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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 琼:寻找瘴气之路(四)

 木立 2014-06-23

( 原文刊载于《中国人文田野》第二辑,巴蜀书社,2008年10月)

周 琼

三.保山地区潞江坝瘴气区的考察

 从梁河到腾冲的路,依然行进在大盈江流经的狭长河谷中,经过九保、曩宋阿昌族乡后就进入了腾冲县境。一路上都能看到很多石料作坊在加工墓碑,各式墓碑已经被搭出了样式,数量之多、规模之大,令人震惊。沿途的丘陵,大部分是开垦出来的耕地,黄绿相间的庄稼在一道道山岭上点缀着远山,一路上依然闪现着用做田、路及墙院篱笆的金刚纂。走的路依然是山间谷地,但地势逐渐开阔起来。一到腾冲,瞬时感受到了边陲文化中心地的繁华,考虑到时间迫近春节,保山潞江坝重瘴区的访谈是此行的重点之一,就决定当晚赶到保山,以便第二天一早赶到潞江坝。下午6点,从腾冲出发,公路沿线的很多山地都被各色庄稼缀上了鲜艳的色彩,但漂亮的山体却透着干燥。经龙陵过高黎贡山到保山,公路沿线的高黎贡山郁郁葱葱,绵延雄壮的山体在夜色中莽莽苍苍。当晚宿于保山。

 次日,即2月11日,在同学的帮助下,记者小邵陪同我到潞江坝。出了保山,可以真切地看到昔日烟瘴之乡的生态环境已经被开发改变成了现代化的高原中等城市,在生态环境的变迁中,荒芜的童山一座座地就呈现在了我们眼前,很多地区的生态已经不可逆转,干旱代替了曾经的湿热,即便近年多次植树造林,但光秃秃的山体再也不可能让小树成长茂密起来了。这样的环境让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曾经弥补于四野的瘴气。而这个区域的生态情景应当自明中后期就开始了演进的历程。

 下午5点左右,汽车终于在潞江乡原驻地坝湾停了下来,有人上下车,我们又向前走了一段,在离乡政府新驻地最近的地方下了车。这是一个狭长的坝子,东为怒山,西为高黎贡山,坝子沿江分布于两条宏伟的大山脉之间,宽窄不一,潞江从中奔腾而过,整个坝子及周围的地区是清代潞江安抚司的辖境,现属保山市隆阳区,包括了两个乡,一是潞江傣族乡,二是芒宽彝族傣族乡,两个乡分布在潞江坝的南北两端,坝子最宽处大约有六七公里,窄处不到一公里,甚至只有几十米,最窄处只有一条江及顺江延伸的公路。这里资源丰富,瓜果时常飘香,还有小粒咖啡出口,农民应的生活水平比云南其他地区都要好。站在坝子里眺望怒山和高黎贡山,瞬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大自然的雄奇壮美,这次的主要目的就是走通整个的潞江坝,考察潞江的自然地理状况,感受史料中的瘴气环境。

 走进乡政府,才发现这里正在开乡开代表大会,很多乡里的文化人都聚集在这里。心情一下子就高兴起来,颠簸的劳累一扫而光,因为我又可以与其中一些熟悉瘴气的老人有了直接接触的机会。

 首先接触的是潞江傣族乡的俸副书记(原任乡长)。俸副书记是当地傣族,47岁,对当地情况有深入的了解,是个开朗直爽的傣家汉子,有小邵带领,他们非常热情。听说我想了解当地瘴气的情况,他显得很是熟悉,“瘴气啊,你到这里来是对了,我们这里就是出瘴气的地方啊。过去瘴气是比较厉害的,以前有‘要到潞江坝,先坝老婆嫁’的话,但这句话是针对汉族和其他民族来说的,这里只有我们傣族才能生存。但瘴气也不是只毒其他民族,对我们傣族也是毒的,小娃娃成活的少,一般小孩子要到7岁才能算人,7岁以前因为瘴气的干扰经常死亡,所以潞江坝子里的人口一直就是在几千人这个数字里波动,增长不大。瘴气主要是那些堆积物、残渣、废物在塘塘坝坝中产生的。以前汉族一般住在山上,早上起来下坝来打工,下午5点前必须上山,否则一住下来,第二天就要用棺材来抬人了。这不是吓人的,你不要害怕,这是事实,如果要留下来喝酒,第二天家人就要来收尸了,所以我跟你说,瘴气是很厉害的。傣族在瘴气区能长期生存的主要原因是饮食,1993年,原来支边的医疗队员回访潞江坝,一位女同志研究后认为傣族能住在坝区不死的原因,关键是菜谱,我们傣族吃米醋,她认为米醋能克瘴气,傣族才能在瘴气区生存。有种瘴气是肚子胀,肚子撑得亮汪汪的,支持不住了才死的。现在在缅甸那边还有瘴气的,我们这边有人到缅甸去砍柚木,还中过瘴气的。我的一个朋友带他的两个儿子去了,但其中的一个儿子就死了,当地的堆积物腐烂后,与牲畜混杂在草地上、塘子上,就变成臭液和沼气,就能毒人了。他死掉的这个儿子是吃了那里的鱼死的,缅甸那里鱼很多,河里的鱼随便都能捉到,当地人都不敢吃,说是有毒,但他的这个儿子说好好的鱼怎么可能有毒,你们不敢吃我吃给你们看,结果他吃了后就肚子疼,第二天就死了。这是1992年的事。”

 听到这里,一起去的小邵插话说:“是的,我是腾冲的人,在我们老家周围的山上有个大老癞(即癞蛤蟆),能喷气,闻到它喷的气就会死人的,老人说是瘴气。”俸副书记接着说他认为的瘴气产生的原因和瘴气的形状:“我们这里温度高达38度、39度多,瘴气主要是枯枝烂叶腐烂后产生的。我们这里80岁的人都经历过瘴气,也经历过瘴气引起的其他疾病。芒棒(属腾冲县,靠近潞江乡)那里有一个三亩大的大塘子,里面腐烂物太多了,那里面会升起毒气,看得见的,去年还毒死了三个人呢。到了冬天,那些沼泽地里升起烟雾,红红绿绿的飘起来,可以看见的,就象烟雾一样的就升上去了。1952年以后农垦的时候才开发的,树砍多了,过去到处都是森林,到处都是老虎豹子。”说到这里,乡里的宣传干事余常发正好进来,听到是说瘴气,他马上就说:“我爷爷就是当时开垦潞江坝的时候死在瘴气上的,他死了以后一个月我才出生的。”俸副书记接着说:“中瘴气后肚子会肿,亮汪汪的,瘴气不是象霍乱一样的用医药可以医治。瘴气有些象彩虹,但不是彩虹,是一种毒气体,冬天上升,太阳一照,就红红绿绿的,夏天下雨就看不见,不下雨的时候才看得见,或者是早上八九点钟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看得见。”听到这里,对瘴气和彩虹,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了,原来只是单纯地从史料中认为瘴气不是彩虹,经过从陇川到盈江,再到潞江坝,从本地人的这些叙述中,瘴气与彩虹的区别对每位读者来说,都应当是非常清楚了。

 余干事接过话说:“在自然水流淌的地方,只要有洼地,能积起一片水的塘子,有杂物堆积在塘里,时间长了就产生瘴气,50年代(指20世纪)还见过,1955年才控制住。”

