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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隐秘的忧伤
这个春天 你避开了那吹拂已久的风 可你避不开一棵开花的树 和它无所顾及的诉说 它说，爱你 它说，恨你 它说，想要你 它说，杀死你 这避不开的诉说压抑，强大 充满词语的深渊与欲望的迷途 在青草漫漶的夜晚 你看到满枝鲜花 在裂变，在扭动，在飘摇 缓缓坠入，坠入黑洞 坠入一个女人隐秘的忧伤
写一首给你的诗，安
我说过喜欢 坐在一首诗的旁边 诗长出大地、旷野、林莽 白雪飘飘 这是不是伊甸园的样子 蛇还没有诱惑夏娃 果实还长在枝头 赤裸的身体不会被看见 除了上帝
不，这不确切 我需要蛇犯下原罪 与女人为敌 我需要羞耻感 需要橄榄枝遮住私处 羞耻感是无上的美
羞耻感就是此时 一首诗在我的面前落在纸上 教我忘记疼痛 我果真忘记了疼痛？ 一首诗如何抵达我伤口的无人之处 反复撕裂、抽痛、撞击
疼痛如何缚住我的手脚 我和诗如何耗尽自己 水如何漫到窗沿 诺亚方舟如何驶来 我和我的诗如何挤上这救命的船只
前路漫漫，苦海无边 此处上船彼处落水 我们永没有得救 只是一首诗完成 如我的情人 远行或者即将远行 颠沛 流离失所 远方也是雨的样子 你看到的这些树叶 是我西窗外的树叶 有些发黄，有些发亮 它们上面有一些雨 不是雨滴 而是一整片雨 一片叶子上面就有一片雨 叶子不同，雨的形状也不同 我们没有说到过雨的形状 可能我们谁也没有真正看见过雨的形状 我看见这么多落满雨的叶子 我觉得雨就是这些叶子的形状 带着大大的锯齿 把途经它的另一些雨锯成碎屑 雨落下去 落在汽车的顶部 雨变成了汽车的样子 雨落在伞上面 雨就是伞的样子 还有一些雨落在远方 远方也是雨的样子 我怎么舍得你老去 活着的常态是 疾病与苦痛 它们以各自的方式 不厌其烦地想同时获取我们 我们为之战斗 我们中多数人一次又一次冲出突围 活过一个又一个的春天 迎来一个又一个的黎明 我们中也有一部分人 过早地陷进霜雪 停止了自拨 令人唏嘘
既然我们存在于此刻 就让我们用更多的平静和爱 重建身体坍塌的部分 去爱我们不确定的未来 不要叹息 我们已垂垂老矣
亲爱的 我怎么舍得你老去 一个有灵魂的人 一个有内部深渊的人 一个内部深渊有光的人 你的身体就是“巴别塔” 除了上帝 没有什么可以随随便便地摧毁
挣扎与束缚
我看见影子 安于典籍与古陶之上 那不是你，那是你的光芒 让我和宠大的文字库融入你的阴影 蓦然浮现的两个字是月亮掉下的巨大舟楫 把雨后的清澈搅起动荡不安的潮汐
大海退于身后 天空和蓝退于身后 抱紧沙砾拒不松口的海贝是这个时代的病人 它的体内搁浅着一场随时都会崩塌的大雪
行走江湖的鱼王 经历了所有的深渊与冰山之后 大海已不再发出怪异的唿哨 塞壬放弃用优美的歌喉捕获他 奥得修斯还被捆绑在高高的船桅上
无人之境
那无人之境便是，此刻 你站在了镜子的深处 微笑，皱眉 说：“你好，亲爱的” 水珠密密麻麻地回应着 有一颗不慎跌落 流经之处又有另外的水珠加入 很快在你的肌肤上汇成一条蜿蜒的小溪 水是清澈的 河岸像是这个世界湿润的遗物 负载着记忆的废墟
虚假的情节你从不认领
在胸前划下唯一的“Y” 落霞与孤鹜飞出镜子 赤裸的美人 你的身体封堵了兽 那些狂野的，奔突的，嗥叫的
当爱向我们俯下身时
一场意外的大火灸烤黄昏的瓷 众人从枯叶和残章中争夺火焰 远山暴露光秃与荒芜 秃鹰在峡谷的上空独自盘旋不露声色 专心致志捕捉一场春天的闪电 天使在低处的泥土里梳理羽毛 我们默默地相伴了很长时间 倾听溪水在卵石上低语 这安静宁和之中无穷无尽的源泉持续流动 就像梭罗的故事 我们并不比湖中高声大笑的潜水鸟更孤独 我们并不比瓦尔登湖更寂寞 当爱向我们俯下身时 宇宙金色的光芒倾入这个世界无尽的深渊 它细细柔软的针脚匆忙缝补四月大地割裂的伤口 医治沉重肉身蒙昧、虚妄、唆使含苞待孕的疼痛
