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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涉在书法的征途上

 墨语斋 2014-05-14

跋涉在书法的征途上

——访书法家刘京闻

 

刘京闻艺术简历:1967年生于山东陵县,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行书委员会委员,中国国家画院沈鹏班助教,任教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人民大学艺术学院,中国书协培训中心,张旭光书法工作室助理导师,廊坊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慕鸿书社副秘书长,廊坊市政协书画院副院长。自2006年入展中国书协主办的全国首届行书展以来,数十次参展全国性书法大展并获奖。

动笔写刘京闻这篇艺术专访时,我胡谄了一首顺口溜:“京闻知京闻,廊坊访京闻,京闻研文经,文经传京闻。”我通过中央电视台的书画频道了解到刘京闻这个人,后来书法家苗培红对我说:“此人行书和小楷写得都很好。”当我打算对当代中国书坛一批富有实力的书法家进行一次艺术梳理时,我第一个想到就是刘京闻。于是,驱车廊坊对他进行了专门拜访。刘京闻的书法工作室取名为“文经堂”,由著名书法家曾来德先生题写。刘京闻的大部分时间是在他的“文经堂”里研习书法,“文经堂”不断提升其作品的艺术品味,而因此其书名也越来越大。这些,就是这首顺口溜所要交待的背景。

廊坊不大,仅是京津之间的一座小城而已。但廊坊的书法这几年动作不小,许多省会城市的书法家们敌不过廊坊这座地级市的书法家们,被书法界称之为“廊坊现象”。廊坊书法横空出世,令书坛注目,得益于张纬东,王厚祥,刘京闻,刘兆辉这几位书法领军人物。他们十几年来,经常搞艺术沙龙,长期不断地精心研究书法,深入剖析书法,融会贯通,博采众长,冶为一炉,使廊坊这座小城出现“廊坊现象”的这一书法景象。

他们提升了廊坊的品味。他们本身就是廊坊的一种形象。或者说,发展提升廊坊的书法艺术已成为他们庄严的时代命题。

刘兆辉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廊坊的书法家们搞艺术沙龙,不说好听的话,不说赞扬的话,彼此之间,互相挑毛病,谁的书法作品被挑的毛病多,谁的收获就大。那天这位毛病挑的最多的书家必请客。大家在一起,不是文人相轻,而是互相鼓励,你帮我前进,我帮你前进。你参加全国书展,我也参加全国书展;你得大奖,我也必须去获大奖。这种比学赶帮,虚心求教的学习风气成就了“廊坊现象”。当然“廊坊现象”也惹得书道同行的羡慕,他们远道而来取经学习,当廊坊书界的朋友将他们的做法告诉取经者时,他们也说:“回去我们也这么做。”不料,回去后一个艺术沙龙活动没搞完,便吵得面红耳赤,有的甚至动起了拳头。

这也许就是廊坊这能够产生“廊坊现象”,而其他地方不能产生“廊坊现象”的主要原因。

落差不在技巧,而在胸怀,而在境界。

刘京闻是书法家,还是一位企业家,也是一位文化学者。我以为成就刘京闻的最基本的要素是他的谦虚好学。第一次与他见面,他立即打开他刚刚创作的一幅丈二尺幅的巨幅作品,让我看看在这幅作品中,那个字没写好?

我认真看了一遍曰:“物休的‘物’这个字没写好,笔在那里停顿了一下,断气了,与上下没有做到气势连贯。”

刘京闻笑答:“正是如此。王厚祥先生也说这个字没写好。因为是巨幅作品,纸捣腾来捣腾去折腾了三十多遍,所以‘贯气’方面略有闪失。行书或者草书,主要靠形接,要做到线贯和势连。所谓“形接”,就是字与字之间用牵丝相连,连而复断,断而又连,连与断交叉运用。所谓“线贯”,就是每行靠中间那条无形的中轴线相贯穿,每个字的中心线如果恰恰与这一行的中心线重合,则易于贯气,反之,则不易贯气。所谓“势连”,就是靠毛笔相连接,或用引带法,或用折搭法,或是蓄势法。就目的要求就是传达书写者的感情。作品中的‘物’字,缺乏的就是这些。