 我问到俸副书记对瘴气和疟疾是怎么看的时候,他说的话让我感到吃惊,因为他的话再次证明瘴应当分瘴气和瘴水的合理性,以及疟疾与瘴之间的区别,虽然他的一些观点和说法不是十分准确,但客观分析和看待他的话,亦能作一佐证:“瘴跟疟疾,也就摆子是有一定的关系,但摆子是由瘴引起的(这句话他反复说了多次)。瘴气和疟疾应该是分开看的,别听那些医生说是一样的,事实上是不一样的。 瘴气是不明物体产生的毒气,发摆子是对瘴气吸入了才会发的,瘴气不是病,是气雾,是多种物质产生的,瘴气被吸食后产生摆子,这叫瘴气病,是因为病毒产生的病。所以瘴才是‘疒’字头,下面是个‘章’字。”听到这里,余干事插话说:“疟疾的发展源应该是瘴气,吸食了瘴气的时候人就会发病,与哑瘴、哑摆有一定的关系,现在也认为瘴气是病源物。现在到缅甸开采柚木,蚊子吸了瘴气来叮人,人就会发摆子了。去年我的亲戚就是从缅甸回来死了,说是着了毒气死的,是我去埋的。现在怒江个别开垦不多的地方,年轻人和娃娃还是会发生哑摆呢。”

 77岁的原陈副乡长,对潞江乡的情况极为熟悉,他一直坐在旁边听俸副书记和余干事给我讲瘴气的情况,听到这里,他说了他对瘴气的看法,他说到的发哑瘴头上冒烟的情况,是第一次听到:“我是旧社会出生的人了,过去歇在潞江坝1至3夜就会发哑摆。发哑摆的时候头上发(冒)烟,淌汗,头上起来的烟是看得见的,因此当时有‘若要下坝,先把棺材买下’,或是‘要下潞江坝,先把老婆嫁’的话。那种冒烟的哑瘴要是冒通了就好了,如果冒不通,烟出不来就死了。我是亲自看见过的,我的叔爷(叔叔)在枯老村,40多岁的时候得了哑瘴,就不会说话,头上冒烟,烧得红头胀脸的,都烧昏掉了,头上冒出的烟比火烟白一点点,那个烟是我亲自看见的。但他头上的烟没有冒完,只冒了一会,大概就是个把小时就死了,我看到他的头发里还有绿色的水。瘴气在烂坝塘[1]里边有,太阳一照就出来了。接近解放的时候,我下来种田就看见过的,1958年的时候还有瘴气的。”

 陈副乡长继续讲了他认为的瘴气与疟疾的不同,他反复说了瘴气与摆子(疟疾)的差异:“瘴气与摆子病毒是相似的,分轻重而已,重的叫哑瘴,轻的叫摆子,蚊子叮咬以后就发摆子,摆子病发的就多了。瘴气是有毒的气体,吸入后就成哑瘴,摆子是轻的。摆子会传染,以蚊子为主,吃了有病毒的人的血再去吃好人,就会传播了,传播的是瘴气病毒。我小时候还见过肚子发胀的病,叫筲箕瘴,主要是吃了钉螺以后得的病,螺很小,它的粪便在水上,吃着水以后就得病了。”

 余干事也讲了他经历过的瘴气,“你们不晓得,蛤蟆也是有毒的,这种蛤蟆是相当大的,主要是浆有毒,毒的相当厉害。三十多近四十年前,有一个蛤蟆在我们村一家人家里跳来跳去的,他家老人就让狗去咬。狗一咬着癞蛤蟆嘴就合不上了,就中毒死掉了。我听到他的老妈妈(老伴,老婆)生气地骂他为什么咬让狗去咬,害死了狗。这种蛤蟆主要生活在烂坝塘中。还有蚂蝗,蚂蝗有好几种呢,山上的蚂蝗咬人的时候人是不知道的,等咬了以后吸饱了血掉下来才知道;另一种是在水里的小蚂蝗,牛喝水的时候就进入体内,在牛的鼻孔里繁殖长大,喝牛血,也能到人的鼻孔里去繁殖,可以长到手指这么大,长大以后人和牛都常常会淌旺子(即鼻血),牛耕田热了以后它才会自己爬出来,或者是在鼻子前烤肉,蚂蝗闻见肉香以后就出来了。这种能进鼻子的蚂蝗在半山上,传播瘴气毒的就是蚊子。”

 听几位当地人讲完他们亲自见过或是经历过的瘴气,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乡领导看了小邵的面子,就安排跟开会的代表一起吃晚饭。期间我提出想到村寨里去跟傣族的老百姓防谈,余干事说吃完晚饭就可以去,还可以带我去看原来的瘴气塘,我一听大喜。这正是我希望去的地方。但他说你不要抱太大希望,那里什么也没有了,已经被开垦成耕地了,只能隐约看到。但无论怎么说,我还是想去看看瘴气塘是个什么样子。

 晚上7点40分,天已经快要黑了,去看瘴气塘已经不可能了。余干事说先去傣族村寨明天去看也是一样的。在余干事和傣族放师傅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潞江乡政府东南的芒旦村民委员会芒旦寨,找到了九十多岁的傣族俸婆婆,她说自己是属龙的,具体是九十几岁它也算不清了。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属龙的应当是1916年出生的,今年应当91岁了,她的耳朵听话有些吃力,并且汉语听不太明白。好在有放师傅既懂汉语又通晓傣语,把我的问题翻译给他的儿子和儿媳妇,他们再大声地告诉她,她说了以后,她的儿子又告诉放师傅,放师傅又翻译给我听,我一面听面记:“瘴气是有的,汉族不敢下山来住,他们下来了在太阳落以前就要走,让他们住都不住,他们都要回到半山上才安全,白天在着就没有事。那些汉族是住在山上的,如果下坝来住,第二天就得病死了,在一个晚上就死了(重复了几遍)。我们这里有句话是‘芒檬开花,汉人搬家’。从芒宽过来,一路上的塘子里都出瘴气,就是毒气,里面有烂树叶子,我们傣族适应能力强就没有事,汉族就受不住。”放师傅解释给我听,芒檬是傣族对芒果的称呼,芒果树开花的时候,气候热了,汉族就得赶快搬到山上去住。

