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记忆中的大理

 生活情趣678 2014-05-30

记忆中的大理

(2011-02-14 07:05:53)

记忆中的大理

记忆中的大理

    从小我最迷恋 ,最喜欢去的地方还是大理 ,因为大理是母亲的娘家 ,也是我的故乡。1949年农历闰7月15日 ,我就诞生在大理“福音医院”,我与大理的不解之缘与生俱来……
    刚懂事时 ,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回娘家 ,下关到大理,马车在坦石路上“嘀哒 ,嘀哒”要跑好长时间,觉得那是一个既非常迷人又很遥远 ,很遥远的地方……
   大理给我的感觉就是与下关不一样 ,说来也奇怪 ,下关凤仪一带全是红土地 ,土基墙 ,土板墙;过了西洱河 ,就几乎全是黑土地 ,石头墙。下关的“玉龙井”水一年四季都是混的;大理水沟里淌的水都是清澈见底。下关风大 ,可以把人吹跌倒;大理无风 ,树叶落下来可以用手接住。大理有南门两座和北门、五华楼共四座城门;下关只有关迤阁楼一个。我喜欢大理的山水风光 ,幽雅恬静、古香古色的环境 ,我更留恋那里浓浓的乡情 ,浓浓的亲情……
    早先 ,我们到大理常到城里大姨妈家 ,她家在塘子口上面(现“洋人街”) ,外公在一家公私合营的小饭店上班 ,外婆在南门外务农。家中还有表哥 ,表姐,表弟,7口之家 ,主要依靠起早摸黑磨豆腐卖和外公微薄的工资维持, 生活虽然清贫 ,但一家老小过得还很祥和 ,平静。临街铺面是豆腐作坊 ,里面座东向西两间堂屋、卧室 ,后院有个小天井 ,石头墙上长满仙人掌 ,天井中间有花台、石棹、石橙。在大姨妈家天天可以吃豆花 ,喝豆浆 ,跟阿弟到处跑 ,看表哥画画 ,看大姨妈磨黄豆 ,在布兜里挤豆浆 ,把石膏水倒进豆浆中 ,很快就变成豆花 ,再将豆花放在木框中盖上木板 ,压上大石头 ,就压成豆腐了 ,我对这一切都觉得很新鲜 ,非常有意思。
    饥荒年 ,外公、大姨妈和表姐阿荷相继去世以后 ,表哥在云大读书 ,家境愈发贫寒 ,阿妹、阿弟搬出南门外大水沟 ,与外婆相依为命 ,城里就没有人了。

 

记忆中的大理

大理南门外夜色


    从此 ,我们到大理也就直奔外婆家。记忆中 ,每年寒署假我都要到外婆家闲几天 ,三月街也几乎年年都要去。有时坐马车 ,有时走路 ,在公路上走就爱跟着马车跑 ,既好玩又快当。有时候就走小路 ,沿途经过蛇骨塔,草帽街 ,观音堂 。那是一条古道 ,路上铺着的石头、石板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 ,人走马踏 ,变成了光光滑滑的 ,记载着岁月苍桑留下的痕迹。路旁可以采吃野果 ,春天可以捉“丁丁虫”……
    紧靠南门外大水沟南边的第一个大门 ,门头己经坍塌 ,据说是解放前地震时垮掉一直没有修复 ,留下一个残破的门洞 ,两边用很方整的苍山麻石砌的门墩显得古朴大方。里外两院 ,外婆家在里院座西向东的堂屋中。燕子在堂屋台阶的楼楞上筑了一个窝 ,燕子冬去春来 ,成为这里的常客 ,在它们的小天地里自由自在地繁衍生息 ,与主人融为一体。外婆告诉我:“燕子是我们的朋友 ,它专吃蚊子 ,你不要惹它 ,不要破坏它的窝 ,不然会生‘癞痢头’的”。
    堂屋南面一间住着唐桂仙一家三代四口人;北面一间住着孤寡老人“阿秀娘” ,她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吃长斋 ,是个老处女。虽然从来不吃晕腥 ,但精力非常充沛 ,一年四季 ,上山、下地、做饭、烧香、念经 ,周而复始 ,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无忧无虑 ,其乐融融 ,从来没有见她伤心 ,也没有见她难过。“阿秀娘”没有文化 ,但记忆惊人 ,“文革”期间 ,“毛主席语录”、“老三篇”她背得滚瓜烂熟。小时侯在大理 ,我最喜欢听她讲“观音老母三姊妹”的故事 ,她天天讲 ,年年讲 ,永远也讲不完……最有意思的是 ,有一次“阿秀娘”来下关 ,顺便来看望我母亲 ,她不知道我们家住哪条街 ,在新桥下车见人就问:“二姨妈家在哪里?”从街头问到街尾 ,也无人晓得她要找的“二姨妈”在哪里。可见老人纯朴得十分可爱。
    一进两院 ,石头砌的围墙 ,石头砌的房子 ,墙上长满青苔 ,围墙上没有盖瓦 ,长满了仙人掌。到了秋天 ,仙人掌果还可以吃。两个院子住着十来家人 ,家家都烧松毛、麦杆做饭 ,都是土灶 ,没有烟囱 ,每当煮饭时节 ,炊烟枭枭 ,整个院落都迷漫着松毛、麦杆燃烧后散发出的烟雾 ,感觉烟薰但不象煤烟呛人 ,烟雾中还透出一股浓浓的 ,又很特别的清香味。多年来 ,无论走到什么地方 ,只要嗅到这种火烟味 ,我就想起南门外大水沟 ,想起我的外婆家 ,想起我的童年 ,想起那令人难忘的“人间烟火”。

