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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映霞:江南第一美人

 公司总裁 2014-07-01

王映霞:江南第一美人

(2011-01-19 19:01:15)

说吧,记忆

    “如果没有前一个他(郁达夫),也许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没有人会对我的生活感兴趣;如果没有后一个他(钟贤道),我的后半生也许仍漂泊不定。历史长河的流逝,淌平了我心头的爱和恨,留下的只是深深的怀念。”

    王映霞,当年的“杭州第一美人”,一生中的两次婚事都轰动全城。

    1928年2月,她与郁达夫在杭州西子湖畔大旅社举行婚礼,才子佳人,名动全城。那一年,她20岁,郁达夫32岁。当时柳亚子赠诗郁达夫,其中“富春江上神仙侣”一句传诵一时。1940年,两人离异。所有爱恨情仇,天下皆知。

    1942年,在重庆百龄餐厅,王映霞与时任重庆华中航运局经理的钟贤道结为连理。婚礼极为排场,贺客盈门,宴宾三日,王莹、胡蝶、金山这些当时的大明星也前去赴宴。章克标所著《文苑草木》说:“他们的婚礼是十分体面富丽的。据说重庆的中央电影制片厂还为他们拍摄了新闻纪录片。他们在上海、杭州各报上登载了大幅的结婚广告,而且介绍人还是著名外交界名人王正廷,可见这个结婚的规格之高,怎样阔绰。”山城重庆为之轰动,有说法称:“钟贤道拐了个大美人!”

    在她之前,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这两个男人都早已逝去——

    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时,郁达夫在苏门答腊岛被日本宪兵杀害,终年49岁。

    1980年,与王映霞过了38年平静婚姻生活后,钟贤道病逝于上海,终年72岁。

    说吧,记忆!她比他们都活得更久一些,命运让她来这样完成有关自己欢爱与痛苦的讲述——1989年,耄耋之年的王映霞回首如烟往事,写下了文首那段文字。同年,台湾《传记文学》杂志隆重推出《王映霞自传》特稿连载,并刊出《郁达夫三妻一妾及遗族》相关报道。

    读罢《王映霞自传》,著名报人胡健中曾作如下论断——

    关于郁达夫追求王映霞成功,满足了他“心灵的冒险”、“人生的冒险”,因而产生了许多的作品,尤其《毁家诗纪》是传世之作。同时,不管他是敏感也罢,幻想也罢,竟致觉得他不能在国内混了,遂到南洋,在南洋竟因抗日而遭日本宪兵杀害。一个浪漫文人,成了杀身成仁的爱国烈士,亦云幸矣。

    关于王映霞后来的“第二春”,钟贤道给了她很大的“安慰”。她在郁达夫那里没有得到的,在认识钟贤道之后,都得到了。钟贤道给了她很像样的结婚典礼……除了供给她物质的享受,也给了她安全感,以及家庭的温暖。这真是所谓上天给她的补偿。

    或许,王映霞的两段情爱故事,只是一个杭州女人刻骨铭心的经历,一个家庭破裂的范本,以及另一个家庭相守度日的样例。如果让她重新选择,她会选择哪一个?这仍然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生命从无假设,也不可能从头再来。

    写完自传,又过十年。2000年,王映霞病逝于杭州,终年92岁。与钟贤道合葬于杭州南山公墓。

    一切尘埃落定,一切都会老去,万事万物都抵挡不过时间。所谓爱,所谓当年种种旧事,不过一场生死疲劳而已。

    两个男人

    1940年,王映霞在新加坡跟郁达夫协议离婚后,只身回返中国。

    1940年7月,王映霞由香港飞往重庆;是年冬,任妇女指导委员会保育院保育员。次年6月,任军事委员会特检处秘书;10月,调任外交部文书科科员。1942年4月,经人介绍与重庆华中航业局经理钟贤道结婚。

    婚前,钟贤道向她许诺:“我懂得怎样把你已经失去的年华找回来,请你相信我。”

    钟贤道努力实践了他的诺言。他让王映霞辞去外交部的工作,专事家政。王映霞“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两人结婚后,生女明明、子嘉陵、女嘉利。后明明夭折,嘉陵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嘉利毕业于复旦大学数学系。

    解放后,钟贤道任上海航联保险公司副处长,月入几百元,生活富裕,后虽然多次减薪,生活仍较安定。

    “三反”运动中,钟贤道被怀疑贪污,受到审查,经查实为冤案,平反恢复名誉后继续工作。

    1952年,王映霞突然被拘留,原因是她在重庆外交部工作时参加过国民党。幸亏只是口头参加,没有党证,也没缴过党费,在向组织说清楚这段历史后,即被解禁。前后仅二十天。关押期间,钟贤道心急如焚,探视、送物,竭尽所能,关怀备至。回家后,钟贤道为了给王映霞“压惊”,在锦江饭店开了个房间,让她休养,又带她到苏锡常各地旅游散心,“真像是一次蜜月旅行”。