 对于瘴气对民族分布的影响,这些天的访谈,初步改变了我原来认为的自明清汉族移民大量进入云南后就占据了土田肥沃的坝区盆地,少数民族不得不展转迁移到汉族不愿意也不可能生活的山区和瘴气区的思路和结论。从几天采访得到的情况看来,这个结论有了修正的余地,只适应于云南的腹里地区。对于瘴气区来说,情况却不是这样的,从陇川、盈江到潞江坝瘴气区的情况来看,瘴气区的肥沃盆地是瘴气密集浓重的地区,汉族尤其是新移入者是不可能久居的,在坝区盆地生活的正是傣族等少数民族,景颇族、阿昌族、汉族等民族都是山居民族,他们在夏季瘴气最盛的季节都是不敢在坝子里过夜的民族。因此只能说,瘴气成为影响云南民族分布格局的重要因素,汉族进入后,占据了开发时间长、生活条件良好的非瘴区的盆地,各民族在不断迁徙及寻找生存地的过程中,逐渐定居在了汉族不愿意也不可能长期生存的山区或瘴气区。瘴气浓烈的瘴区盆地肥沃的耕地既养育了傣族等少数民族,其间的瘴气也这些民族构成了巨大的伤害。虽然浓烈的瘴气阻止了人们对当地生态环境开发或破坏的进程,但也阻碍瘴气区民族的社会、经济和文化的发展,这些民族以大量因瘴伤亡的人口为代价,经过长期的适应和开发,终于在饮食、建筑、居住、医药等方面总结了一套适应于瘴气区的生活方法和习俗,逐渐成为了瘴气区的主人。但即便是这样,这些民族依然还受到瘴气的伤害,人口依旧因为瘴气的影响不能有更快的增长,用当地人的话说,瘴气成为;了傣族人口的天然控制器,尽管这句话听着有些残忍,却是瘴气区民族发展史,尤其是人口发展史上的客观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瘴气使瘴气区长期保持着人口与自然的另类和谐,这个结果从后来的访谈中得到了再次的证实。

 晚上8点20分,不忍心打扰高龄的俸奶奶休息,告辞了俸奶奶。放师傅带着我们到了同一个寨子76岁的傣族景老师家。景老师是当地的小学老师,已经退休了17年,但思路清楚,谈兴很高,从他这里也得到了很多收获,尤其是住在山上的汉族常到坝子里帮傣族打柴佣工的事,改变了以往对云南民族关系史上的一些看法,汉族佣工于傣族的现象,无论是云南民族关系史还是民族经济史,都值得重新思考和评价,“瘴气是很毒的,不光毒汉人,也毒我们自己人。汉族、傣族都是人类,汉族长期住在山上,二月天气凉的时候来住家帮人家打柴为生,四月就要赶紧回山上了,我们这里有一句古话叫‘芒檬开花,汉人搬家;芒檬结果,汉人着毒’。汉人只要从山上下来住两夜就会病了,黄皮寡瘦的,不超过一年就死了。所以他们白天下来犁田,太阳下山前就要回到半山上。夏天天气很热,温度很高,水里的温度也高,打赤脚下水会烫着呢,支持不住。2-3月毒气发作的时候,田水会起泡的,泡泡起来后会高起地面五寸左右的,下午下田水就会烫,哪个都支持不住。3-4 月中午的时候,如果打赤脚走路,脚都会烫起泡的。所以傣族的田在6月底就要栽完,6月以后水烫了就支持不住了。但是怪就怪了,现在没有这种情况了。”

 同时,景老师说到的瘴气区的人为环境,即人为造成的污浊环境及瘴气对傣族人口的影响,与很多史料的记载及前些日子的采访相吻合,“当时水牛、黄牛只要绊绊水就会陷到肚子底上,人只能从边上走,打赤脚,要不是也会被陷下去的。当时不兴管理牛马,我们叫放散,下午就有人叫:‘我们放散了,各家的谷子各家管了’,当时牛屎猪粪等堆了半尺多高,淤泥高达二尺多,雨水一来,牛一踩,陷有两尺多深,烂泥都是臭烘烘的。巷道中牛屎、猪屎、人屎多得不行,象这种情况,人不病还去哪里找?水也是有毒的,巷道中的粪在下雨以后冲进田中,寨子底下的田相当毒,犁田一般只能犁半个月,超过半个月脚杆就烂掉了,走不成路了,这种情况到了六七十年代还存在。六月底的水最毒,脚烂了以后还能滴出水来。在这种环境中,我们傣族不是不病,也病的,我们有句话叫‘只见娘大肚,不见儿走路’,有的人家要死好几个娃娃,一家能有二三个就算是多的了。我妈生了我们9个娃娃,只留住了3个,算是最多的了,一般只剩一二个的人家多,光杆司令没有娃娃的人家也多。我们傣族到潞江坝繁衍了二三千年,到解放前仅有二三万人,人口存活率很小。我们寨子原来只有八九家人,现在就有七八十家了,过去只有五六十人,现在二三百人了。”

 景老师还说到了瘴气的具体状况,“烂坝塘会出毒气,白天不太看得见,晚上就能看见,我们傣族话叫‘黑旰’[2],比烟囱还高,象烟囱一样,天是晴的,没有云,是毒气柱,老人说不能望,否则望到顶了旰就倒下来了,倒下来就会压死人的,我们平时一见了就赶紧走了。 ‘早旰’是早上太阳照了出现五彩的颜色,傣族认为一绊着早旰, 脚就会浮肿,然后再往上身延伸。一般在大泥塘中出现,也出现在有草、会出井水的烂泥塘中。老人看见了就说,那是旰,是龙在这里吃水,不能去的,如果去了就会着疯、着病的,病死人的事都是有的。这也是汉族在太阳下山前就要赶紧走的原因,三四月份温度高,中午阳光热的时候,毒气升不起来,早上晚上就能升起来了,这才出现了早旰和晚旰(就是黑旰)。”

 说到这里,余干事说:“这个我小时候也见过,是气蒸发出来。太阳反射就出来了,但怪就怪了,现在就不出来了。”景老师接着说:“发病季节是在四月以后,五六七月最厉害,二月芒檬开花的时候,汉人搬家下坝帮傣族打工,清明节芒檬结果的时候,汉人就会中毒,这个时候汉人就必须搬家回山上了。汉人的男子帮傣族打柴打谷,厉害的(即能干的)到回去的时候就能打了留下七八百斤,够一年吃的了。有两父子姓庄,是汉族,来帮我们放冬牛,娃娃有九岁,傣族规定要放到4月清明节,到清明节时他的娃娃就死了,他的娃娃硬是死了。”说到这里景老师似乎还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中,心头亦很不忍,瘴气区民族人口受到瘴气的直接影响和瘴气对民族心理的影响确实太大了。

 景老师还说到了中瘴气后的症状和当地的生物状况,以及傣族为了避免瘴气毒害在生活习惯、饮食方面形成的习俗,“中瘴气后,一般是脸黄脚肿肚子大。为什么病,为什么会着毒,我也不会讲。但是下雨天气热的时候,我们的巷道中是不可能遇道一个汉族的,到十月冬月就又下来了。烂坝塘里边蚂蝗很多,缩起来有拇指长,伸开了有半尺多长,叮上人以后不能摘下来,如果要摘,皮都会被拉下来的。还有一种牙线草,是水草类的,划着后,水一泡,脚就烂了,这种草在水沟中,污水塘和田里边都有。傣族用野蒿揉在伤口上,再用烫水洗脚,还有一点用。洗完脚以后,就赶紧用酸矾擦,那个酸矾是黑黑的,泡在醋里边,下田前后擦还是有用的,擦的时候疼得不行,一小下就凉下来了,脚就不会烂了,所以这种酸矾在种田的时候就离不得了。傣族为什么会喜欢吃酸的,除天气热开胃以外,酸的东西能解毒,酸醋家家都有,傣族是无酸不成席,所以汉人称傣家为酸摆夷。傣族的肝炎病人少,跟傣族爱吃酸的有很大的关系,傣族爱吃的山茅野菜也有抗病的作用。一到三四月份,龙须菜、香菜,我们都吃的,野菜不低于一百种。我们喝的水是喝泉水,当时水规很严的,一份田一份水,要打水平的,谁破坏了谁就受罚,罚五十斤猪肉,打了水平后各家就放各家的水。”我对“打水平”是什么感到很是陌生,景老师说:“哦,打水平你们年轻人晓不得,就是为了避免争水的纠纷,各寨公平分水来控制水,有的用木头,有的是石头,在上面刻上缺口,放在水道的分岔口,水从缺口下面流过,大村缺口就大, 小村缺口就小,这就是水平了。原来树林多,山水多,水利好,水都用不完,现在是水供不过来了。当时水都是能喝的,即便混水也喝,但结石病没有,当时有的病只是肚子疼。现在就不是这样了。”

