:

殷勤嘱素娥,替抚枝头朵。待到小桃眠,归来还告我。

作此诗时,苏俊应该在中山,而当时苏俊的生意也应该不是那么顺利。在百无聊赖中,便经常想起在家的儿子。这首诗非常写实,质朴无文,而表现出诗人对儿子的关爱却是十分突出。殷勤,每一个动作都饱含了作为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无微不至。前两天在中华诗词网上,看见版主贴有苏俊兄的一帧照片,略为发肿的身形、蓬松的头发、粗粗的胡根、炯炯有神的双眼,搭配一身西装 ,显得有点怪怪的,在这贴图的下面有诗人潘乐乐的留言:久闻苏俊诗名,原以为他是一个文质彬彬还应该配个小眼镜,却不曾想过是这个摸样,我倒。苏俊兄自己也说余体态粗犷,有类武行。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汉子,作为父亲,却同样柔情似水。这就是父爱的伟大。苏俊兄作为一个父亲是称职的,作为苏俊兄的儿子苏一一更是幸福的。而作为儿子的苏俊又是怎样的呢?看看苏俊兄写的《念慈》三首:

繁星如梦夜如痴,约略明灯伴读时。细抚春衫针线迹,一行行似孟郊诗。

水若无情不解流,云知人意晚来收。分明记得西江月,照到芦花两白头。

几回捉梦到儿时,绕屋梅开四五枝。犹在小台灯下读,母拈针线父裁诗。

游子思亲之情,跃然纸上,情之所至,不假字饰出自肺腑,便能自成面目。这三首绝句在句式方面,较之苏俊兄以前的作品,似有突破。苏俊兄对诗词作品的严谨,无论从句式、字音,还是其思想深度都有很大的讲究,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一些硬伤,生涩枯谈四字是宋诗的弊端所在,苏俊诗学宋,所以不可避免会沾染此类弊端。当然,这指的是苏俊兄以前的作品,苏俊兄近两年来的作品较之从前,更胜一筹,对诗的理解更为深刻。他说:诗是否跟你的理想世界写出来。与现实吻合,就高扬;与现实矛盾,就痛苦。苏俊兄之含蓄于言而纵情于诗,却不仅表现在对亲情这一块,对于爱情,苏俊兄也有不少极佳的作品如《思佳客》二首:

滴到心池雨可疑,推愁不去两依依。蒹葭白露迷离夜,鸿雁苍波断续时。

新旧梦,死生痴。死生容易只相思。谁将渺渺双星恨,弹入秋风廿五丝。

浣尽燕支水不知,江湖渺渺剩相思。舞低烟月人千里,吹老春风笛一枝。

萍点点,柳依依,不堪君去我来时。哀鹃啼破三千境,杜牧扬州鬓已丝。

两首词作皆缠绵悱恻,至真至绝,愁之于人似可触摸,推之不去,反遭愁困。化抽象之物为具象,至换片处新旧梦,死生痴可谓高潮,将相思之重表现得淋漓尽致,第二首中不堪君去我来时,同样哀绝。多少的无奈、多少的爱,偏偏两人仿佛总是错过,与古人恨不相逢未嫁时相类。而苏俊兄句意仍更胜一筹。我曾与苏俊兄谈及这两首词,推其为第一,苏俊兄却对这两首词甚为不屑,因为此类情诗,皆非兄所擅,亦非兄所用心之处。苏俊诗中公认之佼佼者,应当是他的忧思词。刘梦芙先生有一番话大抵能够概括:苏君生于文革末期,至九十年代间已为翩翩少年。……沉潜古学,君之诗词循风骚之正道,本歌哭之真情,思苦忧深,气雄格峻。……于当今风气之腐败人才之摧抑,颇多讽喻之锋芒。……诗词中尤具唤醒群蒙,求索光明之意识。……歌诗涵此精神,则诗人之风骨在焉,抱负见焉,历史之沉思,现实之感触,皆融铸其中,乃时代之心声,非摹古之赝品也。(刘梦芙《石斋诗词百首·序》),刘先生谈的是苏俊最具代表性的一面,而苏俊关于个人情感的诗作,却也是他作品中的一个重点。

通过最近所读到的苏俊的作品,发现他的作品关注的对象有所转移,把更多的笔墨放在了对自我情感的表述上。我所知道的苏俊在过去对这类题材的作品很多时候是不愿意去谈,若非到非要倾诉的情况下,他自己也不会主动去写。所以,苏俊的情诗可以说是他情感高度浓缩的作品,在我看来,这些作品的魅力要超过他那些忧思类的作品。很多评论家对此可能会提出不同意见,会认为小我的作品现实意义不大,我认为诗的感觉是比较主观的,写作的手法比较含蓄,相对其他文学体裁来说,写实在叙述上来说会受到限制。其实,关于现实性这个问题,在这里我想引述一段余光中的话:

一般人提到现实,立刻就想到社会现状,其实现实的界说应该扩大到全面的人生。如果说社会现状就是全部的现实,那么报告文学岂不成了全部的文学?我所谓全面的人生,也就是人的全面经验。如是则社会现状只是主要的中间经验;往小的一面看,尚有个人生活与自我的所思所感,所梦所欲,往大的一面看,尚有大自然与无限的时空,也就是一切生命所寄的宇宙。个人的一面;近而亲切;自然的一面,远而神秘,其实都是人生的经验,也都是现实。譬如爱情,原是人性之常,两人之间特别亲密的人际关系,其实也是一种社会关系。爱情的经验虽然掺了不少夸大的幻想,却也不能说全非现实。如果说只要掺进了幻想的成分就不算现实,那么充满了理想和浪漫的革命,也就算不得现实。……人性之为现实,是内在的,持久的;社会现状之为现实,是外在的,变动的。一篇作品如能搔到人性的痒处,触及人性的痛处,则虽然似乎不曾直接反映社会现状,也不能迳斥为不现实。(余光中《谈新诗的三个问题》)

余光中这段话的观点我是同意的。记得女诗人曲男对于现实性的问题,在一首诗中这样写道:

休笑诗中只自怜,写来字字意拳拳。非因不识众生苦,侬亦众生中一员。

余光中是从个性与共性的角度来谈现实性的问题,而曲男是从个体与整体的角度来谈的,虽然角度不同,但是所表述的意思是一样的,即承认个性(或个体)是社会之构成,所以对反映现实同样具有深刻的意义。

对于苏俊的情诗,能够把自己的生活与精神世界统一,那是对人性的深刻理解!对苏俊兄而言,我想那是一种进步。

二、在浪漫的边缘——曲男其人其诗

曲男第二本诗集《兰若集》即将出版,我得以先行拜读,颇感荣幸,读后甚为欢喜,曲男诗作已俨然大家矣。菊兰较少活动于各种诗会,诗作也不经常拿出来发表,读者对于她估计会比较陌生,所以有必要先介绍其个人简历。

曲男:女,原名邓菊兰,1979年生于广东韶关仁化县的一个小山村,少年时期即钟爱古典文学。99年机缘巧合,在英德工作时结交青年诗人范耀英,并向其学诗,曲男聪慧异常,稍微指点便领悟甚多。曾任英德诗社常务理事,《鸣弦诗词集》(季刊)编辑,作品见于《中华诗词》、《当代诗词》、《诗词》、《中国韵文学刊》、《华夏诗报》等国内有影响力的报刊。著作有《素心集》。

关于曲男,我与她交往六年多了,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并曾在一起创业过,在同一屋檐下,我们无论是性格及至诗艺,相互影响和渗透着。说实在的,我之前并不大欣赏她这种写诗的风格。似乎在这个世界里,快乐是短暂的,只有痛苦才是永恒。有时候甚至会近乎排斥。而在我们的事业处于最低迷的时候,再读她的诗时,那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在那段时期,我们缄口不提关于诗的种种,内心深处的彷徨和无助,切实地让我们感受到《麦田里的守望者》里说的那句话:一个不成熟的男子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伟大的事业英勇地牺牲,一个成熟的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卑贱的事业卑贱地活着。

我清楚地看到:我们坚强地活着。

即便如此,在我们的脸上,依然微笑着面对人生。而曲男暗地里却用诗词纪录了她当时内心的感受。这是我在协助她整理《素心集》时发现的。其实当时我也写下了一些评论家们认为是格调很低的作品,一直不敢拿出来,而菊兰却不避低调之嫌,真实地表露自己。真实,是艺术的生命。文学艺术都不同程度地追求个性化。丧失自我,艺术的价值就无从可言了。《素心集》是2002年出版的,作品风格以情为胜,南山居士在其序中所言远非学问技巧所臻之境也,是对其诗作非常中肯的评论。所以,《素心集》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它的真实性。曲男在自序里明白地承认了她作品狭隘的一面。坦然,这是我最敬佩曲男之处,也是我所不能企及的。在《素心集》中一大部分是词。菊兰的词正如南山居士序言里说的宛如作者掌中之物,恣意挥洒天成,近而不深,远而不尽。如《浣溪沙》之一:

无计消除心上秋,当年痕迹梦中留,挥之不去是离愁。

已恨千山相阻隔,复怜人海苦沉浮。鱼书无处可轻投。

已恨复怜无处,语意紧凑,毫无做作之嫌。我与朱帆教授谈论这首词的时候,朱帆教授极为欣赏词中心上秋三字,说造句新颖独特,有情人之句也。又如长调《莺啼序》中来句:唯他楼外垂杨,见证今生,几番风雨。以景造句,乃上品也。使人无限遐想,余音绕梁不尽。

《素心集》中,七绝占了绝大部分,关于七绝,陈永正先生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七绝易学难工,古贤是叹……求其二十八字绝佳者,每不可得何也?盖古诗可以学问阅历养之,律诗可以工力词藻足之,而七绝则纯乎天籁,不容假借也。每有民间妇人小子,信口而歌,七言四句,自然成韵,而魁士鸿儒竟不能道其片言只字者。噫,七言绝句,殆真诗人独擅三体,乌得不谓之最尊者乎!(《历代七绝精华》序)。曲男,莫不是陈永正先生所谓民间妇人小子?曲男之绝句,曾未必所谓天籁,但其作品确是信手拈来,不务雕饰,如《怀人五首》之二:

守得灯残夜未央,思君无处可提防。剧怜所有思君泪,写在诗中点点强。

我曾就这首诗中的字向她询问作何解,她坦白地说,她也不能完全解释出来,只是凭感觉,似乎是除此以外,其他字是不能替代的。仔细分析,发现这个字用得真是妙到极点。表面看来,是指诗的强,而连系上一句,就知道是指泪水的力度强。再联系整首诗来看,不难发现,原来是指相思的强烈,层层深入,让人切身地感受到作者强烈的思念,形象就显得很突出了。又如《秋感》:

年年花事怨西风,便是新来转眼空。我有柔情千万种,与花开谢半相同。

明了如话。低低如诉,以花拟人,西风可怨可不怨,完全在乎人的感情而已,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是诗人赋予了它们以生命。将女性关于爱情微妙的感觉,以花开谢相类,将抽象的东西变成具象,读来亲切可感,苏俊先生对此诗评价亦是很高,称之为曲男的代表作。而曲男《素心集》中的另一首诗也颇为脍炙人口:

二十姑娘学写诗,写来写去写相思。一朝嫁作他人妇,少女情怀似旧时?

——《自嘲》

简单、明白如话的语言,将一个怀春少女渴望爱情却又害怕爱情如形象描绘得栩栩如生,这是生活中的语言,写进诗中,显得活泼可喜。《素心集》的风格主要就是两点,一是口语入诗而不显庸俗;二是用情至真至诚。而《兰若集》在继承了《素心集》的优点外,还表现出诗人对诗更深一层的理解。我们先来看看她的《兰若集》里面的作品:

垂杨点染乱烟中,春在桃花过往风。楼外一声明日落,便随心绪转朦胧。

-——《春日寄人三首.之三》

月照梨花雪样多,小休停梦古骊歌。春慵恰似春塘水,任是风来不泛波。

——《望春》

东风破露日新晴,晓对轻烟与水平。春树人家如寂寞,唤醒枝上旧啼莺。

——《春来》

江干柳老不吹绵,渡口无人送客船。折得一枝还自赠,为他祈祷祝平安。

——《秋词二首 之二》

杨柳垂帘思渺茫,望中水远共堤长。星辰寥落光如睡,忘了人间夜未央。

——《春夜望远》

曲男对诗更深一层的理解在于诗的语言运用上更为妥贴,字眼无论从字音字义上来看,更为地统一和谐。当然这都是建立在缘于曲男对词的理解上的,南山居士在其为二本诗集所写的序言中虽然没有直接提到这其中的变化,但是意思都是与我不谋而合。其在《素心集》序中说道:愚意为词较诸诗,略胜一筹。而在《兰若集》中则说:观其诗作全貌此论(即词胜于诗)休矣。借鉴词形体上、音韵上的美,用于写诗,韵味十足。南山居士对曲男旧作和新作也有比较:男之诗,旧作有情味而略欠韵味,虽属佳作而未成风气也,读其近年作品,情味韵味兼而有之,俨然大家矣。此论对曲男新旧诗作评论恰如其分,应属公允。