这一件小事,可以窥见刘京闻谦虚好学的精神。张伟东先生说,刘京闻在全国书法大展中不断摘金夺银,书名大振,各种荣誉接踵而来,按理京闻可以牛一把了,他有理由牛,他有资格牛。但是京闻这时期却沉静下来了,每次见到同行,都拿着自己的近作求教,谦逊得让人受不了,俨然象作秀一样,有必要吗?但他依然故我,虚心待人,时间长了,人们从他的作品变化看到了京闻谦虚的成功。谦虚好学,注定要成就京闻的大事业。

书评家傅德锋对京闻的谦虚好学也说过此类的话:京闻在近几年来的国字号展览当中入过很多展,获过很多奖,这要换了那些为人轻飘浅薄者,定是作为炫耀的本钱,若口头禅般,逢人便“如数家珍”一番。但刘京闻对此绝口不谈,在一起时,他只讲一些自己对人生和书法的点滴感悟。所谓“君子藏器”,刘京闻如此,颇为符合,他是个坚持靠作品说话的人,书友相聚,无论是对名家大腕还是同道好友,都会拿出自己的新作,坦诚求教。言语之间,绝少那种虚饰和矫情。别人向他请教,他也总是会毫不保留的倾囊相授。

刘京闻的书法追踪二王。但我要强调一点,他的书风不仅追踪二王,在学习书法的精神上也追踪着二王。王羲之少年时代曾受著名的女书法家卫夫人的启蒙,已得用笔之法。后来北渡长江,游历名山,观摩了古代大师李斯,曹喜,钟繇,梁鹄等人的作品和蔡邕的《三体书》,张昶的《华岳碑》,终于认识到仅仅学习卫夫人的书法是“徒费年月”,于是向历代碑刻取法,到晚年,他还听取了儿子王献之“宜改体”的建议,一变古法,书风潇洒飘逸而不失古雅沉着。

王献之也是如此,除学习父亲的书法之外,还学习过汉代草圣张芒及王羲之代笔人的书法。无论是学父,学张,还是学代笔人,他都能取法乎上,转益多师,把前人、时人的笔法妙用悉数融入己书之中,而后,别创其法。

京闻在学习书法的过程中,不知向多少位书法高手求教,他的这种谦虚好学的精神,也必然地成为他成功迈向书法名家、大家的基础和条件。

上世纪80年代,中国改革开放之初,中国书法进入了一个由衰而复盛的阶段,学习书法的热潮也迅速进入到一个烈火烹油的鼎盛期,研习书法,像追求学历一样,成为时尚,趋之若鹜。那时,刘京闻便得到书法泰斗启功的指导。

1987年夏天暑假期间,北京师范大学举办了一个全国高校书法教师培训班,由启功先生亲自授课。当时刘京闻的一个亲戚曾在师大工作,并与启功先生熟悉,他便鼓劲刘京闻去培训学习。于是,刘京闻荣幸地成为一名“旁听生”。启功先生讲的第一堂课是“破除迷信”,他把很深的道理用简单的语言表达出来。他说:“书法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那些把书法讲得云山雾罩的理论家,为的就是不让你写字,其实他们自己也糊涂”。启功通过自己的学书经历告诉大家,只要方法对头,人人都能写好字。

那次,刘京闻受益匪浅,不但得到了大师的学书真经,而且还得到了启功珍贵的墨宝。当时启功先生为他写的那幅条幅,至今依然悬挂在他的书房里,成为他的镇室之宝。

“只要方法对头,人人都能写好字”。启功的这句话被刘京闻所铭记。

那么,什么是对头的方法?这正是刘京闻所要寻找并坚持遵循的学习途径。于是,他把目光瞄准了二王。刘京闻认为,二王书法是中国行草书书法处在历史变革阶段的集大成者,最能反映和体现那个时代的整体面貌,也最大限度地吻合了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因此,被奉为历代书家学习的楷模,中国行草书的发展始终是在二王体系的基础上不断丰富和创新的过程。

刘京闻认为,二王的书法,就是数学中的公式定理,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具有包容性,综合性和统一性,其后的书家,大都是依照这一公式定理做数学题,定理指导着做题的解数,做题也是让定理表现出丰富性和使用性。所以,定理和做题都具有意义。这就是历代书家尽管不完全相同于二王,但都有其存在的价值。

