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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日报社

 国宴 2014-07-08
林荇若、李秋水与扬州
张郁明

  例如有人问我,“文革”前后扬州书画圈的人才带,如“扬州三家”(孙龙父、魏之祯、桑愉),乃至“江苏四老”是怎样形成的,其中有没有机缘,一时真的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有时文艺界的大男人们也拉家常,也会念“奶奶经”。例如某家的夫人是臭头啦,某某家的太太贤惠啦等等。如李亚如夫人戴冰、葛昕夫人王祥、李万才夫人赵泽等都在扬州书画界起到过很好的促进作用。她们不仅是老公作品的第一批评家,是书画家的信史,有时还是书画同人的黏合剂和调和剂,称得上为贤内助。但是,人们谁也不会想到扬州文化圈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起着纽带作用的重要人物——林荇若。她是本文的主人翁之一。

  林荇若年轻时是一个积极向上、活泼可爱、端庄聪慧的进步青年。新中国刚成立她便报名到华东政法大学干部培训班学习,结业后被分配到扬州,一住就是五十年,在扬州生了根,成为一个地道的扬州人。其时她的爱人不在扬州,她孤身一人带着两个儿女实在不容易,这牵动了一个老人的心。于是这位老人也就常常由南京到扬州来,少则个把月,多则一年。由于这位老人的到来,形成了扬州新的文化圈和新的人才带。他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林散之先生。林荇若先住在太平巷,后搬到凤凰桥,再后搬到梅岭,后两个居所与我现在住的地方相近,我常常到她家作客。

  林荇若待人接物既诚恳又热情,有时插上一两句嘴非常幽默,逗得大家开怀大笑,有时主动拿出她父亲林散之的佳作给大家欣赏。林老太是个倔性子,她老人家如果高兴起来,会拿出她心爱的小食品给你品尝,什么五香花生米啦,什么芝麻糖啦,她在旁边看着你吃,你若不应她会立即多云转阴。临走时她有时还会很固执地送你一两件林散之佳作的印刷品,你不收她老人家也会生气的。主雅客来勤,到林家作客,亦可谓是赏心乐事。由于林荇若的到来引来了林散之,这样才有了何瑞生、蔡易庵、孙龙父、魏之祯、桑愉的诗文书画交往。由于林散之常常往返于扬州南京之间,不知什么时候高二适也成了扬州的座上客,苏州的费新我亦常往来扬州。这样也就有了“江苏四老”和“扬州三家”的说法。近日央视书画频道《书法圣地——求雨山》专题栏目说,林散之活动重镇为南京、江浦、扬州,这三个地方林散之的遗作最多。现在林散之的作品价位节节上升,扬州人颇有喜色。林散之的外孙李亚丁常问:扬州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林散之”,你知道吗?问时话中有话。推其原因,我们应当感谢林老的到来,但纽带却是林荇若,如果没有林荇若的热情好客,没有林老的到来,扬州这一段书画史会少了许多文人佳话,少了许多诗词,大概也不会出现卞雪松这一群的书坛后辈。现在人喜欢说“筑巢引凤”。这个“巢”应当是林荇若营造的,而“凤”则是林散之先生。林荇若不是书画界的人,却推动了扬州书画界风气之变,你说是不是偶然呢?

  本文的第二个主人翁是李秋水先生。

  李秋水,安徽和县人,出身贫寒,赖舅父抚养长大,少时负才名传乡里,十五岁便开蒙馆授徒。年轻时代的李秋水,身材颀长,一表人才。他家和林家仅一水之隔。他和林家大小姐可谓一见倾心。后林散之见到秋水,对其儒雅之气,亦甚喜欢,便不顾门庭悬殊,将女儿林荇若许配给他。林老视秋水为己出,导引秋水读书,授以诗文书画,故秋水之书艺得以骎骎乎大进。新中国成立后的历次政治运动中,秋水受到不公正待遇。夫人林荇若到扬州工作后,他一直留在家乡。直到上世纪80年代落实政策后,秋水才来到扬州广陵古籍刻印社工作。我也就是在此时和秋水先生相识的。因是邻居,接触得多些。有几年因为天天要到教院旁边的巷子打豆浆,我们几乎天天早上见面。因为要排队等豆浆,所以聊天的时间也就相当长了。他从来不和我谈书画界的事。大多聊的是历史掌故,历代文人逸事。一次他和我谈《狗窝里的红楼》。他说,高鹗续写《红楼梦》是不可能的事。按时间推算,现在红学家所说的高续写的时间,正是高准备进京会试的时间。古人把科举看得比性命都重,哪有时间去续写彼时视为邪门歪道的言情小说。我听了之后极为震惊,亦默许他的观点。心想,身边竟站着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深藏不露的红学家,比我们高校那些混吃朝粮的教授们不知高出许多,不由顿生敬意。

  秋水先生是一个诗书画兼工的前辈。因为谦和,朴质如秋水一样平淡而为世人不知。

  他的书画,上承二王而出于苏米,简淡萧疏宛如其人,似当代之谢无量。有人不以为然。董其昌说“书道妙在生率”,苏东坡说:“书无意于佳乃佳”。这是书法的另一境界。不刻意,兴之所至,不媚俗,于生冷中吐露心性。我个人认为,这种冰点式的书写状态,正是当代书坛尤其是扬州书坛缺少的一个方面。实乃书法的一大境界。识者自识,不识说也无用,全凭自悟。

  秋水先生的画,师法黄宾虹,因得林散之亲炙,更近林散之,水墨淋漓,苍苍莽莽,气象宏大,在扬州书画界亦可谓独树一帜,是不可缺少的一个方面军。

  至于秋水先生的诗,得袁枚之“性灵”二字,一如其书画,以雅淡见长。其佳句有:“读书心细丝抽茧,炼句功深石补天”,“万事一生赢白发,十年九度负黄花”,“评品云山归画卷,收罗风月到诗篇”,颇为耐读而隽永。“文革”中秋水被迫中断教书职业,下放务农。老伴林荇若独自带领儿女在扬州苦撑着。秋水有《寄荇若》诗:“儿太痴顽女太娇,艰难全仗一肩挑。生教累赘犹怜我,赶制寒衣手自劳。学书学剑两蹉跎,五十年光刹那过。一领青衫憔悴甚,扪心只是负恩多。”语近平白,却意味深长,得一情字了得,甚为感人。

  扬州书画界自李亚如、李圣和先生过世后,能古诗者已寥寥无几,而秋水先生能以其诗继之新声,难能可贵。秋水先生能以其文学修养,诗的功底济之以其书画,其底蕴见矣。当今书画界何以不如孙老等前辈,主要差距在此,这都是极须补课的地方。有些人却不以为然,亦是无可救药之处。

  秋水先生与夫人荇若前后88岁,一兔挑两“米”,历经艰难得永寿,可喜可贺,祝其永葆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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