《兰若集》中,曲男另一个更为突出的变化是构思新颖,落笔大方,如集中佳句侬家因那丁香结,错怪春湖乱点烟”\"一段相思江上水,每随风动故摇摇。"\"未上高楼先筑梦,也堪随梦到天涯。"\"当时孤月朦胧照,长短桥边长短亭。"等等,如此佳句,比比皆是。此类诗句,一不小心便易流于取巧,归根到底是没有感情的土壤,生搬硬套,古人红杏枝头春意闹”,着一闹字,意境全出,而今人这也,那也的,简直是一派胡,我曾经批评过湖南一位姓诗人,熊诗人诗作应属上乘,但流于取巧,所以他的诗一读觉得新奇,二读便觉得造作,三读恶其卖弄。我给学生讲课时提到一首诗:水上人家三口栖,阿哥掌舵妹司机,阿婆闲着无他事,试向船头喂小鸡。如果换作熊姓诗人写的话就应该变成:“水上人家三口栖,阿哥掌舵妹摇诗,阿婆看已无他事,试向船头弄小鸡取巧之可恶,莫过于此。曲男诗作则是巧取而非取巧,其诗如水中流溪,涤荡心尘,读来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曲男在英德时,曾有过数次稚聚,英德诸诗友也颇为佩服曲男的诗才,记得有一次小酌后由张焕文先生领起赋诗,曲男而后有诗作云:

此夕相逢饮九江,直堪扶醉论文章。每凭酒力添诗力,忘却微身是女郎。

一时传为佳话。而曲男却甚为不喜欢他人称其为诗人,曲男在她的一篇文字里提到诗人,真的就如此可笑么?确实,在当今诗坛里,萧条、破落等字眼充斥着,物欲横流的社会,许多人宁愿选择看看八卦杂志、美男美女,也不会愿意看一眼诗——更何况是旧体诗了。《诗刊》主编叶延滨在读到诗人时说在我认识的诗人中,从天使到魔鬼的各个阶梯上都有诗人的影子。而今天的不幸在于,天使远去,独留魔鬼。曲男是孤独的,在纷纭世务中,尚有报膝长吟之人(李育中语),而曲男又是善于排遣孤独的,她说:春树人家如寂寞,唤醒枝上旧莺啼

我对诗词的理论缺乏研究,系统地评价曲男的作品,不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也只能用恩师李育中教授在序言里说的池塘梦句君能得,咳唾成珠我未能来推搪了。

记得好友扬辉最近问起我,曲男大姐还好吗?(我们习惯称呼曲男为大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知道她过得虽然不是很如意,但还是把微笑写在脸上,于是我对扬辉说:大姐很坚强的活着!

写完这篇文章,已是夜深人静,此时的我在家乡供职于某单位,稳定而闲适。而曲男大姐却仍旧在某一个地方漂泊着,都说诗人是浪漫的,我们也算是半个诗人吧,但为了生活,我们的大姐不得不四处奔忙着,纵然如此,值得高兴的是,她依然无悔地走在浪漫的边缘。想起过往的种种,记得曲男大姐写过这样一首诗:

忽闻风动上窗台,微雨声敲入梦来。疑是深宵谁唤我,绮窗每为故人开。

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伤侵袭着我,因为孤独吗?是的,孤独。我们因为理想而选择了孤独,而我们的理想却如同星星般,在城市的霓虹灯影中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这时候,我想我不该记起那首歌:

似是故人来。

三、顾影飘飘风在衣——李永新印象

我向来执着地认为:能够成为一个诗人,那是件非常幸运的事情,而作为一个诗人,却更是一件很需要坚忍的事情。我所认识的李永新,便是一个既幸运又坚忍的诗人。而我所定义的诗人,并非仅是指能够写诗的人,而是除了能够写诗以外还必须具有作为诗人的风度。所以,永新成为我能够认可的为数不多的诗人之一。

早在三年前,就对李永新这个名字有所耳闻,那是在苏俊兄所写的《五君赞》的文章里。他文章里提到的五君,指的是韶关的曲男、广州的李永新、邹优添、汕头的林志达、还有英德的我。文章虽然简短,但是谈得到位,也能够从文字中了解一二,却未真正见面。而真正知道了解这个人,却是在200511月份,我应邀到广州参加岭南诗社的年度优秀作品颁奖大会,会上听诗友谈起李永新,诗友说本来这次优秀作品也有永新君的入围的,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取消了,所以永新也缺席了这次会议。幸运的是,席中有花都诗友胡文汉。与永新甚为熟悉,得知我有意约见永新,便大力促成。于会后相约华南师大见面,这是我与永新的第一次见面,时间是20051129号。