    1968年1月,下关武斗,人们纷纷逃往大理避难,我们全家幸好有外婆家栖身而未进入“难民营”。适逢表弟黎民出生,外婆到昆明,阿弟、阿妹和我们十多个人挤在一间堂屋中,住了两个多月。白天吹拉弹唱,夜晚大家铺开稻草滚地铺,数九寒冬穷欢乐,也还其乐融融……

    大水沟的水从南门本主庙旁边的“玉蕴泉”地下涌出,水质清澈甘甜,冬暖夏凉,是上好的饮用水。终年不断地从西往东潺潺流淌 ,汇入洱海。千百年来人们从大水沟上游挑饮用水,中游洗菜,靠近街边洗衣,约定俗成,可见民风之淳朴,真乃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人。下游过了街道的涵洞 ,便有一间水碓房 ,泉水沿着一个石头水槽倾泻而下 ,推动了一个硕大的水车辘轳 ,辘轳又带动了碓房中的矸碓 ,随着辘轳发出“叽哩咕噜”的声音 ,矸碓缓慢地翘起 ,突然“嘭”地一下舂向碓窝中的粮食。这是碾米磨面最古老而又十分独特的加工方法 ,过去春节包元宵的糯米面必须要水碓舂出来的方为上品 ,每逢十冬腊月 ,周围的居民家家户户都要到这里来舂糯米面。这是南门外大水沟特有的一道迷人的风景线 ,我每次到大理都去看水碓 ,去数辘轳发出的声音 ,“叽哩咕噜 ,嘭!叽哩咕噜 ,嘭……”
    晚上就和外婆在堂屋中同床歇息。

 

记忆中的大理

 我的外婆(1901年腊月13--1976年农历7月15)

 

    外婆没有文化 ,信佛教 ,初一、十五吃素 ,为人非常通情达理 ,慈祥和蔼 ,宽容大度 ,对全家人的关爱真是无微不至。她把崇高的母爱奉献给了每一个人 ,而把全家的一切坎坷 ,磨难都默默地承受下来 ,忍辱负重 ,无怨无悔。在整个家族中 ,是最受人尊敬和爱戴的一位长者。外婆为人处世的品德风范 ,在街坊怜里亦有口皆碑 ,真可谓德高望重 ,为我们树立了一代家风。对我后来的成长和做人 ,处世 ,育儿 ,治家都产生了潜移默化的深远影响。
    我常常跟着外婆到自留地里种菜 ,到山上背松毛 ,做饭时帮她烧火 ,拿着小桶到大水沟提水。最喜欢吃外婆做的饭 ,香喷喷的苞谷面粑粑或是又甜又脆的青苞谷 ,老南瓜 ,特别是外婆炕的泡粑粑粘酱吃 ,愈吃愈香。那是用麦面发酵后做成30多厘米大,放在锅里用麦杆或松毛火慢慢烘烤出来的,非常好吃。2001年老姨回来,我陪她到清碧溪,遇到一群南门外的妇女也来玩,吃饷午时,人人手上几乎都拿着泡粑粑,老姨对我说:“她们吃的粑粑就象以前阿婆炕的那种,瞧着真好吃!”我说“去跟她们要点尝尝”。老姨说:“不好意思嘛”。我还是走过去跟年纪稍大的一位说:“阿大妈,看着你们这个粑粑真好吃,给我们一点尝尝行不行?”话音方落,不光那位大妈,众人都异口同声:“可以,可以!”纷纷拿出粑粑来递给我,我接了一块,忙说:“够了够了,多谢了,多谢了”!过来和老姨一起品尝,不仅品出了粑粑的香味,还从中品出了浓浓的亲情,乡情……

