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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笔记

 华彩书馆 2014-07-03

        晴雯是宝玉的丫环里最漂亮的,最灵巧的,也最有个性的,却死得很悲惨,还是被冤枉的。晴雯是宝玉最知心的丫环,从小一起长大,明明什么罪也没有,忠心耿耿,却在病得四五天水米不曾沾牙的情况下,被架下炕撵走了。到底是什么导致了晴雯被撵?

        晴雯被撵之后,宝玉曾伤心地倒在床上大哭,袭人越安慰,他的疑心越重,加上怡红院的四儿和芳官也同时被挑了毛病撵出去了,撵出去的理由一是因为和宝玉同生日,私下开玩笑说同生日是夫妻,另一个是因为要宝玉把柳五儿也拉进怡红院做宝玉的丫环。这两件事情除了当事人,知情人少之又少。宝玉就直接质问袭人“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出你和麝月秋纹来? ”言之下意就是怡红院的丫环们被撵,都是袭人告的状,麝月秋纹很可能也是帮凶。袭人听了这话,心内一动,低头半日,无可回答,只得找一些话应付过去,说明袭人确实是向王夫告过怡红院里丫环们的状的。接着宝玉自己分析了原因,对袭人说:“你是头一个出了名的至善至贤之人,他两个又是你陶冶教育的,焉得还有孟浪该罚之处!只是芳官尚小过于伶俐些,未免倚强压倒了人,惹人厌。四儿是我误了他,还是那年我和你拌嘴的那日起,叫上来作些细活,未免夺占了地位,故有今日。只是晴雯也是和你一样,从小儿在老太太屋里过来的,虽然他生得比人强,也没甚妨碍去处。就是他的性情爽利,口角锋芒些,究竟也不曾得罪你们。想是他过于生得好了,反被这好所误。”说毕,复又哭起来。袭人细揣此话,好似宝玉有疑他之意,竟不好再劝,因叹道:“天知道罢了。此时也查不出人来了,白哭一会子也无益。倒是养着精神,等老太太喜欢时,回明白了再要他是正理。” 宝玉冷笑道:“你不必虚宽我的心。等到太太平服了再瞧势头去要时,知他的病等得等不得。"

      宝玉怀疑袭人就是告状之人,理由很充分,平时大家说的玩笑话也能传到王夫人耳朵里,一定是出了内鬼,除了袭人和她调教出来的麝月秋纹,其它人都被挑了毛病,那么内鬼不是袭人一伙还有谁呢?宝玉分析出四儿和芳官平时得罪袭人的案例,说到晴雯,他就不解了,在他看来,晴雯并没有得罪袭人,只不过口角锋芒些,难道就因为长得好看被撵?显然他还是在怀疑袭人告状。

     书中并没有直写袭人告了谁谁谁的状,但借宝玉之口已经知道四儿和芳官就是因为袭人告状被撵的。但关于晴雯,连宝玉自己也心存疑问。其实仔细阅读关于晴雯被撵的章节,不难看出,晴雯之所以被撵,主要还是因为惹上了王夫人,如果袭人告状,必然要指出晴雯的罪证,诸如芳官,诸如四儿,都有罪证在列,使得二人无可辩解。晴雯被撵却是没有罪证的,晴雯清清白白,尽忠职守,没有一点罪过。以她的聪明伶俐,袭人想编派她个罪名是很困难的,直到晴雯被撵,王夫人也没有找出像撵芳官和四儿时列出的类似罪证来,所以我认为晴雯被撵还真不是袭人告的状。

      既然袭人没有告状,王夫人为什么这么讨厌晴雯呢?她和晴雯没打什么交道呀!难道真如袭人说的“太太只嫌他生的太好了,未免轻佻些。在太太是深知这样美人似的人必不安静,所以恨嫌他,象我们这粗粗笨笨的倒好”吗?这里袭人说的“粗粗笨笨”并不是指脑子粗笨,也不是指做事粗笨,是指模样长得粗笨。袭人把晴雯被撵的原因归结于长得太漂亮。王夫人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而讨厌她的吗?