 说到瘴气跟摆子的关系,景老师说:“中瘴气跟摆子不一样,中瘴气是着毒的,饭都吃不下,脸是黄的,脚是浮肿的,肚子是胀的,症状不一样。摆子是冷了抖,有的是隔天抖一回,我们傣族叫痨摆子。绊着了在烂泥塘上出现的早旰就会发着疯,饭都吃不下,全身没有力气,又累,乏力。”余干事听到这里插话说:“1957年和1958年浮肿病厉害,是不是跟缺粮有关啊?傣族那个时候吃野菜,哪些野菜能吃傣族是知道的,但汉族不知道,汉族吃野菜中毒的情况也应该是存在的。水草划着了脚就烂了,是水草本身也有毒,划破后起水泡,皮肤就溃烂了。还有癞浆包(癞蛤蟆)会出浆,老人说是碰不得,它的毒气会死人的。”景老师说:“1958、1959年,我们村汉族发瘴浮肿,都走了,只剩了八家。”余干事接着说:“象这种病缅甸现在还有,我的亲戚去缅甸砍柚木,去了就病了,拉到瑞丽就死了,才三十多岁,这种情况在潞江坝出现了好几个的。”

 谈到晚上10点多,来了一个景老师的同窗好友,姓腾,70多岁了,听说我们在说瘴气,他也兴致勃勃地说:“瘴气在烂坝塘里边有啊,以前为了防止中瘴气,傣族都是早上太阳出来了才出门干活的。”景老师也说了现在环境的变化:“1951年热带经济作物研究所成立以后,种植棉花,瘴气就少了,跟大面积打农药有关。我们寨子前面有大藕塘、大泥塘,原来人进去了就陷下去了,现在也没有了。”余干事在这种环境下,也说到了他了解的瘴气及我最关心的瘴气塘的情况讲给大家听:“潞江坝这种滥坝塘很多的,现在大部分已经开垦了,没有了。以前二三米深的塘塘很多,人都能陷进去的。江边原来有一块沼泽地就是叫瘴气塘了,大约十多亩大,在江岸上,六七月水涨的时候还能漫进沼泽地中。出毒气的塘塘一般都是低洼一点,大约四五亩左右,有的开荷花,结出的莲子也好吃,有的长着水葫芦和浮萍草,里面的水是乌黑乌黑的,水皮上会出黄的水锈,那种黄锈看着很害怕,脚碰到就会起泡,就会溃烂,这种水锈是水长期不循环产生的。我记得有一年,吃的不够,傣族就把龙洞另开一沟流下江去,里面的塘子有1公尺高,深2米左右,挖出的藕有一二米长,还有黄鳝、泥鳅、青鸡、癞浆,黄鳝和泥鳅就用油炸了就吃了,后来爷爷就得浮肿病死了,奶奶了认为是吃了黄鳝和泥鳅才死的。以前蚂蝗也很多,80年代后就没有了,主要是用化学肥料导致的,尤其是象碳胺这种肥料使用后的危害很大,原来田里有秋鱼,现在都没有了。”

 从景老师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当晚就住在原坝湾乡政府(现改名潞江乡)的招待所,虽然条件艰苦一些,住的地方窗帘也没有,但好在窗子是对着山的,尤其是得到这么多第一手的材料,得到了这里新朋友的帮助,心里还是充满了高兴。

 第二天,就是2月12日,在余干事的帮助下,找到了在潞江坝的云南省农业科学院热带经济作物研究所。余干事介绍说他们里面有很多在50年代就来潞江坝的老专家,他们的意见应当很有代表性。9点40分,找到了刘副所长,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些情况:“我到这里到得晚,但瘴气是听说了的,尤其是‘要到潞江坝,先坝老婆嫁’的话常常听到,这里瘴气多,汉人不敢住,热经所最早(1951年)是建立在施甸的,后来,也就是1951年12月才迁移到这里的,热经所的工作人员是第一批敢在潞江坝安家住下来的汉人。”他介绍我们去莫卡村找1951年就来到潞江坝的第一批老科技人员李老师。

 放师傅驱车带我们直奔莫卡村,对于这里的村寨和村寨里的人,他和余干事都是最为熟悉的了,哪家住哪里他们都非常清楚,我庆幸乡政府给我们安排了驾驶技术好又熟悉地方情况的师傅同行。10点30分,到了莫卡村,顺利找到了李老师。

 李老师给我们讲了热经所几次搬迁的经过,说到了他们刚刚到潞江坝时的生态环境状况,“1951年我们刚刚来的时候,杂草丛生,山坡荒芜,毒蛇猛兽出入,是瘴疠之区。那时,蛇、孔雀很多,在南湖、崇冈一带,那里有水有树,适合孔雀生存。当时金刚纂也很多,栽在田边作篱笆,蟒蛇、麂子、马鹿、猴子、野熊等动物也很多。金刚纂的浆有毒,不注意就会过敏,浆是白色的,会把皮肤咬烂掉的,但金刚纂又可以作凉药。芒果浆也会过敏,让人红肿。断肠草也有,热经所的所址是我来选的,我看了以后,这里有300 多亩,但经济作物和民族经济的开发较少,除了傣族村寨外,没有人烟,当时汉族不敢在这里住,那时有句话是‘芒果开花,汉人搬家’,是说汉人不敢在坝子中住的,主要就是怕瘴气,1954年以后汉族都还是住在高山上,不敢下坝。当时我看这里靠近腾保公路,交通便利,就决定把所址选在这里。以后就开始进行垦荒工作,把发展民族经济的作物咖啡、甘蔗等都发展起来了。”

 李老师说到了瘴气产生的形状,也解释了瘴气跟彩虹的不同,“那个时候瘴气比较毒,烂坝塘中红红绿绿的,经常能够看到。这里气温也高,年平均气温在36-37度,1958 年的时候气温高到了40度。从医学的角度来看,瘴气实际上就是疟疾,当时医药不怎么发达,杂草丛生的。卡车开进来的时候,杂草有卡车那么高,从白花到甘当共有十几个洼子,都有烂坝塘,温度一高,牛屎都会发出红红绿绿的光,烂坝塘也会发出这种红红绿绿的光,这种发光的洼子、烂坝塘就是会产生瘴气的地方了。瘴气与土壤跟温度、地下水位都有关,温度高了以后就经常看见了,一般十点钟以后出现,持续几十分钟,就象现在放鞭炮的冲天炮,一出来就升到天上,象彩虹似的,也有红白蓝的颜色,因此当地人都叫旰,但不是彩虹,跟彩虹不同。着瘴以后,发高烧、抖,怕冷怕热,我到明坝作试点的时候也着过的。哑瘴也有,就是恶性疟疾,主要是跟蚊子有关,当时蚊子多,蚂蝗也多,伸开后有手指那么长。瘴气大多是发在六月前后,在阴暗处发生,十月以后就不多了。百余年前代代相传,大家把潞江坝讲成了毒蛇猛兽的瘴气之地。”