    现在我们经常到大理阿舅家玩,中午就指定要吃泡粑粑。
    有一次老姨从昆明出差路过大理 ,适逢我也在大理闲 ,外婆见老姨回来了 ,高兴得不亦乐乎,总是见她乐呵呵的“老妹 ,老妹”叫个不停 ,给老姨炕粑粑吃 ,给她做她最喜欢吃的东西 ,虽然粗茶淡饭 ,亦体现出母女情深意长。老姨帮外婆梳头 ,洗脚 ,剪脚指甲 ,母女俩出出进进 ,形影不离 ,相互诉说离别的相思 ,娓娓道来 ,谈笑风生。母女之间相依相偎 ,难舍难分 ,其乐融融 ,浓浓的亲情 ,溢于言表。美伦美焕 ,感人至深 ,在我幼小的记忆中留下了非常美好而又十分珍贵的一幕。从此老姨在我心目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她待我们也如同亲生儿女 ,几十年来始终是我最尊敬的人之一。
    在大理我经常遇到福寿阿舅回来,他是外婆妹妹的儿子,从小父母双亡,他与外婆亲如母子,与母亲忧如同胞姐弟,我们视他为亲舅舅。他是一名老炼钢工人,“大跃进”时加入共产党,1992年退休回家务农。天生就是工人、农民,耿直、忠厚、纯朴、善良的秉性;又具有老共产党员正直无私的品格。在家族中是为众人公认的一位非常难得的好人。他大我8岁 ,论辈份长我一辈 ,可是我们相处如同弟兄 ,无拘无束 ,这也与他豁达、宽厚的性格分不开。过去我们家有事总离不开他帮忙。困难时期我胞妹二丫生病,他慷慨献血;二丫病故后他又来帮忙装殓、安葬……给我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
    记得有一次 ,我跟外婆、福寿阿舅和一个女人一起到田里刈麦子 ,我拿着一把小锄头 ,按外婆教的方法 ,将土朝麦苗的根上拢。不一会 ,外婆悄悄对我说:“走  ,观远,我们先回去”。当时我还不明白外婆的意思 ,心想咋个才来就走?后来阿弟告诉我:“那个人是阿奶介绍给阿舅的媳妇”。过了一段时间,真的就成了现在的舅母 ,我才晓得外婆的良苦用心,原来如此。
    阿弟比我小一岁 ,从小身体很瘦弱。我们经常在一起玩 ,他素来就比我活泼 ,开朗 ,比我懂的东西多 ,他喜欢猜谜语 ,讲故事 ,唱歌。他带着我去看大水沟的源头“玉蕴泉” ,去爬树 ,去田埂上听他讲故事 ,讲农村中的新鲜事……我们经常朝夕相处,彻夜长谈,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因此对我的兴趣爱好和性格形成都曾产生了一定影响。多年来,我们在人生观,价值观;为人处世的风格、特点;思维方式,工作作风,对待家庭、工作和事业的态度;以及分析评价是非功过的观点和看法等诸多方面都有比较接近的共同点,很容易沟通。谈人生 ,议社会 ,评文学 ,论艺术……无论谈论什么话题都比较投机 ,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人生难得一知己矣!
    童年时候到大理 ,最感人 ,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每一次离别的时候 ,外婆总要送我到大门口 ,站在台阶上 ,再三嘱咐我:“路上要小心 ,闲着你又来……!”有时我去到城门口坐车返回来 ,还见她双手握在围腰上 ,伫立在原地 ,看着马车过来 ,我朝她高喊:“阿婆!”她朝我挥手:“观远 ,你又来闲……”
   多少年过去了 ,外婆的音容笑貌依然漓漓在目 ,她仿佛还站在大门口 ,老人慈爱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迥响 ,还在心中久久迥荡!
    每逢周末或者节假日、三月街 ,外婆都要在门口等候我母亲归来 ,有一年三月街母亲因故未归 ,老人在门口空等七日 ,后来得知 ,令母亲非常内疚 ,以后每年必回。

    现在我与家人谈起当年外婆在门前迎来送往的情景 ,人人皆记忆犹新 ,都为当年曾经沐浴过这一份母爱的洗礼而感慨万千……
    我常常在想 ,假如我是一个画家 ,我一定要把外婆站在坍塌的大门口 ,双手握在胸前的围腰上 ,凝神遥望 ,目送着亲人离去 ,又期盼着游子归来的形象描绘下来……无须浓墨重彩 ,必将是一幅惊世杰作 ,是一幅伟大母亲不朽的雕象。
    这是我们民族的美德 ,是我们源远流长的传统家风 。耳濡目染 ,言传身教 ,潜移默化地熏陶和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人。我们家庭和睦 ,儿孙孝顺 ,事业顺利 ,皆有赖祖宗福荫庇佑。这是祖宗赋于我们的一笔不可估量的精神财富 ,我们理应作为传家之宝 ,承先启后 ,代代相传。
    呵 ,大理 ,是我的故乡 ,当我为之魂牵梦萦 ,如痴如醉之际 ,访祖寻根 ,发现此乃我根之所在 ,魂之所系的地方。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 ,都不会忘记我的根 ,我相信树高千丈 ,叶落总会归根。
   我梦中的根就在于斯……

 

注:此文成于2002年,母亲生前阅过,并帮助修改补充。

    外婆的忌日是我的生日,这是巧合还是……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