    在王映霞身上用钱,钟贤道慷慨潇洒,而对自己却相当省俭。他不吸烟不喝酒,穿的衣服是家里最旧的。70年代,他给自己买的帽子也仅是五毛钱的便宜货。

    王映霞说:“他是个厚道人,正派人。我们共同生活了38年,他给了我许多温暖安慰和幸福。对家庭来说,他实在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好祖父、好外公。”

    而在胡健中的描述里,王映霞与郁达夫的婚姻状况却是如此这般——

    “……映霞和达夫初恋时,年方二十,入世未深,因爱好文艺,又震于达夫的文名,益以达夫的抵死追求,遂坠入情网,不能自拔。等到他们结合之后,现实的生活使映霞好梦惊醒,便逐渐演变成了一场悲剧。”

    在王映霞眼里,郁达夫追求她的时候,浪漫多情,曲意委婉,得到她以后,却敏感多疑,寡情冷漠,百般伤害。虽有短暂欢爱,却痛苦大过所有。与众人眼中的文学家郁达夫不同,作为王映霞的丈夫,那是另外一个郁达夫。

    有关二人情爱纠葛,坊间种种文字多有提及,此处不说也罢。

    只从这两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命运影响来看——普普通通的钟贤道,为王映霞带来了俗世的安定幸福,以及一份可以依赖的感情生活,他是那种足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却不足以完全点燃一个女人的爱之火焰;才华横溢的郁达夫,触发了王映霞的激情,他有足够的能量让两个人的爱情惹起一城风雨,也有足够的癫狂让王映霞的一生风波不定,他让王映霞名动天下,也让她的一生痛苦不堪。

    所以,王映霞与郁达夫分手后才说:“对于婚姻,对于女子的嫁人,那中间的辛酸,我尝够了,我看得比大炮炮弹还来得害怕。我可以用全生命全人格来担保,我的一生,是决不发生那第二次痛苦了。”

    这应该是王映霞咬舌斫指般的真心感受,也是一种痛彻心肺的真心话语。她后来再次与钟贤道结婚,也正如她所说——“既不要名士,又不要达官,只希望一个老老实实,没有家室,身体健康,能以正式原配夫人之礼待她的男子”。

    我妈和我爸,还有他

    杭州城西,浙大紫荆文苑一幢高层住宅楼的普通公寓里,我几经周折找到了钟嘉利女士。她从浙江建设职业技术学院的教职上刚刚退下来,还在外面的成人学校兼着数学课。先生原来是浙大信息学院的教授,现在也退了休,赋闲在家。两个人都是学理科出身,对生活自然有着比较现实的态度。也许,女儿嘉利的这种婚姻生活,正是王映霞所希望的那种普通的幸福?

    钟嘉利今年64岁,这也是一个足以理解万事万物的年纪。

    在她的讲述里,王映霞、钟贤道、郁达夫的身份总以这样的口吻出现——我妈和我爸,还有他……作为女儿,她当然更注重自己家庭的幸福。至于那个他,那个我妈的前夫,是否名人,并不重要。人活着,幸福才最重要,名声只在其次。郁达夫,他是文学家,他是大才子,这都不重要,问题只在于——“他并没给我妈带来幸福,他也没给自己带来幸福。”

    关于郁达夫生平所遭逢,钟嘉利只评以淡淡一句:“他的面相孤薄,一看就是少福之人。”

    1945年,钟嘉利生于重庆万州。用她的话说,就是“我一生出来抗战就胜利了,大队人马就准备离开重庆了”。

    1947年,钟嘉利两岁时,一家人搬回了上海。钟贤道由招商局经理而转任职于当时的航联保险公司,收入情况蛮好,一家人衣食无虞,王映霞还是专事家政,不用为人间烟火之事费心使力。

    1948年,全国解放前,钟贤道本来接到命令要将全家迁至台湾,他本人已经在福建待命,可是忽然间老招商局人员起义,于是钟贤道又回到上海。

    在钟嘉利看来,父亲一辈子其实就是个挺老实憨厚正直的人,人虽然能干,也是毕业于北京中国大学的高材生,但他就是那种一门心思做事的实在人,对政治之类的不会有太多的其他想法。父亲这辈子最大的事业,就是娶了王映霞为妻,就是和她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所以,她对父亲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对我妈可真是好得不得了”——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绝对让给王映霞,甚至劝孩子们也少吃点儿让妈妈多吃点儿。钟家的真正宝贝,其实是王映霞。

    一开始,家里经济条件还很好时,钟贤道经常带上一家人,星期天去国际饭店的七重天西餐厅吃饭改善生活。钟是那种愿意付出一切努力把家庭生活过好的男人,他很务实,对妻子儿女都有很强的责任感。

    不过,慢慢地,钟贤道的状况开始变差了——从航联保险公司,他又被安排去了中国人民银行,先当处长,后来什么也不是了。工资收入也越来越低,从最初的每月三四百元,一点点下降,到后来最多时每月只有六七十元。他的人生轨迹从最高点慢慢跌落,慢慢被还原成上海城里的一个普通职员。好在,钟贤道和家人的生活一直都比较安定。

    接下来的“三反”运动以及席卷全国的“文革”中,钟与王都没受什么太大的冲击——钟被人指说贪污,后来得以平反;王则因历史上参加过国民党被拘留过20天。好在,都有惊无险。不过,才过了几年幸福生活的王映霞,却不由得发出了自己的怨叹:“为什么好处没有我们的份儿,坏处却全都找上门来了?”

