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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驴和驴肉想到的__昔日弃之不用的为何全都成了城里人的高档菜肴?

 老樟xy67896789 2014-05-23

任何事物都是在不断变化着的,就其身价而言,也是在不断的变化之中。感受最深的就是驴肉的价格。

小时候,生产队里只有两头驴子,主要是用来轮换拉磨用的。祖父那时候负责喂养队里的驴子,于是我就有机会更多接触到这类如今已经极其罕见的牲口了。驴子和牛不大一样,牛吃陆地上的嘉禾野草,驴多吃水中的杂草,对于陆地上的食料也极挑剔,似乎在干草类中只食用干红薯秧;在生产队里的大类牲口中,驴子的待遇要比牛好,这可能是物以稀为贵的缘故吧。牛不管吃青草还是吃干草,掌鞭们只是在槽头的料框里随便抓一点豌豆蚕豆打碎的佐料,轻轻搅拌一下就算了事。驴则不同,专门用来喂驴用的黑豆料,其它牲口是绝无资格享用的。每次在驴屋里,依偎在祖父身边,看他小心给驴子拌草料的时候,总感到给驴子下的佐料要比牛多得多,心里就有点不平衡。于是就问祖父为啥这么偏心。祖父一听哈哈大着说:“你没看看,驴子一天到晚不停地给人们拉磨磨面,除了夜里,哪还有闲着的时候?牛虽说出力也大,可它们一年四季中能干几天活?”

其实,我偏爱牛而不喜欢驴,也是有原因的。牛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温顺宽厚,有时候它卧在地上漫不经心地倒着秣,你随便骑在它背上如何玩耍,它都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一点也不反感。特别是跟大人们下地干活时,你在收工时候骑到它的背上,它就会稳稳当当把你驮向目的地。而驴子哪能够这样呢?我就亲眼在磨道里看到驴子时不时跳起后蹄狠狠地踢人,弄得不少人抱住腿蹲在地上,连连发出痛苦的哎哟声。再就是驴子的叫声和牛相比很难听。牛的叫声似长号冲天,浑厚深沉又不失悠扬。哪像驴子,总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就竖起两只尖长的耳朵,扬起那张让人生厌的长脸,一接连声地发出刺耳欲聋的哼哧哼哧嘶鸣声,让你听了止不住心惊肉跳烦躁无比。总之,驴子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印象是极其糟糕的。

尤其是那时候驴子的生命和牛相比似乎更娇嫩脆弱。祖父那么细心地喂养它们,可期间还是有两头驴子不知缘何就死去了。牛的身体素质和驴子相比,就显得更结实强壮。自小到大,很少见到生产队里恁多牛有随便死去的。只记得有一次,不知哪个掌鞭家里的外行人,在大清早擅自把牛拉到一处布满露水的草丛里吃草,一不小心竟把一头极强健的公牛给活活胀死了。惹得全村人心疼得不住地咂舌顿脚。这时候,同是死去的驴子和牛的结局就不一样了。死去的牛,队里在剥去了牛皮后,会按人头把肉分到各家。尽管死了牛大家都很痛心,可牛肉必定是很可口的美食,大家在心痛之余,总算在艰苦的岁月里有机会解一解久未吃肉的瘾。而死去的驴子就不同了,队里把驴皮剥下后,驴肉是没有多少人愿吃的,队里也不用费劲儿一家家按人头分。干脆就把剥了皮的浑驴挂在一棵大树下,让全村人根据所好自由取舍。不知那时候人们从哪里听说驴肉是发物,吃了对人身体有伤害。以至于许多人家硬是不管自家小孩如何哭喊着要吃驴肉,一点也不肯割一些回家受用。

凡事总是有胆大的人去做的,虽然许多人家对驴肉避而远之,可不少人家还是经不住诱惑,陆陆续续带着自家的菜刀走到大树下,随便选定一个地方,割下一块驴肉就返回去品尝了。我家那天还是在邻大队几个住在我们村里的民工们一再撺掇下,父亲才同意割了不小一块带回家的。由于当时条件简陋,没有这样那样的佐料,母亲只是简单地把驴肉切成块,放在锅里熬熟,然后再把稍大的块碎一下,用蒜水油盐一搅拌,大家便围在一起你一筷头我一筷头地吃开了。