 从李老师家出来已是11点了,在余干事的带领下,到潞江边的瘴气塘旧址考察,这也是我最想去的地方之一。但没到之前余干事就多次提醒我说,瘴气塘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面貌了,我坚定地说即便只是大概的面貌,我也得到实地去一趟。沿途风景不错,但依然是高黎贡山一边生态很好,虽然有部分靠近村寨的山地被开发成了耕地,但大部分的山体都郁郁葱葱,对面的怒山从头走下来,都是清一色的童山,光秃秃的没有树木。途径赛马坝,余干事说这是以往傣族举行重大活动的地方,便下车在这临江的寨子逗留了几分钟。似乎也能感觉到夏季的湿热。

 中午12点多,终于靠近瘴气塘的所在了。它位于芒棒村江边寨,快到塘边了才知道这是一个临近潞江的所在。幸好放师傅驾驶技术精良,开着车沿着狭窄弯曲的田间小路开下去,坐在虽然摇晃但却稳定的车里,才没有担心车会冲到怒江里去。到了一看,果然这里已经成为了农田,是一大片低洼的田地,但分了几层,一层比层低洼一些,里面种满了甘蔗和龙眼。站在瘴气塘边,就可以很近地看对面光秃秃的怒山山脉了。余干事说,这里位置很低了,怒江水涨的时候,曾经漫到塘中,但不经常漫上来。我看着这片低洼的所在,看着里面茂盛的甘蔗和龙眼,想象着曾经的瘴气景象,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将红红绿绿的瘴气升腾的样子与当前畅茂的庄稼相提并论,其间的沧海桑田,人力在其间的作用,是何等之大?!

 幸好余干事熟悉情况,他还知道这个瘴气塘还剩余了一个最低洼的角落,就是他说的龙洞出水的地方,并把我们带到了龙洞边。到了龙洞边,也觉得这也就是个小水塘而已,并且是个快要干涸的仅剩几汪水的、长着青草的水塘,看起来无非就是一个微型的沼泽地带。但余干事说不能这么轻易下结论,“别小看这个塘子,现在虽然不出瘴气了,但这个塘子还是跟别的塘子不同。这个塘子的水是长流的,一直就这么点水,但一直都没有干,你仔细看上面的水跟别的地方的水有什么不同?”粗看之下,还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在余干事的指点下,才发现水面上有一些黄、红、绿色的好是类似水泡泡一样的东西浮在上面,余干事说:“那就是水锈,是水面上生锈了,水长时间不会流动,流动的只有龙洞淌出的一小点水。但龙洞水大部分都从旁边的这条小沟里流到怒江里去了,这实际上是不会干涸的死水,时间长了就生锈了。这种锈是有毒的,有水的那几个地方一般深二三米,牛和骡进去都只在干净的地方,一般不会下去,如果不小心被里面的水沾到了,牛腿都会褪毛的。塘中长的是会划伤人的毒草,这种草牛不敢吃,只有骡子敢吃,好在以前怒江水十年左右就涨一次,江水会漫到这里一次,塘中的毒性就会减弱一些。”这个小塘子位于甘蔗地的中间,稍有低陷,从上面无论如何是看不出塘子的样子来的,并且这个塘子跟农村的普通小水塘确实也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心里确实有些失落。但在余干事的指点下,平静下来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红的、黄的、绿的水锈确实是浮在积水或草丛中的水面上,才想到上面的这些东西就是访谈中各位老师说到会让皮肤溃烂的有毒液体了,很想下去用手试试是否真的会溃烂,但被余干事制止了。看到有水的地方,淤泥确实很稀软的样子。但当时一时没想到实验的办法,只好返回。

 等到了江边寨中一处宽敞的庭院前,余干事要求我们进去坐坐。才知道原来余干事的家就在这里,难怪他对这个瘴气塘的情况会这么熟悉。但如果不是他熟悉情况,相信很少有人会找到,也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个瘴气塘的今昔状况。

       吃过中午饭,已是2点了,坐上了到上游芒宽乡的汽车。公路顺潞江北上,可以尽情领略潞江风光。这确实是个封闭而肥沃的盆地,右边的怒山山脉依然是秃兀,左边的高黎贡山绝大部分地段都呈现出郁郁葱葱的样貌。遂感叹道:两山仅一条江之隔,差别就有如此之大,同行的小邵告诉我说,江两边的差别不仅在生态上,老百姓的经济生活也有极大的差别。

       4点30分,终于到达了芒宽乡政府,年轻漂亮的李副乡长接待了我们,心里觉得亲切不已,这是这些日子跑下来遇到的最年轻的女干部。听到我想到寨子里找当地老人了解瘴气的有关情况后,她就立即着手安排。因为我了解的东西既不涉及政策又不涉及敏感问题,对她负责的村镇情况极为熟悉的她很快圈定了对瘴气有所了解的老人及其住址,并请乡里的徐副书记开车送我们去新光寨。离开了乡道走上了去村寨的曲折狭窄的小土路,徐副书记的驾驶技术亦堪称一流,不由得由衷赞赏乡政府的干部配置既年轻务实又有较高的综合业务素质。这次陇川、盈江道潞江坝的实地考察,从根本上改变了我对边疆干部的看法,原来边地自有英才在,社会常能铸就精英路。

       到了新光村,找到了50余岁的傣族向村长,他是更为熟悉情况的人。他马上上车,带我们到熟悉瘴气情况的老人家里去。但要找的老人去奘房修寺去了,奘房是当地民众的聚会场所,以佛寺为中心,家里人说大概两个小时之内可能回不来。李副乡长和村长立即调整路线,先去小红光寨,再去奘房找人。到小红光寨后,找到了77岁的傣族老人俸大爷,他正在家里忙着晾晒香料烟。我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到香料烟,很是兴奋,这比云南各地栽种的烤烟要小要精致,工序也简单了很多,只需晾晒不用烘烤。老人虽然繁忙,但精神很好,是原来乡里的支委委员,汉语交流比较容易顺利,听到我们要了解瘴气的情况,他依然象其他老人一样,显示出对瘴气很熟悉的样子,给我们讲了他所知道的芒宽的瘴气情况:“瘴气过去是有的,以前汉族住在山上,农历四五六月的时候他们就不敢在坝子里面歇。瘴气是那种有毒的气体。那个时候草大,污水多,天气热,会冒烟,不讲卫生,瘴气起到了放毒的作用。瘴气在死水塘里边有,到1952年的时候,我们这里进行土改,国家到寨子里打药。1955年的时候,家家都打,草地和荒田都开垦成了良田了,种棉花,荒田都开完了,开荒队也来了,天天打药,家里的田到处都打药,药打得太多了,瘴气才慢慢消除了。后来就没有瘴气了,气候也跟着变了一些,原来五六月热的时候,牛屎都会起泡泡的,现在凉了好多了。我们这里叫上江坝,潞江那里叫下江坝,保山那边有句话叫‘要来上江坝,先把老婆嫁’。以前山上的汉族彝族下来栽完秧就回去了,江东的人来赶芒宽街都不敢在这里歇。晚上前半夜热得盖不住被子,要到3点以后,也就是后半夜的时候才会凉下来,人刚睡着的时候热不能盖被,凉了的时候醒不了盖被,就会着瘴气了。这里瘴气要到9月以后才会消的,到这里中瘴以后,会冷,发高热,发摆子,当时医生叫疟疾。我们这里龙洞的水和污染的水都会出瘴气,土官寨和芒敢寨都有瘴气,污水塘里的瘴气多,毒性大,从那里走过以后就会发热。太阳落了以后会冒烟,走到近处就看不见,从旁边过就会有热气。以前也是常常听着老人说的。”