就送我到这里，亲爱的
那一些荒芜的色彩，零乱的音调 把手伸向它们，它们便移动起来 从脚边一点点移出去
你还在翻拣些什么 碎纸机“突突”鸣叫 快把那些过期的信函 手稿的残片，喂给它们
没有了饥饿的雀跃 尘埃慢慢回至低处 迷雾也开启一扇窗 光亮可以透口气了 细微的呻吟越过那些陌生面孔的隐喻 忧郁而丑陋，不用道破谁隐秘的身世
人间迟暮，都离开了 小屋恢复蓝色，合拢百叶窗 天使飞抵，我也要离开 就送我到这里，亲爱的 我经过的途中将葬满花朵 还有风，永无止歇
我们，或许深爱
如果，一定要在春天种下 那就把爱根蒂一样种下 只让土拨鼠知道通向那里的密道 在泥土里握紧彼此 任雨水渗透进来 从根部一点点丰盈我们的汁液 我们领承雨水 领承大地的恩宠 任花、草、树木 从我们身上说出话来 任风去拂 自由之重，肉欲之轻
我们，或许 深爱，不为世人所知
你交给我一个远方
很多时候 帷幄只是挡住了光 我坐在窗边听雨或是风 在渐渐沉落的暮晚里 你交给我一个远方 远方拥有大片忧郁的土地 包括那些荒村，旷野，飞雁 或者深井一样的未知 他们远得无从察觉 但是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就像我触手可及 田埂上掠过的风 我注视那里越久 那里就越来越远 但看上去又越来越近
我想这样留住你
远离人群的沉重 目送 荷塘飞走的白鹭 它灵巧的身子 向着天空敞开 灵魂感伤地和一段声波共振 抖落的心跳 点燃一截人间的烟火 烟火明灭里 爱注定是孤独的
我想这样留住你 就像你在自己的宿命里 深深地进入 你又与众不同完整归来
今夜，我在曲水流觞里识得唐朝
大唐绝尘一去千年之后 今夜。霓虹扶李世民上马 厚重史书里的圣君 他又回来了 民，水也；君，舟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大唐歌姬抚琴瑟默默不得语 熙来攘往的人流冲淡了 贵妃出浴倾国倾城的香 雪里的千枝梅花万斛珍珠 安放在了季节之外 倒是这漫天的雨丝 缭绕起一片青烟 濡湿了旧年的罗裙
今夜。我在曲水流觞里识得唐朝 唐朝。靠近一场雪的冷 唐朝。靠近一片瓦的薄
仿佛我正经历着你
凝视藤蔓一样爬满墙壁的书籍 那些含铅的块垒构筑一个人遥远的旅途 从法国到奥地利，从波德莱尔到里尔克 从爱尔兰到美国，从叶芝到庞德 从奥地利到俄苏，从卡夫卡到托尔斯泰 …… 就这样 你将午夜的孤独阅读为白昼的星辰 你将远逝的灵魂阅读为深重的呼吸 你将隐忍的命运阅读为值得怜悯的世界 …… 这么多没有伴随的漫长行走 我不敢虚构一次相遇 当我敲下这些文字 当我突然难以抑制地想你 仿佛我正经历着你 “从死去的土地里培育出丁香 把记忆和欲望混合在一起 用春雨搅动迟钝的根蒂”
浮世
一种轻叫浮世，浮起一个冬天 北风呼号，苍茫席卷 奔袭而来的路径 不解一串串脚印心疼的由来
雪飘之时，让桃李结满小小青果 说出爱，说出苦，说出涩 有如裂帛呵，碎裂脆响
以前，我喜欢不断回首故道 如今，我习惯于望断天涯
我承认。我想念的，远在千里之外 我承认。我是生于秋天的草木 风起时。我需俯下身去 蜷缩成宿命的样子 如果行走。也要轻，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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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稿：俭秋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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