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赋

 

噫！鸿蒙混沌初开，莹莹恍若鸡子；阴阳清浊甫定，莽莽浑然蓁原。日月初升，太行叠翠；鸟兽竞逐，漳水腾喧。适女娲飘然而至，隐隐然身后现石碑一通，中錾“古中皇山”四字云。移时，但逢斩棘披荆，徜徉孓步；临渊照影，顾盼自怜。噫嘻！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人首蛇身，婀娜潜行；瓜脸花容，娉婷攀援。忽忧及天地万物，形容兼备，奚独阙如己之形貌者乎？乃令奴长叹郁郁寡欢也。

女娲盘尾欹身，俯视潭底：但见桃花敷粉，柳眉斜挑；杏眼横波，樱唇欲启。复惊云鬓轻垂，额点梅妆；蝉翼微颤，胸覆菊蕊。更讶紫萝束发，裳以芭蕉；青荇飘绶，裙以荷芰。惊鸿一瞥，无过于斯；沉鱼竞匿，莫若于此。孰知今之影像，女娲亦初见耳，不禁试探目测，触摸手指。旋即，影晃星散，波纹泛起；俄顷，身影复合，明镜如洗。女娲忽省，世间飞禽走兽，草木虫鱼，有若吾灵异者几？何不仿己模形，摹拟捏造；取伊神态，即兴复制耶？

女娲若有所思，痴痴掘剜黄土，摄影抟弄；掺和清水，描图揉捏。渐渐手足齐全，面目毕肖；身段妙曼，形神谐谑。女娲端详良久，喜不自胜，一任泪盈眶睫。甫轻轻置地，忽蹦蹦跳跃。旋躬腰作揖，声唤妈咪；转身腾挪，影遁湖澥。娲甚喜，一一如法炮制，累日勿稍歇。然天地之广，曷止千里；乾坤之渺，何限八极？若此夙兴夜寐，终穷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絙泥中，举以为息。间略杂以肥瘦高矮，俊美粗俗，更以男女有别焉。由之，山川湖泽，生机勃勃；田野阡陌，人气燮燮。

一日，娲巡行大泽，沿途但闻：鸡鸣北郭，犬吠南亩；菊绽东篱，酒洌西厢。四时更替，五谷丰登；八节守序，六畜兴旺。正自窃喜，折转山坳荒野，忽见苍颜倒毙，羸弱卧僵；迭遇跛汉趔趄，莽夫颓唐。此复可哀也——纵抟土造人无算，奚充浩渺蛮荒？忽忆及胞兄伏羲，乃双双咒于昆仑：“云兮云兮可闭合，吾兮吾兮凤求凰。”誓未毕，祥云升腾，瑞禽欢鸣；和风吹拂，雨花飘扬。未已，云团抱合，遮裹二人冉冉飘举飞升，一番云雨媾合，几度神魂颠倒；一段三生姻缘，几回八卦阴阳。藉此授民以婚姻，启世以纲常。从此家和政兴，人丁兴旺；风调雨顺，麟趾呈祥。

时泗水共工、衡山祝融并起，各掌水火，屡建殊功。共工者，姜姓。髦身朱发，铁臂虬筋；身高丈余，力大无穷。虽坚忍无畏，敢于牺牲；然暴躁任性，难以沟通。祝融者，黎姓。兽头人身，肤被红鳞；耳穿火蛇，脚踏火龙。秉坚毅沉稳，执着剽悍；兼虛怀仁爱，竭诚精忠。先时，共工治水，堵而未疏；堤坝益高，洪涛愈汹。走兽亡命，生民啼苦；柴门破败，草木凋容。民多有怨恚，帝时有责讽。彼处，祝融掌火，稔而益勤；驱寒保暖，防兽通风。熟食益智，煎药祛疾；冶陶制器，魔力神功。民多所拥戴，世咸所尊崇。

共工怒甚，乃倾四海五湖淫水，浇灭昆仑圣火。顷刻间：黑夜如漆，但闻鬼哭狼嚎；浊浪如排，竟被天灾人祸！祝融恨甚，即炼一腔三昧真火，烧遏中原洪魔。双雄对抗，遍搅天昏地暗；水火不容，直捣龙庭羲轲。洪涛肆虐，终究因势利导；烈火威猛，何奈焦头烂额。共工怒极，头撞不周山柱；女娲骇极，目睹天倾地堕。顿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悲兮！神州板荡，鬼蜮当道，民生凋敝；惨乎！赤县萧疏，冤魂遍野，草木哆嗦。

女娲复登中皇，垒巨石为炉，取五色土为料；借太阳神火，历九天九夜，烧炼五色彩石。计三万六千零一焉。又历九天九夜，镶补西天裂隙。功毕，仅遗顽石一枚，随手弃于青梗峰下，不期千年而后，竟演太虚红楼，此系后话不提。天虽补阙，娲虑复塌，乃断鳌足以拄四极，杀黑龙以济兆民；积芦灰以止淫水，筑石屋以庇苗裔。从此，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西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东集焉。

太昊伏羲氏初没，女娲风希氏兼祧。多沿成俗，无为而治；多遁旧制，无欲革造。阡陌交通，唯闻织户机杼；桑梓祥和，但见村舍烟袅。教习罟网，河湖沟渠渔畋；占卜八卦，阴阳坎离演奥。规天矩地，自然人文准则；笙浊簧清，宫商乐理协调。流年似水，社会和谐谁与；岁月如歌，康庄丰稔何祷？

太史公曰：“神话虽非信史，先民拓荒之影也；传说亦多臆想，远祖跋涉之迹焉。”今演女娲传奇，乃颂吾女祖娲皇造人补天之勋功，复记我先民艰忍困厄之奋斗精神，以励吾侪炎黄苗裔奋进创新之倡言乎。愿华夏儿女秉承女娲文化之精髓，担当完成中华复兴之宏愿。

女娲遗迹遍布神州，不独一处专也。今详审山川形势，人文渊薮；甚或图籍庋藏，摩崖碑刻。综合揣摩，始单举冀州邯郸涉县之中皇山作故事背景，未敢骘评他处也。

野老不敏，尚乞看官谅之。

 

癸巳七夕赋于盟鸥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