        向村长也从老人那里听到过很多瘴气的情况,他说:“瘴气好象是一种毒气,冒烟出来,是黑黑的,毒得很,旱坝塘里边、龙洞里面就出瘴气了。龙洞水是从地底下冒水出来,从坝子上冒出来,毒性很大,粪塘和死水塘都很多,瘴气就是从这些塘子里边冒出来的,下雨以后就落下去,不水雨的时候就冒水出来。一般是四五六七月份有瘴气,八九月份以后就慢慢没有。还听老人说癞蛤蟆是有毒气的,但我们年轻的就没看见过了。瘴气好象缅甸现在也还有啊,去缅甸们开荒的人得摆子的人太多了,很多人都死了,1991年的时候我们这里去的人多,回来住院的也多。”

      说到瘴气有颜色,老人说瘴气象旰一样的。这样的说法在潞江坝已是第三次听到了,我一听好象又有虹的味道了,赶紧问老人他们看到的瘴气是否就是我现在都看得到的虹。老人连连摇头:“不是虹,不是虹,瘴气跟虹是不同的,虹是不会动的,瘴气是会动的,瘴气是远处能看到,近处就看不到了,是从旱坝塘里边一股的上去,风一吹就会顺着风摆动,风大的时候就会被风吹了散开的。虹是不会摆动的,也是不会散开的。瘴气有时候在空中停留十几分钟,风大就散的快,风小就停的长一些。如果着着瘴气了就会发烧、浮肿。”这个解释,应当确确实实的说法,瘴气与彩虹之间的差别更具体更深入了。

       瘴气存在时期的生态环境状况,一直是我较为关心的问题,老人对这个问题的记忆比较清楚,不仅谈了他记得的生态状况,还说到了他所见到过的瘴气发作的一些症状,“当时人很少,野生动物很多,蛇也多,以前随时随处都能看见的,现在见不到了。会喷气放毒的蛇只是听说过,我没有见过。那时蚂蝗很多,被叮着就会痒。孔雀这里没有,但在猛赖下去一直到江边东海坝都有,孔雀屎是有毒的,它的胆是最毒的东西了。这里的大蟒蛇有茶壶那么大,一丈五六那么长,我们这里叫大蛇,我见过一次。断肠草也有,猪、牛吃着都会死的,猪如果吃断肠草以后可以用灶灰来解毒。但断肠草现在少了。这里还有药草、毒草,旱坝塘的死水是不流动的,脚踩到了就会痒,会起泡,起的泡三十几天就会烂掉,脚丫也会烂,被草划着了也会烂。污水多的地方得瘴病的人就比较多。我在八九岁的时候,正是抗日战争的时候,那时瘴气比较多,十一二岁的时候毒性很大,对外地来的人更要严重些,当兵的来到这里死的太多了,得病以后就抖,闷着的就不抖,抖的人是冷阵热一阵的,热一阵又冷一阵的,缅甸现在都还是有的。还有筲箕瘴,肚子大,浮肿,一个国民党兵就是得了筲箕瘴,就在这里安家了,发黄发肿,肚子肿得发亮,我见过得筲箕瘴的两个人没有活。哑瘴是得了不会讲话的,听见过很多,但我没有见着。还听说过蛤蟆瘴,我在远的地方见着过,但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都不敢接近他们。”村长听到这个情况说:“六十年代的时候我才八九岁,我也得了,是知青发药才好的。”但村长说的病症,应当是疟疾了。

       由于想确实一下他们怎么看瘴气和疟疾的,是否他们确实认为瘴气就是疟疾,老人连连头说:“瘴气应当说不是摆子,不是疟疾。瘴气是不会传染的,着一个是一个。摆子是会传染的。瘴气是吸到味道就着了。症状差不多,与摆子的部分症状是相似的,中了瘴毒就会象打摆子一样,蚊子、苍蝇中了瘴以后咬着人,人就得瘴病了,中了瘴气的人是不容易活的。”

结束对老人的访谈已是6点了,感谢了老人出来后,立即就到另一个傣族村寨上新乐村。但找的老人还是不在,说是到奘房去了。李副乡长和向村长看时间还不晚,老人们应当还在奘房,就急忙掉头,直奔奘房。位于高黎贡山脚下的奘房正在重新新建,旁边正在建民族文化园,很多傣族老人聚居在这里,围在一起吃饭,看到我们去,热情地招呼我们过去吃饭。

       在这里找到了正在旁边喝水的街头寨75岁的傣族老人孟大爷,说到瘴气,他也有很多话跟我们说,他的开头让我们一下子觉得了老人的幽默和开朗,同时从他常常说到的“我们本地人也受瘴气毒害”的叙述中,我们更能肯定瘴气与水土不服是有根本不同的,瘴气对世代生存于这些地区的人来说,也是能造成伤害的,这也是从其他地方的访谈中不断得到和加强的信息:“我们这里瘴气有的,不是吹出来的。这个瘴气是有毒的,但它不光毒外面来的人,我们本地人也毒的,我们本地人着毒死掉的人也是很多的。本地的人能够存活下来的也很少,生是生出来了,但大部分都活不了,我家妈妈生了八九个十个呢,最后只剩下我们四个,所以说我们本地人也是会被瘴气毒的,我们的寨子当时只有八九家十余家人,有二十家人的寨子很少。我们也受瘴气毒害的,这里以前叫河边寨,是我出生的地方,听老人说原来是荒地,当时也没有卫生所,只是私人有草药,对付瘴气是不行的,瘴气是哪个人都害怕的,以前山上住的人是不敢歇在坝子里的,得了瘴病要活就很困难了。瘴气以前在水库这边也有的,大概2分亩的塘子里就有。忙宽街子下来荒田很多,烂坝塘也有。一般是经常出水,水不容易干的地方就有,解放以后瘴气才慢慢减少了。1955年动员保山的人来开荒,哪个都怕来,直到卫生所搬来了,坝子才慢慢被开发出来,药水才发达起来,瘴气慢慢的才消除的。现在到处都开垦光了,开垦完了,瘴气就没有了。听老人说,出瘴的时候象烟一样地冒出来,我们当时是小孩子,也没有留意。但瘴气肯定是有毒的,要不然坝子怎么可能会荒着呢?从现在的派出所过去一点点都是荒芜成一片的,牛是放山的,都是荒坝子。后来是从支那那边搬过来一些人,人才慢慢增多了。”