刘京闻说,之所以说二王书法具有“包容性”,就是说,学习二王,可以走雅趣之路,也可以走雄浑之路,既可走绵厚之路,又可走夸张之路。可以变长,也可变短,可以变粗,也可以变细,变匾。可以根据书家的爱好情趣,驰骋在自由发挥的空间内。虽然具有巨大的包容性,但是,二王书法仍具有自己的法度,它雄逸遒劲,不激不厉,其书是力度与风韵的完美结合,动势与静态的高度统一,无论在结体、用笔,还是在章法上,风格特征都十分鲜明。二王行书结体有六大特点。一曰多变。变化是艺术的生命,也是对行书的基本要求。故王羲之在《笔势论》中说:“若作一纸之书,须字字意别,勿使相同。”统观王体行书,相同的书画有曲有直,相同的偏旁有宽有窄,相同的单体有疏有密,相同的字个姿百态,真正达到了数画并施,其形各异;众星齐列,为体互乘。二曰尽态。二王的书法据字遣形,曲尽其态,甚至予以夸张,使大者更大,长者更长,短者更短,二者往往相差数倍,但它们同处在一幅作品中,却又长短得体,大小和谐,天趣盎然。三曰错落。二王的书法,错落有致,不管上下结构还是左右结构,都显得长短互殊,宽窄各异,大小不均,对比强烈,主次分明,虚实相望,奇趣横溢。四曰欹侧。王体行书的欹侧分左欹、右侧,上欹下侧和左欹右侧四种,形成了千姿百态的动感,从险绝中求稳定,从动态中求平衡,达到了奇宕潇洒,时出新政,以奇为正,不主故常的最高境界。五曰洗炼。在王体行书中主要有省笔,代笔和合笔三种,通过省笔、代笔、合笔,使复杂的笔画变得简单,难写的变得容易,增强了行书的美观与流便。六曰假借。王体行书往往用一些草书,增强其动势,行书中用揩,增强其动感。静中寓动,动中有静,产生了一动异乎寻常的感染力。

刘京闻对王体行书的用笔侃侃而谈:王体行书有几大特点,一曰变方为圆,且在转中隐含折意,因而笔画圆健而富于弹性,给人以云卷霞舒的艺术感受。二曰变长为短。常常把横,竖,撇,捺等长的笔画变为最短的笔画——点来处理,删繁就简,不仅使行书变得更美,而且书写起来更加便利流畅。三曰变直为曲,把竖画或者横画变斜变曲,增加了字的灵动感,避免了字的“断脉”。四曰变顺为逆。大多字引笔是先左后右,先上后下,但个别字为了引笔的便利,改变了约定俗成的引笔顺序。五曰变断为连。既用有形的牵丝和游丝把笔画与笔画连接下来,时而用暗连,时而用明连,给人以此呼彼应,一气呵成之感。六曰变同为异,通过同画变异,使笔画显得丰富多彩。

刘京闻就是在这种神交古人的翰墨世界里滋养着自身的艺术修养,提高着自己的书法艺术。他说,追踪二王,绝不是追踪二王本身。二王艺术是一条千年不息流淌的艺术长河。研习二王作品,不能绕开唐人,不能绕开宋人,也无法摆脱明清,欧阳询、李北海、颜真卿、褚遂良、孙过庭、张旭、怀素为代表的唐代大书法家们都继承了二王的书风,在他们的作品中,都较为全面系统地反映二王的笔法和字法。颜真卿结体的宽博取自圣教序中很多字法,孙过庭的笔法更是王羲之笔法的夸张,张旭、怀素的长线草书则是在王献之大草的基础上更加连绵和恣肆。宋人米芾在笔法上深得王羲之的使转之法,在结体上直接吸收了王献之的欹侧变化;苏东坡扁平的结体和险绝所取势则更多的来源于颜真卿的争座位中的某些字法,间接地来源于二王体系;元代赵孟頫的书法仍较为全面地表现了二王书法的特征;明清的王铎、傅山、张瑞图等借鉴了一些二王的字法,他们的成功,实际上也是在二王的基础上的继承和发展。刘京闻仔细分析了书法体系的发展脉络,力求从二王流派中获取任何有益的信息,成就自己,发展自己。