见到永新的时候,着实让我大吃一惊,眼前这个风尘仆仆并穿着朴素的人就是传说中的诗人李永新?胡文汉兄给我们两个相互介绍了一下。永新很认真地伸出手与我握手,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诚惶诚恐地握住了这位诗人的手。永新说他刚从乡下回来,到乡下卖点炸小鱼之类的东西去了,所以来晚了一点,我当时对永新又多了一分敬意,诗人原来是在生活中成长起来的,热爱生活并且为之努力的人是可敬的,而热爱生活并且为之努力的诗更是让人景仰的。在师大的门口,来来往往的与永新同龄的大学生们正在享受着正规的教育,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而我可怜的诗人哟,你却为了生活奔波在大城小市之间。还要为了一个诗人的梦想在努力,你是多么地让人敬佩啊!我想起永新写的一首诗:征车犯晓独朝东,唱遍荒鸡日未红。一路催行烟雾际,千家犹在枕衾中。这首诗很写实地写出了永新的生活工作的情形,读后让人久久不能释怀。因为,那千家枕衾中也应该有我一个。永新说:形骸奔役之苦非余之所苦也,精神之苦恼乃人生之大苦。余旧句人生营役不言苦,百岁其能葆我真即此义。诗人之苦,原不在肉体,而在精神。诗作为精神的具化。于永新,可谓信手拈来。

我与永新在师大会晤后,便经常有短信来往,永新说:前时一会,可谓相逢恨晚,早在两年前岭南诗会以为即可结识。兄见报诗作,我必是极为留意,心期已久,益非虚语也。永新对我的推崇,恐怕是苏俊兄的抬举了。我与苏俊兄相识在前,苏俊兄对我非常关心,永新与苏俊兄又是好友,闲谈时估计聊起我,我写诗不怎么样,或者是在青年中少见,也便有幸成为读资。而我相比二位兄长,实是惭愧。永新与苏俊诗风相近,诗观亦颇为相似,对诗的执着令人生畏。永新之用一生来经营它,苏俊之最大野心就是作诗人,此身犹未,岂敢望它?皆铮铮有力,坚忍不拔的话,而我的态度却是可为可不为,随手而作,涣散不堪,未可言有何内涵所在,而永新的关注,确实让我十分惭愧,或者这又是诗人的另一优点:谦虚。

2006年与永新见面的次数较多,相聚时间亦较长,在年初的中华诗词青年艺术沙龙的三天时间里,我与永新、苏俊二兄得以三人同聚,异常难得。于是每晚必然串门谈诗至深夜。而在会上,永新与会下的滔滔不绝刚好相反,变得沉默,有时候即使发言,也是很认真使劲的。却也说不了几句话便打住。小徒春燕戏说永新发言前似乎成竹在胸,发言时却听得让人忍俊,前后两个表情的对比确实好笑,有点夫子的味道。毕竟永新比起那些学院派的研究者来,理论自然不及,但创作的经验和成就,却远非学院派所能比拟的。术业有专攻,相信我们的永新也不会介怀的。

十月份在顺德碧桂园的一次诗会中,又一次见到永新,永新的穿着依然是那么简朴,只是手中多了一把摇扇,清瘦中却又风度翩翩。永新见到我,便把扇子一合,拿出自己打印的几张诗稿,在诗稿的右上角空白处工工整整地写道:耀英兄哂正,永新。”“的意思是取笑、嘲笑等,这般抬举,确实汗颜。当时我也把门生陈春燕的一些作品拿给永新指正。永新看到春燕的一首新诗,提出某句是否可以适当作些修改。讵料春燕一口回绝:不改。永新便诚惶诚恐念叨着:不改也好,不改也好。我看了永新提出的修改意见,确实是应该改过来,永新的所谓不改也好或许是对后进的一种鼓励吧。永新评论他人作品,往往以优点见示。比如对我写的诗,他这样评价:兄之诗作,清新灵动,想必于随园处,涉足甚深,更参以聂氏(绀弩)之谐趣,真能一新手眼,必成一时之劲旅也。善于肯定别人,是永新又一难能可贵的品质。

近日电讯永新,问到近况。永新说:这段时间忙于生计,生意也比以前好了许多,正准备自己开个小店,就可以不用象以前那样奔波了。至于诗词,已经很少写了,但书还是要读的,或者写作需要一定的氛围,有一个所谓的缓冲期。想到永新奔波忙碌的样子,我忽然想起永新的一句诗作,颇能描摹他的样子,并且将魏晋风度表露无遗。那句诗是这样说的:顾影飘飘风在衣。也以此为题,为永新记上一笔。

00七年一月五日 时在北江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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