       听到这么多类似的解释,我们应当可以这样认为,瘴疠虽是一种地方性疾病,却不是水土不服导致的,而是接触了瘴气瘴水后引起的,与水土不服有本质的区别。中瘴者不仅有外来的北人,当地居民乃至土著居民也会中瘴,故不存在水土不服而生瘴病的因素。若一定要说有的话,那这种“水土不服”仅限于外来人,与人们到不是瘴区的地方是有本质区别的,这一概念与病情严重的瘴疠差得还十分遥远。而瘴区的疟疾、伤寒等传染疾病是由瘴区生存的大量携带疟原虫的按蚊及携带伤寒等病菌的毒虫蚊蝇传染的,或喝了瘴区的瘴水后发生发冷发热及腹泻等症状,这种症状加重后发展成典型的疟疾或伤寒,并在人群中相互传播,具有了传染性。但这种医学传染病与瘴区因瘴而发的瘴病有质的不同,即因瘴而引发的疟疾与中原地区因疟原虫和带菌毒虫引发的疟疾形同质不同。同时,自然科学家进行的瘴气实验是到了20世纪,虽然各瘴区依然存在瘴气,瘴疠还对人的生活乃至生命构成严重威胁,但此时的瘴气已是强弩之末,无论是分布地域还是其存在的自然生态环境、瘴毒的浓烈程度,与历史时期相比都发生了巨大变化,瘴疠的其他表现形式已逐渐消失,仅剩一些严重而顽固、单一的表现形式。故这种在瘴气发展史的晚期进入和开始的实验得出的“无可辩驳的正确”结论,就存在一定的缺陷和较大深入发展的余地。

至此,我们可发现,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研究结果原本是可以相互补充的,只是二者的研究过程和研究结果没有互相联系,研究者也未将二者的不同点加以区分,且未注意到自然科学与历史学、生态环境史研究的对象及二者笔下的瘴气发作过程存在差异、发病环境存在根本区别而已。因此,只有将社会科学的理论和方法与近现代自然科学的成果相结合,才能对瘴气有更为客观准确的看法和定位,在更大程度上还它以本来的面目。

老人还给我们讲了瘴气发作的一些症状,以及当时生态环境的状况,“得瘴病以后忽冷忽热的,几个钟头以后就不会讲话了,样子是黄黄黑黑的。当时外地人在我们的水库中走一转,绊着水就会得病了,当时生疮,生的是小疮,本地人都是疼的不行,受够了才会好的,毒得很,我们叫水毒。所以到别的地方去就要吃开水,不能吃生水。当时蛇很多,人烟也少,野物是样样都有的,听他们说黄鳝、癞蛤蟆会吐瘴气,吐瘴气的黄鳝大小不一样。当时树比较多,山上到处都是树,进去了见不到太阳,坝子里边的瘴气也就多了,尤其是烂坝田比较多,走到田的这一边,另外一边都会晃动,水牛进去都会陷死掉的。解放以后种植棉花,卫生所也搬进来,常打药就没有了。其他象江边寨、乌赖寨、西亚寨几个地方有孔雀,瘴气也有。当时光着脚走在田里边,被草划着了就感染化脓,感染毒气。当时坝子里边蔓草有房子高,大棒棒草比房子都高,一条河通到江边只看得见草,路两边也这长着大草,人走回来,衣服都会绊湿掉的,坝子中的田里边老鼠杆子草也很多,比人高,人下去了就看不见了。得着瘴病是老火(麻烦、厉害之意)的,活的人就少了,人发展不起来,坝子也就荒了。水库里生出瘴气,起毒气,喝到水就有毒。水中的毒瘴气还会冒烟,这是听老人讲的,象火烟一样,太阳出来了就出颜色。”

       他说完了以后,我再问其他老人,他们说:“就是这种的了,我们知道的也就是这样的了。他都说了,没有说错的。”李副乡长和向村长也说,大概情况几乎都是一样的,同一辈的老人,见的听的大多都是一样的。即便到其他寨子,了解到的情况也应当就是这些了。我从这些天来的访谈中,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近8点,天已经快要黑了,感谢了在座的老人后就动身返回乡政府。在吃饭期间,作为本地成长起来了的年轻知识分子,在一直陪同并听了我的提问和老人谈话后的李副乡长已经了解了一些基本的情况,给我提供了一些她个人的思考。她的思考出于本地人对瘴气环境状况的一些理解,在我看来这是非常符合实际情况的,不由对她这位年轻的女干部心生谢意:“周老师啊,我觉得瘴气产生的原因中,主要应当是死水不流动,里边的成分就很多了,时间长了就产生水锈,有黄的、绿的、红的,象油一样浮在水面上,我们小时候经常看到的。一些烂坝塘里的水常年都不流动,里面的水锈上百年甚至几百年漂浮沉积在上面,毒性很大,太阳一照,温度一高,就蒸发到空中,形成毒气,碰到了就会病。这些水锈小时候是常常见到的,我们是本地人,比较容易理解的。”听完她的话和思考,我认为这是瘴气产生中非常重要的一点,“水锈”的存在应当是瘴气产生红绿颜色的原因之一,同时李副乡长还说到了气温与瘴气的关系:“坝子里很热,有很多草、枯枝等,深埋在土里,气温高了以后就会腐烂,气味难闻,土里就有毒了。很多烂坝塘常年存在,腐烂物众多,毒性也很大。我们这里在夏天温度是很高的,东西腐烂的比较快,我们把蒿子杆埋在土里让它腐烂了作肥料,别的地方需要埋好几天才会腐烂成粪肥,我们只要一天就烂了,早上埋下去,下午就烂了。我想这恐怕是瘴气容易产生的原因之一。”她的话意外地又给我论点以极大的支持,因为气候与瘴气的产生,当然是有密切的关系,尤其是在一个封闭的、生态环境原始且生物种类尤其是致瘴生物繁多的地区,湿热的气候更是瘴气产生的催化剂。在这种湿热的环境中,动植物腐烂分解的迅速,成为这些区域的瘴气浓烈于其他地区的这是原因。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也对乡干部多了几分更深入的认识。

       这些天一直陪同我的小邵,根据听到的情况和我的思考,说了他自己的一些想法,这些想法应当具有一定的哲理,与我的思考也很接近:“水锈我在小时候也是见过的,瘴气产生主要还是水的问题。那天听到的缅甸河中的鱼很多,人吃了以后就被毒死了的问题,我想问题主要出在水上。水有毒,里面的鱼也就含有毒性,人吃了以后当然会被毒死。水锈和烂坝塘中的腐朽物时间长了就有化学成分,应当也是瘴气产生的原因。我有两个哥1998年底的时候去缅甸原始森林中砍柚木,被蚊子叮着了就得病了,1999年4-5月的时候发的摆子,病了一年半多,不能下冷水,吃不得冷的,头上也冒白气出来,汗珠也淌下来。这种病不容易根治,经常复发,今年大哥又复发了。”说完这些话,小邵还提了一个我这些天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缅甸现在还有瘴气,我想如果有空的时候,条件好的时候还是可以到缅甸去一趟。”是的,缅甸及其原始丛林,应当是靠我最近的也是可以到达的地方,这是个充满了神秘也充满了魅力的地方!