二王书法,博大精深。像一条大河,一座山脉,一片森林,绝不是临临贴,写写手扎,就能进入二王的书法世界中。了解二王书法,理解二王书法,首先要了解二王所处的时代。魏晋南北朝是书法艺术的繁荣期。这一时期,纸的发展,佛教的传入和书法美学理论的自觉,为书法艺术的发展奠定了重要的基础。这一时期,随着王朝的更迭,群雄并起,儒、道、释、玄融汇结合,士人崇尚清谈之风,讲求内慧外仪、寄情山水的全身远祸的,安息精神。在这一时期的书法艺术长河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寄情书法的“度高韵胜”,同时也可以看到在世事艰难中对人生和审美的执着。所以,刘京闻认为,把握了那个时代的脉搏,才能深刻地理解二王书法在那个时代的时代精神和审美追求。学习二王体系还要站在泰山之顶,登高远望,追溯其源,观察其流,细看其变化的全过程,全方位观察研究,这样才能得二王书法体系之神韵。刘京闻说,学习二体系就好比大家一起看大象;眼睛越亮,越能看清大象的全貌,眼睛越暗就越看不清大象的整体,瞎子对象只能靠摸。所以有的说象是柱子,因为他摸到的是大象的大腿;有的说象是扇子,因为他摸到的是象耳朵;有的说象是绳子,因为他摸到了象的尾巴。其实,他们说得都对,但都不全面,由此可见,二王流派在中国书法史上逐渐由全面的均衡发展到各个侧面的不断壮大,就象大树的生长,底部单一而雄壮,越往上长,支脉越多,这也符合历史的发展规律。

因为始终如一,持之一恒地学习二王,使刘京闻坚定不移地走在书法艺术的“正”路上,走在书法艺术的“大”路上。他不仅对二王书法有了正确的理解,而且在心灵深处也凸现出二王体系流动整体的艺术长河。研习书法若是到了这个份上,你想不让他成功,他也必然成功,挡都挡不住。刘京闻的书法正是在这种厚积薄发中横空出世了。

对于他的书法,书界朋友给予很高评价,说他以行草书居多,走的是十分纯正的二王一路,他对书法技法技巧的精心锤炼是一般意义上的书家所远远不及的。他特别注重对古人笔法结构的深度把握,不以面目上略似古人为满足,他善于从内在肌理上入手学习二王,善于带着一种魏晋风骨的敬畏之心和二王书度的虔诚心态学习二王。

有人评价他的草书,写得灵动有力,认真而落落大方,洋洋洒洒,在极为出神入化的笔划的细微处透出些许调皮,恰到好处,他能把整幅草书作品的神采、气韵、意境、格调按有序的节律揉进抽象的笔墨线条中,赋予一种有灵欲的生命物象,使之具有哲理和音乐美。

也有人说他用墨变化万千,忽浓忽淡之时,如翻云覆雨,气势磅礴;忽湿忽枯之时,如春去秋来,老辣成熟;观其线条,飘逸潇洒,有轻有重,有缓有急,动中见静。静中有动;览观全局,其章法松驰中见严谨,奇险中求平衡,落落有致,具有大家风度。

这是书人的评价,固然有其权威性和客观性。但我认为这仅是刘京闻书法成功的一种表象。

书法之难,难在字的点线是在一个多维空间中,必须精确定位。这种定位又要根据每个书家的技巧,学识、情绪而定,变化万千、千人千面、万人万样。而且汉字就那么几个笔画,要把这几笔精确定位,又不像印刷品那样,让每一个点画都活起来,都动起来,都富有激情,富有诗意,富有思想和时代气息,实在太难,实在让人琢磨不透。但刘京闻却把这个问题琢磨透了,而且在实践上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

我认为他之所以成为被社会认可的书家,有以下几点:

第一他善于学习。他日常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了读书和临贴上,他深知一个书家的综合素质对自己今后创作的重要意义,试图从生活常态上能够和古人的心境息息相通。在读书时,他会带着自己的理解去认识,注重的是消化吸收。在临贴中,他一笔一划,一招一式,极力追求结体的精准和笔法的到位。刘京闻善学习,但不是书奴;善书而不是书匠。他有他的学习哲学:极力不让自己成为早熟的果子。他认为早熟的果子长不大,书法过早的定型就会让自己停滞不前,一个人多了一份个性,就少了一份包容;风格过早定型就会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个人体系,从而失去或减少接纳新的事物的机会。刘京闻的这一观点,被很多人感觉到了,但并没有从深层次上认识到这一现象对书法艺术的阻碍。上世纪80年代,有许多书写毛笔字有基本功的人,活跃于书坛,但十几年过去后,他们渐渐被前进的时代和发展的艺术所抛弃了,人们不再青睐他们的作品。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是“早熟的果子”。