      看看小说第七十四回,几位陪房聚在王夫人处讨论抄检大观园的事情,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向王夫人告了晴雯一状,说“别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像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趫趫,大不成个体统”。王善保的这番话正好触动了王夫人的往事,她于是想起:“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说得”。这些个描述凑起来,就是王夫人眼里的晴雯了,她眼里的晴雯和王善保描述的正好对上了,不得不说,王善保多少有些夸张,可是在王夫人眼里,晴雯就是这个样子的,一点也不夸张。看看上边这几个特点,长得漂亮,眉眼有些像林黛玉,生了一张巧嘴,打扮的西施的样子,能说惯道,掐尖要强。唉,多少都沾上了林黛玉的边,这是晴雯的一大不幸。王夫人可不喜欢林黛玉类型的女孩子,这在我的另一篇拙文《林黛玉和王夫人的关系好吗》里有很详细的阐述。晴雯和林黛玉长得有些像,又都生了一张巧嘴,言谈爽利,这些都是王夫人不喜欢的。可是为什么王夫人上次看到晴雯的狂样子,却没有处理呢?原因很简单,王夫人是和贾母一起进的园子,那么王夫人看到的,贾母也都看到了,贾母看到了一声都没吭,她还能怎么办呢?想必从那时起,王夫人就已经知道晴雯在贾母心里的地位了。之于林黛玉在众小姐们当中是最被贾母看中的一样,晴雯是众丫环们当中最被贾母所看中的。

        难道王夫人不知道晴雯曾被老太太划拨到宝玉房里吗?她肯定是知道的,只是一直以来,和她打交道的只有袭人和麝月,聪明的晴雯早就看出来王夫人对她不感冒了,所以总是躲着王夫人。她真正的领导是贾母,如她所说,她闲的时候还要做贾母房里的针线。贾母的针线不是有鸳鸯在打理吗?为什么还要晴雯呢?因为晴雯聪明伶俐,模样好,言谈爽利,是贾母欣赏的类型,所以派给了宝玉,其实就是想让晴雯将来做宝玉的妾的。又因为晴雯针线好,可以派针线活给她,让她常常往来于贾母和怡红院之间,贾母可以从晴雯那里多了解到宝玉的信息。另外要特别注意的一个细节,晴雯和宝玉还有黛玉三人的关系很好,宝玉和黛玉有东西要传递,从来都是晴雯出马,而宝玉的丫环当中,黛玉就对晴雯最好。宝黛从小跟贾母住在一起,贾母应该很早就发现晴雯与宝黛之间不一般的和睦亲近,因此贾母也希望聪明能干的晴雯能一直伏侍在宝黛身边,成为宝黛的臂膀。

      因此,我认为王夫人在听王善保告状时,触动她的往事不只是她进园子里看到晴雯教训小丫头的情景,还包括她当时关于贾母对晴雯态度的疑惑。晴雯怎么敢这么狂妄地生活在怡红院里呢?难道她的靠山是贾母吗?她急于想要验证这一点,便立刻派小丫头叫来了晴雯。

      晴雯正巧身上不舒服,一副病态美,跟林黛玉又相像了几分,把王夫人给气坏了,忍不住骂她:好个美人!真像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接下来王夫人一共问了两个问题,第一个:宝玉怎么样了?晴雯非常聪明地回答说: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道,只问袭人麝月两个。王夫人骂她没有恪尽职守,晴雯依然很聪明地回答说,她是贾母指派到宝玉房里去凑数的,只不过看个屋子,闲下来还要做贾母的针线活。晴雯知道王夫人肯定不会找贾母当面对质,所以她就把贾母抬出来,顺便也提醒王夫人,她是贾母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如黛玉般聪明伶俐的晴雯,回答得滴水不漏,不卑不亢,让王夫人丝毫抓不到把柄,还白受了一肚子气,也让王夫人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晴雯就是贾母安插在宝玉身边的人。这里王夫人向凤姐等自怨道:“这几年我越发精神短了,照顾不到。这样妖精似的东西竟没看见“。她的聪明与美貌让王夫人直接把她定位成妖精了。当下王夫人就告诉晴雯:”既是老太太给宝玉的,我明儿回了老太太,再撵你“。王夫人说这话一点余地不留,实际上她已经意识到晴雯的厉害了,接下来要做的,也必须做的,就是不择手段地给晴雯编派上罪名,把她彻底从宝玉身边撵走。直到第七十七回,王夫人把晴雯从怡红院的炕上将奄奄一息的晴雯架走,诬陷她是个狐狸精,却没能找到一点把柄。但王夫人深知晴雯是贾母选中的人,不好在人品上编派她,就诬陷她近一年来总生病,还得了女儿痨,怕传染给宝玉,所以暂时让她回家,先斩后奏。贾母听完只能很遗憾地感慨了一番,她再怎么喜欢晴雯,也比不上宝玉的健康重要啊!

      所以,归根结底,晴雯被撵,并不是袭人告状,也不是因为她长得美,口角锋芒,而是因为她的身上有太多黛玉的影子,不仅长得像,口齿也像,聪明伶俐也像,最关键一点,她是贾母安插在宝玉身边的人,是贾母最看中的丫环,王夫人一定要把她撵走,换上自己的心腹花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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