 第二天,即2月13日一大清早,由于还要赶回保山去找一些老同志了解情况,然后再到昌宁县去,吃过早点就坐上了回保山的车。下午2点左右回到了保山。在卫生局办公室郑主任的帮助下,直接去了保山市史志办,杨副主任接待了我,他说自己年纪轻一些,给谈了他听到和了解的瘴气情况:“听老人说,低洼、潮湿的地方,主要是森林,有瘴气在升腾、飘荡,在枯柯河流域的枯柯坝瘴气就很厉害,那里是个河谷小坝子,傣族为主,还有傈僳族、阿昌族,潞江坝是干热河谷区,湾甸坝是湿热坝,主要居住的是傣族,都有瘴气,老一代都说这些地方是典型的瘴疠之乡。我的一个傣族同学告诉我说,他们所以能瘴气区生活,主要是跟傣族的饮食有关。上江坝的有个乡长跟我说到过,他在的那个地方瘴气很多,有疟疾的原因在内,主要是那里的卫生条件太差了,傣族都没有厕所,人、畜的粪便在水源地带污染了水源,就容易导致疾病,与卫生条件差有关。也跟当地的生态有关,那些地方生态条件很好,草木丰茂,寨子前就有几抱大的树,湿热的地方动植物生长活跃,对人类有威胁的蚊虫生长也比较的活跃,瘴气也就多了。”由于临近春节,其他老同志都不常来办公室,有是出差未回,只好到保山市疾病控制中心。

 疾控中心多年从事疟疾防治的杨医生接待了我,他也持瘴气疟疾论,谈到了瘴气区的生态情况,虽然跟其他访谈资料类似,但亦可作一补充:“瘴气就是疟疾了。哑瘴就是恶性疟疾,筲箕瘴就是疟疾引起的肝脾肿大,很多瘴气区的生态环境还很原始,是虎狼出没之处,田地里边、园子里边都长着草,长得有人高的,手指粗的蚂蝗很多。以前有热水塘,老百姓说那些地方不能去,也不能洗澡,如果洗了就会中瘴的。以前说到瘴气是谈虎色变的东西,死的人太多了,瘴气最厉害的是罗明坝子,自从种了棉花、甘蔗以后,环境也改变了,积水也疏通了,滋生蚊虫的环境也就减少了。”杨医生建议我去找疾控中心另一位从事疟疾防治的李医生和市卫生局的李局长,李局长从事疟疾防止工作多年,又写过卫生志,对瘴气有思考,也经历过典型的事例,找他可以得到更多的收获。这个信息很让我振奋。

晚上9点,到保山市史志委退休的、长期从事历史研究的耿老师家访谈。耿老师平易近人,热情地接待了我,给我介绍了在保山研究瘴气的肖老师和相关资料的出处,也谈到了他见过的潞江坝的瘴气环境:“瘴气是很厉害,以前这里是瘴气之乡。我去过潞江坝开垦,那是(20世纪)五十年代,去的时候是开着大卡车去的,当时杂草丰茂,草很高,大卡车开进去的时候,看到草都有车子高,地上湿漉漉的,污水也很多,我们就去挖沟排水,排去黑水,割去茅草,慢慢才开出耕地的。”

第二天早上,即2月14日早上8点40分,在保山市疾控中心找到了李医生,他也持瘴气疟疾观,我详细介绍了保山疟疾防治工作取得的成就,他说到一个与陇川、盈江、潞江坝等地相似的情况,即近年来疟疾发病率很高的原因,“主要不是本地感染,是由于农民外出缅甸务工,属输入型疾病,几乎90%以上的疟疾都是从缅甸那边过来的,腾冲等地在口岸采取了发放预防药的措施,但效果都不理想,主要是民工不按时吃药及药效的问题。”

9点半左右到保山市文联找肖老师,想跟他聊聊瘴气的问题,因为他是研究瘴气的当地人。遗憾的是肖老师有事外出,他的同事把他曾经的文章《保山瘴气的消失》复制了一分给我。11点钟,到卫生局找到了李局长。李局长1974年毕业于华西医科大学后就一直从事专业工作,他的谈话给我了很大的信心和鼓舞,虽然他也认为瘴疠是疟疾,但却是疟疾工作者中看问题较客观者,这是一个在瘴气区长期从事过疟疾防治工作的老同志从医学专业,尤其是从病原、病理学的角度出发的思考,带有很大的客观性,也在实践的角度证实了我把瘴气、瘴疠分开的思考和观点,他是第一个认为瘴气是自然现象的疟疾防治工作者,尽管他的部分观点与我的思考略有出入,但整个的访谈充满了意外的融洽:“瘴气是传统的概念,医学上是疟疾,但不一定专指疟疾,一些寒热病也包括了在内。瘴气是一种毒气,是一种自然的现象。瘴气是自然现象,瘴疠是疟疾。老百姓说的在沼泽地带早晨会冒五彩的瘴气,人吸入后就会得病,病就是瘴疠。虽然后来人们说瘴是疟疾,但古代的瘴也不一定是疟,只要是发热的病都归入瘴。瘴实际上是一种现象,田间发出有颜色的气体,人受气体侵袭就得病。我认为瘴气与疟疾不是单一的对等关系,从医学上说,用鼻子吸不一定得病,古人不知道,到热区得病了,就以为是瘴气。沼泽地带袅袅升气的红红绿绿的气体,当地人不仅认为是瘴,也认为与疟疾无关。我多次到过潞江坝,也见过五颜六色的瘴气,目前特别热的地区,清晨也存在。我本人是学传染病专业的,古人把瘴认为是能传染的,所传染的病叫瘴病,我认为是古人的误解,传染病必须有病原体才能发生,瘴气并不是病原体,瘴气中没有疟疾,闻到气、喝到水绝不会患疾病,瘴疠是中医的说法,绝不会引起传染病,没有病原体如何传染?人是疟疾唯一的传染体,发热的疟病归在瘴中,既指疟,也指伤寒、恙虫病。所谓瘴疠专指疟疾也是片面的,鼠疫一般也不称瘴,叫痒子症,欧洲叫黑死病。瘴气多指寒热往来的疾病,保山这里骂人较毒的一句话是‘你发哑瘴啊’,这是恶性疟中的脑形疟,死亡率高,如果这样骂的意思就是骂‘你死了’”,因为用了民间的俗语,李局长自己也笑了,随后给我谈到了民间治瘴的药及瘴气与虹、与高原反应的差别:“用常山、青蒿治瘴是很好的。虹与瘴气是不同的,虹是规则的、半圆的,瘴气是不规则的,烟是红红绿绿的飘着,颜色象彩虹,但肯定不是虹。我见过的瘴气是袅袅上升的,是会摆动的。瘴气与高原反应不一样,这里海拔1500-1600米左右,我们长期生长在这里,不会有高山反应,当地人是不存在高山反应的,往更高的地方走,才会有高山反应,本地人自己应当是不会有高山反应的。但本地人也会得瘴气。”谈完话出来,才发现天在下雨,淅淅沥沥的,与李局长在卫生局门口照了照片留念。

因临近春节,很多部门在准备春节的相关事务了,只好临时取消了湾甸瘴气区的考察,决定返回。至此,滇西南瘴气区的考察基本划上了句号。虽然还有很多的计划未能实现,虽然留有遗憾,但此次考察给了我太多的收益,愈加对鼓励并促成我考察的蓝勇先生充满了由衷地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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