记得有一位民工一边吃一边笑着对父亲说:“我身上长过疮,按说这东西是不能吃的。可看你们吃,我嘴里就直流口水。还是吃吧。”说着话,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大声笑了起来,大家都跟着他笑。有人开玩笑似的对他说:“你少吃点就行了,当心身上的疮再发了。”那人很香甜地吧咋着嘴,含笑回讽道:“已经吃了,吃多少都是个发。还不如吃过瘾了尽它发去。”说完话,继续不停地把大块的驴肉塞进嘴里。

那一天,不知村里有几家人大胆地吃了驴肉,反正第二天挂在树上的驴肉几乎被人们割光了,只剩下一副还连带了不少肉的骨头架子挂在原处。到了下午,有两家人似乎没有吃过瘾,竟自把骨头架一分为二后,各自带回了家继续享用。遗憾的是,按现在来说最贵重的驴圣子及内脏全都扔到了村外的野地里,成了村里东奔西跑有事没事就狂吠不止狗们的丰盛佳肴了。

再后来我就多年再没吃过驴肉了。隔了近二十年,可能是九五年吧,我去平顶山办事。在街上转悠着寻找餐馆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处卤驴肉馆,一看标出的价格,我吓了一跳:卤驴肉69元一斤。没想到,时过境迁,生活艰难时不少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驴肉,今天竟然鲤鱼跃龙门,卖出了这么高的价位。令我再次感到不平的是,在另一处我看到卤牛肉的价格还不到十元一斤。真是沧海桑田世事难料。当时贵重的东西如今贱价了,当时贱价的东西如今反而贵重了。最吃惊的是,当年人们谁也不可能心存食用之念的驴圣子,如今更是贵重得怕人,一根驴圣子竟然卖到了一二百元。后来看贾平凹的一篇小说,那里面说得更神奇,说是如今驴子少了,驴肉价位高了,许多高级干部都在按计划供用。书里说有一个省里的主要领导干部,人人爱吃驴圣子,一月一人供应一根。致使小说中的人物惊叹:一月一人一根,有资格享用的该有多少人?一人一年需要吃十二根驴圣子,就是要宰杀十二头驴子,上哪儿找那么多驴子啊!

实际上,如今走俏的绝不仅是驴子及其身上的各种物件。许多当年为人们所不齿的东西,而今都咸鱼翻身旧貌换新颜了。过去在普通农家都走不上席面甚至弃之不要的许多东西,一转眼都别样的贵重并为有钱有权之人享用了。还是在九十年代,之前曾被人誉为乌鳖肉而不能走向席面的老鳖,不知为何陡然间身价大增。许多人年关时节送礼就少不了这些玩意儿。那年头已经改名为圆鱼的老鳖,动辄就是每斤几百元的身价。一时间,搞得小时候大小坑塘河流里无人问津随处可见的老鳖们几乎绝了迹。令人沮丧不解的是,现在好好的牛肉反而没有从前被人们弃之不用的牛的生殖器贵重了,鲜嫩的羊肉也没有羊的生殖器贵重了。与过去不同的是,眼下贵重了的这些物件已经不再延续当初的俗称了,都与时俱进地有了新名。譬如牛鞭牛睾丸之类直言之似有不雅,于是就有了牛充牛外腰之称,牛舌猪舌有了转头之称,猪耳牛耳有了顺风之称。至于一些开放地域里什么乳猪乳羊之类,在现在的农村人那里依然是弃之不用的,而对于发达地区的有钱有身份之人,这些全都成了高档菜肴。还有什么童子尿活猴脑浆之类,能在豪华宴席上成为一道亮丽风景的菜肴,就更为愚昧的乡下人如我之辈所不愿趋从与受用了。

时代在发展,万物在变迁。可能是自己冥顽吧,许多时髦的事物,在我看起来感觉起来总不那么顺眼顺心。我常想,任何刻意的时髦都需经得起时间的检验,更需合乎本民族的文化传统。一味地盲从世俗的需要,标新立异,巧立名目,最终都是站不住脚的。能留存下来并能够为后人延续下去的文化才为至品。否则,一切逐时的东西,都可能如癫狂的柳絮、海上的蜃楼、镜中的花朵、水中的明月一样,终究要归于沉寂而已。

2013-5-28

来源weiyh的博客(伏牛石); 收藏xy67896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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