刘京闻主张“学会偷东西”。其实“学会偷东西”,就是学习,知道学什么,知道怎么用上偷来的“独门绝技”。他认为,一个人偷了东西之后变成自己的财产,别人看不出来,那是最聪明的贼。现在一些书法家不像京闻这么聪明。他们偷启功的东西,抱在怀时舍不得丢;偷来欧阳中石的东西,抱在怀里舍不得丢,这不是书法家的睿智。

京闻主张还要学会放弃。书法的经典实在太多了,只有适合自己并能被自己吸收的部分,才能化为营养,什么都想要,可能什么都得不到。一个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的越少,得到的可能性越多,要的越多,成功的概率可能越少。

第二,刘京闻的成功,在于他是一位富有激情的书写者和富有探索的追求者。刘京闻是位打乒乓球的高手,但他挥笔创作的时候,他像打球那样,能把全部激情注进每个字的点画之间,连绵跳跃而生机盎然,既有二王之灵动,又得颜真卿之构架,让激情卷起的每一朵浪花里都充满诗意和力量。

再者,刘京闻有他的目标追求。他讲过小狮子追求幸福的故事:小狮子认为幸福在它的尾巴尖上,它想追求尾巴尖上的幸福,但它转了一圈又一圈,总是追求不到幸福。后来有人告诉小狮子:你不要追求幸福,你永远向着前方走,幸福就永远追随着你。于是小狮子这样做了,它便就得到了幸福。刘京闻认为:一个书法家要追求到自己的幸福,必须克服追求中的困难,克服困难的过程,就是追求幸福的过程。现在,书法家们已经认识到这样一个道理:书法是文化的、高雅的、严肃的,但更是技术的。技术性是支撑当代书法学术性和艺术性的基础;视觉形式是丰富当代书法技术性和艺术性的重要手段;人文精神是彰显当代书法学术性和艺术性的核心。学术性包含着艺术性,艺术性中包含着学术性,历代书家对艺术的追求本身就是对书法学术性的探索和开拓。

所以,刘京闻认为要在书法领域开拓出自己的一片艺术天地,必须把书法创作作为一项技术攻坚工程,必须认识到书法的难度系数。技术性越高,难度系数越大,越难写,别人也越难模仿。就像怀素的《自叙贴》一样,临摹此贴者有千千万万人,但后人却无一人能临到怀素的那种水平,这就是因为他的书法技术性太高,难度系数太大。刘京闻认为,书法的技与道永远相生相伴,夸张任何一方都有失偏颇,没有技术支撑的道有点“玄”,没有道的技会迷失方向,道能促进技的成熟和发展。

关于书法的难度系数问题,刘京闻认为,夸张的结字并不难,难的是并不夸张的结字中有细微的变化和淡淡的味道;夸张的线条并不难,难的是并不夸张的线条里有丰富的变化和质量;大开大合的章法并不难,难的是在不大开大合的章法里,依然能感觉到矛盾的存在而又充满着和谐。

因为他认识到了书法的难度系数,并不断克服这些难度系数;因为他认识到了书法技术性的一方面,又不断以提升的艺术水平去解决这些技术性问题,无疑是刘京闻获取成功的又一要决。

第三,刘京闻获得成功,因为他是一位智者,始终以哲人的眼光去审视书法,并以哲学的理念,辩证的方法去指导自己的书法创作。在这方面他有不少新的观点:

如个性与共性的分寸问题:他认为关键是书法中经典共性的表达有多少,如果没有传统经典的共性或共性太少,所表达的个性就成了极为简单的事情。只有在书法共性的基础上能体现出自己一点点淡淡的个性才是最高级的。

如形式与内容的分寸问题:他认为形式就是第一眼能看到的东西,问题是认真解读之后所了解的东西,就像是欣赏一个姑娘,服饰的讲究和化妆固然重要,但是姑娘是否具有美丽才情和气质那才是最重要的。

关于书法的个性,他认为“个性”的形成是一个人根据个人喜好长期取舍的过程,过分追求的所谓“个性”其实已经偏离了真实的“你”,当你没想做任何个性上的追求,而自然流露出来的恰恰是你最真实的“个性”,尽管这个风格或明显、张杨,或不太突显。这符合老子的思想:无为而至。

