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史广宁 七月盛夏的夜晚，湖南的天气特别热，连夜里也不消停。许多人厌倦了电扇、空调风，晚上总想找个地方享受一下自然风的凉意，也就三三两两地外出了。 星城的傍晚，是一派新的景象。当华灯初上时，广场、巷道、公园已摆满了红色的布棚，在街灯映照下，远远看去，像一朵朵艳丽的花。那蜜蜂般忙着为人们准备夜宵的摊主，早已手脚不停了。各类烧烤、鸡汤、馄饨、豆腐脑、水煎包等排挡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已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顾主。三口之家的年轻人，再也不像前几年那样骑着自行车、电瓶车、摩托车去逛夜市，而是开着奔驰、宝马、奥迪、广本、北京现代、上海大众等各色小车，开放着空调溜达去了。路灯下成了长长的停车场。 走进小区，老爷们顾不了修边幅，扯起一盏白炽灯，个个赤膊上阵——下棋、打牌、搓麻将；小摊贩推起小三轮车四处叫卖——鹅头、鸭脖、鸡爪烧烤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吆喝声此起彼伏。冷饮部里的各色冰镇瓜果、绿豆汤、凉粉、啤酒、咖啡、绿茶、刨冰的销量与日俱增；地摊儿最受大家的青睐，你想什么就有什么，白天买不到的，晚上都能买着，于是，各种特色的地摊以其品种齐全、花色繁多的优势，吸引着来往的买主。夜市上，８０后、９０后是主角，特别是放了暑假，大中学校的学生们都回了家，同学聚会、朋友相约、情侣相逢，那真是少见的热烈场面，比天气热得多了。 在整座星城，不论你走到哪里，都是人群鼎沸，华灯齐放，棋牌室、足浴城、娱乐场门庭若市，灯红酒绿。城区的所有大小广场上成了自然的露天舞厅、歌厅，四周挤满了业余歌手和跳交谊舞爱好者，但这里大多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和五、六十岁的夕阳红。每天晚上７点到１０点，他们的身影一直在摇动，舞姿摇碎了年轻时的梦，摇乱了周边的霓虹。然而，在生态公园廊亭的座位上，在垂柳繁花边的连椅上，热恋中的年轻人如胶似漆，缠缠绵绵，连星星也害羞地躲进云层里去了。 星城的夜市是热闹的，因为有不甘寂寞的人们；星城的夜市是豪爽的，啤酒、小吃是其催化剂；星城的夜市是绵长的，从头一天的傍晚一直到第二天的凌晨一两点钟；星城的夜市是疯狂的，真的那个放荡不羁，使人难以平静。然而，垃圾箱旁、墙拐处也不乏有捡西瓜皮啃的乞丐和拾荒者。眼下的星城是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地陌生。 然而，当你驾着小车缓缓驰进乡村时，这里却是另一番风景——徐徐清风，夹杂着泥土的香味和未散的暑气；蛙声阵阵，伴随着莹虫的舞蹈若即若离；繁星点点，撩拨着仰望眼睛中的希翼——这里有蓝天，有星星，有闪着微光的萤火虫，有微风带着的潮湿的气息。这就是农村夏天的夜晚。 晚霞中的红蜻蜓，翩翩着晚风的清闲；归家的麻雀，一路打着饱嗝。农人拖着无精打采地疲惫，一路追赶着悄悄逝去的昼的酷热…… 黄昏时分，惟有袅袅的炊烟最为善解人意：轻轻散开家的温馨，慢慢扩散家的祥和。不懂诗意的农人，不知不觉中迎来了充满诗意的夏夜。 当太阳开始落山的时候，天边隐去了最后一抹夕阳，晚霞映红了西边的天空，火烧云由浅红渐渐变成了深红色，又慢慢变成了灰白色。夏天山里的野果真多，孩子们把肚子填得饱饱的，手里还提着采来的山果，漫不经心地往家走。大人们扛着锄头、犁耙，赶着牛羊悠闲地牧归。 乡村夏夜，原野的四周都是一片稻田，院子里蛐蛐悠扬的歌声，伴随长满了水红鲜嫩的桃传出墙外。清脆的蛙声在田野里此起彼伏，就如同一首奏鸣曲。那真是“天籁之音，古韵滥觞”。夜风微微吹起的时候，有一股稻香混合着泥土的香味，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我喜欢这种味道，因为它是我童年最深的记忆。 记忆中，农家小院炊烟袅袅，灶堂里的柴禾爆响，烧得很旺。火光映红了年轻媳妇的脸。稍后，碗里便盛满了自产的腊肉、土鸡，一家人围坐在方桌前，时而呷一口啤酒，妇女、儿童喝喝着可乐，边吃边谈论着近日的家庭收入和庄稼长势。一家人美滋滋的，眼睛笑眯了缝。 东边的月亮升起来了，银光洒满了山野、小河，大人和孩子们都来到河边乘凉。大孩子们三三两两打着手电到稻田里捉黄鳝、抓泥鳅，一会儿功夫就满载而归。 乡村夏夜，小溪边常常会看到萤火虫的身影，它们躲在枯草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静静的，如同一盏小小的灯在黑夜里亮着。它们不像其它的夏虫一样喜欢在黑夜里喧哗，它们只是静静地在黑夜中点起一点微光。如果说夏夜里天空中的星星是美丽的，那么夏夜里的萤火虫就是从天空中落到地面上的星星，它们和天空中的星星一样美丽。 夜很深了，气温骤然下降，好凉快！路边的草也缀满了晶莹的露珠。这时候最是宜人，凉风习习，路边的花香微微，远处有阑珊的灯火，河中缀满天上的繁星，清凌凌的水映照着天卷残云，漏传高阁，数点萤流花径，荡漾着天地间的一切，花非花的朦朦胧胧。老奶奶哄着孙子们早已入睡了，小两口咬着耳朵窃窃私语，商量着明天要做的事情。一会儿，鼾声传出了窗外。偶有几只萤火虫儿从夜空中飞过后，片刻，又恢复了平静。 夏夜，乡村的夏夜最火。——足以让春夜妒忌，秋夜消魂，冬夜动魄…… |
|
|
