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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1）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2） 【注释】 （1）草树：草和树，泛指各种花草树木。归：返回。这里指春天结束。 百般：各种各样。斗：比赛；争胜。芳菲：花草盛美。 （2）杨花：指柳絮。榆荚：榆树的果实，榆钱。才思：才气和思致。此处当引申为鲜艳美丽的资质。 惟：只有；只是。思考；思念。愿，希望。连词，表示顺承关系，相当于“则”。发语词。解：明白；理解。能够；会。脱落。 【今译】 花草树木知道春天快结束了， 绽红开紫五彩缤纷争奇斗妍。 柳絮和榆钱没有美丽的资质， 就知像雪花漫天翻飞舞蹁跹。 【蓊斋语语】 读韩愈的这首《晚春》诗，我的解读是：作者以拟人化的手法，意趣盎然地描摹了晚春时节，花草树木似乎全都知道春天已余日无多，于是纷纷绽红开紫，争奇斗妍，营造并且共享大好春光的无比灿烂。柳絮榆荚是毫无美艳资质可言的，他们仅仅会雪花也似纷纷扬扬随风飘荡漫天飞舞罢了。 然则，读者对诗意的理解诸说不一乃至于大相径庭。此系就诗的后面两句——“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而言。 论者指出—— 有人认为，这是劝人珍惜光阴，抓紧时间勤学，以免如“杨花榆荚”白首无成。 有人认为，这是嘲弄“杨花榆荚”没有红紫美艳，一如人之没有才华，写不出有文采的篇章。 有人存疑：“玩三四两句，诗人似有所讽，但不知究何所指。” 有人说道：“此意作何解？然情景只是如此。” 下面是上述论者的意见—— “杨花榆荚”固少色泽香味，比“百般红紫”大为逊色，笑它“惟解漫天作雪飞”，确带几分揶揄的意味。但如从晚春图景中抹去这星星点点的白色，也应小有缺憾。谢道韫咏雪以“柳絮因风”，自古称美。如雪的杨花，乃晚春具有特征性的景物之一。可见诗人拈出“杨花榆荚”未必只是揶揄，其中应有怜惜之意。尤其应当看到，“杨花榆荚”不因“无才思”就干脆藏拙，而是能避短用长，有勇气为“晚春”添色的那一份可爱。韩愈是“文起八代之衰”的宗师，又是力矫元和轻熟诗风的奇险诗派的开派人物。故他除了自己在群芳斗艳的元和诗坛独树一帜外，还称扬当时被视为别调的可以以“杨花榆荚”作比的孟郊、贾岛的诗作。由此可见，韩愈对他所创造的“杨花榆荚”形象，是爱而知其丑，嘲戏半假真。甚至可以说，韩愈意在鼓励“无才思”者敢于创造。 在我看来，究竟对“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两句该如何解读，取决于对最后一句中“惟”字和“解”字怎么释义。 根据《汉语大词典》的释义，如上述【注释】所列，如果把“惟”字当“希望”或当“则”讲，把“解”字当“脱落”讲，那么，这两句的意思就应该是：杨花和榆荚没有鲜艳的资质，它们则脱落开去，或就是希望脱落开去，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 这样解读，这两句诗就成为作者对“杨花榆荚”的客观描摹，所谓“情景只是如此”，不带感情色彩。对于这样的解读，或可称之为客观描摹说。 如果把“惟”字视为“发语词”，把“解”字当“能够”讲，那么，这两句的意思就应该是：虽然杨花和榆荚没有鲜艳的资质，但是它们却能够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 不像其他花卉那样艳丽固然是“杨花榆荚”的缺点，可以漫天飞舞又是它们的特长。这样解读，作者对于“杨花榆荚”就有了感情色彩，赞赏它们的“避短用长”，乃至于鼓励它们“敢于创造”。对于这样的解读，或可称之为赞赏鼓励说。 如果把“惟”字当“只是”讲，把“解”字当“明白”或“能够”讲，那么，这两句的意思，就应该是如我在前边已经解读的那样：柳絮榆荚是没有美艳资质可言的，他们仅仅晓得雪花也似纷纷扬扬随风飘荡漫天飞舞罢了。 这样解读，作者对于“杨花榆荚”也有感情色彩，不同之处在于，没有了“怜惜”、“鼓励”的意思，恰恰相反，是“揶揄”，是嘲讽，是贬斥。对于这样的解读，或可称之为揶揄贬斥说。 揶揄贬斥的基调不变，寓意上加以引申，即，韩愈是想通过对“杨花榆荚”的揶揄贬斥，劝人引以为戒，珍惜光阴，抓紧时间勤学，以免白首无成。这样的解读，或可称之为引申劝勉说。 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解读呢？ 我不大赞同那种认为韩愈对于“无才思”而“作雪飞”之“杨花榆荚”，既揶揄又怜惜还鼓励等多种感情混杂的解读。说韩愈认为孟郊、贾岛有类于“无才思”的“杨花榆荚”，恐怕也不大符合实际。 行文至此，想起小时候听爷爷唱过的一首歌。有两句词至今还记着：“你看那苞米的槌头下吊，空谷子扬着头摇。”“空谷子”即莠草。 也许与此有关，对于《晚春》，我才比较倾向于认可揶揄贬斥说。 就此而言，韩愈眼里的“杨花榆荚”，可以为时下那些唯“形象工程”是搞的人，唯为个人名利大炒的人，一切心浮气躁的人，写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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