刘京闻说,书法的高妙在于解决矛盾的对立统一,即所谓得简之繁,得繁之简,得方之圆,得圆之方,得直之曲,得曲之直,得巨之细,得细之巨。无简之繁,即为复杂;无繁之简,即为简单;无方之圆,即为油滑;无圆之方,即为呆板;无直之曲,即为柔弱;无曲之直,即为鲁莽;无细之巨,即为粗野;无巨之细,即为小气。

刘京闻认为,书家追求“创新”,其实“知旧”才能“求新”,往往知旧越多的人越不敢谈“创新”,但“新”也往往随之而来;谈“创新”越多的人,越不知“旧”为何物,往往自己所谓的“创新”,其实是“旧”中早已过时而且是已被历史淘汰的东西。他反对书家把字写得支离破碎,追求所谓的“儿童体”,冠以“自然书写”的美称,其实,那样做恰恰是一种刻意和做作,人在不同年龄阶段应该怎样说话,怎样处世都有相应的规范,否则,都是刻意和做作。

刘京闻说,个性化不是刻意和做作,个性化作品应该是书发情感的高度升华。书家的情感冲破无意识的设防,由无意识上升而进入创作阶,那才是艺术成熟的一种表现。

刘京闻是一个谦虚而充满自信的艺术忠诚追求者,他风度儒雅,而内心对生活,对艺术充满强烈激情,加之他自身对书法深刻的理解认识和理性实践,使他能站在历史和时代的高度,以对书法本身规律谙熟为基础,准确、全面地把握当代书法发展的现状及可能性走向。这无疑是刘京闻成功的又一因素。

之所以本文以《跋涉在书法的征途上》为题,意指刘京闻仍是“行走在路上”的艺术探索者,他现在已是中国书坛上的名家,但他还算不上中国书坛上的大家。从当下他的作品看,还存在不少“毛病”,他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刘京闻反对书家成为“早熟的果子”,反对过早的富有个性,但目前观京闻的作品却呈现出一种“程式化”倾向,给人以“观一幅作品”和“观十幅作品”差不多的印象。这是我最担心的一点,生怕他成了“早熟的果子”。

刘京闻走的是十分纯正的二王一路。但从他的作品看,还缺少二王的厚重之气。纵观王羲之的书法作品,风格古质朴素,用笔上有大量隶书遗法。尤其晚年变体之后,用笔的丰富性大大增加,转折兼施,行笔过程中“节节换锋”,使调锋技法迅速成熟,点画间贯气形式十分丰富,创造了劲健,明妍,俊拔,儒雅、洒脱的书风。哪怕是短短的尺牍,似信手拈来,却神采焕发,有超凡脱俗的“仙气”,让后人看有“妙处难与君说”之慨。《姨母贴》有隶意,《孔侍中贴》具纯正晋韵,《寒切贴》似有章草遗韵,《初月贴》流动圆厚,《快雪时晴贴》端庄儒雅,《平安贴》清雅洒脱,《何如贴》瘦硬挺健,《二谢贴》提捺顿挫,起伏跌岩,《优悬贴》侧锋取势,厚重饱满。几十字中,你会体会到那是一个博大浩瀚的海洋,而读刘京闻的作品还不能生发出这种感受。虽然笔走龙蛇,一路写来,惊风带雨,但总体感觉行云流水中没有电闪雷鸣,字显得有些发“飘”,该沉下去的没沉下去,该重下去的,没重起来。而二王的作品中,哪怕是非常含蓄的一点一画,因为着力到位,都会感觉到含蓄之中包含着万钧雷霆,其重似泰山,其浑似昆仑。如何取二王之法?值得京闻深思。

不能否认,京闻的作品,具有点画的形质美,笔调的韵律美,用笔的力度美,通篇的气势美,结构的形式美,章法的布局美。正是这些许多美,构成了以美组合成的一种“缺陷”。某字某行,或少了一些枯涩,少了些霸悍,少了些含忍。我想,在他的行草书中,若有一些汉碑魏碑的气息,“飘”的感觉也许会少一些。

这些也许是一位年轻书家走向老辣的必由之路。世界上没有“没有缺陷”的书家,只有不断克服缺陷的书家,才能走向成熟,走向大家,我想,刘京闻概莫能外。

 

                              2012年6月16日草于京西砚塘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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