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赌（下）

大家伙儿都知道，但凡蓄虫养鸟，那虫和鸟定然是“男性性别”，因为母的不上音儿，长得再好看，在玩家看来，也是百无一用，万一不小心打了眼，弄了只母鸟训养，自己还浑然不知，那是件极其丢人的事儿。

春天逮的淀颏儿雏鸟，毛虽然长齐了，但野性未退，一时半会儿不会开口叫，这个时候要分辨出公母，全靠的是经验还有一点点说不出的直觉。玩家们买鸟，全凭眼力定夺，鸟贩子可不管这些（可能也不懂），只管收银子，所以，红子，黄雀，淀颏儿，全是这么个规矩，但只一点，淀颏儿的模样长相，稍好一点儿，价钱会贵上许多，所以说，如果只凭毛色，花了不菲的价钱，却误买了一只母淀颏，不光损失钱财，还会成为笑柄，买淀颏儿需要更加丰富的经验。

比如有一年，北京的杜福【养红淀颏儿的高手】在天桥儿大街上，遇到了特别要好的老友，刚要互相招呼，杜福看了一眼朋友手里举着的红淀颏儿，转身就走，朋友一把揪住他，想要问个究竟，还没容得开口，杜福口气急促地小声说：“这里人多，要么你把鸟放了，要么别说认识我”。朋友纳闷儿了，自己刚花了大价钱买的‘舌季红’（一种名贵的红点颏），干嘛要放了？杜福告诉他说：“举着个母鸟，还招摇过市，丢不起这人”。朋友对杜福的眼力深信不疑，马上就把鸟放了。

接着上回说，茶馆儿门前的二位，一位德高望重，一位年轻气盛，旁边儿还有熟人看着，还真有点较真儿了。于是二位说好，等过一个月，这只淀颏儿长大点了，就见分晓，到时候自然定个输赢。

大约过了十多天，小谢去五圣先生家串门儿，发现那提溜儿笼子里面养了另外一只蓝淀颏儿，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这个赌自己赢定了。假装不经意地问老先生：

“那只小淀颏儿哪去了？”

五圣先生一时语塞，转而吭吭哧哧说：“那只啊，它，哦，没注意，跑了，飞了，找不着了”，

小谢狡黠地笑道：“您老耍赖，知道是母的给放了，对不对？”，

老先生脸面挂不住了：“得了，不说了，笼子归你”，

小谢连忙摆手：“您老认真了，我怎么能要您的玩意儿，再说了，这提溜儿笼子名气大，谁都知道是您的，我要拿着，不就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五圣这才露出笑容，随即爷俩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问道：“爷们儿，我玩儿了一辈子淀颏，养了些日子才认出来，你年纪轻轻，你是怎么就一眼认出来是只母的？”

小谢说：“那我就说说，不知道对不对。您老可能没注意，这只蓝淀颏儿毛色虽然异常整齐，可是稍微的暗淡了那么一丁点儿，我年轻，仗着眼神儿好，一眼就发现了。论经验我哪能和您比呀！”老先生听得认真，点头称是......

这位五圣先生，年轻时候是普仁大学的高材生，老北京的玩家们称之为‘孔大学生’，和周鸣彝等在老北京养鸟的圈子里大有名气，那位小谢就是年轻时候的家父。

这是最近，久病的父亲对我讲述的，五十多年前，他年青时候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