    所幸,时任中共中央华东局社会部部长和统战部部长、上海市委副书记、上海市副市长的潘汉年替王映霞说了一句话——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问题,也不过就是社会关系比较复杂罢了。那些社会关系,也大都与郁达夫有关么。不要再对她这样了!

    不过,保护了王映霞的潘汉年却没能保护自己。1955年4月3日,潘因“内奸”被判刑。一直到1977年,含冤病逝。

    眼看家中生计越来越艰难,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年近半百的王映霞决定出去工作以贴补家用。1956年,她在报纸上看到周恩来发表了《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报告。她记起来,曾与周恩来有过一面之雅:1938年在武昌,郁达夫和她曾请周恩来、邓颖超吃过饭。于是,王映霞给周总理写了封长信,回首了往事,也讲了自己的现状,讲到自己也想争取进步,表达了想参加工作的愿望。数月后,她便接到通知,参加上海市师资培训班进修。次年,49岁的王映霞当上了教师,最后在上海锦华外经贸职校退休。

    她与钟贤道抚育的两个儿女嘉陵和嘉利,也逐渐长大成人。“文革”之前,赶在风暴前夕,1962年嘉陵考上了北京大学中文系,1963年嘉利考上了复旦大学数学系。

    在钟嘉利的记忆中,往日一切几乎都还历历在目——“当时我们复旦同学32个人,只有两个同学家庭出身是红五类。后来,我哥哥在北大读书时,看到几百个教授成天跪在那里接受批判。我爸我妈也是每天上班都要不断交待历史问题,抄家、隔离、批斗这些事都经历过来了。我妈在学校一边受审查,一边当油漆工,一辈子没干过什么活的一个女人,要油漆门窗和乒乓球台,还要当清洁工打扫厕所,给大串联的红卫兵洗被子。我和哥哥都怕她挺不过来了,当时,社会上老传出被审查对象自杀的消息,我们生怕父母想不开,动不动就回家或写信恳求他们千万别自寻短见。好在他们终于挺过来了,就这么持续了好几年,一直到1968年以后情况才慢慢好转,社会上没那么乱了。哥哥毕业后去江苏溧阳部队农场工作,我去了上海警备区在部队农场劳动。上海家里只留下了爸爸妈妈老两口,那段日子他们真的是相依为命。你说什么是爱?这种相依为命就是爱吧。我爸我妈,他俩少了哪一个人都不行,这就是更可以依靠的感情。”

    那年月,能给爸爸妈妈的最好礼物就是吃的东西。在乡下,钟嘉利形容自己是“穷凶极恶”地去采购食品,有一次她买了八条火腿两百个鸡蛋扛回家里。回到家,钟贤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先照顾王映霞吃好一点。到现在,她还记得自己上大学前的1961年,黑市上猪肉六块钱一斤,猪油十块钱一斤,还都是城市里见都见不到的紧俏货。

    1978年,钟嘉利调回杭州,在浙江建院当老师。钟嘉陵后来去了深圳,现任深圳电视台副台长。

    1980年11月19日,向来细心操劳的钟贤道病逝,把王映霞撇在这尘世之中。

    王映霞的晚年,除患轻度白内障和心脏病外,并无大病,日常生活全自行料理。她长期一人独居上海,不愿与儿女们共同生活。

    偶然间,她开始动笔写一些文章——关于郁达夫的往事,关于与鲁迅、许广平、陆小曼、丁玲、庐隐等的交往。

    1986年,王映霞被聘为上海市文史馆馆员。她整理了郁达夫书信四十九通,结集成册,出版了《达夫书简——致王映霞》。又写了《半生自述》、《王映霞自传》,在大陆和台湾出版。另编就她与郁达夫的散文合集《岁月留痕》等。

    1990年,83岁的她由嘉利陪着作了一次台湾之行。在台北三个月,她拜访了久违四十年的老友陈立夫、胡健中,参观了张大千的故居摩耶精舍,畅游了阳明公园。

    90岁之后,她身体日衰,生活不能自理,独居发生困难。儿女们盛邀她前往,她又不肯,便请雇工料理。一直到最后的岁月,因为不小心腿摔成骨折,她才不得不来到杭州与女儿住在一起。

    一生中的两段婚姻,以及曾经与之厮守的两个男人,她在《王映霞自传》中都有所提及。只不过,全书一共五十四章,直接讲到钟贤道的只有五章,绝大部分篇幅还是围绕着郁达夫展开。这个男人曾让她心醉,也让她心碎,还让她到了生命终了也无法与其脱离干系。那个给她尘世幸福的平凡男人钟贤道,只是和她共同经历生活风雨,只是和她相互扶将,只是和她平淡度日,只是拿她当作宝贝宠着爱着,却没有留下更多的故事。

    如今,她和他,和他,都已故去了,埋身泥土。只是,在下一个轮回里,爱还会呈现为这样一种生死疲劳么?他们会比泥土更疲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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