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状聚落(5)
四十年代末,花园口堵决合龙,黄河抽身回归故道,发了一次脾气后,一如受到了改朝换代的震慑,一泓黄水泱泱东流,不再惹事生非,好像是在默默地观察世道变化似的。
黄河岸边人家,过了几年窝头饼子、瓜子咸菜的滋润日子,应该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期的情形。打了棉花柴以后,人们袖了手凑在墙根上晒太阳,眯着眼不出声,各自想着过去的事情和今后的日子。晒够了太阳,总想找点事干——蒸上锅馍馍回娘家,提上串馃子走亲戚,请上媒人说媳妇,叫来接生婆生孩子,人们感叹,这人啊,不可一日无事呵。
闺女媳妇聚了一处,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打闹,张家长李家短说个没完。憋闷的时间长了,婆婆站在自己的大门口,舞动着胳膊高声骂媳妇,嘴里不干不净,话里不少调侃,那声音阴阳顿挫,时而哀怨悠长,时而激愤高昂,经久不歇,全村响彻,听的时间长了,人们开始纳闷,这是骂媳妇么,怎么像唱扬琴戏的四平腔呐。
到了腊月初,村里又要排戏了,年轻人都愿意上台演个角色,等给他装扮好要上台了,开场锣鼓一响,他的腿又哆嗦了,气得主事一脚把他踹到台上,看到台下黑压压的的人群,戏词全忘光了,叫一声“俺娘啊哦”,捂了脸钻回后台去了。各村里文化人也不少,动不动就编上一段顺口溜,把可笑的人和事当做主要内容,让口齿清楚的人们到处讲说。
评说起谁有能耐,这里的人们是轻易不会把谁夸过头的,因为人的能耐要从一数到十:“一手好字,二簧好戏,三指切脉,四季衣服,五色丹青,六爻八卦,七言绝句,八行书扎,九九算盘,十分人才”。
人们同时也在私下里抱怨说,按这样的尺度来衡量一个人,标准也定的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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